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种!
「他会找你吗?」
「事实上,他已经来找过我了,他要我帮他找工作。」
「你答应了?」
「我不能不答应,万一他是真的有心工作……」
「好好好,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帮他找,不过不能在你的公司里,他没安好心眼!」
「我知道。」
雪侬仍旧遥望着那个男人,臆测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片刻后,她收回视线,决定要再回「家」一趟。
艾克索伯伯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
*
想躲起来打电话不让人听见,多数人都会选择浴室,雪侬也是,她一回二十一世纪,拿了手机就躲进浴室理。
「艾克索伯伯,是我啦,雪侬。」
「雪侬?你不是回台湾去了吗?」
「我是啊,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请问艾克索伯伯你。」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呃,艾克索伯伯,你还记得埃米尔在马车事件后又出过什么事吗?」
「原来又是他的事,很抱歉,我不记得……」
「喔。」雪侬失望地垮下脸。
「不过,上星期我老婆催促我去整理阁楼,我发现了一样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家的阁楼会有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
中古世纪的酿酒器?
路易十五的酒瓶?
「什么东西?」
「我的曾曾曾祖父伊德……」
「耶耶耶,伊德是你的曾曾曾祖父?」雪侬惊呼,真正感到意外。
「没错,伊德是我的曾曾曾祖父,而我发现了他的日记……」
「他的日记?」不是吧,伊德也有写日记?
「最有趣的是,那本日记里面记载的内容并不像一般人的日记,而是记载着埃米尔曾经历过的所有谋害事件,详细的日期、经过等等,譬如暗杀事件和马车事件就有十分详尽的记载,想想,也许不应该叫它日记,应该叫它是某种纪录……」
「真的?」雪侬狂喜的跳起来,兴奋得在浴室里狂绕圈子。「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会感兴趣。」
「快,艾克索伯伯,麻烦你尽快把它寄来给我!」
「没问题,明天我要到巴黎替我孙子买生日礼物,可以顺便送到你家,不过你又不在……」
「放到我房里就可以了!」
「好,我会放到你的书房里。」
又聊几句后,雪侬挂断手机,开心的笑个不停,这么一来,就不怕又有谁要谋害埃米尔了。
但片刻后,她收起笑容,眉宇困惑地攒起来。
伊德为什么会特地去记录那种东西呢?
难不成是……
*
「伊德呢?」雪侬捉住埃米尔急问。
「地窖。」埃米尔回道,满眼困惑,不解她如此急着找伊德干嘛?
可恶,又去喝酒了!
匆匆忙忙跑到地窖,果见一大一小两个酒鬼又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了,周围摆满了开过的酒,却没有一瓶是喝光的。
雅克暑假一开始,他俩就几乎整天混在地窖里。
「雅克,你先离开一下,我有事要跟伊德说!」她大声命令。
雅克耸耸肩,离开前不忘再拎一瓶尚未开瓶的酒,好去跟另一个「酒友」喝两杯。
「来一杯?」伊德讨好的倒给她一杯酒。
雪侬翻一下白眼,推开酒杯。「待会儿再喝,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任何事!」伊德很阿沙力的承诺包办任何事,只要她不阻止他品尝她老公地窖里的美酒,什么都好说。
「我要你把埃米尔曾经历过的所有谋害事件全部记录下来!」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总之,我要你尽可能详细的记录下所有事件,日期、原因、细节、经过,全都要……」
「哪一件?」伊德信口问。
「每一件!」雪侬断然道。「从去年的第一件,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每一件!」
「每一件?」伊德惊叫。「那很麻烦耶!」
「麻烦?」雪侬冷笑。
「当然麻烦,还扯到未来去呢,天知道要记录到哪一年哪一天,」伊德理直气壮地抱怨。「我……」
「信不信我能要埃米尔下令不许你再喝咱们康帝酒园生产的葡萄酒了?」
「伟大的雪侬夫人,请放心,」伊德立刻心悦诚服,甘拜下风。「我一定会按照你所交代的去做,最详尽的资料对不对?没问题,我会连埃米尔什么时候拉屎都记下来!」
「……」
埃米尔不可能刚好在拉屎的时候被谋害吧?
*
原来如此!
雪侬阖上伊德的纪录,终于搞清楚居奈打的什么坏主意了,她摇摇头,无法理解亲兄弟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
索瓦是个老实到不能再老实的老实人,而弗朗却是个冷酷无情到极点的小人,最可恶的是,他们的子女也是,戴戎忠心憨厚,弗朗那三个儿子则跟他们的父亲一样狡猾冷酷,第三代也没什么不同,戴戎的儿子和席勒也是两个极端。
是遗传基因在搞鬼吗?
