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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一·重生改命数(下) page 5 作者:千寻

  也许这些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的举手之劳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她欠他,很多很多。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庄公、武姜?”

  黎育清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齐镛道:“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清儿,这回江云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

  他说得隐晦,黎育清却听得明白,她满脸惊诧地望向齐镛。不会吧?害儿子不够,连孙子也不放过,那可是齐家血脉呐!此事若传出去,珩亲王妃……

  见她明白,齐镛赞赏地点点头,这个丫头果然是个心思敏捷的,一下子就猜出症结。

  她自然猜得出来,黎育清有前世经验做基础,若世子妃生出儿子,齐靳却战死沙场,珩亲王妃的小儿子就不见得能承袭珩亲王爵位,而齐靳为大齐立下的功勋,很有可能让皇帝直接下旨,让齐靳的儿子袭爵。

  武姜为小儿子谋王位,不惜选择叛国,珩亲王妃自然也有可能为保住小儿子的爵位而弄死一个未出世的孙子。

  “有证据吗?”黎育清急问。

  “证据是用来给外人看的,齐靳心知肚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前头有太多经验了。”

  齐镛早就对齐靳说过,江云不适合他,就算适合他也不适合珩亲王府,他不该因为一份难得的温柔就将人娶进门,那不是疼惜而是伤害。

  而今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对齐靳说这样的话,现在齐靳肯定拿这些话来恨自己。

  “所以世子爷他……”

  齐镛接下她的话,“他的心情很糟,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担心他心情纷乱、做出错误的判断。清儿,可以的话给他写封信,劝劝他吧。”

  他没忘记那个笑容,在自己逼迫清儿认哥哥时,那是第一次,他看见齐靳发自真心的笑意。

  齐靳是他兄弟,这世间唯一的真兄弟,这些年他们一起走过无数荆棘,若不是彼此互相打气,谁也熬不过最艰苦的那段时期。

  齐靳曾说,清儿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他总是在想起清儿的时候,柔和了脸部线条。

  齐镛不打算当媒人,拉拢谁和谁,但只要在此刻能够安慰他,任何方式他都会尽力一试。

  黎育清毫不犹豫地郑重点头,“我会的。”

  “这次,我带了四个人过来,谢教头武功不错,但凭他的功夫想让育莘考上武状元有些勉强,他们都是齐靳拨在我身边保护的人,你可以把信交给他们,他们会替你送过去。”

  “好,可是……他们不在,镛哥哥会不会危险?”

  皇上即将立太子,此时不管是宫内宫外必定暗潮汹涌,齐镛身边需要更多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

  齐镛拍拍她的肩,笑道:“清儿这是在担心镛哥哥?”

  她这么紧张,他却一副无事人模样?真不晓得自己干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她翻翻白眼道:“能不担心吗?镛哥哥好好的,我每年才有大把大把的礼物可拿。”

  “原来妹妹算计的是哥哥的家当?”

  “手足有通财之义,哥哥钱多到用不完,总看不得妹妹受苦吧?”

  难得地,她居然同他说上笑话?这可是过去不曾发生的事,难道是方才他对齐靳的真情流露,让她认同了自己?

  齐靳曾经说过,“这丫头,你只能用真心换她的真心,否则你给她再多的好处也全是打水漂,一下子就不见纵影。”

  可不是吗?每次的礼物,她都欢欢喜喜收下,还以为自己成功拢络了她,但两人之间始却终像隔着些什么似的,她对他虚与委蛇、应付得很敷衍,莫非她看透了自己的虚伪笑颜,看穿他这个人无半点真心?

  可是……也没见齐靳同她多说几句话,他怎么就这么懂她?难道齐靳识人比自己更高明几分?不!这点,他绝对不同意!

  “妹妹受苦?这话我得去寻黎太傅说说,他怎么就敢亏待本皇子的妹妹……”他还想多讲上几句玩笑话,突地,黎育清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

  齐镛虽背对大门,却也察觉到异样地改口道:“记住,你嫂子喜欢玉石,你往这方面张罗便是。”

  “妹妹记住了。”

  第十二章 渣男出现了(2)

  她躬身行礼,准备退下,这时站在门外的黎育凤人未到声先至,她满面笑靥说:“镛哥哥同八妹妹交代什么,要不要凤儿帮着记?”

  黎育凤己经十四岁,明年就要行及笄礼,比起两年前,她更加艳光四射。

  瓜子脸、柳叶眉,容颜绝俗,芙蓉般的清姿雅质,肌肤嫩玉生香,乌溜溜的发鬓上斜插着一支云纹白玉簪,额间一点妈红的莲瓣花钿,与她鼻下丹唇相映生辉,更添艳丽。

  为见齐镛,黎育凤刻意打扮许久,她穿一件月湖色衣衫,纤腰上系着八幅湖水绿湘裙,妩媚有致。

  这样的女子,任何男人见着都要春心萌动,但很可惜,齐镛并非好色之人。

  拉起虚假笑意,齐镛迎向黎育凤,被他这样一笑,黎育凤顿时神魂颠倒,激动到不能自己。

  黎育清瞄一眼齐镛,果真是人间妖孽呵,长得这样一副倾国倾城貌,身分又高高在上,哪个女子能够不倾心?

