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盛?”纪莫喊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来了?”
维盛看着他眼前一亮,忽然又瞥到他身边的PAUL,脸色一僵:“我等你很久了。”
PAUL了然一笑,捏了捏纪莫的后腰:“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维盛看车开远了,才走进几步:“你真和他搞一起了?”
“没的事。普通朋友而已。”只是偶尔上上床。纪莫拉着维盛的手又道:“别站门口了,进去再聊。”
纪莫有洁癖的,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的单身宿舍简陋的很,唯一高级的东西只怕就是桌子上的电脑了。维盛心情很郁闷,他特地跑过来想和纪莫庆祝生日可却是这么个结果,他原本以为佟离一走,纪莫就算死心了,他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纪莫总能接受他的,没想到一一年半都过去了,纪莫却……他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觉得坐到了什么,翻开床单,顿时愣了一下,这时候纪莫也洗完了,出来看见维盛脸色铁青,倒吓了一跳:“怎么了你?”维盛把翻出来的保险套丢在地上:“普通朋友?”
纪莫眨眨眼睛,不说话了。他是不大喜欢维盛抓奸似的语气的,但他从未对维盛生气过,当下只说:“……也就那样了,你知道的,合的来就……”
维盛不吭声地看他,他觉得毕业后随着工作不同,他和纪莫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纪莫蹲下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他:“怎么了你?难得来看看我,干吗绷着个脸啊?”
维盛居高临下,看着水滴不住地顺着纪莫的发梢淌下,慢慢地汇聚在锁骨,腻出一点诱惑似地光。他那四年的感情一下子被点了起来,又气又爱,冲动地拉起纪莫的身子,一下子吻住他的嘴唇:“小莫……小莫……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纪莫吃了一惊,就要挣脱,无奈维盛的力气大的可怕,嘴里呼出的热气侵袭着纪莫的全部感官,他身子一颤,维盛已经拉开他的睡衣——
纪莫是真急了,顺手抓起床头一本厚厚的硬皮书就砸了下去,维盛吃痛,手上的力气却不曾减缓半分,他红着眼摔开纪莫反抗的右手,又欺身压上——他平常那样斯文的一个人,一旦发起狠来却也特别厉害,他熬的太苦了,再不想忍下去了,他看不下去纪莫宁愿随便接受一个中年男人也不愿意要他!
纪莫觉得眼前的人再不是自己熟悉的叶维盛了,蛮横地象一只发狂的野兽,维盛扯掉他裤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撑起身子,重重地甩了维盛一掌,叶维盛怔住了,不是因为那愤怒的一巴掌,而是因为纪莫眼里隐约的泪水。他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小……小莫……”和佟离分手的时候他都没哭,而现在,他因为他碰了他而哭!维盛心里难受失望透了:“你可以和PAUL在一起,就是不能——接受我?”
纪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我可以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上床,就是不能和你叶维盛!”
维盛惊呆了,他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是朋友……维盛……我拿你当过命的兄弟来看!你听清楚了,我纪莫一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真正的兄弟!维盛——兄弟间,不谈性的。”
维盛脸色凄惶,看了纪莫半晌,才踉踉跄跄地摔上门走了。
纪莫坐在凌乱的大床上,疲惫地合上双眼——他连维盛都要失去了么?
他寂寞空虚,维盛是他最后的依靠,但他不后悔,他这样的人,不能再拖累维盛,明明无爱却要勉强纠缠下去,只会大家越来越难堪。从这一点来看,纪莫的心的确够硬的,他可以接受PAUL,乃至别人,却独独不肯再因为自己的犹豫害了将来的维盛和自己。
后来两个人见面变的尴尬起来,维盛讲话时都不大敢直视纪莫的眼睛,他心态是复杂的,是怪纪莫还是怪自己,或许兼而有之。后来干脆自己报名去带一些欧洲的出国团,强迫自己忙的停不下身,见不着面或许心里还能好受些,这辈子,他算是载了。
纪莫哪里知道维盛真正的想法,只当维盛不想见他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对维盛愧疚,却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一时之痛总好过日日凌迟。
维盛打从没再和纪莫同进同出之后,纪莫就总和NACY大楠一起混,又觉得人生苦短,自己算是没个好收场的了,何不及时行乐?又带点想让维盛死心的意味,他开始频繁地换情人,大多就是一夜情,反正不是那个人,谁都没差。PAUL劝过几次,纪莫表面上知道知道,没多久又故态复萌,PAUL也渐渐对他丢开了,纪莫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更自在。
但他有些很固执的规矩,比如一定要带套,比如一定要看心情,心情好了他会勾的人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他身上,心情不好了,跪地上求他他都不肯看人家一下,慢慢地他这臭脾气在圈内也传开了,反倒更让人趋之若骛。
纪莫有时也会想,这样滥情好么?
