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呢?」
「这个呀?我也不知道。」
「陈越,你……」
「我好象没理由供你饭吃吧?」
「那你就有理由把我强行带到你家吗?」
「当然没理由,」陈越笑的越发灿烂,「但是我有兴趣。」
江远淮气愤的盯着陈越吃饭的脸,我的命啊,比喜儿还惨,这是新时代新劳工的悲惨命运啊,看,那白花花的米饭,那红殷殷的烧肉,绿油油的蔬菜……与我无缘呢,一个不小心,嘴上已经挂了一条银川。
陈越受不了瀑布的刺激,放下筷子,「算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一起吃吧。」
吃过了半饥不饱的晚餐,一边安慰着自己的肚子,说就当是减肥了,要知道,现在女孩子减个肥要花不少钱呢,就当赚钱了。
吃完饭就要说到睡觉,说到睡觉,江远淮有一个绝对说不上优良的习惯,就是身边一旦有什么动静就睡不着。就象初中课本里写的那个人一样,楼上如果扔了一只靴子,就一定要听到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才行。被逼无奈,江远淮只好将自己的时间调整到与陈越相同。
19:00
江远淮打开电脑上网聊天。
陈越上网聊天。
20:50
江远淮开始网络游戏。
陈越网络游戏。
22:35
江远淮进入一个带有某种颜色的网页。
陈越开始浏览新闻。
23:20
江远淮退出网页,继续聊天。
陈越开始研究股票。
00:00
江远淮揉着眼睛关机准备睡觉。
陈越关机,掏出厚厚的一本英文书开始狂炸单词。
01:30
江远淮暴跳,扯断电线,强行押了陈越去睡觉。
***
第二天一早,江远淮锻炼了身体,偷了蔬菜,做了早饭,虽然还是一个人的分量,但是今天没有野猫经过,所以统统剩在了陈越的饭碗里。看了报纸,又狂吼着将陈越塞到了车里。
江远淮和陈越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
江远淮曾经问过陈越,为什么附近没有卖外卖的地方。陈越很不爽的瞥了他一记必杀眼,这附近十里八村的都是富得流油的大户人家,家家都有保姆厨师,在这片开小吃铺?找死——那你家怎么没有?江远淮很不怕死的接着问。陈越用鼻子哼了一声,因为我不饿——
过惯了外卖小吃为早餐生活,偏偏早餐不吃又不行的江远淮开始认命,想得起来就抽空跑趟超市菜场,置办一大堆瓜果蔬菜,再一股脑塞到陈越后车座子上,弄得奥迪变成了卖菜三轮,想不起来就跑到后园子随便偷些个东西。
份量?当然还是一份,只不过那只没良心的野猫从那天起再没路过此地,只好把陈越当垃圾捅。每天一早就把陈越从床上拽起来,把残羹剩饭往他嘴里倒。
从不吃早餐又有严重低血压的陈越混昏沉沉根本睁不开眼睛,江远淮就一口口把食物塞到他的嘴边上,「宁可撑着人,不能占着盆,你懂不懂,你不吃完了我怎么刷碗啊?」
见陈越不爽,江远淮疾恶如仇的说,「浪费是罪啊——全世界有多少人还吃不上饭呢,让你做一下社会服务工作怎么这么难啊?」
晚饭照例是陈越买的吃盒饭,份量?当然也是一份,只不过卖盒饭的老板最近似乎心情很好,盒饭从小号变成大号,又从大号变成超大号,再一路飙升到盒饭巨无霸,每天吃到江远淮直嚷嚷着要运动消化,也不怕大半夜在外面疯跑让保安当成贼。
住得久了就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嘛,江远淮想,也就是每天晚上押着陈越去睡觉的时候费事点——当锻炼身体了,这才有益健康;也就是下班的时候都要死看着陈越的奥迪——就当到停车场体察民情了,这才显得不忘本;也就是没有早市想吃新鲜菜需要自己自足——绿色食品嘛,这才营养。
在公司,偶尔江远淮会收到陈越的短信,短信的内容亘古不变,「晚上想吃什么?」
每次江远淮都会流着哈喇子飞快的回信,「我想吃——日本的寿司,韩国的烤肉,美国的批萨,英国的牛排,俄罗斯的鱼子酱面包还有中国的满汉全席。」
陈越的回信更快,「你去啃石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江远淮愤愤的叨咕,我说要鲍鱼翅,结果吃到的是猪肉炖粉条,我说要燕窝,结果吃到的是清炖萝卜汤。
一生气,决定报复陈越,在联众申请了个网号,起名叫做「轻舞飞扬」,性别当然是女,掐准时间,一上去就见陈越的「东方不输」坐在椅子上,「哥哥,来一盘?」
江远淮挑战。陈越二话不说「开始游戏」。结果一路追逐战,从五子棋到跳棋,从拱猪到拖拉机,「东方不输」战绩辉煌,「轻舞飞扬」本就不多的分数输个精光。
本想洗尽耻辱,结果遭遇滑铁卢,越输越想扳回劣势,缠着陈越又开始「俄罗斯方块」。
