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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艳 page 8 作者:余宛宛

  “拿去涂伤口,省得别人说我虐了你。”

  段云罗拿过药膏,往后退了一步,走至梳妆镜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

  司徒无艳拿起拿起白粥,抿了几口,便端起药一饮而尽。

  那药掺了灵芝及珍珠海草等药材,原是极苦,却没让他皱一下眉。

  他这些年来,还少吃过苦吗?

  能吞得下肚的,就不苦了。

  司徒无艳将药碗才往桌上一搁,却见那个绢儿已经在屋内燃起了两个火盆。屋子不大,很快地便暖了起来,烘得他眼皮也沉了。

  她又拎过一只铜壶,替他倒了杯水。

  司徒无艳口正干着,执着铜杯也饮尽了水。

  半垂眸子里早已是倦意,可他不甘心睡,撑着脸颊扬眸眺着屋内——

  西墙是她的梳妆镜,他记得自己帮她梳过发,指尖总要“不小心”滑过她的耳珠子,她的耳珠子水滑地像珍珠一般。

  请早些歇息吧。段云罗又递过一张纸条。

  司徒无艳没理会她,他站起身偏偏斜斜地走到梳妆镜前。

  黄铜镜里,他一双眸子似睡非醒,瞧得他也倦了。

  司徒无艳移眼看,细细端详着桌面,上头没太多东西,只有一根磨得精亮木簪。

  他将木簪握在手里,另一手拉出梳妆镜其下之抽屉。

  段云罗忐忑地想上前阻止,却怕被看出破绽,只得站在一旁,紧绞着手指。

  司徒无艳瞪着抽屉,里头空无一物,除了一张——

  他的画像。

  司徒无艳拿出画像,红了眼眶。

  画像里是年轻的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虽闭着眼,可唇边笑意却是千金不换之喜悦神态。

  他从不曾看过自己这般雀跃模样啊!

  “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犯了什么错,要让你避我如蛇蝎?即便是对我已无情意,也该出来说个分明啊……”司徒无艳抚着画绢里自个儿那张笑脸,声音甚是难受。

  段云罗不忍猝听,后退了一步,腰间荷包与平安铃发出窸窣声响,惊醒了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这时惊觉到房里尚有他人,倏地闭上嘴。

  段云罗转身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

  公主有苦衷。

  “苦衷?!”司徒无艳发火大吼着,将他的画像往地上一扔,把梳妆镜前月牙凳全都一脚踹到一旁。

  不过,他而今正是体虚之时,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动作,竟也让他气喘不已到只能偎着墙说话。

  “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得让她对我避不见面?若是军队明日搜不到她,我后日便将整岛之人全都一同架回京城,到时候我看她到底出来见我不见!”

  司徒无艳扶着一旁墙壁,眼神火怒,可声音却已气若游丝。

  段云罗瞧着他这般孱弱,自然心疼不已。她知道自己迟早总会承认身分的,不过至少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够再度百无禁忌地看着他啊。

  段云罗走近他,先拾起画绢摆回桌上,继而牢牢扶住他手肘,想迫他转向床榻边。

  “滚开!谁要你多事!”司徒无艳倦了、累了,脾气自然也更大了。他低头要赶人,不意却看到她扎着布巾的伤口。

  这个绢儿不顾自己手里伤口,却只顾着他身子,此举未免太不寻常,除非!

  除非是云儿跟她的婢女说过许多他的事,表达过太多对他的在意,这个绢儿才会这么认真地想服侍着他……

  “她经常提到我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段云罗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头。

  司徒无艳混乱心绪至今才稍稍平稳而下,不再反抗地由人扶着上了榻。

  她弯身为其掀开被褥,并从一旁药柜里,掬了一丸药草到香炉里,做了个睡眠手势。

  “她究竟在哪里?”司徒无艳躺上枕头,扯住她衣袖。

  段云罗指了下他的脑子——在你的记忆里。

  司徒无艳望着她那双幽净眼眸。

  “错了。你得替我告诉她——”司徒无艳伸手抚住胸口,眉眼之间似看如睇,波光流转。“她一直在我这儿。”