可至少不会再受伤了,没有爱没有心,谁还能再伤他一分?
是这样的么?时至今日,纪莫又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
他看着佟离,这样真切地站在自己眼前,真的好象恍如隔世。
转眼三年,他离开他竟轻易就过了三年。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纪莫想替佟离倒被水,却发现由于好几天自己没回来,开水瓶都空了只好到冰箱里拿了罐并啤酒递过去。他也没想到再见佟离他能这样冷静,或许这就是这些年“历练”的结果?他有些自嘲地想。
“问你妈的。”
“干吗突然回来?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有些私事。”
两个人好一阵沉默,阔别三年,竟有些无言以对了。
“你瘦了些。”佟离冷不防开口。
纪莫敷衍地一笑:“你也是。”
又是沉默,纪莫一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易拉罐,根本没正眼看他几次,佟离突然觉得有些苍凉,这就叫事过境迁吧。他这三年在广州并不顺畅,他叔根本不熟悉国内业务,他又是刚出头的小伙子,手下那些人欺上瞒下,骗了不少钱走,东莞那里的供应商也耍诈,一点点本钱都损失地七七八八。佟离是不认输的,他一个人咬着牙撑下来,打落牙齿和血吞,早从当年那个空有一腔热血的青年变的谋算精明,等到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他已经完全是个标准的商人了,一些损人利己的事,他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同流合污,否则他就在商场上死无全尸,年青时那些个空洞的信念,早就雨打风吹去。
这次他不得不回来解决那事,他知道再不见纪莫,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他却没想到纪莫竟是这样的冷淡,以前喝杯啤酒都能醉倒的毛孩子,现在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好几听,他瘦了黑了,眼圈发青神态颓废,却反倒更让人心动了。
“小莫……听你妈说你现在在金华做的不错啊。”
“哪呀,三年了还没做上副理,哪比的上你啊?自己做老板,横竖不用受人气。”
佟离心里一凉,他讨厌纪莫这样纯粹虚伪而客套的话。他想纪莫还象以前那样,讽刺他,开开他的玩笑,就算做不成情人,好歹他们也是十多年的兄弟啊。
“小莫,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佟离捏了捏易拉罐,“我们好久没好好说上话了,那些EMAIL,写的就没感觉。”
“成啊,什么时候?”纪莫倒干脆。
佟离心里一喜:“明天?”
“哎呀,不巧,有客户呢。”
“那后天?”
“哎……有例会呢,不能缺席——最近一段时间都忙,要不我给你电话,咱们再约?”纪莫根本就不想再和佟离有什么牵扯了,他这招完全是以退为进。
“小莫……”佟离心凉了半截,还想要说什么,突然门铃响了,纪莫起身开门,门外一个穿着牛仔衣的青年靠在墙壁上,吹了声口哨。纪莫有些生气,面上倒表现不出来:“不是叫你没事别来我这么?万一同事看到怎么办?”
那人嬉笑道:“半夜三更谁看你啊?我上次钥匙落你床下了。”
纪莫没办法,他只恨自己那天抽风了是吧,怎么会把人带宿舍里来,只说:“你等等。”他让开身子的时候,那人和佟离远远地打了照面,顿时又吹了声口哨:“哎呀,我吵着你们了?”
纪莫把钥匙扔给他:“说什么呢,就一同学,碰巧遇见了,就聊几句。”
那人嬉皮笑脸地飞了个响吻:“行,随你怎么说,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那人走后,佟离的脸一直是铁青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生纪莫的气,可他就忍不住发怒。“他是谁啊?怎么流里流气的。”
佟离的自我为中心倒真的是根深蒂固的,纪莫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说呢?你看不出来?”
佟离愣住,他没想到纪莫会给他这么个答案。
我,我还有事,他仓皇地起身,差点碰倒桌上的啤酒。
纪莫看着佟离狼狈的身影,慢慢地说:
佟离,我早非当年的纪莫了。
第二十二章
佟离刚到家,强薇就迎了出来:“到哪去了你?伯母刚还问你呢。”
“有事。”佟离疲惫地抹了把脸,在沙发上坐下,“妈找我干吗?”
