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跟他不是,为什么在茶水间里……”
“我没有!”她迫不及待地想解释这件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他眉头一锁,沉默地等着她的解释。
“昨天我在洗杯子……你应该知道我每天下班前都会把杯子洗干净……”
“然后呢?”他觉得事情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楚,而他的心也慢慢的开朗起来。
也许那真是个误会,也许当时他们只是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只是时机的问题,只是角度的问题……
“然后京极先生他……”她难为情地嗫嚅着:“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
“什么……”闻言,他陡地一震,反射动作地想转身看着她。
感觉到他要转身,她死命地抱住他。“不要,请你不要转身……”
“什……”
“要是你看着我,我一定没办法把话说完。”她软软地请求着;“让我把话说完,拜托……”
“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他说,“我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京极夏彦,居然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对她做那种事?当时要不是他刚好回来,他一定已经“得逞”了。
想到她几乎被京极夏彦强吻,他胸口奔窜着愤怒的洪流。
“我……我还有话要说……”她的声音听来羞怯而不安,“我想说的是我……我……”
在来之前,她明明已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但到了最后关头,她却……
该说吗?要是他拒绝了她,或是露出了不知所措、困扰无比的表情,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在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他?
算了,她干嘛想那么多,就用她这种紧抱住他的勇气,一鼓作气的把话说清楚吧!
下定了决心,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赤川先生,我对你……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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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她说了,她真的说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有种,竟然主动向一个男人示爱。虽然她从不排斥由女方主动示爱,但这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男人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她感觉到自己全身在颤抖、在发烫,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全都乱了。
而在同时,暮人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而呆愣住。
她刚才说什么?她喜欢他?他没听错吧?
他不只从没想过她喜欢的是他,更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表白。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比较有兴趣的,应该是总能逗她笑的京极夏彦,但现在他居然从她嘴巴听到……她喜欢的不是京极夏彦,而是老爱板着脸的他。
她……不是在耍他吧?
“赤川先生……”他的沉默让她越觉不安及羞愧,“你……你什么都不必回答……”
这再明显不过了吧?如果他对她有一丝丝的好感,应该在她主动示爱之后有所回应,但他没有。
她想,她被拒绝了,以委婉的、善良的方式拒绝了。这是他对她仅能做到的温柔吧?
虽然难过,但她不后悔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暮人叫起了浓眉,神情懊恼。该死,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他表白呢?
昨晚他已打定主意不让她或任何事影响了他的心情,但今天她居然对他说“我喜欢你”?
知道她的心意,他固然觉得很惊喜,但这话怎能让她先说出来呢?身为一个男人,他应该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前先开口,不是吗?
当然,前提必须是……他也喜欢她。
他喜欢她吗?当然,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在对一个女人有所误解之际,却还无法将她的身影自脑海中拔除,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喜欢她”。
是的,他喜欢她,这是他可以肯定的事情。只是,他该如何回应她?转过身说“我知道了”,还是说“我也喜欢你”?或是什么都不要说,只需要给她一个温柔又热情的吻?
付着,他突然想到自己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不说,还一身的汗臭味。
该死,这么浪漫感性的一刻,他居然是这副模样……
当下,他毫不犹豫的拉开她紧扣在他腰间的手——
就在他拉开她的手的同时,美纪确定了一件事——她被拒绝了。
她羞惭地、尴尬地、怅然地将双手往后面一背,两只眼睛泛着泪光。
老天,这真是太丢人了。她只想赶快逃,逃开这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的一切。
转身,她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见状,暮人一怔。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眼泛泪光,拔腿就跑,但他知道他应该追上去。
当他跑到外头,她已经消失在街头。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视线所及之处毫无她的踪影。
“该死。”他低声咒骂着来不及追上她的自己。
不过,她如何一溜烟的就不见人影呢?就算他迟疑了一下,也没久到让她跑掉吧?难不成她是飞毛腿?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懊恼地返回办公室内。而此时,一个身影自公司附近的小巷里闪出,然后缓慢地、寂寞地独行在静寂的街头……
第七章
一回到家,暮人就打了通电话给代理执行长明石。“明石叔叔,是我。”
电话那头,已准备就寝的明石,声音显得讶异,“暮人少爷……”
“明石叔叔,我知道已经很晚了,但是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听他语气紧急,明石不觉紧张起来。“发什么事了吗?”
