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严冠威快速地解决午餐,抢在所有人回来之前回到办公室,看见筑香不在座位上,他脚跟一旋,立即往茶水间走去。
果不其然,她每天中午这个时候都会在茶水间清洗便当盒。
看见她,他偷偷松了口气,虽不情愿,但他发现自己匆匆解决午餐、回公司、进茶水间,一连串行为背后目的都是为了跟她单独相处。
早上看见她将杯子跟保温瓶洗净,就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找机会把东西还给他,所以他提早回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一出现茶水间门口,筑香马上就察觉到了。
她缓缓侧过身,迟疑的抬眼看向他,仅以点头当作打过招呼。
严冠威没有回应她疏离的客套,冷着俊脸,长腿一跨,几个大步走到她身边,看见水槽里只有便当盒。
她今天忘记带新的杯子来公司?
筑香看见他的动作,误以为他是跟她要杯子,赶紧从烘碗机里拿出他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已经洗干净了,你现在就可以用。”
严冠威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伸手拿过沉重的保温瓶,把杯子留在她白嫩的小手里。
下意识的,他不想跟她断得那么干净。
“我买了新的杯子。”他冷冷地开口解释。
是吗?可是她早上没有看见他拿新的杯子倒茶呀?
“可是……”她还是想把他的东西还他。
“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你可以丢掉或是拿去用。”他不带感情的嗓音听起来很冷。
“好,我了解了。”筑香将杯子放回烘碗机里。
这代表是吗?严冠威皱起眉。
把他的杯子当成爱心杯吗?任何有需要的人,都可以自由拿去使用?
他怒瞪着她,她就非得这么糟蹋他的好意不可?
“怎么了?”筑香转过头,看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严冠威气结,死命瞪着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要他怎么说?想说的话全像是关心她。
他想问,你的肚子是不是还很痛?是不是忘了带新的杯子来?要不要先用他的杯子泡些热可可喝?
他要她把杯子丢掉或是拿去用,结果她说了解……了解个屁!
如果她真的了解,就不会直接当着他的面,狠心地把他的好意放回那个该死的烘碗机里!
“我有件事想问你。”严冠威沉住气,脑中突然掠过她之前说过的话
“公事吗?”筑香把洗好的便当盒放进烘碗机里,嘴上不忘交代着,“等我一下,马上好。”
全公司上下,大概只有她会以为他公事上有问题需要人协助。
他懒得说破,暂时让她这样以为也没差。
严冠威没有看向她,直接走到她身边,从烘碗机里拿出原本属于他的杯子,准备泡杯热可可。
“不是要讨论公事?”筑香困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到底是谁说不要杯子,结果又拿去泡东西?出尔反尔,幸好她没有真的拿来用。
“谁说要跟你讨论公事?”他懒洋洋的反问。
“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她盈满疑问的眼神迎上他。
“我跟你讨论难道就只有公事?”他撇撇嘴。
“不然呢?”两人的私交不是到昨天为止?
第6章(2)
严冠威一时气结,沉下脸瞪着她,拼命告诉自己绝对要捺住性子。
轻咳两声,他开口道:“我想问……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快速地看她一眼,收回视线,往杯子里舀进几匙可可粉。
“什么话?”她说过那么多话,搞不好连自己都记不住。
“你说,如果遇见真心喜欢的人,我们的体验就终止,而且要为对方保密。”他专注的目光始终定在手中的动作上。
“我是说过没错。”记忆中,她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提出终止,是因为……遇见真心喜欢的人了?”他语调干涩地问。
“没有。”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没有?”严冠威停下手边的动作,淡淡地瞅着她一眼。
“说没有其实不恰当……”筑香低声咕哝。
“什么意思?”他听进去了,心脏倏然紧缩。
“什么意思?”情况有点复杂,又不好明说,想了一下,她尽量轻描淡写地道:“我提出终止时因为遇见了真心喜欢的人没错,但这个人不是别人。”
“我认识?”严冠威皱眉,脑子开始跑过一串名单。
“算是吧。”不就是他本人?
“谁?”他想要知道确切的名字。
筑香一愣,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仔细,连忙随口敷衍,“他是谁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他扯动嘴角,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重点是,我不想和这个真心喜欢的人越陷越深。”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奸诈,只想要谈恋爱里美好的部分,却不愿承担恋爱可能带来的风险。
“你怕爱上对方?”严冠威逐步抽丝剥茧地问。
“这个我不怕。”她回答得很笃定。
他挑眉,表示不相信。
“我是怕爱上后,又从身上剥离的那种痛。”她体验过,所以尽可能避免相同的痛苦再度发生。
父母离异是第一痛,随后他们各自另组家庭,对她来说是第二、第三痛。
考上大学后,她再也没有跟家人同住过。
一个人,很好。
谈一段没有负担、不用冒险付出真心的恋爱,就不会受伤,对她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不是每个人都对感情随便!”他板起脸吼道。
“是吗?”筑香轻轻地笑了笑,“不知道是谁跟我说过,劈腿在现代是家常便饭的事?”
