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湛眸锋利地紧盯她。
她心一跳。「是爸爸给我你们家老管家的电话,我跟他问来的,我也去医院看过董小姐了。」
「你真的很多事。」他不悦地拧眉。
她就知道他会责备她。简艺安自嘲地苦笑。「牧宇——」
「别说了。」他不许她提起他下欲深入探讨的话题,刻意以灿笑破开脸上的阴霾。「你不是说做了义大利面吗?我饿了。」
她无声地叹息。「好吧,你再等等,马上就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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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拎着这两个饭盒,是要去哪里?」
午餐时间,简艺安提着饭盒匆匆离开公司,正逢夏语默拜访客户回来,两人在一楼大厅巧遇。
「我跟某人约好了一起野餐。」她甜甜一笑。
「野餐?」夏语默脑海灵光乍现,想起「恩宇集团」的办公大楼也在这附近。「唉,我真是羡慕那个某人啊,不但有美味的便当可吃,还有漂亮老婆陪。」他玩笑地感叹。
「学长。」简艺安状若严肃地睨他。
「怎样?」
「你变得油嘴滑舌了。」
夏语默一愣,喉间滚出低沈的笑声。「没办法,我只要想到那天柯牧宇来办公室是怎么呛我的,就忍不住觉得好玩。」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说安安,你觉不觉得你老公有点幼稚?」
岂只有点?是很幼稚!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外人来批评。
「学长,你这样说,我可是会生气喔。」她眯起眼,半真半假地警告。
「好,我不说了。」夏语默很识相,毕竟现在是公司需人孔急的时候,不能轻易得罪重要员工。「你快去野餐吧!」
「是,学长,我会尽快回来。」
简艺安别过老板,踏着轻快的步履,穿过两个街口,便来到「恩宇集团」的办公大楼,警卫知道她身分,笑咪咪地送她上楼。
她兴致勃勃地来到丈夫办公室,意外地发现他不在。
奇怪,他们不是约好了吗?
她迟疑地转身,宋绮红正巧迎面进来,两个女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宋绮红,明眸激烈地冒出怒火。
简艺安保持风度,礼貌地问:「请问牧宇不在公司吗?」
「他刚刚接到病危通知,去医院了。」
「病危通知?」她骇然大惊。「是谁?」难道是公公吗?他什么时候送医了?
「谁知道?」宋绮红语气不耐。「总之不是董事长。」
不是公公,那会是谁?
简艺安狐疑,想不到丈夫有任何住院的朋友,正思索着,宋绮红尖锐的嗓音倏地穿透她耳膜。
「你最近一定很得意吧?」
她愕然扬眸,迎向宋绮红苍白的丽颜。
「你不要以为逼牧宇让我辞职,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当你的柯太太了。」宋绮红咬牙切齿地进落言语。「我告诉你,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说,牧宇要你辞职?」简艺安怀疑地确认。
「你不必装傻了!」宋绮红以为她在作戏,不屑地冷哼。「不就是你强迫他这么做的吗?他说不想让你吃醋,所以希望我能离开。」
是那样吗?
简艺安芳心飞扬,忽地忆起在台中娘家时,丈夫曾对她说过,若是她不开心,他随时可以为她炒了自己的秘书……
原来,那并非逗弄她的玩笑话。
她甜蜜地弯唇,有了丈夫的情义之盾加持,她更能无后顾之忧地与对手作战。
「其实牧宇也是为你着想,宋秘书。」她清淡地扬嗓。「以你的资历与才干,屈就一个副总裁秘书是委屈了点。」
「我不怕找不到工作!」宋绮红气恼地拉高嗓门。她只是不服气,为何她在前男友身边当了将近两年的秘书,仍无法令他回心转意?她原以为他离婚后,两人便有破镜重圆的机会,不料他竟然决定让契约婚姻假戏成真。「你不要以为你赢了,简艺安,牧宇只是一时好玩而已,他个性就是这样,愈是挑战性高的游戏,他愈爱!」她恨恨地撂话,停顿两秒,明眸闪过一丝恶意。「你知道当初在学校时,他为什么要追我吗?」
「你请说。」简艺安似笑非笑地鼓励。
「因为我给他难看,他刚进学校时,成绩很不好,只是凭着家族捐款多才勉强拿到入学资格,我最瞧不起这种公子哥,他在舞会请我跳舞,我拒绝了他,你知道他怎么做吗?」宋绮红盈盈瘘睫,唇角浅勾,噙着明白的挑衅。「从此以后他就奋发图强,用功读书,到学期末就拿下第一名。」
「于是你就答应他的追求了?」简艺安聪慧地接口。
「没错!」末绮红傲然点头。「我喜欢聪明上进的人,牧宇也一样。」她双手环抱胸前,不怀好意地嘲弄。「他只是跟你玩游戏而已,因为你出乎他意料之外,勾起他的好胜心,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是真的爱上你。」
简艺安静静凝望她。「这些话,我也同样奉还给你。」
「什么?」她愣住。
「照你这么说,牧宇也从来没真正爱过你,他只是把你当成高难度的追求对象而已,他也在跟你玩游戏。」
「你——」宋绮红没料到自己一番挑衅竟会换来对方反将一军,一时不知所措。
