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到如今,你或许真是错看挂号了……”
她心性直率骄傲,哪受得了他这么说她?再加上他想用挂号这件来磨练她,所以他在算计别人时,也把她算计进去了?就算他说她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她也真心待他,为什么他可以随便玩弄她的心意?
更何况,事情还没到最后,说不定挂号等一会儿就出现了,凭什么他们主仆几句话,就判定了她雁丹蠢到看错了人?
一股怒气与不甘瞬间爆发出来,她自从当护卫以来,第一次直接顶撞他,“你们一个个都说我不对,万一我对了呢?万一挂号回来了呢?”
平峻宇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时时刻刻都在私下监视挂号,那小子出现的时机太巧,身上太多古怪,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平信见主子这次站在自己这边,底气更是足了,难得有机会讽刺一下雁丹这个嚣张的女人,不由得有些得意忘形地道:“你到现在还这么说!宁可去相信一个可疑的人,分明是把少主的安危置之度外,你还有什么资格当少主的护卫?”
雁丹被这么一激,气得都站了起来,依她平时的个性,有人对她这么说话,她早就一拳挥过去了,但她却只是瞪着他们主仆半晌,倏然转身负气离去。
平信这才想起她的狠劲,不由得后怕不已。“少主,你瞧瞧她的态度……”
平峻宇这次却没有附和他,只是冷冷地道:“平信,你该知道雁丹在我心中的地位,有些话,不是你能对她说的。”
闻言,平信忍不住冷汗直流,自知这次似乎是太过头了,但他也不愧是跟在主子身边最久的人,立刻知机地道:“平信知错,回府后会自己领罚。”
平峻宇挥了挥手,没再多纠结于这件事情上。他知道平信自己知道分寸,万一哪天雁丹成了族长夫人,光是今天平信的态度,就足够让他死一万次了,虽然雁丹不是个会记仇的人,但此事可一不可二,也算是一种提醒。
至于雁丹……平峻宇望着那火红身影消失的地方,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挂号究竟是不是内应,很快就会揭晓了,这一次,注定她要难过一阵子了,不过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只希望他的计划,能让她未来成熟一点。
平峻宇已经两日没有见到雁丹了,而这两天,挂号也没有回来。
不知她是否仍在赌气,抑或挂号背叛的事让她羞于见人,总之,她没有主动找他,而他也刻意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好好冷静。
因为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很快就来了,她不和他在一起反而安全,而且她也要沉淀得够久,才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一晚,月黑风高,胡府的守卫刚巡逻完第一更交班,正是注意力最松散的时候,十几道黑影由墙外悄悄翻了进来,几个呼吸的时间,便遁入了黑暗之中。
不多时,他们出现在平峻宇的房外,一名黑衣蒙面人无声无息地用刀挑开了门栓,推开门潜入,见到床上熟睡的人,突然面露凶光,挥刀便劈了下去。
但出乎黑衣人意料的是,床上的人突然反身就是一刀,破去了他的攻势,就在他心知不妙、要招呼同伙退出之际,从衣柜里、床底下、屋梁上等等地方突然跳进了许多持刀大汉,将整个房间包围起来。
中计了!黑衣人双目一凝。
还没开打,已经推开的房门突然大大方方地走进两个人,一个是神色自若的平峻宇,另一个,则是表情铁青的雁丹。
直到平峻宇控制住了场面,尚书府的护卫才匆忙赶到,同样围住了房间,也分了一些人保护平少主,而最后跟来的,则是衣冠不整、一脸尴尬的胡耀光。
黑衣人压根没理会房子真正的主人,只是对着平峻宇沙哑地道:“想不到我们做得如此隐密,仍被你发现了,这些人是你遣回的平家武师吧?”
平峻宇定定地望着他。“没错,我等的就是你黑狼军!”
“我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黑衣人沉着地问道。
“这还用问吗?”平峻宇拍了拍手,两个平家武师由屋外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孩子带了进来,赫然便是失踪了好几天的挂号。
“你出卖我们?”黑衣人瞪向挂号,面露杀机。
“他没有出卖你们,是我的人跟了他好几天,等他把事情向你们交代完毕,才暗中绑他回来的。”平峻宇语气平淡,目光却有些复杂地望向了雁丹。
这些事,他完全没有告诉她,因为她个性鲁莽,如果事先知道了,依挂号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雁丹自然知道自己被排挤了。所有人都知道的计划,唯独她被蒙在鼓里,就像个傻瓜似的,亏她之前还据理力争地跟平守之吵架,原来大家都把她当猴子,耍猴戏呢!