  黎育清向前,挡在两人中间,对黎育凤屈膝为礼,说道:“皇上赐婚,镛哥哥马上要成亲了,届时妹妹要进京同贺,哥哥这是在交代我嫂子喜欢什么东西,让妹妹事先备下,给嫂嫂做见面礼。”

  她这是在点醒黎育凤,别再痴心妄想,齐镛不是她可以高攀的男子。

  “成亲?!”黎育清的话像晴天霹雳,一口气劈上黎育凤脑袋,她大为震惊,不敢置信。“镛哥哥,你……”

  “觉得奇怪吗?本皇子己经十八岁了,在民间,许多男子都当爹啦。”

  他在黎育清面前自称哥哥,却在黎育凤跟前自称本皇子,其中差别多大,明眼人自当清楚,只可惜黎育风满眼震惊,根本听不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

  黎育清扯了扯唇,他的眼睛有病,黎育风的表情不叫做奇怪,而是惊吓,留着未嫁身便是想嫁与梦中人,哪知道一记当头棒喝,教小女子失心失意,失却爱情梦。

  这一刻,黎育清有点同情她了,即使她和她的娘一样可恨又可恶。

  黎育凤努力吸口气,想端起最后一分自尊似的问:“不知嫂嫂是哪家千金?”

  “是镇国公的嫡女。”

  他强调了“镇国公”和“嫡女”,想她一个小小主薄的庶女,凭什么同人家争?

  黎育清首度在黎育凤脸上看见了自卑。坏心狐狸!黎育清在心底偷骂他一声。

  眼看着黎育凤泫然欲泣,黎育清有几分不忍,她不想搅和其中,福身道:“如果镛哥哥和五姊姊没有其它吩咐,清儿先下去了。”

  齐镛觑一眼黎育清急欲逃离的贼老鼠样儿,觉得好笑,他没阻挠她,只是心想这丫头对他还真是没有半分非分的想法。不过她那小模样,恰恰又证明了齐靳的话。

  看来,果真如此。

  黎育清顺利地逃出墨堂,临行前回首看一眼里头的人。

  她不知道该钦佩黎育凤的勇气,还是该看轻她的不矜持?

  算了,人各有造化,何必替别人烦恼这样多。

  铺好白玉纸,一锭徽墨握在掌心,一磨再磨,磨出满砚墨水,每转一圈、墨色渐浓,就像她的心情,一圏一圏沉重。安慰人的话该怎么说?她没有经验。说重了,交情太浅,说浅了,无关紧要,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吐口长气,她放下墨条,拿起毛笔沾饱墨汁,然后又顺着砚台边缘,将墨水一点一点顺回墨池里,几经思量,她方落笔。

  世子爷:

  昨儿个一阵大雨,把满园的花全打落了,清儿看着心疼,拿起帕子将花瓣——收礼,春未尽、花己残,徒留一身遗憾,是花的遗憾、也是清儿的遣憾。

  小时候,听邻居大婶说,有一地方的吃食,是连同蛋壳将未孵成的小鸭一起烹煮,吃时用汤匙将蛋壳敲开一个洞,先吸掉汤汁、吃掉卵黄,再啃食未成形的小鸭。

  听见这段话,心沉了数日,那是一条未成形的生命呵,怎就这样没了?它连日出的美、日落的盘都未收入眼底,怎能就此离去?

  我不知道,只晓得隔壁爷爷去世,一动不动地躺在木板上,大叔、大婶把嗓子给哭唯了,也无法将人唤回来。

  娘说:“人死后,会化成星子、化成云霓,看顾着这世间心疼他、爱他、念他的人,小鸭子虽死,但它会在高高的天上,庇佑生它爱它的鸭爹鸭娘。

  “哪一天,娘死去,也会在天上看顾着清儿和哥哥。因为只有你们好了,娘在天上才会过得好,你们开心、你们有了成就、你们平安幸福,娘才能够在天上对你们发出真心微笑。”

  这些年,我经常仰头望着天上的星云,对娘说:“娘,我和哥哥过得很好。”

  娘的笑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温柔,但凡有一点点可能,能够把娘给换回来,我愿意倾尽一切去换,即使是我的性命。

  但,没有人可以为我做这个交换,我再伤、再悲,除了让哥哥为我心疼之外,没有任何帮助,于是我只能鼓劻自己好好活着、平安幸福着,让在天上看顾我的娘亲得以安心。

  奶奶见我捧着满帕子落花,知我心疼,揉揉我的头说道:“落花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嘴上没反驳,心底却是不同意的。

  落花非无情,它在技头张扬,为的是引来蜂蝶,为楂物结出新果、延续生命,它一心一意爱着养它、护它的楂株,即使死去,也要化作春泥,为它的心爱尽最后一分力量。

  世子爷,人的生命有定数,没有人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但不曾听闻有谁为着猜度自己的性命长短而惶惶不安,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人在乎疼爱,而自己也有在乎疼爱之人。有这些爱、这份牵系,人们便会心安度过每个日起曰落。