「你已经出局了,宋小姐。」简艺安犀利地指出,清澄的眼潭,潋滥着异样的波光。「现在是我跟牧宇的游戏,是我跟他的对决,至于我们谁输谁赢,就不劳你费心了。」
语落,她优雅地离开,不再与丈夫的前女友进行无谓的交锋。
因为她必须要战胜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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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柯牧宇抵达医院时,那个令他焦急赶来的病人已经暂时脱离险境,他一颗高高悬吊的心总算安落。
在护士的引领下,他悄然走进加护病房,望着躺在床上的病人。
她面色惨白,多年不见,她苍老了许多,岁月与病魔同时在她身上留下残酷的痕迹。
她就是董小姐,他的最后一任保母。
柯牧宇拉来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自从妻子告知他董小姐病重后,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已悄悄打听她住在哪家医院,也跟她的主治医生取得联系。
原本他并不想来见她的,只想暗中关照,看能不能在她人生末途帮一些忙,让她走得更安心,不料今日便接到医院的病危通知,他不及细想,匆匆奔来。
其实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之间只是短暂的缘分,他从未想过再与她见面,更想不到见了面该说什么。
或许,他该感谢她,感谢她曾在他最孤寂的童年,陪伴他度过,或许他可以告诉她,虽然自己总是对她冷淡,但其实很喜欢她。
是的,所有曾照顾过他的保母中,他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这一位……
病榻上的女人逸出虚弱的呻吟,轻轻一动。
他一凛,俯身仔细看她。她似是醒了,颤着眼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昏花的眼。
一股淡淡的酸涩,蓦地在他胸臆漫涌。
「你是……谁?」董小姐强睁着眼,想认出他是谁。
他心一紧。「我是柯牧宇,你曾经是……我的保母。」
「是……你啊。」她用力牵动嘴角,似是想微笑,却徒劳无功。「你太太……来看过我。」
「是,我知道。」他嗓音喑哑。「她打扰你了吗?」
她以抿唇代替摇头。「我很……高兴。」顿了顿。「你……长大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好慈祥,满蕴怀念之情。
他震撼,一时无语。
「你……快乐吗?」她目光涣散,看得出来很倦很倦了,却仍掩不住喜悦,想探问他近况,想知道自己曾经照料过的孩子是否过得好。
柯牧宇暗暗掐握掌心,压抑满腔激动。「我很好,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道谢的。」
她疑问地挑了挑眉角,彷佛问他为何道谢。
他微敛眸,告诉自己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诉诸于口了,他必须勇敢表达对她的戚激。
「我很感谢你,那时候没有像其他保母那样过分热情地照顾我,我其实不喜欢她们那么无微不至,因为那只会让我更埋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保母都能对我好,我的亲生母亲却不能?我不想比较自己的母亲跟保母,因为她……毕竟是我母亲……」他蓦地顿住,嗓音噎在喉头。
因为她是母亲,纵然她一直待他冷漠,从来不曾真正在乎过他,但他还是爱她的,或者该说,他想爱她,若是他能爱自己的母亲,就表示他不是个太坏的孩子,他是值得被疼爱的,值得父母的关心。
他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被父母宠爱……
柯牧宇咬紧牙,努力在横梗酸楚的胸口,找到呼吸的空隙。「其他保母都想取代我妈来照顾我,我知道她们都可怜我,但我无法接受,只有你对我很严厉,好像根本不关心我。」
「不是……那样的。」董小姐颤着唇,想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他黯然低语。「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才会那样对我,你是为了让我安心,让我不必在心里苦苦挣扎,怕自己背叛亲生母亲。」
「你……真的懂。」她嗓音低微,几不可闻,但他仍清楚地听出她的欣慰。
她颤颤地动了动手,他知道她想握住他,主动伸手过去。
两人手交握,静静对视,只是一个眼神,一朵微笑,便诉尽了多少戚慨,多少悲欢。
病房门口,蓦地传来一声细碎的哽咽。
柯牧宇惊颤地回头,迎向一张素雅的容颜,那是他的妻子,她眷恋地凝睇他,眼里噙着泪,唇畔却浅浅地漾着笑。
那笑,说不出的透明美丽。
第8章
当她母亲去世那晚,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却告诉她,不必哭得那么伤心,因为每个人有一天都会离开,就算哭干了眼泪也挽下回。
当时,她以为他在嘲弄她,与他激烈地大吵一架,现在想想,其实那是他笨拙的安慰。
