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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问生死缘 page 18 作者:古灵

  最好是,可惜……

  「不可能,他多半以为我死了,」宫雪菱苦笑。「而且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竟然会跑到关外来了!」

  她猜想独孤笑愚必定是沿着黄河下游寻找她,这是常理,流水不是人也不是猫或狗,只会往下游跑,不会回头流回上游,想当然尔,他连根头发也找不到,因为她已经被卖到关外来了。

  于是,他会认为她已经淹死了—一如同所有在黄河水难中失踪的难民一样,搞不好尸体都被鱼虾啃去一半了,那种尸体不找也罢,找到了也认不出是不是她,再三考虑之后,他决定为「亡妻」建一座衣冠冢,掉几滴泪水,或许还会作首诗悼念她,画张像缅怀她,然后,回老家种田去。

  再是深浓的夫妻之情遇上死亡也会断绝。

  所以,想逃离蒙古人的地盘,她得自行想办法,这也不太难,只要有充分的准备、完美的计画就行了。

  事实上,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筹画一个十全十美的计画了。

  「这样吧,我会保护你,你可以安心生下孩子,我保证不会议任何人抢去你的孩子。」娜朵慷慨地说。「此外,除非你愿意,我也不会让任何男人碰你,你觉得如何?」

  她也不会允许任何男人碰她,除了独孤笑愚。

  「谢谢你,你真慷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好?」这是真心话,在这里她只是个奴隶,娜朵却对待她如同朋友。

  「不客气,但如果你真想报答我的话……」不知为何,娜朵突然脸红了起来。

  「怎样?」宫雪菱困惑地问。

  「你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告诉我……呃,告诉我新婚夜……」娜朵不但脸愈来愈红,声音也愈来愈细。「究竟……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宫雪菱怔了一下,蓦而失笑。「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有啊,但是我根本不懂她们说什么。」

  「我想也是……」

  记得她娘亲告诉她的也只不过是说洞房花烛夜必然会疼痛、会流血,但她一定要忍耐,不能大惊小怪的又哭又叫说:「不要!」至于「精采内容、详细内幕」,半个字也没提到。

  媒婆更夸张,只说要她学那种死透了的尸体一样乖乖躺着,任由男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就行了。

  说的简单,初夜还行,但之后,想做尸体就很难啦!

  「你想知道多少?」

  「愈清楚愈好!」

  「好,那么……」

  宫雪菱忽地断声,左右看看没人,还是不放心,一把捉住娜朵往毡包里拖,再拉下门帘。

  「其实很简单,男人啊,就跟狗一样,当他们……」

  半个月后,娜朵就嫁到更北方的不里牙惕部落去了,宫雪菱和陆佩仪自然也跟着去了,因为她们是不用装箱的「嫁妆」。

  之后,不管娜朵有什么问题,她都会在私底下询问宫雪菱,宫雪菱也尽其所能为娜朵解惑,相对的,娜朵也牢记会保护她的诺言,不仅让宫雪菱能够安安心心的待产,而且她交给宫雪菱唯一的工作是:陪伴她。

  半年后,宫雪菱产下一对双生子,独孤家代代单传的惯例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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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蒙古人的地盘上,不先摸清楚东西南北,搞不好会一路走到鄂罗斯去吃冰!

  所以,按照宫雪菱的计画,九个多月应该够时间让她博得娜朵的信任,再暗中摸清楚逃亡路线,之后,等孩子满百日,她就可以找机会逃之夭夭了。

  多么完美的计画!

  她没料到的是,老天一点也不赞同她的计画,要博得娜朵的完全信任并不太困难,但在不里牙惕,从十月到二月,冰封期长达五个月,当娜朵的信任足以让她自己到处走动时,老天竟然开始下起雪来了,孩子满百日时,冰雪也才刚开始要融不融,别说勘查逃亡路线了,她连毡包都不想踏出半步。

  无锡的冬天也会下雪,虽然雪下得并不多,但她可没见过冰封的世界,飕飕寒风冷得几乎冻掉她的鼻子,哪里还有办法搞清楚东西南北。

  完美计画彻底崩溃!

  好吧,重来,就是现在,开始勘查路线吧!

  可是,漠北的初春一向是最差的季节,通常牧民会趁夏季来到之前,迁徙到湖边缘草地过夏,马牛羊群才能再度养得肥肥又胖胖的。

  连「家」都要换地方了,还勘查什么路线!

