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月亮照亮半面的天鹅绒殷的天空里游移着大朵的雨云,仿佛有人在哭。江风夹带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吹在江远淮的身上,舒服,可心里却好似那荡着波光的江面一样起了变化,牵挂,依恋,空莫,乃至于失落,许多种不同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直逼到他的心窝,可将这种情绪拆开咀嚼,又不知道这种变化的由来,到底牵挂什么,依恋什么,为何空莫,为何失落……
看起来我的配置不够先进呢,江远淮想,好象不具备处理复杂情绪的功能。
长腿一伸,汇远淮搂着江桥上石狮子的脖子与之一起并肩跨坐在江桥上。
各种情绪填满了心窝,却填不满心头的空虚,严重两极分化的现象让江远淮的心仿若被撕裂般生疼,怀里抱着石狮子,把头抵在它的身上,鼻子一酸,两行清鼻涕顺着人中一泻千里。
糟糕,半夜吹江风感冒了,江远淮赶紧从衣兜里掏出一打子被人硬塞给他的宣传单,抽出一张,揉软了硬度,放在鼻子上用力一擤,折过来再擦,纸被完美的揉成了一团。顺手把纸团丢在江里,白色的纸随着黑色的江水随波逐流着。飘飘悠悠的白正应了江远淮不定的心,他把一堆纸放到腿上,挨着张的擤、揉、扔、欣赏。
纸扔完了,心情也放飞够了,自然觉得一身的轻松,江远淮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气氛变得紧张,一回头,正见几个老年妇女一股忧虑的抬头看自己,瞅她们的装束,似乎是外出锻炼身体。
吆,糟了,江远淮吃了一惊,让大娘们误会了,开口解释,「没事没事,我不是想自杀,只是吹个晚风而己。」
其中一个大娘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胳膊箍,边往手臂上套边说,「我说小伙子,你乱丢垃圾,破坏卫生,照规章要罚款,每张纸5块钱,我刚才数了一下,你一共扔了一十八张纸,打你一个八折,算你45块。」
另外一个大娘情深意切的向江远淮讲授爱国主义教育,「想当年造这桥的时候还没你爷爷呢,这桥早就被政府列为保护文物,你竟然搂着狮子坐上去,就你抱着的那狮子,卖了换成苹果够你嚼一辈子的,罚款,没的说……」
「……」
「……」
江远淮的泪随着桥下滚滚江水淘浪东去,「大妈,我没带那么多钱,你看,要不我跳下去怎么样?」
革命信念不容质疑,事实面前不容狡辩。江远淮乖乖的缴了罚款,必恭必敬的送走了几位时刻不忘阶级斗争的革命者前辈。心疼的直滴血,我半个月的伙食费啊——
***
江远淮在房款到期前的最后一天,迅速占领了没被陈越带走前租的房子。义正严词的告诉房东,我有优先租赁权,赶跑了前来看房子的下任房客,气的房东跳脚直骂。江远推扯开嗓子喊,我容易吗我,说个来就来了,说个走就走了,我招谁惹谁了我,就受这折磨,你当我愿意啊——
原本气焰高涨的房东看见江远淮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反倒是没了话,反正租给谁不是租啊,收了钱就走人了。
江远淮一转身笑容灿烂的开始打扫卫生,原来苦肉计真的好使啊——
生活恢复了以前的日子,每天上班下班,和同事闲聊,和朋友胡闹,对着美女胡乱放电,每天很充实的空虚着。
自从离开陈越家,江远淮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是真的没机会,还是谁在刻意回避着谁。但总之,停车场和总裁办公室是江远淮绝对不会接近的地方。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公司里的一群八卦女开始发光发热,充分体现着她们的价值,其中的首领人物张小菲同志直接找上江远淮进行了深刻的谈话以及思想教育工作,把江远淮归类为始乱终弃的典型,并且凭借中文系毕业的优势向江远淮列举了古今中外负心汉的下场,说的江远淮一身的冷汗,险些连自己都把自己当作是陈世美。
生活恢复了从前的日子,可许多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了,比如说早餐,一向是外卖族的江远淮开始宁可早起做上一堆的菜,吃不了就捐献给动物慈善事业;晚饭是盒饭,无论大小,吃一半,留一半;大半夜不睡觉,窝在床上看电视。
一天深夜,了无睡意的江远淮爬在床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把频道换来换去,无意识中,频道固定在了一档女性节目上,是一档深夜谈话节目,主题是独眠的夜晚,厚厚的幕帘后若隐若现的晃出一个女性窈窕的身影,女人深情款款的对主持人说,「一个人在家的夜晚,最渴望门铃骤然响起,然后,猫眼里印出一张亲切的笑脸和大捧的艳丽玫瑰:我带了上好的香槟和一点熟食,你家有微波炉吗?然后,让男人的指间滑过冰凉的肌肤,让我不再孤单,不再怕黑……」