不过该是她大发雷霆的时候,她却反常地冷静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对着被五花大绑的挂号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挂号目光复杂地望向雁丹,但看到一向大而化之的她,眼中竟对他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不由得惭愧地低下头道:“耶律峰抓了我母亲,要我想办法混进少主身边卧底,他告诉我少主与雁主子的背景,还指明你们会由平顶城经过,我心知雁主子和我一样自小失怙,便刻意摆了一个卖身葬父的牌子,看看你们会不会主动过来,果然最后雁主子你注意到我了……”
雁丹忍不住自嘲地苦笑。她原本还想,有个人能忠心的对她呢,想不到自己只是当了一回傻子,连个孩子都能骗到她,她一时间失去了自信,她确实如平信所说的,根本没有资格当个护卫。
再放远一点想,她在尝过男女情爱后,也想着有个人是真心爱她的,结果这个人也把她当傻子……
苦笑,苦得都快化成泪了。
平峻宇朝着挂号摇头叹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很沉得住气,撒下漫天大谎却脸不红气不喘,实在是做大事的人才,难怪会被耶律峰看上,只可惜挂号遇到的是个几百年后穿越而来的天才博士,什么阴谋诡计都难逃他的计算。
先把挂号的事搁到一边,平峻宇再次看向黑衣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同时成竹在胸地说:“这次你们黑狼军布下挂号这个内线想在尚书府将我暗杀,却不是耶律峰亲自来,我是不是能猜测你们边境的军队其实出师不利,情况危急,所以急着想造成平家与朝廷的矛盾,替耶律峰拖延时间?”
黑衣人只是冷冷一笑。“你知道得太多了!”
说完,他不管屋里还有平家武师及尚书府的护卫,大喝一声便朝他出手。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动了起来,横竖他们就是黑狼军派来的死士,这一次来了就没想过要回去。
不过雁丹怎会让黑衣人这么轻易就得手,她早已恨极这些人,也恨极自己的愚蠢无用,更恨极她被所有人瞧不起的事实,自然是软剑一出便含恨出手,一下子就和黑衣人战成一团。
一时间,屋子里刀光剑影,几名尚书府护卫忙围着平少主退到一旁去,免受波及。
平峻宇一向保护雁丹,即使她身为护卫也甚少让她出手,然而这一次她显然足带着情绪亟需发泄,所以他即使想阻止她,也吞下了所有的话,默然观战。
然而,就在黑衣人节节败退、似乎就要不敌之时,一名站在平峻宇身旁的尚书府护卫却突然发难,刀势极快的杀死左右护卫后,竟是转身一刀砍向了背后的平峻宇。
众人脸色大变,连胡耀光也惊叫了一声,没人料到护卫里竟藏了个内奸。
就在刀子快要劈中平峻宇时,一抹剑光突然射来,接着火红色的身影竟不顾一切地扑向他,挡在了刀势与他之间。
“雁丹!”平峻宇意外地被她护住,还是紧紧地抱着,像是深怕他受一点伤,他手上原本藏了把特制的短火枪,却是来不及击发,不由得惊吼了一声。
那内奸若是一刀下去,雁丹自是香消玉损,不过那人一见是雁丹,却是中途变招,刀势一偏,只划伤了她的后肩,另一手却挥出一掌,往她背心击下。
噗!雁丹喷了一口血,却仍鼓足内气想化去这一掌的余威,因为她知道若不这么做,被她抱着的平守之必受影响。
“耶律峰!你该死!”平峻宇悲愤地瞪着假扮成护卫的耶律峰。
他做足了万全准备,甚至都以自身为诱饵要射杀耶律峰了,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雁丹对他的深情与责任感。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真的惭愧,为什么自己没有听灵隐子的话,机关算尽连雁丹对他的感情都利用了,还自以为对她好,什么都没告诉她,如此自作聪明却伤了她。
有时候智慧不能用在某些地方,尤其是爱情匕啊!他为了她,追随百年而来,难道她竟要死在他的自以为是之下?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中有多痛,那几乎把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的疼痛,比起他体弱时病发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耶律峰心知没有得手,当机立断地破窗而去,而仍留在屋内的族人,他已顾不到了。
第8章(2)
雁丹脸色苍白、嘴角带血地软倒在平峻宇的怀抱里。她方才受了一掌后,强自运功,心知自己内伤太重,说不定这一晕过去,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是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焦急,看到了不舍,看到了心疼,甚至,看到他红了眼眶……无论如何,她都是他最爱的女人吧?在生命的最后能看到他对她的真情流露,她也不那么遗憾了。
