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边静倒抽了一口气。
“侯爷,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试着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若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势必要说出她和桑默是兄妹的事实,可这么一来,桑默的身分就会被揭穿。
南宫纵知道桑默这号人物的存在吗?若知道眼前的男人便是袁秀熙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做何感想?
不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桑默的身分。
“侯爷,我是为了跟李家姑爷商讨购书赠与幼塾之事而在此见面,我俩之间绝无不可告人之事。”她极力解释着。
南宫翔冷笑,“呵,你这是骗三岁孩子吗?商讨购书之事为何得偷偷摸摸的,还一再见面?”
南宫翔在一旁加油添醋,火上加油,那嚣张嘴脸让边静几乎想说出他跟罗雨怀在小筑偷情之事,可这事态严重,若是揭露,恐怕会害死两条人命。
“三爷,你不要含血喷人。”她气恼不已。
“我含血喷人?”南宫翔挑眉,“真是笑话!大家都看见你跟周定安幽会,你还说我是含血喷人?他转头看着一语不发,神情凝肃的南宫纵,“堂兄,这可是南宫家之耻,你要怎么处置她呢?”
南宫纵两只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边静,脸上读不出任何的情绪。
“侯爷,请你相信我。”边静真诚的看着他,“我发誓,我跟李家姑爷是清白的,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你信吗?”南宫纵声音冷沉。
她一愣,“什么?”
“若我与一个女人在这种茶房里一再见面,却说只是为了买书,你信吗?”
她一时语塞,若立场对调,她信吗?当然不,鬼才信。
“你不认与我的婚姻,便是因为他?”
她瞪大眼,“不是的……”
“已经多久了?”他目光一冷,“你跟他已经多久了?”
“不,真的不是那样……”边静急了,因为她在他眼里发现杀机。
“侯爷,”桑默见边静被误解,急着上前,“我跟小静……”
南宫纵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冷冷地瞪着他,“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南宫纵的妻子,平远侯夫人。”
“我知道,我只是……”
“我该现在就杀了你。”他恨恨地说。
边静一听他说了这句话,心脏像是瞬间被冰冻,她怕桑默有生命危险,情急之下。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死以证清白。
“侯爷,我是清白的!”她说完,一头朝柱子撞去,当场失去意识。
待她幽幽转醒,只觉得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痛,她慢慢的恢复意识,也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她失去意识的这段期间,桑默没遭遇不测吧?
老天爷,千万别让桑默出事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李书欢肚子里的孩子就没爹了。
她猛然睁眼,整个身体弹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侯府,南宫纵正静静的坐在一旁。
“侯爷,”她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衣服,满脸焦急,“他没事吧?你没杀他吧?他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她急急忙忙爬下床,跪在他跟前,还磕了两个头。
“这是你第二次跪下来求我。”他声音冰冷,但眼底却映着懊恼跟受伤。
上次她跪下,是求他让她可以照顾受伤的他。那次,是为他。
这次她跪下,是为了保全另一个男人。
她抬起头,“侯爷,我……”
“他真有这么重要?”
“他……”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侯爷,他跟我……我们……”
“没有爱的结合注定是一场悲剧。”他苦笑,“老天爷,这是祢跟我南宫纵开的玩笑吗?又让我碰到了。”
他的胸口像被千刀万剐着,痛到他几乎快无法招架。他以为自己够坚强,他以为自己早已无情无爱,原来并不是这样。
“侯爷……”
南宫纵目光一凝,“边静,你是我第一个真心想娶的女人,我以为你终会爱上我,没想到……”
他那悲伤的眼神、表情及声音,让边静感到心疼,她多么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可她又担心桑默会有性命危险。
“侯爷,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她为自己伤了他而流下自责的眼泪,“请你相信我,请你别伤害他……”
南宫纵伸出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这眼泪是为他流的吗?”
“不,不是的!”她摇摇头,“这眼泪是惭愧,是内疚……”
“惭愧?内疚?”
“我不想伤害侯爷,可是……”
“她跟你说了同样的话。”他幽幽地道,“她说她不想伤害我,可是她还是爱那个人。”
闻言,边静心头一震。那个“她”说的应该就是袁秀熙。这么说来,袁秀熙跟他坦白过了?