才刚五六局,陈越就恕不奉陪了,「小子,当年我玩联众的时候你还没见过586呢……」转身进了「紫禁之颠」,江远淮级别不够,站在外面干瞪眼。一抬头,正对上陈越忍着笑憋得通红的脸,「我说轻舞飞扬,下次别一边玩一边嘀咕,我想不知道都难。」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波光,黝黑的眼瞳里反射的亮光比半夜里的星星还要耀眼。
气得江远淮把电脑键盘当成钢琴键盘一顿狂砸,一门思想要演奏一曲「命运交响曲」。意识到自己的先天不足,江远淮决定苦练内功,奋起直追,从此以后,天天霸看「东方不输」以期得到高人指点,最好揩到一本武林秘籍。
当江远淮开始察觉最近某人淡出他的生活圈子并且为此庆幸时,那个让人头疼的小鬼自动出现了。
某天的下午,方凌胤在王同志再次的出卖下找到江远淮。
第八章
一改往日飞扬跋扈,精灵古怪的脾性,竟然红肿着双眼,眼神幽怨的看着他,一见到江远淮,立刻哭得花枝乱颤,不用怀疑,这个形容词没用错。
察觉到四周一直用余光观察自己的同事的犀利眼光,吓得江远淮赶紧拽着他离开办公室,直奔楼下的咖啡屋。
刚一落座,方凌胤就说,「我知道表哥爱着你,你也深爱着表哥,虽然不甘心,我也只有退步的份了……」
江远淮一口咖啡喷到了路过的服务生小姐身上,把方凌胤的话听得明明白白的服务生小姐惊得忘记了擦拭身上的污渍,刚发现一个难得的大帅哥和一个漂亮男孩,还没开始攻城略地的行动,就一盆冷水浇醒了梦。没办法,女性角色之于耽美作品就象藤堂忍之于展令扬,除非你同人,否则永远没门,姐姐你自求多福吧。
抽了抽鼻梯,方凌胤接着说,「在家里我只管陈越一个人叫哥,跟谁争我也不想和他争,以前我是以为他和你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我追你,现在看来表哥是动了真心了……」
「等等,」江远淮打断他的话,「你听谁说陈越喜欢我?」
「若是不喜欢你,干吗非要把你带回家?」
「我以为他耍着我玩。」
方凌胤翻了一记自眼,「大街上人那么多干吗非要耍你一个?」
「我以为我倒霉……」
「你真笨,」方凌胤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哥是个很害羞的人,平时决不轻易把感情表露在外面,他爱你的方式是含蓄的……」
「……」
「我想你也听说过,表哥小的时候一直辗转住在亲戚家,所以造成了他性格上的某些缺陷,他一直外冷内热,习惯于越是喜欢的东西或是人,就越冷淡。在我向你示爱以后,他就把你带到家里,就是证明他在吃醋,也是在防范着我,难道你没看出来?而你呢?如果对我哥没有感情,一个大男人能就那么乖的留下来?」
想想也有道理,再想想又有点不是那么回事,越想越乱,越乱就越想理出头绪,越想理出头绪,结果就越没了方向。
啜了一口咖啡,方凌胤继续说,「我希望表哥幸福,也希望你幸福,我想你们两个是彼此的幸福,所以,我决定放手,请不要让我失望,」放下咖啡杯,方凌胤起身,眼角含着清泪,「我想说的就这些,看清自己的心态,不要等到迟了才后悔。」
下午的暖阳照射在已然石化的江远淮身上,半晌,方才回转心神,端起杯子,品着香浓的西洋饮料,「他妈的,宰人啊?一杯咖啡居然要四十块钱,换成雀巢够我喝一年的了。」
***
方凌胤一走出咖啡屋的的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跟了上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那个人间。
方凌胤回头,眼角依然是泪,嘴角挂的却是狡猾的笑,「吓我一跳,原来是蓝熙啊,呵呵——我在当第三者啊——」
蓝熙皱眉。
方凌胤笑,「爱情需要第三者,言情剧没了横刀夺爱者就演不下去,这是约定俗成,这两个人的发展太慢了,没点刺激永远没有未来,所以我自我牺牲的扮演了这一角色,怎么样?我够伟大吧?」
「我从来不知道你和陈越的关系那么好……」
「谁说我和他关系好来着?」方凌胤磨着牙齿说,「我快要恨死他了,明明他是他来我家寄居,结果仗着爸妈疼他疼的不得了,总是欺负我,害我当了好几年的灰姑娘,还有,竟然敢比我长得还好看,更可气的是,他竟然敢笑我是同性恋——气死我了,我要让他也落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尝尝这其中的滋味,我要看他在男人身下扭动身躯,婉转承欢,苦苦衰求,我要让他知道小受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知道,我知道,」蓝熙慌张的劝他,「我知道你的痛苦,可是,先下来再说啊,不要爬电线杆子,哎呀,爬树也不行——大家都在看,小胤,不是所有的宣誓都要往高处站的啊——还有,你就那么不爽和我的关系?我都说了,耽美界的小受没那么容易反攻的——」
方凌胤的鞋落到了他的头上。
***
回过头来说江远淮,回了陈越的别墅,吃过晚饭那,竟一反常态的窝在房间里,没嚷嚷着找「东方不输」决战紫禁城。陈越倒也不过问,任由他去。
