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问你,你是用左手杀她?还是右手杀她?”
“我……”一时之间,边静答不上来。
“边静,”褚祺蹙眉,“罗雨怀只被刺了一刀,你所谓的一直刺根本不是真的,还有,杀她的人惯用左手,可你是右撇子,对吧?”
边静木然,眼泪扑敕簌的往下掉。
褚祺摇头笑叹,“想不到你对他的爱意如此坚定浓烈,居然将没做过的事揽在身上,可你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吗?”
闻言,边静一震。是啊,这是欺君之罪,可她不在乎,为了救南宫纵,她什么都愿意做。
“皇上,”这时,帘后传来一个声音,“您不必这样吓她吧?”
下一瞬,南宫纵神情自若的自帘后走了出来,边静当场呆住。
“夫君?”她困惑不已。
方才一直藏身帘后,把她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南宫纵温柔的、深情的看着她。
“你好大的胆子。”他唇角、眉眼都带着笑意,“杀人这等重罪,你居然敢乱认?”
“你……”她慌乱的看着褚祺,再看着宁妃,发现他们脸上都是一脸轻松,“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妹妹,”宁妃将她扶起,“皇上根本没有定平远侯的罪,这一切都是作戏。”
“作戏?”她更糊涂了,“作什么戏?”
“边静,仵作早就验过罗雨怀的尸体,以平远侯的高度杀害罗雨怀,刀子绝不是以那样的角度刺入,凶手是个个子比罗雨怀还矮小的人,而且是个左撇子,也就是说平远侯绝不是凶手。”
“那为什么……”
“我进到罗雨怀的房间前,曾跟一个面生的婢女擦身而过,我怀疑她才是真正的凶手。”南宫纵解释道:“在她身后必有指使之人,对外放出我已认罪的消息,便是为了让那人松懈并露出马脚。”
“边静,朕与平远侯正着手调查,也已有眉目,你不必担心。”褚祺看她刚才哭得那么伤心,也觉得不忍。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她看着南宫纵,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紧绷的情绪一放松,她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南宫纵也顾不得褚祺跟宁妃在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安慰着。
“别哭,没事了。”
褚祺跟宁妃相视一笑。
“平远侯,”褚祺走向宁妃,牵起她的手微笑道:“朕将这御书房借给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说罢,他便牵着宁妃步出了御书房。
褚祺与宁妃离开后,南宫纵便抬起边静哭泣的脸,温柔的为她拭去眼泪。
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真正的凶手现身而作的戏,边静固然感到放心,却也气他对她隐瞒,让她如此担心害怕。
“为什么要瞒着我?”她语带埋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秋嬷嬷都病了吗?你知道毅儿他……”
话未说完,他重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抱歉,我不是存心骗你。”他低沉的声音无比温柔,“府中或许有对方的耳目,为了让对方以为诡计得逞,我不得不骗你们所有的人。”
“你应该告诉我的,那么我就不会……不会这么……”她想起这些日子的悬心挂念,忍不住又是一阵哽咽。
他心疼又自责的将她牢牢抱住,“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你若生我的气,便打我几拳出气吧。”
她哪舍得打他?知道他平安,终会回到她身边,她哪还舍得气他打他吗?
她伸出手,用力的环抱住他,感觉到她是如此的使劲,南宫纵微怔。
“静儿……”
“别再吓我了,拜托。”她声音软软的,带着惹人怜爱的央求。
他内疚地叹气,“不了,再也不了。”
有过这一次,他怎忍心再吓她?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他看见了她对他的真心,也确定了她对他的爱。
第10章(1)
南宫纵下狱两个多月了。
平远侯一位空悬,几位大臣奏请皇上册封南宫纵的叔父南宫远为平远侯,其中尤以罗谦最为激烈。
南宫纵冷落他女儿,还把人给杀了,他自然有着满腔的怨恨及不满。
“皇上,平远侯向来由南宫家世袭,如今南宫纵因杀人入狱,平远侯一位空悬,理当由南宫家的其他人继任。”罗谦说道:“南宫家目前最有资格继任侯位的非南宫远大人莫属,微臣与几位大臣都认为……”
“罗卿,”褚祺打断了他,“关于此事,朕早有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皇上认为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褚祺点头,“没错,朕已决定让南宫毅继任平远侯之位。”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罗谦下意识的看向南宫远,只见他神色丕变。
“皇上,南宫毅只是个小娃儿,怎能……”
“是呀,皇上,虽然众人皆知南宫纵是蛮夷女子所生,至少父亲还是南宫家的人,但南宫毅……外面有一些谣传,说他是南宫纵死去的妻子与不知名的男人所生,根本不是南宫家的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底下议论纷纷。
“谣言止于智者。”褚祺态度坚定,“众卿家都是读书人,明是非,辨真理,怎能轻信那些市井传言?”