“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烂!”严冠威冰封的俊脸越发难看,口气又直又冲。
“这么说是我手气不好,两眼半瞎,才老和会劈腿的男人谈恋爱?”她交过几个男友,结果都是这样收场。
“别因噎废食。”严冠威一脸不高兴地横她一眼。
“奇怪,”眼波流转,她试着转移话题,“你不是从小就住在国外,竟然还懂成语?”
“谁告诉你我从小住在国外?”他眼神一闪,追问道。
“在茶水间里不小心听到……你本人可能不清楚,你可是茶水间跟女厕里热门的话题人物耶!”
严冠威嘴角抽搐,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情绪被眼前这娇小的女人轻易掌控住。
“你干嘛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筑香不明所以,不管他满脸黑线,仍努力强调重点,“这可是赞美!”
“我怎么听不出来?”严冠威冷哼一声。
“这代表你受欢迎的程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喔?她们都聊些什么?”他没好气地道:“说我会劈腿?”
他是跟她谈她,她却硬把话题扯到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闪避的态度让他一肚子气。
换做别人,敢在他面前顾左右而言他,他铁定狠狠赏对方一记怒瞪。
“没有。”筑香把早上听起来的对话内容告诉他,“不过,听说你很难约。”
“那是她们。”
“啊?”意思是别人约他,他就会答应?
冷眸瞄着她不明所以的脸,他脑袋里的烈火又再度轰一声猛烈爆燃开来。
“我跟你不是出去过好几次?”严冠威耐心尽失,咬牙低吼。
“可是我没有约过你。”筑香仍装傻。
“对,因为都是我约你!”他冷眼看着她闪避的态度,气她不肯好好面对两人之间的问题。
“好像真的是这样……”她帮他找了个理由,“你很信守承诺。”
“怎么说?”
“跟你体验恋爱真的很捧。”只可惜她不敢玩真的。
“那为什么不继续?”严冠威眼睛一亮,逮到机会就鼓吹她。
“再这样下去,要是我想假戏真做怎么办?”算她没种好了,她怕的事情有一卡车那么多!
没办法,谁教她本人的经验加上身边友人凄惨的恋爱状况,让她望之却步。
第一,怕陷进去;第二,怕被劈腿;第三,怕欺骗,连他帅到冒泡她也怕,怕他被别的女人看中,一下子就把他拐走。
“那就来啊!”怕什么?
“说得真轻松,要是我跟你玩真的,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左搂右抱,不是劈腿是什么?”
看,还没开始来真的,就发现两人的认知差了一大截。
“我抱谁了?”严冠威质问道,不满她乱扣罪名。
“这是比喻。”筑香翻了个白眼,“像你早上那样,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一定会大吃飞醋。”
幸好她不是,整天泡在错缸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只要跟我说明,我会离那票女人八百公里远。”
“但是来不及啦!看到了,心里就会不舒服。”
“我连她们的手指都没碰到,闲聊两句也算劈腿?”基本上,他连话都很少跟她们说,通常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微笑。
不像她!连跟别间公司经理都可以轻松地有说有笑,他想到就火大!
“不算劈腿,但那些女人是带有目的的接近你,我觉得是男人就要懂得自动避开,所以,如果我是你的正牌女友,心情绝对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变得很糟。”语毕,她又补充了一句,“瞧!跟我谈恋爱很累吧?我很容易吃醋的。”
严冠威静静凝视着她,心中顿时涌上万千感触。
跟她体验恋爱很美好,跟她斗嘴很刺激,但他不喜欢她对爱情的看法,更恨她像鸵鸟直接把他关在心门之外。
这个女人很胆小,却又该死的够坦白!
“不,你很诚实。”
她很真,一点也不虚假,光是这一点就让他佩服,毕竟大多数的人会躲在自己的伤口后面,然后把身边所有的人搞得乌烟瘴气,但她却是这么理智地处理这些情况。
只是,感情的事用理智解决得了吗?
