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现在就拆下绷带到底有没有问题呢?」
好像要证实自己的话似的,她的手指悄悄爬向他胸部的伤口,才刚碰触到,他马上畏缩了一下,旋即俯唇重重吻住她,彷佛在惩罚她触痛了他的伤,又好像在证明他的伤已痊愈了,只要他想要,随时都可以让她臣服。
他的舌尖滑入她口中,她也自然而然随着他进入彼此熟悉的亲密游戏里,完全沉浸在令人神魂颠倒的热情中,她甜蜜的融化了,他也深深的被唤起,他想点燃她的欲火,自己却也燃烧了起来,可是当她的手爬上他的胸膛时,不经意间又碰到了他的伤,他不由自主地又瑟缩了一下。
她立刻退开,双颊嫣红,气喘吁吁地拒绝他再把她拉回游戏里。
「现在还不行!」
埃米尔挫败地闭上眼,努力压抑激动的唤起,虽然不甘心,但她说得没错,他们太久没有亲热了,久违后的第一次一定会像天崩地裂似的疯狂,完事后说不定真会满床血,他可不想在累得只想睡觉时听到有人叫救命。
没关系,不急在这一时,他有的是耐心,一步一步慢慢来,先搞定三个月,然后再三个月,接着再三个月……最后,她会留在他身边的。
然后,他就有一辈子的时间跟她纠缠在一起了。
*
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何种人,多半归咎于三种因素:父母、环境和天性。
譬如艾莎,有伊莲娜那种爱慕虚荣的母亲,有样学样,她也成为一个爱慕虚荣的少女,成天只想找一个有钱又有身分的丈夫嫁,要找爱情,结婚后再说。
至于瑟荷和皮雅芙,虽然埃米尔特地聘请家庭教师教导她们,而她们也的确学习到上流社会的高尚仕女应该拥有的知识和礼仪,但她们的母亲路易丝,一个性好招蜂引蝶的女人,却也提供了一个最错误的样范。
最可恶的是,路易丝还不时在女儿面前炫耀自己从男人那里「赚」到了多少珠宝与金钱,可想而知,总有一天她们会效法母亲的丰功伟业,成就一对高级娼妓可歌可泣的历史。
而席勒毕竟是男孩子,埃米尔对他的干涉自然也比较多,然而一切都是枉然,席勒根本无法体会埃米尔的苦心。
送他去学校,一家又一家,总是一再因为行为不检被学校赶回来,结果除了会写字之外,他几乎什么也没学到,无奈,埃米尔只好把席勒叫到他身边去,也好亲自教导堂侄,谁知不过两天而已,席勒就说他受不了乡间的生活,趁夜偷溜回巴黎,再也不肯到夜丘去了。
最后,埃米尔只好要席勒到公司去学习,他却认定将来必然是由他继承公司,他何必学习,有下面的夥计为他做牛做马就行了,于是每天跷班出去吃喝玩乐。
他就跟他祖父和父亲一样,天生就是个好逸恶劳的坏胚子。
「可恶!」
猛力甩上大门,二十一岁的席勒大步走入起居室,一边大声咒骂低下阶层惯用的三字经,女仆尽责的跟在后面捡拾他丢下的帽子和手杖,然后一溜烟逃走,免得被席勒当作出气筒。
这家人脾气都不太好,如果不是贪图薪水高,她早就不想干了。
十九岁的艾莎从刺绣活儿上抬起头来。「又怎么了?」
由于一大早就开始下雨,出门不方便,难得所有女人都在起居室里看书、刺绣,除了伊莲娜,她儿子生病,被丈夫召回家去陪伴儿子,还有路易丝,她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不晓得赖在哪个男人床上乐不思蜀。
「那些势利眼的家伙,又不给我签帐了!」席勒怒骂。
「不奇怪,」艾莎低头又回到她的刺绣上。「埃米尔叔叔正在痊愈当中,继承不到他的财产,谁还会给你签帐!」
「该死,他为什么不死!」席勒愤慨的怒吼。「普通人中了两枪就算不当场毙命,也活不过几天,何况医生也说了,他的发炎状况相当严重,高烧好几天,存活的机率十分渺小,明明应该死的,他为什么不死?」
「是喔,真可惜喔,堂叔还是个男爵呢,」十八岁的瑟荷目光是嘲讽的,语气也是嘲讽的。「如果能继承到他的头衔,你就更风光啦,有钱又有头衔,追在你后面的女人肯定排到伦敦去了,啧啧,真是可惜啊,盼了半天却一无所得!」
愈听愈火大,「你闭嘴!」席勒一巴掌掴出去,却只掴到一手风,还有一只注定寿命该终结的苍蝇,瑟荷早已先一步躲到艾莎后面去了。
「如果你肯花一点功夫在公司里好好表现一下给埃米尔堂叔看的话,」躲在小说后面,十六岁的皮雅芙细声细气地提出建议。「也许堂叔就不会再限制我们的开销或签帐了。」
看来虽然她最年轻,却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包括席勒在内都比不上她。
席勒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要我到公司工作?」自眼缝中射出阴森森的光芒,今人毛骨悚然的盯住皮雅芙,「我?未来的男爵,工作?」不等皮雅芙表示是或否,他就开始咆哮山河。「狗屁!裘雷欧瓦家的财产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的,我为什么要工作?」
依旧躲在小说后头,「你确定吗?」仍然是细声细气的声音。「听说埃米尔堂叔已结婚了哟!」