  小时候,有位游方术士帮我相命,他说我只有十八年的寿命。

  娘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却还要哄着我说:“不会的,我家的清丫头会长命百岁,会嫁给一个疼惜她的好丈夫,会子孙绵延,是个全福之人。”

  我明白,娘吓着了。

  我也害怕,那个术士的话,总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吓我几下。

  但是那年世子爷来了,一个善念,改变清儿和哥哥的命运,清儿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庶女,哥哥有谢教头教导、拿到功名,我们有爷爷奶奶的看顾,日子越过越顺遂。

  现在当那骇人的念头跳出来,我便对自己说:“如果我注定在十八岁亡殁,如果我改变不了死亡的命运,那么我要在剩下的日子里,为我爱的人做最多的事,为我能帮助的人尽更多的心力——就像那年的世子爷,改变了我和哥哥的人生。

  世子爷,过去两年我常常期待着你再来黎府,不是想对你说恩道谢,而是要叮嘱您一句:平安保重。

  清儿希望您在战场上杀敌时,多顾虑两分自己的安全,希望您在制定作战策略时,多想想自己的安危。

  也许您觉得,失去至亲的妻儿,再没有人会期待你平安归来,但清儿衷心期待,期待您再次站到清儿面前,让清儿亲口对您说一句:谢谢。

  放下笔,她明白这样一封信远远不够,所以她决定要继续写,写生活里的小趣事,写得生动又有趣,她帮不了他出谋划策,但她可以试着让他开心,试着让他不再那样悲伤。

  她打算写哥哥练功时,自己想吓他一跳、从背后悄悄接近,却被哥哥一棒子打得手臂一片瘀青,哥哥气得想骂人,用药酒帮自己推拿时,本来没有那样痛的,她却故意又叫又哭,惹得哥哥心疼不己,因为……被人心疼的感觉真的很好。

  还想写她把几种肉给切成丝摆在一块儿炒,哥哥囫囵吞枣的拌着饭,三两下就吃饱了,气得她直跳脚,还是四哥哥心思灵敏,慢条斯理地一一品尝,将里头有几种肉全给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和四哥哥比较像亲兄妹。

  是了,还可以提提那天的事,那天哥哥买来一盒细粉,说女孩子家长大,该打扮打扮了,便拿着粉亲自替她匀上,结果好端端的一个清秀佳人,被哥哥画成青楼老鸨,四哥哥更可恶,拿起螺黛在她嘴边点上一颗大黑痣……

  也许,也许再亲手替世子爷做几件衣服,在战场上,衣服破了没人可补,只能换上新的。

  越想黎育清越开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会让自己这样愉快,她光是想象即将要下笔的内容、想象要在衣角绣上两朵新梅,就会开心不己。

  也许……只要能够帮上他一些些忙,她就觉得很快乐了。

  黎育清起身,吹干墨迹,将信纸折起、收入屉内,再从木柜里寻出几匹青色料子,那原是要给四哥哥、五哥哥做衣服的,现在……她扬眉一笑。

  门自外头打开,扶桑快步走进来,她笑得眉弯眼弯,拉起黎育清的手笑道:“姑娘快打扮打扮吧,萱姨娘娘家来了人,说是要见见姑娘……”顿了顿后,她又续道:“姑娘,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见着萱姨娘的侄子,杨少爷长得可真俊呐,半点不输三皇子……”

  杨晋桦!来了,那个在她生命里狠狠划上一刀的家伙!

  心头一震,脸色怏快,她甩开扶桑的手,冷笑问:“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得去应酬一个姨娘的娘家人?”

  扶桑受惊,脸上的笑意迅速退离。

  她知道自己在姑娘跟前不如木槿受重视,知道姑娘总是有意无意地疏离自己,但她处处讨好、事事小心,这些日子里,姑娘似乎对自己放松了几分戒备,何况姑娘是个温和性子的,从未与人大声说话,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疾言厉色、摆起公主的谱?那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呐。

  扶桑呐呐道:“奴婢错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九姑娘、十姑娘、十一姑娘、十二姑娘都急急赶过去,听说……杨少爷考上秀才,是个有功名的,模样好、性子更好……”

  “既然几个妹妹们都喜欢,我当姊姊的怎么能同她们相争?你去同萱姨娘回话,我这里忙着呢,就不过去了。”

  “可是姑娘……”扶桑还想再说话,黎育清目光一凝,她全身一颤,立刻点头福身道:“是,奴婢马上过去传话。”

  她转身往外走,尚未走到门前,便听见身后传来黎育清的声音——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别进屋里。”

  扶桑身形一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回身屈膝道:“奴婢知道了。”

  看着她的背影,黎育清皱眉,日子过得太顺遂,竟然忘记杨晋桦即将出现了,彩蝶己经发卖出去,剩下的……就是扶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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