“可是皇上……”
“别说了,朕心意已决,莫再多说。”说完,他视线移到南宫远身上,“南宫大人,你对此应该没有意见吧?”
南宫远立刻恭谨一揖,“不管谁继任平远侯一位,都是我南宫家的人,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褚祺满意的一笑,“南宫大人有此胸襟,真是太好了。”
下朝后,南宫远及南宫翔父子步出大殿,一路疾行回到东阳门外候着的马车上。
进了马车,南宫翔便气急败坏地道:“皇上真糊涂,居然让一个黄口小儿继任平远侯?那小杂种身上流的根本不是南宫家的血,皇上究竟把爹您放在哪里?”
南宫远神情凝沉,若有所思。
“爹,您怎么不说话?难道您服气?”
南宫远斜睇了他一眼。“我当然不服气,但光是不服气就能解决事情吗?”
闻言,南宫翔一楞,“爹的意思是,您已经想到对策了?”
“只要那小杂种死了,南宫家还有谁能与我相争?”南宫阴沉一笑。
南宫翔先是一楞,旋即恍然大悟。
于是南宫远一回府就开始布署,第三日午后,范氏便造访侯府。
边静要辛老爹先将之领到花厅奉茶,没多久便带着南宫毅来到花厅。
“婶娘,让您久候了。”
范氏一见她,便一脸怜惜的牵起她的手,“哎呀,孩子,瞧你瘦的。”
她一笑,“谢谢婶娘关心。”
范氏看着一旁的南宫毅,眉心一蹙,“你们都吃苦了吧?”
边静不语,满脸神伤。
“唉,”范氏轻叹一声,“这阵子发生了这些个事,真是够乌烟瘴气的……”
她看着边静,拍拍她的手背。“这样好了,带着毅儿跟婶娘出门散散心吧。”
边静微顿,“散心?”
“我知道之前你跟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闹过一些不愉快,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嫁进南宫家,就是南宫家的人,家人有难,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听着她这番话,边静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婶娘,侯爷如今还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判决,我真的很担心……”
“皇上向来器重用纵儿,虽说他犯的是杀人重罪,不过我想皇上不至于会要他的命。”范氏面露无奈,“不过关个十来年应是跑不掉了。”
“十来年?”边静惊呼。
“你还年轻,十来年一下子就过去了,别想了。”范氏说罢,将她拉了起来,“走走走,咱们散心去,别老窝在家里咳声叹气。”
边静感激的一笑,点了点头。
就这样,边静和南宫毅随着范氏一行人来到城郊的百庆湖游憩。
大家走走看看,累了便在湖边休憩品茗,那几个随行的仆婢忙着烧水烹茗,准备茶点,范氏便跟大媳妇查氏陪着郁郁寡欢的边静聊天解闷。
谈话之中,查氏还为之前儿子欺负南宫毅之事向她道歉。
没多久,一名瘦小的婢女将茶端了过来。“茶煮好了。”
范氏点头,“快拿给我侄媳妇尝尝。”她笑视着边静,“这茶是我托人从南方带回来的,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呢。”
“是吗?谢谢婶娘。”边静从瘦小婢女手中接过茶杯,以袖略掩,就口喝下。
范氏看着她,“如何?”
她颔首微笑,“我不懂茶,不过很好喝。”
“好喝就多喝一点。”范氏又吩咐婢女呈上一杯。
不一会儿,边静突然觉得不适,“头好晕……”
“娘,娘,你怎么了?”一旁的南宫毅不安的看着她。
“哎呀,许是最近过份担忧,心神耗弱吧?”范氏驱前扶着她,“毅儿乖,让你娘休息一会儿。”
“可是……”南宫毅不放心地看着边静。
“放心,婶婆会照顾你娘的。”范氏安抚着他,并吩咐瘦小婢女带着他去湖边玩。
“小少爷,我们去看鱼好吗?”瘦小婢女拉着南宫毅的手,“我很会抓鱼喔。”
“毅儿,你就跟着这位姊姊去,让你娘歇歇。”查氏也说道。
南宫毅点点头,便跟着瘦小婢女走开,范氏再转头看边静,她已经昏睡过去。
两女相视一眼,查氏面露不安,“娘,不会被发现吧?”
“放心吧。”范氏老神在在。
“可毅儿只是个孩子……”查氏自己有儿子,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欲成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范氏瞪她一眼,“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出头?”
查氏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同时间,瘦小婢女带着南宫毅去看鱼,她蹲在湖边,指着荷叶底下游动的小鱼,“小少爷,你瞧,是小鱼。”
南宫毅靠过去,认真的看着。
瘦小婢女一手搭着他的背,一手指着水里,“我刚才看见一尾红色的鱼,很漂亮呢。”
“在哪呀?”
