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耶,你真聪明。”笑得好开怀。
两个看上去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害羞地谈论着新偶像,声量不大,却正好让周丹听见,她悄悄侧目,视线落在身后那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身上。
偶尔空闲时,她会逛进书店,看看有没有什么较特别的乐谱,今日却不意听见方才那样的对话。
知道《滚狂想》那张专辑有他的作品后,她便在第一时间跑到唱片行买下,关于他的创作曲《我们之间的事》,她已是再熟悉不过,只是她没想到,这首歌似乎还颇受欢迎。
这几日走在街道上,时时听见经过的店家播放它,而每听一次,回忆就一次,心痛也就一次。
他唱得那样深情,要她决然的心意如何不受波动?
后天就是星期五了,小熏说他搭晚上的班机离台,他搭几点的?他这次会去多久?他会不会再回来?她想知道这一切,但该从何问起?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不再见面,但这几日却是异常思念,吃饭时想他、走路时想他、听歌时想他、练琴时想他、睡觉时想他……她无时无刻不想,他的一切早已渗入她心扉,她坚持只要一个人,不要他留下痕迹,但其实他留下的,根本深植她心,融成她身体的一部分,又怎能割舍得去?
小熏那日对她说的,全都没错,是她顽固、是她不知变通啊。
老师,总有一天,小齐哥一定会忘记你的。
小熏的话在耳边响起,嗡嗡作响,她难受得像要死掉。
怎么能?他怎么能忘记她?她是这么爱着他,用全部生命在爱着他的啊。
下午开始,她就盯着时钟犹豫,指引一节节逼近晚间,在最后一刻,她终是放下自尊,拦了计程车,赶往国际机场。
下了车,周丹拼了命地往前跑,拐了脚,她爬起来继续,额际淌着湿汗,发丝凌乱不堪,不住喘息,她模样甚是狼狈,引来不少注目,但她不以为意。
跑进第二航厦迎客大厅,她终于止住脚步,双手扶在腰侧,大口大口呼吸。
片刻,她抬起慌乱小脸,大眼寻着未来往往的旅人。
早先已上网过今晚飞维也纳的班机只有一班,知道在第二航厦,她却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这么多楼层,空间又这样宽广,她上哪找他?
为什么要这么迟才放下自尊?为什么不早一点过来?为什么他执意与她相恋,她却害怕受伤而不要他的爱?为什么明知道他深爱着自己而自己也情钟于他,却还要这样折磨彼此?
她真是活该,活该一个人站在这里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叮铃铃,手机响起音乐,她不想理会,可对方像是不找到她就不放弃似的继续拨了第二通,她一样任它响,直到对方拨了第三通,她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欲关掉它,视线触及萤幕里的来电者时,她愣了下,两行热泪毫无预警滚落,她随即按下通话键。
“周丹,你在哪里?”郭书齐好听的声音在那端出现。
“书、书齐……”他的声音让她眼泪落得更凶,他这通电话是来道别的吧?
“周丹,你在哭吗?”那端的他有些急了,“周丹,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我在机场,小熏说你搭今晚的班机出去,我想你应该会在第二航厦,可是这里这么大……”泣不成声了。
郭书齐那端陷入静默了。
此刻,他正握着手机,心发着烫,脚步缓缓移动。
迟迟等不到回应,周丹急了。
“书齐,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很不要脸,说不要再见面的是我,可现在和你通电话的也是我,但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见你,除了打电话给你,我不知道能上哪找你。我不知道你现在住在哪?是不是还在那几家店驻唱?你的手机前几天我一直打不通,我猜你大概是换了号码……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她说得有些凌乱无序。
但他听懂了。
压下心中那份冒涌而出的狂喜,他淡淡开口:“我号码没换过,手机前几天送修。”他一直不换号码,为的是能让她随时找到他啊。
“你真的要过去维也纳吗?会不会回来?”周丹鼻音浓重,柔嗓这刻听来沙沙的,好无助的语气。
“才刚发行合辑,怎么不留在台湾继续发展?也许、也许你可以成为大明星……”你留下来啊。
“我从来就不想成为大明星。”他笑了声。
“那、那……”她想开口要他留下来。
郭书齐叹了声,低低开口:“周丹,你说你想见我,为什么?”
“我——”欲言又正,就怕被拒绝,片刻后,她才带着微微伤感,开口问了:“书齐,你说你要让我快乐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算,当然算数。”他答得拿不迟疑。
“但是,你都要去维也纳了……”没有他,她如何快乐得起来?