或许他从来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一个人,所以只能分享自己的经验,因为他习惯了每个人的离开——他的历任保母,他的亲生母亲——或许他也曾哭过,最终却发现所有的悲怆只是徒劳。
他说,他的母亲离开台湾时,他没有哭,也许他真的没掉泪吧?但不曾哭泣不代表他不心痛,而没有眼泪的心痛,更令人心碎。
简艺安闭上眸,悠悠地想像,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在海的这一端,颤抖着握着话筒,期盼能听到来自海的另一端,母亲的声音。
但传来的只有嘟嘟的声响。
嘟——嘟——清冷单调的铃音,持续地呼号,得不到任何回应。
没有人接起电话,没有人愿意听他倾诉思念。
心口紧紧揪扯,她颤着气息,眼眸与喉腔同时感到极度的酸楚。为何她当时竟会驽钝到听不出来他真正的心声呢?为何她会以为那是恶意的嘲讽?他拨出了求救的铃响,她的回应却是无情的嘟嘟声……
「你都听见了?」
告别保母后,柯牧宇离开病房,静悄悄地掩上门,身躯站定娇妻面前。
简艺安扬起眼帘,迷蒙地望他。他似乎有些困窘,有些狼狈,却又刻意板着脸,端出倨傲的神情。
「为什么你妈妈会那样对你呢?」她哑声低语,不明白一个母亲何以要那般冷待自己的儿子。
「谁知道?」他状若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可能是因为她跟我爸是商业联姻,本来就没有任何感情,我爸婚后又不断外遇,所以她对我这个儿子也没办法付出真心的关怀吧?说不定她一看见我,就想起我爸。」深邃的墨潭,隐隐漫涌迷雾。
于是她知道,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假装。
「走吧!」他忽地不敢看她,迳自迈开步伐,在前方领路。
她走在他身后,凝睇他挺拔孤高的身影,他为人傲慢,我行我素,又总是爱使坏心眼,逗她戏弄她。
他很幼稚,可不知怎地,她却觉得这样的他好可爱,当他淘气地笑着的时候,全世界的阳光都彷佛集中在他身上,灿烂辉煌,教她不禁目眩神迷。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为他心动,但她,怕是早就无法阻止真、心沈沦……
「牧宇。」她忽地扬声唤。
「什么事?」他定住步履。
「你下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怎么?」他讶异地回首。
「我们跷班吧!」她浅浅地弯唇,笑意染上星眸,娇甜可人。「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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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明媚,风和日丽。
柯牧宇驾着车,身旁有娇妻相伴,在马路上奔驰,迎向远方蔚蓝无边的晴空。
而简艺安坐在他身畔,轻声哼着歌,悠哉地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你真的可以跷班吗?」他笑望她快乐的模样。「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最近很忙?」
「是挺忙的。」她点点头,明眸凝向他,点亮一丝狡赔。「不过你不是也说过吗?我除了该对老板讲义气,更应该对我老公讲情分。」
「所以你强迫我取消下午的会议,就是为了跟我讲情分?」他似嘲非嘲。
「是你自己说是个无聊会议,随时可以取消的。」她委屈似地扁嘴。「不然我们现在开回去好了。」
「都溜出来了,再掉头回去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柯牧宇戏谑地扯唇,分出一只手拍拍老婆的肩。「乖,既然答应把你牵出来散步,我一定会让你玩得很开心的。」
「什么牵出来散步?」她娇嗔。「你还真把我当成一只小狗啊?」
「那你快叫『汪汪』啊!」
她鼓起双颊。
「怎么不叫?叫两声来听听,主人才会对你『秀秀』。」
「谁要你『秀秀』啊?」真是超级没营养的对话!
「乖,别生气了喔。」他不怀好意地逗她,伸出一根手指,作势要握她的「小爪」。「来,握握手。」
太可恶了!
她懊恼,猛然拙住他那根调皮的手指,送进嘴里,贝齿用力一咬。
「天哪~~」他假意哀号。「有没有狂犬病?我看我得先去打针破伤风。」
破伤风个头!她横他一眼,继续啃咬,但终究不舍咬痛他,慢慢放轻了力道。
这不像在咬,简直是在舔了。
柯牧宇蓦地威到搔痒,从手指痒到心头,一股甜蜜的欲望在体内奔腾,他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仓促地抽回手。
「痛了吧?」她哼哼两声,满意地瞟他一眼,以为他受到教训了。
她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咬痛人吧?
「是,我痛了,饶了我吧,老婆。」他好笑地配合装出忏悔样,满足她女性的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