书房门突然打开,埃米尔缓步走进来,雪侬若无其事的将伊德的纪录收入抽屉里。
「有没有兴趣去森林里兜兜风?」
雪侬想了一下,嗯,也好,她正好有些问题需要问清楚。「好。」
森林里,许多马车在兜风,还有不少人骑马,这也是巴黎社交圈的绅士、夫人们的娱乐之一,没事闲兜圈子,顺便看看有什么马子可以泡,有什么凯子可以钓。
「埃米尔,如果你死了,雅克的监护人会是谁?」
埃米尔狐疑地瞥她一眼。「索瓦叔叔。」
雪侬点点头。「那如果索瓦叔叔也死了呢?」
埃米尔沉默一下。「居奈。」
雪侬又点头。「换句话说,居奈有权管理你的产业?」
「是。」
「难怪。」
雪侬不说话了,双眼视若无睹地望住前方,脑袋里的齿轮开始以超高速机能转动,记忆体翻新,档案重新归纳整理。
她必须找出一个最正确的对策。
一侧,埃米尔放松缰绳让马匹自己跑,然后专注的凝视着她,他猜想得到她在思考什么,但他对那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
「雪侬。」
「嗯?」
「你适应了吗?」
「适应什么?」
「巴黎的生活?」
「应该吧,我想。」雪侬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这应该不重要,就算不适应,我们还是可以回夜丘去,不是吗?」
不是!
他们不能再回到古堡了,否则她又会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留在他身边,直到他再度碰上危险时,她才会再下一次决心留在他身边,但不久,她又会开始怀疑……
他可没有耐心陪她玩一辈子那种「你能,我不能」的游戏。
因此他们只能留在这里,但也不是光待在这里就事事顺利了,如果她不能适应并习惯这个世界的巴黎,那么,就算她总是会回到他身边,但她待在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将会比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长。
一想到这,埃米尔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他也不想在他遇上危险时,才能看到雪侬赶回来拯救他,然后晃个几天,她又消失了,只因为她不习惯这个世界的巴黎。
该死,他到底该如何让她习惯这个世界呢?
第8章(1)
暑假过去,雅克又回去上课了,雪侬继续留下来,上午工作,还要应付巴黎社交界无止尽的邀请,剩余时间才是属于她自己的。
「抱歉,不晓得你在忙,要去哪里吗?」
「哈席尔夫人的茶会。」
临出门前,埃米尔回卧室拿袖扣,打开门才发现里面好几个女仆正在帮雪侬穿衣服。
先是内衣和贴身长内裤,然后是内衬裙,接着就是「鸟笼」——膨胀如车轮的裙撑架,当女仆将太阳伞一样的裙撑架用撑杆撑开并从雪侬的头顶往下罩的时候,如果不注意的话,通常会将周围所有东西一并收进去,于是,当雪侬走开之后,女仆就得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梳子、蝴蝶结、手提袋等,甚至茶几、梳妆台。
想顺手牵羊吗?
穿大莲裙就对了!
「晚上呢?」
「没有了。你呢?」
「我得到皇宫去一趟,晚餐前会回来。」
「哪位公主要找情夫吗?」
拿着袖扣,埃米尔面无表情的走出去,「我不会找情妇!」门,很有礼貌的轻轻关上。
雪侬爆笑,一边举高手臂让女仆继续为她穿上上了浆的白衬裙,然后是两层纱布的衬裙,最后才是由塔夫绸或透孔织物等轻薄面料做成的裙子,伟大的工程终于完成。
「好,我该出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出门前,她习惯性的先去看看小儿子,保母和育婴女仆正逗得他哈哈大笑,口水像喷泉一样到处洒。
「哇,他好像又重了好多!」
「迪亚尼少爷的胃口很好,水果泥总是一下子就吃光了!」
「很好。」雪侬满意的亲亲儿子。
十分钟后,她正要上马车,忽又回过头来。
「希金,玛克琳是不是来找过埃米尔?」
「是,夫人,前天。」
「那么,以后玛克琳再来,就告诉她有问题找我,不要再找埃米尔了。」
「是,夫人。」
*
玛克琳亲自上门来找人,不必猜,肯定是有所要求,而且是贪心的要求。
虽然希金的转告一点效果都没有,玛克琳依然直接找上埃米尔,不过雪侬一得到桑娜的通知,马上赶到埃米尔的大书房去逮人,但玛克琳根本不想跟她谈,于是埃米尔直接表明说家务事他不管,他只负责公事,不得已,玛克琳只好偕同夫婿跟随雪侬到二搂的沙龙谈话。
尽管不情愿,但玛克琳一开口就是整箩整筐,呱啦呱啦讲个不停。
「……然后是公寓,十几个人才六个房间哪里够住!还有两辆双轮马车根本不敷使用,对了,对了,最严重的是仆人的问题,我们才拥有一个厨师、四个仆人,天哪,我都没脸说出去……」
雪侬表面上很有耐心的聆听玛克琳的诉苦抱怨,脑袋里想的却是要如何和埃米尔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
难得夫妻俩今天都不用出门,不好好把握就太可惜了。