听到女人这么说,江远淮竟然泫然欲泣,再也忍不住,穿起衣服,连电视都没来得及关上,任其吱吱哇哇的叫唤,推开门狂奔向郊外的某住宅区。
门铃叮当作响,拌着江远淮气喘吁吁的声音,陈越揉着惺忪睡眼前来应门。
猫眼里映出了江远淮一张脸和他胸前的一小撮狗尾巴草,「你家有微波炉吗?我带了上好的二锅头和我家楼下小卖铺的义利烤肠,天太晚了,我砸了好几家的门才买到这些……」还有,买不到玫瑰,就蹲到路边摘花坛里的狗尾巴草被巡警追了两条街,这事打死我也不说。
陈越拉开门,倚在玄关的墙上,「进来吧,微波炉我家倒是有,不过今天停电,连电灯都亮不了……」
「呵呵——没关系——」江远淮一个箭步冲进玄关,借着微弱的月光轻车熟路的往餐厅走,「我记得好象有蜡烛。」
餐厅,欧式豪华的餐桌上并排点燃了一排蜡烛,浪漫的烛光映衬的狗尾巴草楚楚动人,江远淮也顺便柔情似水起来。
找来海碗,三斤装的二锅头被江远淮分成了两碗,自己一碗,端坐在对面的陈越—碗,「喝,不醉不归……」
陈越什么也没说,抄起碗,咕咚咚灌了一半,一砸舌,「65度的。」
看到陈越把酒灌下肚子,江远淮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以前某次醉酒的经历让他看清了陈越一沾酒就性情大变的本质,不会自己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吧,江远淮的心在发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才想起来后悔已经迟了,喝吧,于是乎,对饮成—双,两个人就着昏暗的烛光,疯灌二锅头。
「呵呵——呵呵——」江远淮趴倒在桌子上,「痛快——」
「你醉了,」陈越说,「去睡觉吧,」这点酒精似乎没对他起作用。
江远淮脸贴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越看,裂开嘴流口水。
陈越翻了翻卫生眼,架起江远淮,「醉鬼,睡觉了……」
江远淮反而八爪鱼—样缠上了陈越的腰,「我们不睡好不好,做点别的,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象是指间滑过冰凉的肌肤,什么孤单,什么怕黑的——
「你在玩火,」陈越一只手搂着江远淮的腰,另一只手端起他的脸,江远淮傻笑的更加灿烂。
叹了口气,陈越打横抱了江远淮甩在卧室的床上,「我放你走过,你却偏又跑了回来,这回可怨不得我啊——」
「呵呵——」
坐在床边,陈越开始脱身上的布料,宽松的白色T恤,合体的牛仔裤,乃至袜子、内裤,室内没有灯,窗外惨淡的月光落在陈越的身体上,穿着衣服时看似纤弱柔软的身体在褪尽衣物后剩余的居然是健美的身材,小臂和腹部微微隆起的竟然是肌肉。
江远淮好奇的趴到陈越的身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身上的隆起,「肌肉,肌肉啊——」
「废话,」陈越不爽起来,「你以为是猪肉吗?」
「啊——」一阵危险感袭上江远淮的心头,好想有啊哪不太对劲。
陈越翻身将江远淮压在身下,唇印在了江远淮的唇,一双手开始探索他衣服的纽扣。
「等等,」江远淮叫停,」好象不太对劲吧——」
「哪里不对劲?」陈越问,一只手已经探进江远淮的里襟。
「嗯……」感到乳首被陈越轻轻一掐,江远淮立刻觉得脑子里一片糨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说啊,到底哪儿不对劲?」陈越悄悄的加重手里的力气,并且开始揉搓。
江远淮感到从体内传来一阵酥痒,「没有,没有……」
「这还差不多,」陈越满意,埋下头,开始革命事业。
于是,月光下,暖床上,两个成年人做着大人的游戏,我们美丽纤细的陈越将高他一个头的江远淮压在身下,趁着小江同志迷迷糊糊之即将之吃干摸挣了。
才刚做到一半,江远淮嫌疼不干了,陈越铁青着脸,猛力撕咬着他的嘴唇,见陈越毫无停止之意,江远淮开始哭,哭到完全变了调,变得暖昧不清,情欲连连。
「我说过要负责。」陈越律动着身体,伏在江远淮的耳边轻轻说。
「嗯——」忍受着下身撕心裂肺的疼,江远淮呜咽的回应。
「所以我会娶你……」
「啊……」
「……」
「……」
激情总要退却,清早总要到来。
第十章
很难得的。江远淮一睁开跟,就见到陈越已经衣冠楚楚的准备出门。
「醒了?」陈越问。
「呜——」江远淮揉着酸疼的腰,不知今昔是何年。
陈越依然用冰冷的声音对江远淮说,「早餐自己解决。」
「嗯……」
「今天十点,公司有个会,你也来。」
「啊……」
「还有,把东西收拾一下,以后就别来这了。」
「呃……」呃?你说什么?