  段云罗鼻端一酸,红了眼眶。她飞快为他拉起被,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敢给他瞧见。

  幸而司徒无艳才躺上玉枕,眼眸便闭了起来,半昏沉地陷入梦里。

  他现下躺在云儿床上,他们不消多时,一旦会再相见的。

  云儿舍不得让这群跟随她的忠臣们流落在这座岛上的。 

  云儿也舍不得这么多日不与他相见的。

  可她当真舍不得他吗?若真舍不得,当初又岂会送他离开?若真舍不得,现下又岂会铁了心不与他见面?

  司徒无艳揪起柳眉,黑发在玉枕上辗转难安着。

  不过,现下筹码握在他手上,这座岛这么丁点大,就不信找不到她。

  “云儿……说个明白……”他低喃着,感觉有人轻抚着他额头,一股药草味道在他鼻尖儿打着转,他想睁开眼,却不敌药性,白皙脸儿一侧,坠入黑甜梦乡里。

  他总觉得云儿此时便在他身边哪……

  段云罗坐在长榻外侧,望着他脸庞,泪水终在此时方滑下脸庞。

  世人皆不齿弃糟糠妻子不顾之负心男子,可她与那些男子又有何不同呢?总归不也都是追逐着荣华富贵去了吗?

  “我是不得已的……你知道我这命既是众人所救,便得对得起众人。我爹陷天下百姓于苦难,我又岂能置一切于不顾呢?”怕惊醒他,她的话只能无声地吐纳着。

  “我当年弃你而去总是事实……而今你已是摄政王,想要哪般女子不能得呢?我不要求你再度接纳我,只求你真瞧见了我以后,别用奇特眼神望着我,至少我曾经是个能与你交心之朋友哪……”

  段云罗无声地续续说着,拿起银箸,拨弄着香炉,让药香在屋内散得更浓些。

  她奢望得不多,能这么瞧着他一夜,便像是天赐福分了。

  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他了哪!

  段云罗凝望着他在烛光下益发清艳脸孔,她忽而扬起唇,笑了。

  说不渴求再度被他拥入怀,是假的。

  可她不强求,也没资格强求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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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无艳这一睡,就是两日两夜。

  待他醒来时,但见绢儿趴在长杨边睡得正沉。

  他定定看了她一回,对于女子这种异常关心原是不屑一顾地,可他此时却避开她身子,轻步下了榻。

  是云儿要绢儿这般待他的,他不想辜负她的心意。

  司徒无艳推开门,才走出院落,便不顾尚未全然病愈身子,开始领军在岛上四处寻找段云罗踪影。

  这一找,又是两日两夜。

  他踏遍了岛上每一寸,却是连一抹闲杂人等影子都未曾瞧见。

  怕国内政事再生变,司徒无艳让楚狂人先领着军舰回国,自个儿则仍待在岛上和段云罗耗着耐性。 

  这一夜,海上风狂了些。

  司徒无艳已经不想再费事找人了,他在海边吹了一晚的风,满头青丝全让海风给吹成纠结。他知道自个儿被海风吹得头疼,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他黑眸一眯,急怒之下,准备回房要严刑逼问绢儿!

  绢儿若是再不说出云儿行踪,他明日一早便要领着大车,将全岛之人一并带走,届时看云儿是现身不现身!

