柯牧宇更觉好笑了,瞥望她的目光不知不觉融着几分宠爱。
「你知道吗?艺安,当初我爸安排我跟你相亲,我本来有点火大。」
「火大?」她眨眨眼,立时恍然。「是因为我妈吗?」
「嗯。」他点头。「因为我没想到他一直记挂着初恋情人,居然还想撮合我跟她的女儿在一起。」
「你觉得他很对不起你妈妈。」她了解地接口。
他淡淡撇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半晌,又朝她投来调侃一瞥。「一开始我根本无心跟你相亲,只想看看你是何方神圣,长什么样子而已。」
「很抱歉我的容貌让你失望了。」她讥谐地回话,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绝代佳人,而且她还深深记得他曾批评过她呆板无趣。
「倒也不是失望。」他看透她不愉的思绪,呵呵朗笑。「只是没我想像的那么漂亮而已,我以为能让我爸牵挂半辈子的女人,应该长得很出色,她女儿一定也很美。」
「真是抱歉喔,我一点也不美。」愈听愈不爽。
「的确不怎么样。」他不客气地落井下石。
她一窒,掐握掌心,极力克制张牙舞爪的冲动。「那你后来为什么跟我谈契约婚姻?」
他但笑不语。
而她忽然惊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之所以找她谈条件,当然是为了藉此教训他的前女友,刚好她最方便利用。
她气恼地逸出一声冷嗤。
他似乎听见了,转过头来看她,星眸灼灼有神。
「看什么?」她不悦。
他微微抿唇,星眸黝亮,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迟迟无法吐落。
「我只是想问你,等会儿去海边到底要做什么?你该不会真的要陪我冲浪吧?」
「冲浪我是不会,不过你不是说过吗?」她邪恶地眯起眼。「很想看我飙车的样子。」
他剑眉一挑。「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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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两人来到三芝浅水湾,她租了辆水上摩托车,强迫他一起穿上救生衣。
「这就是你所谓的飙车?」他垂落视线,望向身上愚蠢的救生衣,自觉平日的英气无端遭受剥夺。
「因为我答应过我爸妈以后不再飙车,可我是说不在陆地上飙,可没说不能在水上飙。」她笑咪咪的,瞳神刁钻精灵。
柯牧宇看着,不禁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你不怕我跟你爸告状?」
「你敢!」她板起脸威胁。
「OK,我答应保密。」他很识相地保证,顿了顿。「不过你怎么只租一辆车?」
「因为我要载你啊。」她理所当然。
「你?载我?」他怀疑。载得动吗?一个大男人可不轻呢。
「别瞧不起我。」她高傲地扬起下颔。「以前我也常载男生一起飙车。」
「是吗?」现在轮到他不爽了,想到有某些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曾经有幸搂过他老婆的细腰,胸口醋意翻腾。
简艺安率先以一种帅气的姿态跃上水上摩托车,然后回头唤他。「上车吧!」
他乐于从命,不但乖乖跳上后座,而且马上用两条铁臂紧紧箍住她腰身。
「你干么抱这么紧啊?」她有些不舒服。「不会是害怕吧?」
他不是怕,是嫉妒,好想藉此用力揉去其他男孩曾留在她身上的温度与触感。
「不要抱那么紧啦!」她轻斥。「很难受耶。」
「我就是要抱这么紧。」他耍赖,上半身整个趴在她背上,宛如八爪章鱼,紧黏着不放。
简艺安又好气又害羞,拿他没辙,只好由他去了。
「出发喽!」她吹响一声清亮的口哨,双手催动油门,摩托车缓缓加速,如一尾海豚,轻灵地乘风破浪。
初始,她彷佛仍在熟悉驾驶的韵律,显得小心翼翼。
「这就是你所谓的飙车啊?」他不屑。「也太慢了吧?」
「你别急,还没开始呢。」她停顿片刻。「好,冲喽!」
语落,她不给他任何反应的余裕,油门猛然一催,速度直线飙升,点点浪花迎面袭来,如落石,狠狠击痛两人裸露在衣物之外的肌肤。
速度太快,水浪太强,柯牧宇几乎无法顺利睁开眼,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而照理说与他处在同样窘境的简艺安,却好似丝毫不以为苦,自在地左右摆动车头,在海上嚣张地蛇行。
「好玩吗?」她提高嗓音,在狂风骤浪中调笑地问他。
他当然不能认输。「好玩!」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他吼。「你还能不能再骑快一点?」
敢挑衅她?