暮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连忙解释;“不是公司的事。”
“咦?”明石一怔,“那么是……”
“我想请明石叔叔帮我查一名职员的住址。”他说。
明石在京王建设里位高权重,当然也掌控人事资料,透过人事资料建档,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每个员工的基本资料。
“谁?”
“西新宿工务部的音无美纪。”
“音无美纪吗?”明石顿了顿,“你等我一下,我开个电脑。”
“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不过,”明石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
“我有话要跟她说。”他打断了明石,也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答答键盘声。
“星期一不能说吗?”明石问。
“星期一我就到轻井泽去了,而且,”他坦率承认:“我等不及要对她说。”
听他这么说,明石笑了笑,“听起来,她似乎是个很重要的职员。”
“是的。”他说。
“音无美纪……有了。”明石找到了美纪的人事档案,“要不要拿笔抄一下?”
“你念。”记个地址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根本不需要纸笔。
“西新宿三丁目25—8乙花园公寓三楼之一。”明石说着,“应该在西新宿工务部附近。”
“我知道了,谢谢你,打扰你休息,真抱歉。”
“暮人少爷,很晚了,你确定你现在要过去?”明石给他理性的建议,“也许明天再去比较好。”
他忖了一下,“我会再想想,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暮人坐在电话边思索了一会儿。明石说得一点都没错,现在已经快十点了,等他洗完澡再赶过去,最快也要十一点。十一点去打扰人家,妥当吗?
他不知道她是独居、跟家人同住,还是有室友?但不管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三个人,他一个大男人在此时登门拜访,都不是件合乎礼仪的事。
只是,真要等到明天吗?
该死,他又陷入了理性及感性的交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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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是洗了个澡,沉淀了一下,暮人还是作了一个不怎么理性的决定——现在就去。
如果他现在不去,他整晚都别想睡觉,因为他的脑海里会不断不断地出现她眼泛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骑着车,他来到了花园公寓的楼下。诚如她所说,她确实住在公司附近,因为这里离公司只需要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这是栋老式公寓,没有新颖的外观,更没有所谓的门禁。
他将机车停妥,上了楼。来到三楼一室前,他突然紧张起来。
要敲门了吗?来应门的会是谁?是她的家人或室友的话,他该说什么?如果是她,她会不会关上门,什么部不听?
老天,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异性伤脑筋。
赤川暮人,你是胆小鬼吗?人家一个女孩子家敢勇敢地抱住你,你却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赤川暮人,你不是这么没种吧?
不,他当然不是胆小鬼,更不是没种。小时候被高大的美国同学指着鼻子骂黄猴子时,他没有躲避,没有息事宁人,而是勇敢地反击。
他赤川暮人从来就不是胆小鬼,从来不是。
伸出手,他毅然地敲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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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美纪的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怎么都停止不了这样的循环。
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而且是毫无缝合的可能。
生平第一次丢掉了女性的自尊及矜持,向喜欢的男人告白,却是落得如此悲哀的下场。她想,就算她终有一天能恢复平静,重拾笑容,却还是忘不了他当时是多么决绝的拿开她的手……
天啊,她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么说?她还有脸见他吗?要是他在她面前露出了困扰的、尴尬的表情,她该如何?如果时间能倒退到几个小时前,她还会下同样的决定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隐隐约约地,她听到了敲门声。初时,她以为是邻居的门在叩叩的响着,但再仔细一听,那声音似乎是从她前门传来。
她翻身坐起,看了床头的闹钟。十一点十八分?谁敲她的门?