「才没有!」席勒摆摆手。「那只是欺骗卡帕娜夫人的藉口而已!」
「是吗?」皮雅芙双眼从书本上方浮现。「即使如此,别忘了家族里的男性可不只你一个,谁说埃米尔堂叔一定要指定你为继承人?我倒认为戴戎堂叔那两个儿子的机会比你大,虽然他们比你小,但老实又听话,比你可靠多了。再说堂叔也不过才三十八岁,随时都可以结婚生子,我想这个可能性应该最大吧?」
闻言,席勒顿时失去了气焰,困扰的沉默下来。
「说得也是,」艾莎也有所警惕。「如果埃米尔叔叔真的结婚生子,我就别想得到康帝酒园做嫁妆了。」
「你胡说!」瑟荷愤怒的从艾莎后面跳到前面。「康帝酒园是我的嫁妆!」
「你?」艾莎用极其轻蔑的态度甩她一眼。「我是埃米尔叔叔的侄女,而你只不过是堂侄女,我比你更有资格得到酒园做嫁妆。」
「但你的监护人是你的继父,该给你嫁妆的是他!」瑟荷尖锐的抗议。
「那家伙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别想他会给我嫁妆,半颗葡萄也没有!」艾莎气唬唬的刺下一针。「更何况,别忘了你爷爷就是为了酒园害死我爷爷的,埃米尔叔叔厌恶你们都来不及了,养大你们也算仁至义尽,你想要酒园做嫁妆?不可能的事,最多给你几千法郎,你就应该满足了。」
「你……」
在这时代,未婚女性嫁妆的多寡不但关系着有没有人要娶她,也关系着她婚后的立场,嫁妆愈多,她就愈能保有一定的私有财产和展开自我独立生活的权利,包括婚后的恋爱自由——更白一点的说法是:找情夫的自由,也难怪艾莎和瑟荷每次一谈到葡萄园就飙起特级火爆场面,恨不得当场干上一架。
「够了!」席勒大吼。「你们现在吵有什么用?还是先想想,我们必须……等等,你们认为堂叔他立遗嘱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他又不老,还不需要。可是……」皮雅芙沉吟。「唔,经过这次暗杀事件之后,很难说,也许他现在认为有必要了,告诉你们,八成是戴戎堂叔的儿子!」
「那么……」席勒咧出阴森森的冷笑。「我们就必须在他立遗嘱之前动手!」
动什么手不需要明白解释,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过……
「但这么一来,所有财产便由玛德莲和玛克琳两位堂姑平分了。」皮雅芙提醒哥哥。
「所以我们必须找玛克琳堂姑合作,我们可以让她分多一点,二分之一,埃米尔堂叔比银行更富有,就算只有四分之一的财产也够我们几个分了,等谈妥之后我们再动手。」
「但玛克琳堂姑会肯吗?毕竟她和埃米尔堂叔是亲兄妹呀!」瑟荷说,不是不同意,只是怀疑。
「那就找玛克琳堂姑的丈夫,他一定没问题。」
「确实,他可能比我们还急切呢!可是……」瑟荷又迟疑了。「那也不容易啊,我们并不和堂叔住在一起,不方便下手嘛!」
「那我们其中之一就想办法住过去!」
「谁?」
大家相互觑过来觑过去,忽地不约而同把目光转注同一个目标。
「我?」皮雅芙似乎毫不意外地耸了耸肩。「好吧,也只有我最不会引起怀疑。那么,我们现在必须先讨论一下,要用什么方法……」
第5章(2)
四个平均不满十九岁的年轻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策画起谋杀计画来了,自信满满的以为他们想怎样就能怎样,就算他们要地球倒转,地球也得乖乖的倒头转。
可惜的是,会议才刚开始,女仆就突然冒出来。
「对不起,少爷,外面有位夫人要见少爷、小姐们。」
「哪位夫人?」
「裘雷欧瓦夫人。」
「我母亲?」席勒大惑不解。「她回来就回来了,为何还要你来通知?」
「不是路易丝夫人,是……」女仆吞了一下口水,悄悄退后一步。「埃米尔先生的夫人。」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然后是地动天惊的齐声大吼,一男三女,一起扯喉。
「你说什么?」
「我……」
「不用她说,还是我自己来介绍吧!」
施施然地,雪侬一面褪下手套一面从女仆身旁经过,蕾丝裙根随着她的脚步沙沙作响,高雅素淡的服饰,端庄的贵夫人仪态,当她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满有派头的,不然如何震压住她那些随时都可能造反闹革命的顽皮学生。
她在那四双震惊无比的目光前站定。
「我是埃米尔的妻子,」她说,顺手将手套和阳伞交给身后的桑娜,再把雅克拉到身前,雅克装了一下鬼脸。「他是埃米尔的儿子,雅克。」
「他真的结婚了?」席勒的声音尖锐得好像女人。「不,你说谎,我不信!」
雪侬莞尔,转眸往后瞄了一下,亨利即刻上前做证明。
「席勒少爷,这两位确实是埃米尔先生的夫人和少爷。」
席勒拚命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事实摇不见,「不!不可能!堂叔怎么可能突然跑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来?」他的脸色又黑又青又绿的不停变换,比万花筒更精采。「不!我不信!绝不信!」