陈越决尘而去,江远淮楞在当场。
他昨天明明说要负责的啊,江远淮倒回床上,这么快就忘了?
回头睡了个回笼觉,再一睁眼睛,已经十点半,去他的大头鬼什么烂会,白痴才会去呢。
洗了漱了,狠狠用了一截陈越的高级牙膏,他妈的,耍我玩啊?看我用光你的牙膏,泄愤——
重重的甩上陈越家的门,江远淮头也不回的走到公汽站,登上公汽,找了个座位坐下来,欣赏窗外过眼的风景。
一阵悠扬的音乐过后,车里的音响里传来某广播电台女主持人的声音,「有专家证明,巧克力里含有一种物质,能让人分泌一种荷尔蒙,让人有种恋爱般的感觉……」
江远淮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的大娘好奇的瞅瞅他,开口问,「小伙子,怎么了?」
江远淮抽抽搭搭的回答,「完了,完了……我巧克力吃多了。」
「……」
「不就是巧克力吗,」大娘摇摇头,无奈,「现在的孩子,都怕胖,连个大小伙子都那么紧张,没关系,听大娘我的,不就是吃多了吗,没事,减就行了。」
江远淮一听,更加哽咽,「不行了,减不掉了,一辈子也减不掉了……」
「谁说的,只要你努力就能,要不,去减肥院,哎?哪个减肥院效果好来着,老刘,知不知道……」
女人们开始热烈的聊起了天,江远淮就嚎啕大哭。
伴着女人们热烈的讨论声,江远淮抽抽搭搭的哭着。
一直到发现周围一片异常的寂静,江远淮一抬头,正对上一张头上冒着青烟的脸部特写,司机先生强忍着想要扁人的冲动对他说:「这位乘客,请不要因为这是环路汽车就一圈圈的坐起来没完,就算你喜欢没完没了的坐着玩也请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以免吓着其他乘客……」
江远淮落荒而逃。
回到家,一夜没关的电视机操劳过度擅自罢工抗议去了,这回倒不用担心忘记闭电视了。
「他妈的,连你也敢炒我鱿鱼,我就这么没地位啊——」江远淮在心里哀号。
以前上班的途中遇见悠哉悠哉溜狗散步的人,觉得十分羡慕他们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打发,可一旦手里真的有了大把的时间,又卜不知道如何挥霍。
睡觉去吧,江远淮在床上扒了个坑,将自己深深的埋进去,被褥特有的棉花的暖意阵阵传来,条件反射般的,让人有了想睡的冲动。
冲动是有了,可神经里偏偏有一条很不争气的亢奋了起来,这种兴奋与渴睡的感觉让江远淮的身体极度放松,可精神却逐渐清醒起来。
记得上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陪陈越去美国的前一天。
公司高层之间争得头破血流的唯一一个名额让陈越一句话就莫名其妙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飞来横福啊——能不兴奋吗?
结果出发的当天江远淮红肿着一双眼睛去的飞机场。海关的工作人员拿着护照核对了半天,对他眼皮的落差度表示深刻的怀疑,刚想判他个偷渡,一不小心看见陈越正巧笑倩兮的看着自己,立刻没了魂,痛快的在上面盖上了大印,虽然事实上是陈越发现他头上的假发落了一半正飘飘悠悠来回晃动。
美?美个屁,江远淮把头整个埋在被里,享受着阳光下的黑暗。陈越也就是那张脸还算可以,一个大男人长那么漂亮干吗,娘娘腔。
可自己偏偏就陷了进去,自从离开了陈越家,对他的思念是与日俱增,一想到那张娇媚的脸,心里就象被撕裂般的疼,甚至没有机会去考虑正常人应该很容易想到的问题,那就是他和陈越都是标准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男性公民。
所以当自己的思念膨胀漫溢到了极点,某人就大半夜跑去那个人的家,还很没出息的把自己灌醉,直接卖到了那个人的床上。
想起张小菲向自己描述负心汉们凄惨的下场,心里就冤枉的难受,负心汉不是我,是他啊。
为什么陈越会把我赶出家门呢,实在想不出理由啊——难道他嫌我是男人?可他说过他要负责的啊——大骗子——什么?你说让我去问他原因?才不呢,我是男子汉,打死也不不说!!
瞧瞧,一遇见陈越,男子汉江远淮就变成了小怨妇。
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补眠结束,已经是日过正午。
不想吃饭,江远淮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污垢数数,看窗台上跳过一只猫,瞅大树干上落着一只乌鸦。
不管了,突然之间江远淮的大脑里某些神经通了经络,我不管陈越他怎么想,反正我就是喜欢他,我赖定他了,谁让他招惹过我呢。
迅速穿好衣服,江远淮开始系鞋带,其实喜欢他也不亏,都是抱得美人归,比娶陈然合算多了,要知道,陈越可是金龟婿呢,呵呵——这桩生意稳赚不亏。
江远淮一拉开门,正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外,借着自己开门的空档一闪身钻了进来。强盗?江远淮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