不管是谁,她知道自己都必须去看一看。虽然这敲门声不急,但看来会持续——如果她不应门的话。
走出房间,来到门口,她透过门孔一看,陡地一惊。
她没看错吧?外面的人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敲她的门?他怎么知道她的住处?他……他不是在两个多小时前拒绝了她?不自觉地,她退后了两步——
像是听到了声响,敲门声停了。
“抱歉,那么晚还来打扰。”门外传来低沉的、熟悉的声音,“请问音无美纪小姐住这里吗?”
她微张着嘴想回答,喉咙却干涩不已。
他找她做什么?因为她那时哭了?因为他有罪恶感?不,不关他的事,他有拒绝她的权利,不须向她致歉。
“有人在吗?”他续问。
她望着门,动也不动地。他会走吗?如果她一直不回应他的话……
此时,门外也安静下来。就这样,她沉默着,他也是。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叹息。她想,他要走了吧?
她应该松了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脏莫名的揪疼起来。
她抓着胸口,痛得再度流下眼泪。一个忍不住,她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音无?音无美纪?”门外,暮人清楚的听见了屋里啜泣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的近,就在门的另一边。他非常确定那是她,而这也让他间接的判断出一件事——她一个人住。
老天,她无助又伤心的啜泣在此时让他分外的自责,心疼。
“你开门好吗?”他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门里,美纪压抑着哭声,却难掩伤心的情绪。她想对他说“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但她发不出声音。
“你还在哭吗?”暮人贴着门,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对不起?她此刻最不想听见的恐怕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那代表他真的有罪恶感,他真的为了拒绝她而深感内疚。
他不须自责内疚,更无须道歉。他没有错,错的是不确定他的心意就冲动告白的她。
“开门,可以吗?”有些话,他想当面跟她说,而不是这样隔着门板。
他想看见她的表情,看见她的眼睛,他想确定她真正的心意。
她强忍悲伤,声音低哑地说:“请你回去吧。”
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他松了口气。“不,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拜托你,让我保有仅剩的自尊。”说着,她又忍不住低泣。
听见她的哭声,他的心一阵揪紧。
“很抱歉,我不该让身为女性的你先……”
“不要说了。”她打断了他,既伤心又羞恼,“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你。”
“音无……”他能理解她为何说她必须保有仅剩的自尊。
抱住他、对他说“我喜欢你”,这对她来说,势必得经过相当的挣扎才能做到。
“拜托你走,”她哀求着,“请给我时间……”
“如果我能等,就不会现在来。”他说,“你不见我,我今晚一定会失眠。”
听见他这么说,她心头一震。
他有那么深的罪恶戚吗?拒绝了她、让她如此痛苦伤心,他觉得歉疚吗?因为歉疚,所以他必须立刻见她并向她致歉?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不希望他因为拒绝了她而产生罪恶感,那是不必要的。
“赤川先生,我已经没事了,所以你……”
“如果你真的没事了,开门吧。”他说,“让我亲眼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她沉默地站在原处,怔望着那扇门。
门的那边是他,而她只要伸出手,打开门栓及门炼就能看见他。
她是多么渴望看见他,但此刻的她用什么脸见他呢?她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对他露出自然的、亲切的笑容了。
“音无?”因为她又没了声音,他试探地问:“你还在吗?”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开门,我会在这里等,等到你出来。”他的语气坚定,“你总得出来的,不是吗?”
“赤川先生……”
“你已经说了你想说的话,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让我说我想说的话呢?”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他还有什么话想说呢?在他拿开她的手时,一切不是都无须言语了吗?
“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
“我不认为你已经明白。”他打断了她,“为了避免阴错阳差的误会,你还是开门吧。”
听他的口气,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并离开的。
也许她该开门见他,反正她的心已经碎了,不在乎再来一次。
如果他必须清楚的拒绝她,或让她知道他拒绝的理由,那么她就该让自己对他彻底死心。下定决心,她咬着唇片,强忍住泪,毅然决然地拿掉门炼,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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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她打开门,暮人露出了喜色。但当他看见她两眼红肿,明显已经哭了很久的时候,他的心又一紧。
“很抱歉。”他说。一直以来老是“抱歉”不离口的是她,但今天晚上,他已经不清楚自己说抱歉的次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