“听起来我还有一个优点,谢啰!”这些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筑香。”他往杯里倒进热水。
“嗯?”她看向他专注的侧脸,然后望向他手中的热可可。
“如果有男人跟你保证绝不劈腿,你愿意跟他来场货真价实的恋爱吗?”凭着一股冲动,他问出口。
严冠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在问出口后,发现自己正屏气凝神等待她的答案。
“只是嘴巴上说说吗?”筑香想了一下,又问:“他过去的表现怎么样?”
“零劈腿记录。”他被她一副仔细评估的模样逗笑了。
“如果是这样……”对于与现实差距过大的问题,她向来没有什么想像天分,但看他认真的表情,好像非得从她嘴里得到一个答案,她皱眉,努力思忖后回答,“好像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那好!”严冠威将手中刚泡好的热可可放进她手里。
“啊?”筑香眨眨眼,他的话跟动作都让她一头雾水。
“给你的。”他朝她露出自信的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丢下一句“等我”后,转身离开茶水间。
筑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热气升腾的热可可,困惑与暖意交错着,复杂的思绪混合着难言的情绪,溜进她心底。
第7章(1)
严冠威想先确定自己对筑香的感情,再向她正式宣告,一旦认定,除非他死,否则绝不松手!
感情的世界里,他是新手,需要一点仪式来确认,但他这颗鬼脑不够用,想破头也思索不出像样的办法。
自从靠自己的双手绕了地球一圈后,他一直找不到可以让他尽全力认真的事,最好是可以认真一辈子的那种事,没有目标的生活,不管坐在哪个位子,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只是,感情的事能用理智解决吗?
几天了?
筑香就坐在他附近,只要屏气凝神,有时候还可以听见她讲电话时刻意压低的轻柔嗓音,还有纤细的指尖敲在键盘上的节奏,但他搜集来的这些证据只能证明自己的迷恋。
他需要更确切、强而有力的证明,这部分她恐怕提供不了,偏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剖析自己的内心。
工作上,因为自幼训练的关系,严冠威超乎常人的擅长剖析工作、事件核心、大众心理、公司的问题等等,尽管他对分析这档事很在行,但分析的对象换成自己就完全没辙了。
筑香坐在位子上,看了眼严冠威的身影。
不清楚是第几天了,他没有主动来找她说话过,顶多只有打招呼时说声“早”、“再见”、“辛苦了”。
办公室里的常用语,似乎永远只有这么几句,尤其她又不喜欢加入众女说长道短的行列,她想,再这样下去,她的对话能力迟早会退化。
人的思绪真奇怪,他人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坐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她却开始怀念起他来。
怀念他的温柔、怀念他的霸气、怀念他提供的保护、怀念他粗鲁的体贴、怀念他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不像时下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要女人开出条件,女人说了半天,男人却连一件事也没做成,偏偏又爱拨电话来烦人,害她每次讲不到三分钟就有冲动想挂断电话,不忍心对对方残忍的下场,就是被对方反问:“为什么又不说话?
”
一开始,她也聊自己聊得很用心,甚至有系统的让对方了解她的喜好、家庭和成长背景,恐怕比找工作时面试还用心。
男人们听了很多,却总是记得很少。
最后,她实在搞不懂那些男人是想和她聊天,还是专程来听她唱独脚戏。
没办法,搞到后头,她每年生日的最后一个愿意,统统都是——请赐给我一个灵魂伴侣!
年年许这个生日愿望,完全是被逼的!
“筑香姐。”总机小姐捧着一束花走到她身边,语调充满暧昧,“给你的喔!”
“给我的?”她一脸困惑,不确定的目光飘向严冠威瞬间僵直的背影。
不用看,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整个部门里大家虽假装各忙各的,但所有人耳朵全都竖得尖尖的,她这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绝对能马上掌握。
“筑香姐,是谁呀?”总机小姐弯下腰,丰满的上围朝她逼近,“是公司里的人吗?”
筑香下意识将办公椅往后退去,避免碰触到总机小姐胸前的丰盈。
胸中快速掠过严冠威的俊脸,她的心跳瞬间加快,粉腮忍不住泛起一抹绯红,霎时极为动人。
“哇!”总机小姐轻笑出声,兴奋地道:“你脸红啰!”
筑香不说话,匆匆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下的垃圾桶旁,再抬起头时,发现总机小姐还站在她身边。
“你不看上面的卡片吗?”总机小姐连忙提醒。
“晚一点再说吧。”她故作镇定,双手放在键盘上,抬眼看向总机小姐,“那个……我可能要先工作了。”
事实上,她比总机小姐更好奇究竟是谁送花给她。
最近与她接触频繁的男人只有……
会是他吗?筑香发现自己竟偷偷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