  司徒无艳推开大门,屋内灯烛早已燃亮,一股药香袅袅地飘在四处,教人闻了也心旷神怡。

  他板着脸,大跨步地走回榻边。

  缉儿一看他回来,眼儿全亮了。

  她先是端过一盅茶,递到他手里。上头压着一张字条,就说这茶是特别烘过酌,不伤他胃的。

  司徒无艳怒气被她的欢迎消弭了泰半,哪还想得到什么严刑逼问。绢儿待他是不求目的好,他这几天算是看得极清楚了。

  可他心里恼着云儿不现身,一迳板着脸,也不理会那盅茶,自个儿走到窗边长榻,倚着枕褥便坐下,发火地垂眸而下,存心不理人。

  他可以轻易地在这座岛上闹得天翻地覆,逼人找到云儿出来,可他不想。

  他毕竟不是大恶之徒,况且当年留在岛上,所有人都待他极好。灰虎将军是第一个拍他肩膀,夸他博学强识之人。已故御医抚过他的头,夸他极乖巧。吴嬷嬷天天不忘问他想吃什么,把他当儿子一般地疼着……

  怎么他这回回来,每个人都对他闪闪躲躲,竟没一个人再对他和善了。他做错什么了吗?

  司徒无艳闭眸,微张着唇,痛苦地喘息着。

  段云罗一见他唇色红得不自然,伸手便想去探他的脉象。

  “云儿?”司徒无艳一惊,蓦地睁开眼。

  她摇头。

  司徒无艳盯着绢儿,星眸肆无忌惮地撞进她眼里。

  她咬住唇,他眉头却是一蹙。

  他不是容易觉得自在之人,可每当他和绢儿共处一室时,心里总是轻易地便平静了。

  偶尔他闭上眼,竟恍惚地有种错觉,以为云儿正在房内静静地陪伴着他。

  司徒无艳眯起眼,仔细地将绢儿上上下下打量过一回——

  她与云儿身高相仿,身上味道相似!可吴嬷嬷也与云儿身高相仿,且这房内都是药草味,谁待久了,都会是这股味儿的。

  云儿与绢儿,应当不是同一人吧!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云儿为何要假扮他人的原因。司徒无艳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就在段云罗被他盯得几乎快招架不住之际,司徒无艳却朝她伸出手腕,让她诊脉。

  “你也懂医术?”他问。

  段云罗掐指比了一点点手势。

  他合上眸,感觉一道温润指尖在他指尖探压着,心里便安适了下来。

  他等会儿得问问绢儿,这屋内烧的究竟是啥香气,怎么他每回一进屋子,便忍不住想打眠歇息。

  段云罗松开探脉指尖,起身写了张字条,再端来一只漆盘,里头摆了杯水与一盅菜粥。

  她轻触了下司徒无艳衣袖,先递过字条——

  您先用点粥,我让人去熬些姜汤让您祛祛寒。您似乎又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又如何!我这身子便是死去了,也没人关心——滚开!”

  司徒无艳一忖及己身孤单,心情忽而大坏,他明眸一瞪,使性子一挥手便将她漆木盘里东西全往地上一挥。

  陶杯与瓷碗啪帕地碎了一地,砸出一地水渍与米糜。

  段云罗揪眉,却还是一声不言语。

  她也不先收拾一地狼藉,只是定到桌前,又写了张字条!

  岛上食物得来不易,即便您贵为摄政王之尊,也不该随意扔掷。

  “整座海滩上都是翡翠,要什么锦衣玉食没有!”司徒无艳冷冷低咆着,心情奇差。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教训得好!”他拊起掌,冷笑地说道;“顺便去告诉你主子,她若是再不现身,天下苍生交到我手里,恐怕又是一番祸国殃民。”

  段云罗咬住唇,心里其实也慌得紧。

  她岂会不知自己该早些说出真相吗?这日瞧着他奔波,总也要担忧他的身子啊。

  司徒无艳见她眼神似有爱怜,他黑眸闪过一道黠光。

  “绢儿,过来。”没法子严刑逼问绢儿,使点法子拐骗总成吧!