趴在床上,越来越觉得方凌胤的话有几分道理,尤其是那句「如果对我哥没有感情,一个大男人能就那么乖的留下来?」最让他耿耿于怀,也是啊,那一大堆的证件存折的早就还回自己的手里了,其实也没什么太特殊的理由留在这个鬼地方。
迅速将自己的东西打包成行囊,江远淮做好离开的准备,哎呀,不行,我走了,冰箱里的菜怎么办?陈越肯定不会做,坏了就浪费了,要不,等我做了它再走?对了,水池子里还有没刷的碗,陈越肯定等周日的家政工人来再刷,那不臭了,还是先去刷碗吧,还要告诉陈越,别因为卖盒饭的老板心情好就多要那么多的饭,吃不了浪费……
胡思乱想了一大阵子,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弄得他的牵挂是越来越多,最后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想不想走了。
掏出一枚一元硬币,「正面朝上,走,背面朝上,不走。」
抛出,硬币在空中画着漂亮的银色弧线,达到制高点,落下,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江远淮心疼的扑到了地上,「一块钱啊,等于一次公汽,两个茶蛋,三个包子啊——」
撅着屁股,满屋子的寻钱千百度。
「江远淮,搞什么鬼呢?」陈越一声喊,推门而入,正正把蹲在门口的江远淮推倒在了地上。
陈越一看见地上的江远淮和他脚边已经打了包的行李,脸色开始发青,「江远淮,听说今天小胤找过你啊?想走?快滚——」蓦然回首,脸帖在地上的江远淮终于看到滚到柜子底下的硬币,那枚硬币卡在柜腿与墙之间,朝上的是它的脊梁骨。
江远淮被陈越踢出了门外,手提箱旋即被丢到他的身上。
「喂,你先别着急啊……」江远淮站在门外,罗嗦着,「冰箱里的芹菜都要蔫了,快点吃了它。别浪费,厕所里那袋包装挺好看的小豆子不是糖,是我昨天买的除臭剂,你别看它长的好看就想吃它,没解药的——明天停水,别忘了存点水,对了,还要停电,也不知道物业那些人干什么吃的,这个月都停两次了……啊——电脑先放你这,有空我再弄回去……还有,浴室正数第二个抽屉里是洗脸的香皂,洗手的让我放在第四个抽屉里了……」
沉默,无语,良久,伫立在傍晚寒风中的江远淮放低语气,略带哽咽的声音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说,「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我丢在桌脚的那枚硬币被你弄出来了,一定要还我啊,一元可是目前通用人民币里最大面额的硬币啊——」
门里伸出陈越的纤纤玉臂,一个物件正飞到了江远淮的脸上。
江远淮把它从脸上剥下来,凑近鼻子闻了闻,是四天前换下来忘了洗,后来就莫名失踪的内裤,「啊——你从哪找到的,我都找了它四天了……」
然后,冷漠的门再也没有敞开它的心扉。
***
打车?不是江远淮的风格。
算了算公里数,乘了一下出租车的单价,江远淮一咬牙,心向党,学红军,甩开11线向目的地挺进。
一路之上,江远淮如脱僵的野马,撒欢的野兔,穿车海越人群,充分体现了二万五千里时革命老前辈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勇往直前,决不气馁。撞到了人,也不生气,倒是很和蔼的关心了对方的身体状况——您长眼睛了吗?
穿过七条街,越过八条巷,趟过十二三个胡同口,气喘吁吁的江远淮终于瘫软在了江桥上。
江远淮把行李箱靠在脚边,倚在桥上的护拦上,舒开两条长腿,冲着脚下一江春水狂喊三声,「老子自由了——」
喊过叫过发泄过,回报给他的只是江水泛着寒光波鳞。
宽广的江面,在浅夜里,水流黝黑平静,仿佛高深不可测的幽滩。江远淮把身体稍微探出护拦,远眺着江面,惊然发现河两岸原本是十分熟悉的林立高楼竟然幻彩霓虹,在夜色灯火辉煌的映衬之下竟如海市蜃楼般美丽的不切实际。
不切实际?在他看来,一生中最不切实际的恐怕就要数和陈越一起生活的那一段日子吧。
也不知道那混球小子在做什么,恐怕是在玩游戏,虽然他人挺讨人厌,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实在够高明。每天死缠着他对决,竟也让自己的功力提高了好几成哎,英语有什么好学的,崇洋,晚上也不知道早一点睡觉,人是铁饭是钢睡觉是不锈钢,以后要以他为反面教材教育我儿子;呀,刚才忘了告诉他,据说最近他家附近有色狼出没,应该让他小心点。天黑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凭他那副模样,比较容易被误认为是色狼,电话,打个电话给他,耶?——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