  迫不得已,她只好再度延后计画,跟着部落一起迁徙到一座湛蓝辽阔的天然之海旁,然后,大家开始忙碌起来,扎营、赶牛羊吃草、拣牛粪准备燃料等等。

  直到寒冬来临之前,他们都会住在这里。

  「走,阿雪,陪我去巡视!」娜朵招呼宫雪菱陪她巡视,因为娜朵是未来的首领夫人,这是她必须学习的责任。

  「请等一下!」宫雪菱忙着要把一个儿子背到背上,另一个抱在怀里。

  「给我一个吧!」娜朵顺手抱去一个小娃娃。「我也该学习一下如何照顾孩子了。」因为她也怀孕了。

  于是,两个女人一人抱一个娃娃,一走出毡包就碰上一个衣衫褴褛、灰头上脸的女人,怀里抱着一堆干燥牛莫准备去起火,那女人经过她们身边时,宫雪菱可以感觉到自那女人身上传来浓浓的恨意。

  「阿佩好像很恨你,为什么?」娜朵随口问。

  「她也很恨你呀!」

  「她恨我很正常,但你不是她表妹吗?」

  「那又如何,」宫雪菱耸耸肩。「只要不肯顺从她,就算我是她老娘,她照恨不误!」

  「所以你才不愿帮她说话,让她轻松一点吗?」

  「她想害死我,我才会被捉到这里来做奴隶,我干嘛要帮她说话?」

  「她想害死你?」娜朵吃了一惊。「好狠!难怪你不愿帮她,换了是我,我会杀了她!」

  「不,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就让她继续在这里受苦,让她明白想要害人,自己也会得到报应!」换句话说,当她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也不会招呼表姊一块儿逃走,她可没有那么多条命让表姊害来害去。

  「也是,到现在她还是那么傲慢不驯,恐怕一有机会,她还是会害你!」

  「我也这么想。」宫雪菱瞥她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对了,这里离凉州多远呢?」

  「可远了,骑马也要七、八天以上吧!」

  那么远?!

  宫雪菱咽了口唾沫,有点无助地眺向远方。那么遥远的逃亡路程,她该如何勘查路线?

  啊,对了,用问的!

  逃亡路程太遥远,不能亲自去勘查,宫雪菱只好用问的,再偷张地图来画上路线,到时候按照地图走就对了。

  当然,问的方式要很有技巧,而且要这个人问一点、那个人问一点,免得还没问个所以然出来就被人家知道她打算落跑了。另外,还得准备粮食,准备孩子的尿布,最好能偷到一匹马,不然还没逃回中原,她可能就先累死了!

  自然,这种方式得花上许多时间,等她终于准备妥当时又过了三个月,部落再度忙碌起来了,这时候表演千里大逃亡最合适。

  不料,她还没开始逃,人家就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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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至八月是大漠草原上最亮丽的季节,荒凉秃透的辽阔原野重披上崭新的碧绿,天空高远湛蓝,和风习习,新生的牛犊、马驹、羊羔成群欢跳,洁白的乳汁如泉水喷涌,在这牲畜膘肥肉满的季节里,正是草原民族聚集到「敖包」周围,以祭祀的方式来感谢大自然哺育之恩的时候。

  娜朵的部落也不例外,一早族民们就换上漂亮的新装,笑逐颜开的骑着骏马,赶着骆驼去大草原参加奈亦日大会(那达慕)。

  这是一年当中他们最兴奋的日子,因为祭敖包之后还会举行技艺比赛,而奈亦日大会几乎等于一座临时城市,是竞技的盛会,也是物资交流的集散地,牧民会在大会上卖出一年的收获,再买来一年所需的物品,高高兴兴的玩,顺便达成交易。

  「很多汉人商队也会来,那个卖掉你的商队应该也会再来。」娜朵说。

  经娜朵一提醒,宫雪菱才想起去年她就是在奈亦日大会上被卖掉的。

  没想到已经一整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那个庄稼人丈夫多半已经再娶了另一个老婆,好给他生下「代代单传」的儿子,她要是回去的话,不晓得他会把她这个「亡妻」摆在哪里呢?

  灵桌上?

  「真希望他们被抢!」可恶,都是他们害的,明明是汉人,竟然捉汉人卖给蒙古人,太差劲了,那种人没有报应也实在太没天理了!

  「那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在草原上,抢劫掠夺是家常便饭。」

  「起码你们不会抢劫自己蒙古人吧?」

  「谁说的,敌对的部落,我们照抢不误,瓦刺部落就常常来抢我们,难道你们汉人就不会抢劫汉人吗?」

  哪里不会,到处都是!

  「还有多久才会到大草原?」宫雪菱问,轻轻扒开儿子拉住她辫子不放的手。

  「半天时间吧!」娜朵漫不经心的回答,目光瞥向一旁。

  「半天时间啊……」宫雪菱也心不在焉的重复道,眸子也朝同一个方向瞄去。

  「阿雪。」

  「干嘛?」

  「你表姊又在瞪你了。」

  一望无际的阔天碧地绿油油,队伍从北到南绵延着草原之路,兴奋地朝大草原敖包前进,宫雪菱与娜朵胸前各抱着一个小娃娃坐在勒勒车里,后头跟着五个步行的奴隶,穿着单调丑陋的夹袍,蓬头垢面,因为她们没有时间整理自己。