她微妙地勾唇。既然他开口,她更不客气,狂野地冲,展现她绝佳的飙车技巧。
好厉害!饶是柯牧宇本身也酷爱飙车,也不禁佩服她过人的技术与胆识,她说自己是飙车高手,果然不假。
没想到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独一无二的女人。
「艺安!」他扬声喊。「你知道我刚刚在车上想跟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
「其实你……长得还不赖。」他低语,有点窘。
「什么?我听不清楚。」
「简艺安,你、很、漂、亮!」他迎风咆吼。
「什么嘛,小气鬼。」她娇嗔,明明听到了,偏偏还要他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啦!」
说就说!
他豁出去了,敞开嗓门与心胸,冲海天高喊。「我柯牧宇的老婆,世界第一美——」
这才像话。
简艺安甜蜜地微笑,风浪迷了她的眼,而他孩子气的呐喊,迷了她的心。「不是美,是帅。」她纠正。
「什么?」他一时不解。
「我飙车的技术,难道不帅吗?」说着,她潇洒地一仰车头,飞越一道浪峰。「我简艺安,是天下第一帅——」
「真不要脸。」他笑了。
「你说什么?不想活了吗?看我的!」她一次次地飞越浪峰,挑战他心脏的耐力,藉此惩罚他。
两人在浪上翻腾了将近一个小时,都累了,简艺安骑回沙滩,跳下车,摩托车失去掌控,颓然倒地,她也躺落沙滩。
「怎样?累了吧?」柯牧宇揶揄。
「就不信你不累!」她送他一记白眼。
他微笑,跟着躺下,却是厚脸皮地将自己的头枕在她柔软的大腿上。
「你干么?走开啦!」她气得踢脚。「人家刚才骑车骑得全身酸痛耶。」
「那换过来。」他换个姿势,捧起她螓首,安落在自己腿上。「这样舒服一点了吧?」
这还差不多!
她满足地掩眸,与他一起躺在斜阳下,霞霭迷离,映在她脸上,染出漂亮的颜色。
他拿手肘撑起头,留恋地欣赏。
「艺安。」过了好片刻,他怱地轻唤。
「嗯?」她没睁开眼。
「其实我之所以常常对那些保母恶作剧,赶她们走,还有一个原因。」他吐露心声。
她震了震,羽睫仍伏敛,轻颤着。「什么原因?」
他仰望五彩斑斓的暮空,许久,才沙哑地低语:「因为我知道她们都留不久,迟早都会离开的,我不想让自己依赖一个会离开的人。」
他不想让自己依赖一个会离开的人。
她震撼地听着,心弦酸楚地揪紧。
「你会……永远当我的玫瑰吧?」他问得含蓄。
她却听明白了他绵绵密密藏在话里的,那不可言说的渴望——
如果你真的要留下来,就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
「嗯。」她轻轻颔首,知道自己这一许诺,等于走上了下归路。
从此,不管他对她是真心或游戏,与他的对决是谁赢谁输,她都已经无路可退了。
因为她的心,已交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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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柯牧宇的老婆,世界第一美!
至今,回想起当时不顾一切的呐喊,柯牧宇仍不敢相信,俊颊甚至微微窘热。
他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疯狂,像是失去理智,又似是兴致太高昂,非得要藉此惊天一喊才能抒发胸海澎湃的情戚。
他疯了,从不曾对任何女人发表过类似的宣言,也从不认为有谁值得他如此拉下颜面,纡尊降贵。
疯了,真的疯了……
「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开心吧?」锋利如刀的声嗓,砍向他耳畔,唤回他迷惘的思绪。
柯牧宇一凛神,端正脸上表情,停止孩子气地旋转办公椅动作,扬起眸,望向面前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淡漠地问,强自镇定。
「刚刚。我敲了几次门,你都没听见,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宋绮红紧盯他,眼神讥诮,却藏不住受伤意味。「我辞职是那么值得欢天喜地的一件事吗?」
柯牧宇愕然扬眉,视线一落,这才发现办公桌上躺着一封辞呈。
「你终于决定辞职了?」他接起辞呈。
「你都说得那么明了,我能不识相点吗?」宋绮红语气讽刺。
「抱歉。」他尽量表现得很有诚意。「我不会亏待你的,虽然是你主动请辞,公司仍会发给你资遣费,我也会替你写推荐函。」
「不用了!我宋绮红还不至于需要前老板的推荐函才能找到工作。」她高傲地拒绝他的好意。
「这倒也是。」他淡淡一笑。「那就祝福你了。」
宋绮红闻言,蓦地狠狠瞪他,似乎恨他太决绝,竟无一丝遗憾或惆怅。「我承认,我跟你的游戏是我输了,柯牧宇,但你以为你自己就赢了吗?」她咬牙切齿地进话。
他凝视她,半晌,清淡地扬嗓。「老实说,我没想过跟你玩什么游戏。」
「什么?」她震惊。
「是你主动来到我身边当秘书的。」他慢条斯理地解释。「对我而言,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早在两年前,你背叛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所以你才跟简艺安结婚来惩罚我,不是吗?」
「你错了,一开始我并没那么想,是你自己后来甘愿来领受这样的惩罚。」
她骇然凛息。「你是……什么意思?」
他默然不语。