第10章(2)
“谁说我要去维也纳了?”低沉中带笑的声嗓在身后响起,周丹猛然一僵。
握住话机,她缓缓转过身,在对上那张俊朗的面庞时,她睁圆了潮湿的双眸。
“你……”
“我只是来接机而已,茉莉和青凡那边的学校放假,今晚回来。”他深情凝注她,淡淡笑着:“小熏早上打电话给我,把上次你在她家和她的对话说了一次,你被她骗了,我对维也纳并没有憧憬,这里才有让我心心念念忘不掉的人,小熏说,她骗你我搭今晚的飞机,她赌你一定会来机场,我本来不抱希望,但还是忍不住拨了你的电话,想不到你人真的在这里。”
她怔愣愣看着他,湿润的大眼水亮亮的。
“你、你……你不去维也纳?”
“你看过哪个人出国不带行李的吗?”他示意她看看他的脚边——空无一物。
然后,他按了结束通话键,把手机放入衬衫胸前口袋,他拿着一双燃着灼灼辉芒的深幽黑目睨着她,长指拨开她散乱在两颊的发丝,低低开口:“周丹,你找不到我没关系,因为,我一直都看得见你。”
那双黑眸一直都是这样多情温柔,织就了一张情网,漫天盖地将她笼罩,除了他,她的眼里哪还能容下其他男人,她的生命,怎么能够再没有他?
他那深情的低语教她激动不已,她像小狗般热情扑上前去,双手紧紧车抱他颈项。
“书齐书齐,我反悔了,这几天我很想念你,想到心好像被挖掉一个大洞,好痛舌,我不要再来一次那样的痛苦,我也不想孤单一个人思念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小熏说得真对,是我太顽固、太钻牛角尖。”
她的思念一出口,他心房剧烈震动,久久无法克制平息。
他没回应她,她又急急开口:“你说了承诺还算数,那是不是表示你不会不要我?”
大掌捧住她后脑,将她往他胸口压,密密的,牢牢的。
他眨了下微微酸疼的长眸,情难自禁地将薄眉亲昵地贴上她耳际,他低哑着嗓子:“我说过了我是不会放手的,又怎么可能不要你?那年是我没顾及你,我很抱歉那样伤害过你,如果你愿意、也感觉快乐的话,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周丹又泪又笑,在他胸口猛点头。
“很快乐,和你在一起,一直都很快乐。”
除去那段他离开的日子,他给予的确实让她很幸福啊。
他微微一笑,又低低在她耳畔说道:“可不可以先跟你谈另一件事?”
她自他怀中抬起泪湿的脸蛋,微有疑惑。
“……好。”
他叹了声,指腹抹着她的泪。
“第一次见到你,你一个人伤心流着泪,刚才我从那边走过来,见你还是一个人伤心流着泪,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受虐妇女,而我是加害着。”他抬眼看了看周遭,几个旅人望向他,眼底有着不认同。
周丹随着他视线,察觉了那些目光,不大好意思地垂下脸容,忙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残存的湿意。
“那是因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细声说着。
“不会,我会一直站在让你看得见的地方。”他凑唇,吻了吻她可爱的耳垂,不满足的,他的薄唇竟又寻觅到她的菱唇,轻印了上去。
他的气息覆了上来,她心一跳,双腮红润润的,她想念他的吻,但想到两人都还在公共场合,她的手抵住他倾前的胸口。
“书齐,有人在看……”
他不甚在意,随口应了声,才低低道:“我很想吻你,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在国外这样接吻是很正常的。”他就不信那些围观的没接过吻。
“……我、我……可是我们在台湾……”她脸好烫。
“你专心一点。”
“……”大庭广众,要她怎么专心嘛。
她没发现,她深爱的男人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部分好奇的目光,大掌也巧妙地贴覆她面颊,她的脸容被他深藏得很密实。
既然是心所爱,最好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甜蜜啊。
男人是这么想的。
梳洗过后,周丹拿了个发夹随意夹住已覆住眼晴的浏海,她拖着有些疲累的步伐,往餐厅移动。
搬来心爱男人的住所已是第二个月,她过得很好,整日除了教课之外,就是待在家里,偶尔练琴、偶尔跑进男人的工作室听他的创作。
用餐时,男人深知她的饮食喜好,不能太酸、不能太甜、不能太辣,他会刻意挑掉那些重口味的;男人有空时,会开着车带她四处兜风、会租片子回来陪她一起看……总之,她就是过得自在又快乐。
昨晚,她心血来潮,跟着他工作,他在台上卖力演唱,她在台下卖力鼓掌,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
她累得频频打瞌睡,她的男人仍精力充沛,在床上缠了她好久好久,害得她现在这样精神不济,也许等等用完早餐,可以再回去睡上一小段时间。
“醒了?”听见她的脚步声,男人自报纸中抬起面庞。
“嗯。”周丹应了声,坐在他身旁。
瞧见她大眼下的青影,男人笑了笑。
“没睡饱?叫你别跟你偏要,结果现在尝到苦果了?”