  其中一个脑袋深垂,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神却不时溜进勒勒车内凌迟她们。

  「不,是你。」

  「明明是你!」

  「我看是你。」

  「我说是你!」

  「是我们,可以了吧?」

  「你说她会不会在我们的食物里下毒?」

  「……」要下毒也得有毒可以下吧?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表姊,眼看从小娇生惯养的陆佩仪沦为万能奴隶,每天从早到晚被操个不停,虽然在宫雪菱看来那些工作并不算太辛苦,但对于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来讲,自己洗把脸都很辛苦,何况是做苦工,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同情陆佩仪。

  可是,她还是不会让陆佩仪和她一起逃走,但至少她可以跟娜朵说几句好话,让陆佩仪过得轻松一点,不过她得先跟陆佩仪谈谈。

  「表姊,你还是那么恼我,恨不得我死吗?」

  趁中午队伍停下来准备食物,娜朵照例去陪伴她的夫婿用餐时,宫雪菱找上陆佩仪,想和她谈谈。

  「不,我更恨你了!」

  就知道!

  宫雪菱深深叹息。「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我,恨到非要杀了我不可?」

  「你的存在就让我痛恨!」陆佩仪咬牙切齿地说。

  「喂喂喂,这太无理了吧?」宫雪菱抗议。

  「舅舅最疼爱的是你,」陆佩仪好像没听见某人的抗议,自顾自说她的。「但我娘最爱的却不是我,而是大哥……」

  「那是姑姑的问题,干嘛怪到我身上来?」

  「舅舅有能力保护你、呵护你,我娘却只能用耍赖的办法逼迫舅舅替她处理麻烦……」

  谁教她不找陆家,偏偏找回宫家来。

  「那些麻烦还不是你们自个儿兜来的!」

  「外公早早便替你订下亲事,陆家却根本不管我的亲事……」

  那种事也要怪她?

  「我不是让给你了!」

  「你嫁给庄稼人过得幸福无比,我却无缘无故被夏侯岚休了……」

  无缘无故?

  「我每天做牛做马,你可没见到!」宫雪菱喃喃咕哝。

  「最可恶的是,」陆佩仪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憎恨,目光要是可以杀人,宫雪菱早就被她杀死一千次了。「原以为你嫁给庄稼人会过得很艰苦、很窝囊,到头来却发现原来那个庄稼人才是最厉害的……」

  她更意外好不好,谁会想到武林中谈虎色变的笑阎罗的宝贝儿子,竟然是个种田为生的农夫!

  「那是你自己不要的咩!」

  「还有,你故意叫君兰舟不要替我解毒!」

  陆佩仪每说一样,宫雪菱都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直至陆佩仪指控到这一项,她终于显得有点心虚,不过那也不能全怪她。

  「那个……呃,咳咳,我只是希望你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我推你下水,你竟然也把我拉下水了!」陆佩仪美目中流露出无比愤怒的谴责。「你想害死我吗?」

  她想害死她吗?

  太可笑了,她可以想杀人就杀人,被害者就只能乖乖就死不成?

  「喂,你可以杀人,我就不可以找凶手报仇吗?」宫雪菱啼笑皆非的辩驳。

  「同样做奴隶,你可以轻轻松松的做,我却不工作就得挨鞭子!」

  那也是她自找的咩!

  「谁教你改不了任性霸道的脾气,那能怪我吗?」

  「不管你如何辩解,你的良心不能否认一切都是你的错!」

  良心?

  请先找找她自己的良心躲到哪里去了好不好!

  「行了,」宫雪菱捏捏鼻梁,再也受不了表姊的无理取闹了。「总之,你就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全都归咎到我身上来就是了?」

  「本来就都是你的错!」

  不是某人的脑袋有问题,就是某人的逻辑推论转错了弯。

  「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我哪里错了?」

  不,不是某人的脑袋有问题,而是某人的脑袋早就腐烂了!

  「你不认为自己太自私、任性又霸道?」

  「那是我的权利!」

  谁给她的权利啊?

  「所以,你绝不会放过我?」

  「绝不!」陆佩仪傲慢的挺高下巴。「除非你得到报应!」

  该得到报应的到底是谁呀?

  「那就算了!」宫雪菱喃喃嘟囔着转身就走。「好话我留着自己用,你就等着被操到地狱里去吧!」

  「会到地狱去的是你!」

  陆佩仪的怒吼自后面追上来,宫雪菱摇摇头,懒得再回应她。

  一年的熬磨还改不了她自私任性的脾气,且变本加厉更严重,看来表姊真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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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宫雪菱这回的计画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一旦到达奈亦日大会后,她就可以趁娜朵和夫婿去参加比赛时,拎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偷偷跷头。

  在漫山遍野乌鸦鸦一整片的人群中,绝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

  至于马匹也很容易,部落里的人都早就认得她是娜朵的心腹了,她只消说一声是娜朵叫她牵匹马去,守卫绝不会阻止她。

  只要她打听来的路线没有问题,最多七、八天后就可以回到关内了。

  唯一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的是娜朵,娜朵一直对她很好,她却辜负了娜朵对她的信任,不过她保证一定会回来报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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