“雁主子!雁主子!”突然间,一声哀凄的哭叫传来,挂号的手腕脚踝都被捆绑着他的绳子给磨破皮了,他仍像毛毛虫般在地上蠕动着想靠过来,情绪激动的哭喊道:“雁主子,挂号错了,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你不能死啊……”
此情此景,看得众人一片欷吁,连胡耀光这般功利的人都触动不已。至于平信则是泪流满面,他虽然不喜欢雁丹,也不希望她就这样死去,尤其她还是少主最爱的女人。
雁丹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抚上平峻宇的脸庞,像是想把他的容颜深深刻在脑海里,下辈子也要记得。
终于,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雁丹没死,但她脸色苍白,昏迷不醒,要不是她尚有微弱的气息,平峻宇几乎都要疯狂了,所以天还没亮,他便雇了一辆马车,由平家武师开路,飞奔赶往祁连山找灵隐子,希望能有办法救她。
这时候他不知有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是学医,这样他就可以救她,不必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这一路上,服侍雁丹的事他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不管是替她洗涤换衣、喂她喝流质食物,他全一手包办,那痴情的模样,每个人看了都是心酸。
在马车经过平顶城的时候,终于暂停了一下,因为他们自己的马儿以及尚书府的马儿都太疲累,不堪用了,必须先在这里换马,同时购买一些日常用品,以便接下来继续赶路。
平峻宇当然不会离开马车,那些琐事自然有下人去办,他要紧紧守在她身边,不能让她出一点问题。
或许是他的爱感动了上天,一路昏睡的雁丹,竟然无预警地嘤咛了一声,幽幽转醒。
闻声,平峻宇顿时心一惊,发现她居然缓缓张开了眼睛,光是这么小的动作,都令他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雁丹、雁丹,你醒了吗?觉得怎么样?”
雁丹呆滞地盯着车顶,好半晌才像想起什么,眼神慢慢地转到他脸上,虚弱地道:“这是……哪里?”
“平顶城!我带你去找灵隐子前辈,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身上的伤。”他心疼地替她理了理滑到脸上的发丝。
这刚强的女子啊,现在居然连这么小的动作都做不了,如何让他不难过?
或许现在她的柔弱形象,才是他看到那幅古画时所想像的,然而他现在却十分了解,娇弱似水只是她的外表,英气勃勃,大而化之,三不五时还会来句粗话的,才是真正的雁丹,而他很明白自己以前只是对她绝美外貌的憧憬,现在,他是真真实实爱上了她。
所以他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会让她复原的。因为他知道,只有恢复随心所欲,她才会开心,就算侥幸保住一命,却要病弱一生,她或许宁可死去。
更不用说,这一切起因还是他的自以为是!
雁丹乱糟糟的脑子,花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清晰。她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不后悔,撇开两人亲密的关系不说,她是他的护卫,为他死都是应该的,何况她要证明,自己是有资格做他的护卫的。
思绪至此,她想起了那个令她失望的挂号,也反应过来他说这里是平顶城,不由自主的问道:“挂号呢?”
平峻宇眉头微皱,却仍是回答:“我放了他。”
雁丹眼中出现一丝讶异,因为她知道以他的个性,不可能放过一个叛徒。
知道她在想什么,平峻宇淡淡一笑。“因为我知道你虽然对他失望,但却不希望他因此被我杀了,他可是你第一次认的小弟啊!”
她笑了,笑得那么柔美,那么无邪,这一刻,她真的觉得他了解她,也感受到了他的宠溺。原来这就是被一个男人全心爱着的感觉,比起这些,以往他算计她、隐瞒她的那些,她都可以不计较了。
这一刻,两人心意相通,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平峻宇轻轻搂着她,享受这片刻的温馨。
雁丹叹息一声,突然轻声道:“我记得上次来平顶城,我们上了圆顶山,你就是这么抱着我的。”
说到那次的经验,平峻宇心头兴起一股暖意,他开始诉说自己未来的规划,如今的他,绝对不会再对她隐瞒任何事了。
“我还记得你的一句话启发了我,让我决定将平家族地建设成一个最安全、最坚固的堡垒,每个人住在里面,都不需要担心战争发生,不需要担心有人入侵,只要好好的享受生活就好。”
“会有那么好的一天吗?”她也不禁有所向往,眼神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从小颠沛流离的她,多么希望能有平稳度日的一天。
“当然,你要相信我,我可是做得出这时代最顶尖武器的人。”平峻宇自信地笑了笑,“我要做出最坚固的城墙,火炮都打不穿,做出最好的设施,让每个族人生活都方便,做出最好的机器,让我们平家铸造品变得更精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