“谁要你后来又做了那……那个……”想起男人的热情,她红了脸。
“哪个?”他佯装无辜,兴味地瞅着她。
睨着他有些狡诈的面庞,她真羡慕他的好体力,明明睡眠时间少她许多,他看上去居然还能是精神奕奕的。
那样的暧昧她说不出口,瞪他一眼后,她闷闷开口:“我饿了。”
男人朗笑了声,随即低头继续阅读他的新闻,看着桌上的餐点,和他面前那盘蛋饼,她突然意兴闹珊,只挑了个烧饼啃。
男人察觉她吃得缓慢,放下报纸,轻声询问:“怎么了,没有食欲吗?还是不喜欢这些?你想吃什么,我再出去买。”
周丹扬睫看着他,他一直都这样温柔体贴,无论是他们分开前,或是重聚首的现在,唯有不同的,是他对她多了更多包容,他像是弥补似的,又像是害怕她离他而去,他对她好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书齐,不用。”见他起身,她忙拉住他手臂阻止,然后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烧饼。
郭书齐坐回椅上,侧首,细细端详她美丽的面容。
“周丹,你不开心。”干脆一把拉过她,抱到腿上。
“怎么了?刚刚的玩笑话让你生气了?”她头。
“你吃蛋饼。”
他愣了下,“是啊,你要吃吗?那这份给你。”
“我不要吃。”又头,很闷。
“那你……”他实在想不透小姐的闷气是为哪桩?
她咬唇迟疑许久,才开口问了她介意很久很久的事。
“你很喜欢吃蛋饼。”
“是啊。”他笑了笑。
“那为什么我那时候在早餐店打工时,你去到店里都不点蛋饼,除了第一次之外?”她后来发现他的早餐几乎都是蛋饼,但在她工作的地方,他却只吃吐司。
“我煎的蛋饼很难吃吗?你都不捧场。”
他怔了怔,意外这一问,良久,才见他掀动嘴唇。
“不是不捧场,是因为第一次跟你点蛋饼时,你就烫伤,我想那个工作其实也很有危险性,但毕竟是工作,总不能要你不去碰那个煎台,我不想见你受伤,所以不点蛋饼的话,就可以减少你烫到的机率。”
“啊?”周丹闻言,傻愣愣的,还以为他嫌弃她的手艺,却没料到是这样的因素……那份郁闷之气突地消散,她心发暧,爱娇地搂住他颈项,脸容埋进他颈窝,甜甜唤他名:“书齐……”
她的撒娇对他很是受用,他觉得甜蜜,大掌爱怜地来回轻抚她短短的发丝,半晌,他突然低声道:“周丹,把头发留长。”
“留长?我短发不好看吗?”她抬脸看他,很困惑。
“是不是真的像香菇?”
“香菇?”他挑眉。
“小熏说她想拿棒球棍敲碎我这颗香菇头,但我剪的明明是妹妹头。”
“香菇头?”他莞尔。
“小熏为什么会这样说?”
“之前为了你的事情,她曾经那样说过我。”
“她应该是在开玩笑。”他食指抬起她脸缘,仔细审视。
“你留这个发型很可爱啊。”
“可是你还是要我留长发。”既然可爱,为什么还要她留长?
“你留长发很漂亮。”他停顿了下,深目转沉,然后他凑近她,在她耳际轻声道:“我很想念你长发的样子,特别是和你亲密时,你长长的发丝会在你背上、在你胸前滑动,那样子的你很性感撩人,我也很怀念你的长发滑过我的……”
“啊啊,你、你住口,不要说了。”她小脸红得像苹果,可爱指数破表啦。
“为什么不说?说了你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把头发再留长。”
“反正,你不要说就是了。”她跳下他的腿。
“周丹,我……”
“就跟你说不要再说了嘛!”她脚一跺,红着脸蛋气恼地跑进房间。
那种私密的事拿出来讨论,多难为情啊!
他看着她跑离的方向,蓦地笑了。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天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