瘦小婢女目露杀机,唇角一勾,“你下去就看得见了。”说罢,她朝他背上一拍,将他整个人推进水中。
南宫毅奋力挣扎,那婢女一手压住他的头,让他挣不出水面,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突然,一颗小石头准确无误的砸在瘦小婢女的眼角,她疼得松了手,还没回过神,一道黑影闪电似的窜到她面前,一把剑指向她的颈子。
这时,南宫毅蹦出水面,虽然全身湿透,但没有大碍。
他看着那背光的男人,兴奋地大喊,“爹!”
瘦小婢女闻声,陡地一震。“南宫纵?”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早在附近埋伏的南宫纵深深一笑。
此时,一群隶属于侯府的密卫赶至,将范氏等人团团围住。
范氏等人惊慌失措,全挤在一起,但更令她们吃惊的是,刚才还昏迷不醒的边静突然醒来,一脸神清气爽。
“你……你……”范氏惊惶的看着她。
边静一笑,取出藏在袖中吸饱了茶水的帕子,“婶娘,您的茶我可不敢喝。”
这时,南宫纵将瘦小婢女交给密卫,抱着全身湿漉漉的南宫毅走了过来。
边静立刻驱前关心,“毅儿,你没事吧?”
南宫毅摇摇头,“娘,我一口水都没喝到呢。”
南宫纵笑视着她,“幸好上次三皇子溺水后,你就开始教毅儿游水闭气,这会儿可派上用场了。”
“我可不希望再来一次。”她摸摸南宫毅的小脸,温柔的道:“毅儿没吓着吧?”
“没有,我很勇敢喔!”
闻言,南宫纵朗声大笑,“果然是我南宫纵的儿子。”
“南宫纵,你、你不是……”范氏简直难以置信,“你不是在大牢里吗?”
他冷冷瞪向意图谋杀他儿子的范氏,“你好狠毒的心,他不过是个孩子。”
“我……此事与我无关!”范氏狡辩。
“与你是否有关,等到了皇上面前再做定夺。”他一声令下,“带走!”
而南宫纵亲救妻儿的同时,刑部尚书高俊也擒下了南宫远父子,三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便被蒙眼套头押上马车,快马直奔京城。
抵达京城,高俊将三人押进宫内。到了大殿外,三人才得见光明。
“高大人,这究竟是何意?”南宫远惊慌失措。
“高俊,你到底在做什么?可知道你擒的是何人?”南宫翔如今有个御前御前行走的官职,说话也挺张狂的。
高俊深深一笑,“南宫大人,皇上正候着三位,请。”
父子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透露着疑惑,不安地前后步进殿内,只见两旁列着宫内御林军,褚祺坐在龙椅上,正悠闲安适的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而一旁还有一个人,正是南宫纵。
三人看见南宫纵安坐一旁,神情疑虑不安。
南宫远脚步有点迟疑地上前,“臣等参见皇上。”
褚祺放下茶杯,神情轻松,“南宫大人,高大人没惊吓到你吧?”
“臣愚钝,实在不知道皇上为何……”
褚祺抬手打断了他,然后一声令下,“将人带出来。”
两名内卫将一个瘦小婢女押到殿上,南宫远父子三人一见她,神情丕变。
“南宫大人,此女名叫萧缇,是名杀手,你可认识?”褚棋问。
南宫远果断的摇头,“皇上,臣不认得此人。”
“喔?”褚祺唇角一勾,“可是她就逮时,正跟你的妻子范氏及你的长媳查氏在一起,她们也不认识她?”
南宫远倒抽一口气,顿时哑然。
“南宫大人,”褚祺深深一笑,“范氏与查氏此时都在宫中。”
闻言,南宫远父子三人大惊失色,“什么?!”
“放心,朕没为难她们。”褚祺轻松的一笑,“南宫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可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皇上,”南宫亮突然下跪,“不关臣的事,臣虽知情,可是并未……”
“大哥!”南宫翔怒斥,“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亮指着他的鼻子,“人是你找的,本来就与我无关!”
“住口!”南宫远一脸大势已去的表情。
“叔父,”此时,南宫纵开口了,“侄儿真没想到您为了夺位,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先是杀了罗雨怀嫁祸于我,又意图谋杀我儿夺其爵位。”
“南宫纵,你少含血喷人!”南宫翔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认账。
南宫纵自袖中取出二百两银票,“翔弟,萧缇在罗雨怀遇刺身亡后拿着这张银票到票号兑钱,这张银票可是你亲手开立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假冒我的名字开了银票?”南宫翔继续狡辩,“或许就是你假冒我的名字雇用杀手杀了罗雨怀也说不定!”
“荒唐。”褚祺见他见了棺材还不掉泪,愠怒地拍桌,“虎毒不食子,难道平远侯会雇杀手杀害亲儿?”
“那小杂种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许是他早就想杀了那孩子,便趁机嫁祸给我!”南宫翔反过来指控南宫纵,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