“毅儿的娘当初嫁到慕天城来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为了南宫家的名声,也不想她因此受审,于是我跟秋嬷嬷隐瞒了此事。”
她惊疑的看着他,“侯爷,你是说……”
“毅儿不是我的亲骨肉。”他证实了此事,“南宫翔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没碰过她,毅儿亦是她跟爱人所有。”
他为了保住袁秀熙跟孩子,竟如此隐忍……秋嬷嬷说得没错,他是个好人,不管他所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模样,他真真切切是个心热的人。
“我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会忘了那个男人,谁知生下孩子后,她对他的思念更深了,”他眼底闪过一抹悲哀,“她无心照顾毅儿,整天犹如行尸走肉,我无计可施,最后便下了一个赌注……”
边静微怔,“赌注?”
“我准她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条件是不准把她跟那个男人的骨肉带走。”他苦笑,“我以为她会因为毅儿留下,未料她还是走了。”
“走?”
“她回老家去找那个男人了。”
边静楞住。他所谓的“走”,原来不是指袁秀熙自杀,而是离开了。可要是袁秀熙已经离开慕天城,为何他们一直没等到她回来?她去哪里了?
“当初我虽难过,但还是让她走了。”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竟乞求道:“可现在,我一点都不想放开你,你是我怎么都不想放手的女人。所以……只要你不再见他,我便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只要你留下。”
第9章(1)
听到他这番话语,边静清楚的明白到他对她的爱恋是如此之深,她既感动又歉疚,原来她一直误会了他。
她以为他是变态的蓝胡子,他夺走袁秀熙的生命,可原来他是这么温暖又有情的人,她怎么会离开他?她巴不得现在一把抱住他,告诉他“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她眼底盈着泪,“你恨毅儿的娘吗?你恨那个男人吗?”
他神情平静地摇头,“不恨。”
“真的不恨?”
“若是有恨,我不会把毅儿当亲生儿子养。”
她语带试探,“若你见到那男人,会对他做什么事吗?”
他沉默了几秒,淡淡说:“我只希望他好好照顾她,不要辜负她对他的爱。”
听到他这些话,边静安心了,她相信他不会对桑默做出什么报复行为了。
为免他以为她跟袁秀熙一样爱着别的男人,她决定说出实情,并表明自己对他的心意。
“侯爷,”她握住他的手,诚挚的凝望着他,“有些事,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了。”
他狐疑地看着她。
“周定安是我的哥哥,亲哥哥。”
南宫纵眉心一蹙,“什么?亲哥哥?”
“他不叫周定安,他是桑默。”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他对“桑默”这个名字非常陌生,这表示他知道袁秀熙有爱人,但不知是谁。
“我跟哥哥来自秀水县。”
他微讶,“秀水县?那不是……”
“是的,我们跟毅儿的娘亲袁秀熙都是秀水县人士,而且我们的父亲是袁家的长工,我们兄妹俩自小在袁家长大,跟秀熙姊也是一起长大的。”
闻言,敏锐如南宫纵,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了。“难道你的兄长是……”
她一脸抱歉,“是,我哥哥就是秀熙姊的爱人。”
南宫纵震惊,他微微的倒抽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爷,请听我说……”于是,她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包括她为何来到慕天城,桑默又为何隐姓埋名,还成了李家姑爷的事都说了出来。
知道她、袁秀熙及桑默的关系后,南宫纵惊讶不已,久久无法言语。
边静不安地看着他,“侯爷,你生气吗?我骗了你,而且我哥哥是……”
他深深注视着她,严肃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没生气。”他抚摸着她的脸,“反之,我很高兴。”
“高兴?”
“我很高兴他是你哥哥,不是你的爱人。”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边静羞怯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你可真是磨人。”他苦笑,“若你一开始就对我说实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你看起来那么可怕,我怎么敢说呢?”
“可怕?”他微拧眉,“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你态度冷冷的,外面又那么多关于你的传闻,我以为你杀了秀熙姊,当然觉得你可怕。”
“那现在呢?”他深深注视着她,“还怕吗?”
迎上他那深情又炽热的眸光,她羞赧地道:“不怕了,我现在知道你是个好人。”
“你确定?”
她点点头,“我想,秀熙姊不是无情的丢下毅儿,而是知道你是个好人,会好好的养育毅儿才不带他走。”
“真难得,你居然会夸赞我……”说着,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记,想再亲一下时,她突然推开他。
“那秀熙姊呢?”她看着他,“你已经让她离开,那么她为何没回秀水县跟我哥哥相守?”
“这件事我会派人尽速查明,你放心吧。”
“嗯。”她点点头,安心一笑。
“秀熙的事你别担心,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跟交代,倒是你……”他眼底满是浓情。
“我怎样?”