「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有啊,」雪侬懒洋洋地说。「请继续。」
「我说完了。」
「说完了吗?好,那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玛克琳先和身边的小白脸丈夫交换一下眼色,再满含戒心地看回雪侬。
「什么问题?」
「请问你家有多少男人?」
「八个,所以啦,六个房间根本不够……」
「有多少人在工作?」
没声音了。
「一个也没有吗?」雪侬摇摇头。「全是废物!」
「喂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玛克琳又叫起来了。「他们……」
「不是废物就是垃圾,不然为什么都不肯工作?」
「他们想啊,但埃米尔不肯让他们到他的公司工作嘛!」
「连一座葡萄园都管理不了,凭什么到埃米尔的公司工作?」
又没声音了。
「想过好日子,请先问问自己有没有那种资格……」
「谁说没有,埃米尔是……」
「你的哥哥,但养家活口是丈夫的责任,有任何要求,请向你的丈夫提出,这才是正确的程序!」
声音又消失了。
「老实说,我实在不赞成埃米尔继续支助你们,但他就是心软,没办法不管你们,不过我可不容许你们得寸进尺,想过好日子就得自己去争取,别老是妄想埃米尔必须无条件供应你们奢侈享受的生活,只因为他不幸身为你的哥哥……」
「但埃米尔明明那么富有,他养得起我们,为什么我丈夫一定要去工作?」
「是喔,埃米尔富有,所以你丈夫不需要工作,你丈夫的家人也不需要工作,那请问,埃米尔又为什么要工作得那么辛苦?」
声音再度消失。
「我真不明白,有一个光会吃软饭的小白脸丈夫,你应该感到羞耻,为什么你不但不觉得丢脸,反而帮他说话呢?」
「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你不知道他有多爱我,他……」
「只会甜言蜜语,靠一张嘴就吃定你,再利用你让他过奢侈的好日子……」雪侬愤怒又轻蔑的斜睨着那张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倘若你不是埃米尔的妹夫,我一见面就会向你吐口水,比娼妓更下流的就是你这种男人……」
话再难听也不过如此,夫妻俩顿时一起跳起来,没有半点羞耻状,只有澎湃的怒气。
「住口!」玛克琳恕叫。「你太过分了,埃米尔叫你帮我们,你竟然……」
「错!」雪侬一本正经地摇摇手指头。「埃米尔不是叫我帮你们,而是要我处理你们的问题——所有家务事都归我这个女主人处理,而你们的问题实在太过严重了,一群废物,我到底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玛克琳气得说不出话来,小白脸装模作样的安慰她,又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玛克琳立刻板着脸往外走。
「我要去找埃米尔说!」
「尽管去说,不过……」
虽然不想理会,但玛克琳还是停下了脚步,犹豫一下,回过头来。
雪侬绽开纯真甜蜜的笑靥。「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家务事归我处理,埃米尔不会也不敢插手,倘若你硬要去找他,我保证你只是白费唇舌,之后,我会收回之前埃米尔支助你的一切,包括生活津贴,仆人的薪水,当然,还有公寓和马车,到时候,你就去做娼妓养活你丈夫吧!」
玛克琳脸黑了,好半天出不了声,蓦而,她愤然转身快步离去。
雪侬轻哂,她知道,玛克琳不敢去找埃米尔,因为玛克琳也很清楚埃米尔有多么迷恋她,他绝不敢跟她作对。然后,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又是遗传基因搞的鬼吗?
明明是亲姊妹,差距却如此之大,虽然她从没见过玛德莲,但玛德莲从不曾给埃米尔带来任何麻烦,不仅自己找到勤奋可靠的丈夫,也不时写信来关心埃米尔,劝埃米尔别工作得太辛苦。
甚至连埃米尔给她的嫁妆,也被她丈夫退回来了,因为她的丈夫不需要她的嫁妆,他只要温柔甜美的妻子。
反过来看玛克琳,人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爱慕虚荣、好逸恶劳,个性不好,脾气也不好,只想听小白脸的甜言蜜语,不相信亲哥哥的关心,除了给埃米尔添麻烦,也没其他能耐。
她那三个孩子,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
既然是葡萄酒园园主,生活中自然时时刻刻少不了葡萄酒,譬如晚餐时间,埃米尔坚持要用自家酿制的葡萄酒佐餐,而这瓶特别的葡萄酒也总是由埃米尔亲自到酒窖里挑选,再送到厨房准备,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了。
这天晚上自然也是,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