但无须他解释,她其实已经懂了,他是在告诉她当初他并无开始游戏的打算,是她自己开始的,他只是被动陪她玩。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她气急败坏地这问。
柯牧宇眼神一黯。「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他签了她的辞呈。「公司会将薪水跟资遣费准时拨入你帐户。」
她接过签呈,在掌心里捏成一团。「牧宇,在离开以前,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他轻轻颔首。
她凝睇他,好片刻,明眸点亮狡黠的光芒。「你大概不晓得吧?你老婆喜欢夏语默。」
他微微一震,眉宇收拢。「你说什么?」
「她从大学时代就暗恋夏语默,是她社团的好朋友告诉我的,可惜夏语默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只好默默等待。」她停顿下来,欣赏他森凝的脸色。
「你去调查过艺安?」凌锐的眸刀射向她。
她冷笑地承接,已有心理准备。「你要不要猜她两年前为什么会答应跟你结婚?因为夏语默跟女友那时也在谈婚期,她是怕自己心碎,才抢先嫁给你。」
柯牧宇咬紧牙关,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收握成拳。
「……后来夏语默跟女友没结成婚,前阵子还分手了——就在她回到『寰球精密』前不久分的,这样你应该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到夏语默身边当特助了吧?」宋绮红似笑非笑地问。
柯牧宇自然听明白了弦外之音。她是在暗示他的妻子对夏语默仍有依恋,他低敛眸,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动摇。
「……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或许她也是利用你来刺激夏语默,就像你利用她来惩罚我一样。」
尖刻的嗓音,坚持在他耳畔播下怀疑的种子。他不动声色,凉凉地问:「你说完了吗?」
「什么?」她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说完了你就可以离开了。」他下令。
熊熊恨火,在宋绮红胸口噼啪燃起,她狠瞠着眼,眉目扭曲,将所有的恨意,一字一句地掷向他。「你认为我会劈腿,简艺安就不会吗?你以为这场游戏,赢家一定是你吗?她跟我说过她不喜欢你,说我已经出局了,现在是你跟她的游戏,是你跟她对决……是,你们谁赢谁输,我是管不着,不过牧字,我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劝你,不要又被女人骗了!」
「出去。」简短的两个字,凝缩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宋绮红惊骇地一颤,最后朝他抛下怨恨的一瞥后,才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开。
柯牧宇瞪视她忘了掩上的门扉,好一会儿,主动起身,右腿俐落地一踢。
门应声关上,砰然巨响,在他胸海掀起惊涛骇浪。
他僵硬地转身,来到落地窗边,如一尊古代的武士雕像,战意凛然地瞠视窗外。
其实他从前就曾经疑惑过,为何当时妻子会答应自己提出的契约婚姻?当然,她是需要一大笔钱弥补父亲亏空的公款,但他后来才晓得,原来她跟莫家的千金是手帕交,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向莫传雅借贷?何必冒险嫁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子?
但方才宋绮红的一番话,却让一切都有了脉络可循。
当初她嫁给他,其实是为了逃避,因为她没勇气目睹心上人迎娶他人,所以才匆匆与他成婚,试图埋葬自己一腔可怜的爱恋。
两年后,他与她婚姻到期,夏语默正巧也跟女友分手,她埋藏的爱苗又死灰复燃,为了讨好心上人,她于是假装失明,窃取「恩宇」的情报奉送给夏语默,当成是讨好他的一份大礼。
这份礼物够贵重,夏语默理所当然展臂欢迎她回到自己身边,而她如愿以偿,便急着与他离婚,没想到他这个邪恶的丈夫竟然不肯放手……
故事剧本,会是这样写的吗?
他是否在无意之间,成了阻挠男女主角爱情的第三者?她因此恨着他吗?这些日子,她对他展露的温柔与笑颜,难道都只是虚情假意……
不!不可能!
柯牧宇紧抿唇,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脑海阴郁的思潮。他相信他的妻子,她不可能是那么心机深沈的女人。
她是他的玫瑰,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玫瑰……
一串尖锐的铃响倏地刺痛他耳膜,他拾起手机察看,正是他一心挂念的女人打来的,他慌忙按下通话键。
「艺安,你在哪儿?」
「牧宇,我们公司台南厂失火了,我跟学长要赶过去一趟!」她语气匆匆。
学长?为何她总是那样唤夏语默?如此公私不分!
妒虫毫不留情地啃咬柯牧宇胸口。
「你不准跟他去,马上给我回家——不,你在你们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你怎么了?」她不解他为何闹脾气。「我现在已经在高铁上了,今天我们可能要通宵开会,看怎么做危机处理,晚上就不回台北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在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