雪侬轻哂。「无所谓,信不信是你的事,你随时可以到我家向埃米尔求证,不过这不是今天我来的目的,我是……」她挪开放在雅克肩上的手,自手提袋内取出一整叠厚厚的单据。「为了这个而来的。」
定睛一看,席勒即刻认出那是他的签帐单,呼吸顿时吓住了,旋即往两旁看,求援的目光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因为那三位少女还处在震惊当中,连下巴都还没拉回去,精神依然飘浮在疑似世界末日的状态下。
「你……你想如何?」
「身为你们的婶婶,教导你们也是我的责任。」雪侬严肃地点着头。「据我所知,你是个好逸恶劳、挥霍成性的坏胚子,我以为这是优先必须纠正的一点,你必须被教导何谓脚踏实地,你想过好日子,可以,自己去赚,自己赚的爱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谁也管不了你,所以我要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条……」
她挥挥那叠厚厚的签帐单。
「我会替你付清这些签单,但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埃米尔会替你安排工作——不在他的公司里,直到赚回这些签单的数目,你才可以回到埃米尔的公司,我相信那时你应该已学到什么是脚踏实地了;或者,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到外面辛苦劳动,那么只好在家里刻苦一点,从今天开始,你们的生活津贴减半,另一半用来偿付这些签单,直到付清为止,那么,至少你能学会何谓克勤克俭……」
「不!」席勒惊恐的尖叫。「你不能这么做!」
慢吞吞地将签单收入手提袋内,「你看我能不能!」雪侬的语气轻柔但坚定。
席勒又开始摇头。「不,不,堂叔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他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了,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证实。」话落,雪侬不再理会他,迳自转向那三个少女。「至于你们……」
她叹息。「老实说,我真不知道该拿你们怎么办才好,艾莎你有父母,我没有权利管到你头上去,但我要诚心劝告你,生命中还有比嫁个有钱有势又有身分的丈夫更重要的事,别浪费宝贵的生命,认真思考一下真正值得你追求的事吧!」
再转注瑟荷与皮雅芙。「还有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现在才来纠正你们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毕竟埃米尔是你们的堂叔,我不能不尽量试试看,所以我也给你们两个选择……」
她顿住,两道坚决有力的目光徐缓地扫过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第一个,我请埃米尔把你们送到你们叔叔那里——他才是你们的监护人,由他来负责你们的生活和未来,这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责任;第二个,你们继续住在这里,但从今天开始,你们一切作息行为都要听从我的安排——包括你们的母亲在内,倘若有人明从暗违,背地里做一些我不允许的事,那么,那人就得到你们叔叔那里去报到,现在,明白了?」
「你是说,」瑟荷惊叫。「我们不能随意去参加宴会、舞会、听歌剧?」
「不行,得先由我过滤哪些场合适合你们参加。」雪侬毫无置喙余地说。
「为何我妈妈也要听从你的安排?」皮雅芙抗议。
「因为对你们而言,她那些低级行为正是最坏的榜样。」
两个少女惊喘。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我们的妈妈!」瑟荷燃烧着一脸熊熊的怒火。
「我要告诉埃米尔堂叔,」皮雅芙冷冷道。「说你恶意污蔑我们的妈妈!」
「去说吧!」雪侬不在意的挥挥手。「总之,我把选择权留给你们,明天,我等你们的回答。」牵起雅克的小手,转身。「走吧,我们回去了!」
如来时一样的优雅,雪侬带着雅克和桑娜、亨利离去了。
「她不是说真的吧?」瑟荷有点惶恐。
「就算是真的,我相信埃米尔叔叔不会任由她胡来的。」艾莎不以为然地道。
「话说回来,她真的是堂叔的妻子吗?」皮雅芙始终细声细气的。
「……走,去找埃米尔堂叔!」席勒。
于是四人分别回房去换外出服,由于只有一位女仆伺候他们,着实耗了不少时间才各自妆点妥当,当他们正要出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