“既然你对我有爱,我们是不是可以当真正的夫妻了?”他将她紧紧抱住。
“这事不急吧?”她差红了脸。
“我很急。”他毫不隐藏他对她的渴望。
“我……我刚撞了头……”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彩,深深一笑,“我不会弄疼你的。”
南宫纵以边静的名义向庭馨书肆买了一批书籍送给幼塾,替她化解了此次的危机。南宫翔陷害她不成,懊恼不已。而南宫远也责怪他见猎心喜,反倒误事,将他狠狠的训了一顿。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宫远气恼地说。
“爹,我是有了十足十的证据才去抓她的,没想到南宫纵竟然会为了维护她而……”
“抓她?”南宫远瞪着他,“抓奸要在床,她跟那个男人只不过一起喝茶,就算有可议之处,也不至于能安上什么罪。这下可好,南宫纵非但没治她罪,还帮她解了套。”
“这……我也没想到啊!”
“你没想到的可多了。”南宫远冷哼,“你可知道那个周定安是什么人?”
南宫翔微楞,“他不就是李家的女婿吗?”
“他的本名是桑默,是边静的亲大哥。”
闻言,南宫翔一震,“这不是真的吧?”
“这事是南宫纵亲口说的,而且我也派人去确定过了,他们确实来自秀水县,是一对兄妹。”南宫远说着,又气恼的瞪他一眼,“瞧你多事!”
“爹,我也是想帮您呀!”南宫翔一脸无辜,“不把南宫纵拉下来,爹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平远侯?”
“我自有打算,现在倒让你坏了事。”南宫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爹有什么打算?”
“甭提了,都让你破坏了。”南宫远没好气地说。
南宫翔被父亲刮了一顿,悻悻然地闭起嘴,须臾,他想起一件事,困惑不解。
“话说回来,有件事情倒是奇怪,为什么她没把雨怀的事说出来?”
南宫远拧眉,“罗雨怀什么事?”
“她曾有意无意的暗示雨怀,说知道她红杏出墙之事。”
“什么?!”南宫远面色一变,“你是说她知道你跟罗雨怀……臭小子,我早警告你不要再碰罗雨怀!”
“爹,我就不信她真知道什么,要是她知道,为何不抖出来?”南宫翔不以为意地。
“你……”南宫远气恨的瞪着他,“要是让南宫纵抓到你的小辫子,我们家永远别想翻身了!”
见父亲如此激动,南宫翔似乎也意识到事态严重。
“爹,您也别太担心,若是她知道什么,怎么会不说出来反咬我一口?我看她应该也是猜测的……”他安抚着南宫远。
“要是她真看见了什么呢?”南宫远神情严肃,“廊道未封之前,你多次到侯府去跟罗雨怀私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能确定没被人发现?”
“爹是说……”
“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南宫远若有所思,突然,他灵光乍现,“有了!”
“有什么?”南宫翔疑惑地问。
“要拉下南宫纵,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传闻成真。”南宫远高深莫测的一笑,眼底迸出杀机。
“让传闻成真?”
“你不用多事。”南宫远目光犀利地看着小儿子,“告诉你,你只会坏事。”
自从那天南宫纵抱着昏迷的边静回来后,所有人都发现他变得不同了,从前那个总是冷若冰霜,犹如修罗的平远侯,如今有了笑容,有了温暖。
边静带着南宫毅搬进观心院,往昔寂静无声的观心院,现在总是欢声笑语不断。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切的改变全是因为边静,她柔软了南宫纵的心,温暖了他的生命,让他体会到幸福的滋味。
这日,南宫纵将桑默请进侯府,奉为上宾。这是桑默第二次见到他,紧张依旧。
日前,他已从妹妹口中得知南宫纵并未杀害袁秀熙,而是放她自由,及南宫纵知道他便是袁秀熙当年无论如何都要相守的爱人,就算南宫纵并不记恨,也没追究此事,但他终究是当事人,立场难免尴尬。
“大舅子不要拘束,你我是自己人。”南宫纵牵着边静的手,脸上有着愉悦轻松的笑意。
“哥,夫君这次请你进府,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咦?”桑默疑惑,“不知侯爷有什么需要小人……”
“大舅子。”南宫纵打断了他,“你是我娘子的大哥,不用什么小人不小人的。”
“是……”桑默还是恭恭敬敬的。
边静看着一旁的的南宫纵,“夫君,还是由我来说?”
“嗯。”南宫纵点头。
“哥,”边静一脸认真,“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他一怔,“难道已经找到秀熙了?”
边静摇摇头,“不,夫君派出去的探子还没追查到秀熙姊的下落,今天我们邀你进府,是为了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