“不就问你请柬改印好了没有?早上问到现在你都不知所云,这事明明就是你经办的,你居然把你二舅公一家都给忘了——”
“行行,我知道了。这么点小事……”
“小事?!佟离,这是婚姻大事啊!你用点心行不行啊?我妈也说了,现在一切好不容易都上了轨道,是该好好操办一下,钱这方面不能省。”
“是是是,你看着办。”佟离站起身,拉掉领带,烦躁地吐出一口气,钱方面当然不用省了,又不用他们强家出钱,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去洗澡,妈再打电话来就说我知道了。”
“离,你赶什么呢?还有叔说了咱们是先把事办了还是先买房子?现在楼价不大好,以后只怕还要再涨……”
“买房子?买什么房子?我爸不是给我们准备了吗?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刚回来就闹着办这办那,嫌钱多是吧?”佟离砰地好大一声推开浴室的门,愤愤地走了进去。
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回来之前,他和强薇都还能算好好的,可一回来就——他转念间又想起纪莫轻佻放荡的眼神,他就象一把火烧上了身,那时候他想一拳揍在那个小流氓脸上,更想把纪莫压在身下!
疯了我!佟离一把打在水面上,激起好大的水花,时隔三年,他没想到再见纪莫,他对他依然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其实他不过是想心平气和地再看他一眼。却没料到是那么个景况.
真的要结婚么?佟离疲倦地闭上眼,强薇跟着他在外面打拼三年,该做的也都做了,一起受苦受累,一起重头再来,论情论理他都要给她个交代……可他才26岁,他还有太多的遗憾没有圆满。或许人,真的永远都是难以餍足的动物。
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灯已经关了,他叹了口气,走进卧室,坐在强薇身边:“你也别这样了,我刚才语气是冲了些——”强薇翻身而起,“你是哪门子邪火往我身上撒呢!我想这么多是为了谁?咱们在外面熬油似的熬过了三年,挣点家产回来发展,难道还不要好好打算打算?”
佟离最怕她说这个,只能频频点头,到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将来,是不是真要这样过上一辈子?
***
佟离打从一回来,就注定要和纪莫继续纠缠了,他们之间有太多共同的联系。今年七月,刘亮又从美国回来了,兄弟几个差不多也有5年没好好聚聚了,顺理成章就定在金华大酒店吃饭。纪莫倒是热心的很,他也只有和这些完全不知道的昔日同窗在一起,才能勉强找回一点从前风尘不染的感觉——说穿了,也就是自我安慰。
佟离要结婚的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被捅了出来,没有惊涛骇浪。纪莫的反应平淡地连自己都要吃惊,都过去了吧?他想,人哪有真的坚持一辈子的痴情。他甚至波澜不兴地向佟离敬酒,又笑道,哥几个还是他最没用,到现在为止还没个女的愿意要他。惹的刘亮直搂着他的肩膀叫,别说了,寒骖谁呢!就你没被套住,我啊,死命地赚钱讨她欢心,平常连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行!不知道多羡慕你呢,定力足。不信你问阿离,他才是死到临头的那一个!
众人都笑出声,小四不以为然,道:“可你不看看嫂子什么人,配咱离哥也算够了,说不定,小莫现在心里正酸着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佟离的手抖了一下,看着纪莫却还是一脸平静,心里又恨又怒又酸楚,刹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着灌酒。其他人当他兴致高有酒性,也不理会,随他去了。
酒过三巡,眼看着大家都要挂了,纪莫怕再喝下去也不成样了,就说要散,小四提议再去KTV续摊,众人轰然叫好,其实现在哪还有人唱的出声,只是想继续闹而已。纪莫就笑道,我不行了,这会子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能不回去。众人苦留不住,只得让他走了。其实纪莫此时的酒量哪里是他们几个能比的?他只是不想再和佟离呆下去罢了。
结婚?他心里冷笑道,还真是水到渠成。他真算输的彻头彻尾,一场精光。
他不想再想下去,他早就抱定决心不和佟离再有什么纠葛。忘记他,能有多难?这三年里,他一样熬过来了。圈里圈外两种世界,他能对佟离有多大的期望?!
冲了澡出来,纪莫心情还是不大好,一看钟还不到11点就想着再去GAY吧里找几个圈里的聊聊。他换了一件适合去夜店的衣服,刚到楼道口,就猛地被人一拉,他大吃一惊,抬眼望去,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怎么是你?没和他们唱K去啊?”
佟离吃人似的瞪他:“你为什么不认我?你刚才为什么不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