  他忽而倾身向前,抚住她咽喉,指尖轻风似地轻抚过她肌肤,感觉她身子轻颤了一回,他双眼更加迷魂地逼近她温热脸庞。

  “你这些时日陪着我身边,知道我总舍不得伤害公主一丁点,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他的声音低柔,绝色眼眸紧盯着人,蛊惑得她没法闪躲,只能由他搂着后背,随着他眼色起舞。

  段云罗氤氲了眸,感觉双腿似飘浮在空中一般,她有多久不曾与他如此亲近过了啊。

  “带我去找她,有我罩着你呢,你什么都甭怕……”

  司徒无艳冰冷柔荑抚上她面颊,惹来她一阵轻轻哆嗦。

  段云罗面如桃红,却仍然摇着头。

  “不知好歹!”司徒无艳急怒攻心,抓着她颈子之手劲益发地强劲了起来。

  段云罗吃疼,被迫着张口呼吸,整张脸胀成青紫色。

  她感觉他指尖全陷进她颈子里,竟像是要碎了她血脉才肯罢休地掐着她。

  经过这几年,他果然多了几分力气,再也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司徒无艳了。段云罗在心里忖道,唇边竟飘了抹笑。

  这个绢儿简直活得不耐烦!她不求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耻笑他!司徒无艳瞪着她脸上含笑泪光,心头怒火更炽。

  他忽而眯起眼,松了她颈上钳制。

  司徒无艳俯头,在她颊边厮磨着。

  “告诉我长公主在哪?回京里之后,我纳你为侧室。”他刻意欺骗之声愈益魔魅,存心要蛊惑得人心神不宁。

  段云罗屏息凝气,但觉被他呼息所触及之肌肤全都颤抖了起来,四肢也莫名地无力了起来,最终竟连睁眼力气都失去了。

  她的无艳啊……她半睁着眸,揪着他臂膀,红颜娇喘着。

  司徒无艳瞅着她杏眸潋滥模样,鼻尖呼吸尽是她身上淡淡药草香氛。

  “云儿……”他眼儿一闭,恍恍惚惚地以为怀里所拥之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云儿。

  司徒无艳吮住她唇瓣,心下一喜。她温热唇瓣柔软似粥,便是他记忆里云儿的味道。

  “云儿……”他舌尖钻人她嘴里,执意要尝到她每一寸味道,也执意要求着她的回应。他的云儿总是不堪他的热情,经常会娇羞地在他唇下瑟缩着身子……

  司徒无艳惊觉怀里娇躯如同往昔般地轻颤时,他笑了,更加霸气地扣住她颈子,眷恋地吻得更深了。

  “云儿……云儿……”他频频在她唇间,唤着她名字。

  大掌沿着她颈儿抚下,解了她领口几个盘扣,冰凉指尖与热唇亦随之蜿蜒而人。

  “你让我等得好苦……”

  司徒无艳更加俯低身子,舌尖逗过她锁骨之间凹陷处。

  他还记得每回当他这么腻着她时,她总要像猫儿一样地嘤咛出声的。司徒无艳眉头微皱,因为没听见她声音,遂睁眼想瞧瞧看她的反应。

  但见她拱着身,紧咬着唇,脸上表情似欢愉又似疼痛。

  而身下这张女子脸孔,似陌生却又熟悉!

  她是绢儿,不是云儿!

  蓦地一阵冷意袭上司徒无艳后脊。

  “滚!”他狂乱推开她,目露凶光。

  段云罗落下两行泪水,一时之间身子无力动弹,只得揪住不整衣衫,蜷缩身子,屈辱地将脸埋在双膝之间。

  司徒无艳望着她因为哭泣而颤抖不已之双肩,他脸孔紧绷到几乎咬碎牙根。

  他差点轻薄了一个姑娘!

  司徒无艳忿然转身,心虚到根本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可他此时之呼息紊乱,心跳剧烈又是为了哪桩?

  莫非只要有人无惧于他,且全心地对待他,他便会陷入爱河之间?否则他与绢儿并无自己与长公主之间那种相互依存、辞锋交会,心灵交流之火光啊?

  司徒无艳身形一晃,脸色更形惨白。

  不敢在屋内多停留,他忿然走出房间,冲出院落,没提灯笼、没燃烛火,就这么一路摸黑、跌跌撞撞地想走至岩洞。

  他怎么会将绢儿当成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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