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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 page 3 作者:绿痕

  听闻这消息的他俩,面上并无意外的表情,他们照旧吃睡作息毫无异状,只是在天亮离开这处驿站时,脚下的步子默默加快了几分。

  三年后,于西苑国大都中最热闹的一家客栈外,野风接过来客递来的马绳,将疲累的马儿牵进客用的马厩中,刷过马背、喂完水草,这才结束了一整日的工作。

  她边走向客栈后头小巷,边自怀中取出一只豪客打赏的小银袋,以指头点算过里头的碎银数量后,她脚步轻快地绕过小巷,踏进一间租赁的民房中。

  「爷爷,我回来了!」

  折好最后一件衣裳的赵元广抬起头,含笑地看向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野风。

  这三年来,他们辗转去过许多地方,他们上山种过果树,也去海边晒过盐,挖过煤也跑过商,来到这西苑国后,她便从跑商商人身边的小厮,变成了在酒楼里跑堂兼牵马小厮,而他,则是被酒楼所聘的账房。

  以往那个曾被他背在背上的小女孩,如今已学会种田骑马、进山打猎、跑堂算账,每天在客栈里招呼商客往来,不但眼界开了、懂得世故和圆融了,她身上官家少女的影子,更是早就淡得已再瞧不见。

  可是,光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明日咱们就离开这儿。」赵元广收回目光,边说边把折好的衣裳放进准备好的包袱里。

  「这么快?」原本满心兴高采烈的野风一愣,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几个月,转眼又要再次上路。

  「这儿你能学的都已学会,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天下很广,世界更是辽阔,眼下她已能把日子过得如鱼得水,那便也够了,她可不能永远只窝在这儿当个小厮。

  「接下来要上哪?」野风没什么精神地问,一想到又要奔波劳顿,她就无比怀念这阵子安稳的日子。

  赵元广在她顶上轻敲一记,并顺手取走她手中的那只银袋。

  「你该问的是接下来你要学些什么。」再让她待下去,她逢客便溜须拍马的功夫可就愈来愈厉害了,她是打算一辈子当个靠着打赏过日子的小厮吗?

  「我该学什么?」她才几岁而已,就已经学了拉拉杂杂一大箩筐了,虽不是样样都专精,可也够用了,偏偏他就是认为艺多不压身,老要她多学点别的,也害得他们老像浮萍似的,一国又一国的漂过来漂过去。

  「医药。」赵元广整理好包袱,将趴在桌上的她拉起来坐正,「你外祖可是个名医,你娘也有这方面的天分,而你嘛……」野风搔着发,「我就是打发时间背过几本医书而已。」当年她在大牢中,漫漫长夜里,除了挖洞外也就只剩背书这娱乐了,谁让她逃出外祖家时怀里就只塞了几本医书而已?

  「几本?」

  「十来本。」除了外祖家的外,还有赵元广买的。

  「都背齐全了?」老早就看出异状的赵元广,不动声色地再问。

  「……滚瓜烂熟。」她皱眉地想了想,发现那些所背过的内容竟像是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似的,半样没忘,字字句句都没落下。

  他抬手在她的额上再敲一记,「因此你更是不该埋没这天分。」

  「好吧……」她泄气地垂下两肩,「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不问问祖父为何要你学那么多吗?」赵元广在她转身欲走时,好笑地看着她认命的模样。

  野风缓缓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没了方才的沮丧,有的却是对生活的期待与盼望。

  「为了让我活下去。」打从他们离开沙屿国起,脚下每踏出的一步,每个曾留下的脚印,都是为了一个心愿。

  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三字看来似是简单,或可说是再寻常不过,可没经历过魂祸的人不会知道,当性命不被当成性命,甚至连身为人的资格都被剥夺,沦为成只是用来许愿用的材料时,这三个字,就成了屠刀下的艰辛。

  生命中所有的希望,全都似被敲碎的骨头散了一地,无法合拢无法重聚,每日每日看着那些牢中的同伴不断被拉出去用来许愿时,自尊早已是落入泥地里的春花,没人认为它打紧,也无人有心神将它拾起。

  她和许多时时徘徊在死生之间的人一样,在那等不可知是否还会有来日的困境中生存着,都只是想要多喘一口气,盼着下一顿饭能在汤水中捞到些许肉末,工作时能少挨顿打,身上能有一件避寒的冬衣……他人不会知道,单单只是要活下去,就已让她耗尽所有的精神与气力。

  「是为了让你在任何地方、任何环境下都能活下去。」赵元广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来面前,指尖徐徐抚过她面上留下的伤疤,「记住,唯有自身强大了才能护己,哪怕朔风再狂妄再奔疾,你都会是那一株不屈的劲草,永远不匍匐向地。」

  「嗯。」野风撒娇地将他的掌心摆至脑袋顶上,并用头蹭蹭他的掌心。

  他笑笑地用力搓了她几把,见她开心地咧着笑容,他再以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她便像只猫儿般享受地眯了眯眼,舒服得就差没打起呼噜。

  「早点长大,知道吗?」

  「知道。」

  桌上不安定的烛光,将祖孙俩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再摇曳成融融的温暖,哪怕窗外可能风刀雨剑,又或明日荆棘遍地。

  接下来的数年,他们走过大江南北,走过各国与众城,穿过高山漠地,曾经为祸整片大陆的魂祸,在各国主事者的极力反扑下,亦渐渐宣告平息,诸国国内也再次恢复秩序,重新燃起生机。

  而野风他们在流浪了十年后,由野风带着年迈且病重的赵元广回到他的故乡,伴他度过生命最终的数月,并以孙女的身分为他送终。

  第2章(1)

  这些年,身在云取宫中的叶慈,并不是毫无所为,也非将双手置于身后,任由下一任神宫新主流落在外,从不派人去寻,相反的,他是只心焦的锅上蚁,无时不刻都想打听到新宫主的下落,以及能早日离开神宫这座牢笼,好亲自去迎他搁在心头上已多年的宫主。

  可他不能。

  打从叶慈接下神官一职,正式与少宫主司徒霜分庭抗礼起,整座神宫,就成了一座活生生的监牢。

  由司徒霜所许出的魂役云过,乃千年前遭祸惨死的阵法大家,在魂主司徒霜的令下,云过不惜以耗费自身相级中阶的生命力为代价,在整座云取宫外围设下炼魂大阵,将云取宫上千宫众困于阵中,也将叶慈寻找新宫主的步伐死死困在宫中。

  于是这些年来,叶慈一面在不断派人到宫外打听新宫主的下落,也拼命在闭关提升自身的实力,以求能在破阵后,亲自上极山道观好去求得那么一份消息。

  而就在此夜

  闭关已有数月的叶慈,刚一出关,就带人直闯设在宫外的大阵,闻讯赶来的云过,起先不过认为,叶慈又再次像以往一般行那徒劳之功,妄以为单凭他相级初阶的实力就能破阵。可就在云过欲前往大阵之处,打算再一次浇熄叶慈的期望时,蓦然间,原本天际上犹在闪烁的星子,似被黑暮给掩了去,斜斜缀在西方的弯月也失去了芳踪。

  下一刻,极度刺耳的嚣音震天骤响,云过警觉地抬首,却乍见那九百九十九道被他缚在大阵中以支持阵眼的冤魂,已化为一道道白光呼啸上天。他登时心下一紧,连忙将身形化为一道黑雾冲向正在破阵的叶慈。

  正倾尽全力破阵的叶慈,身后似长了眼般,在那阵黑雾欲袭向他时,他微偏过身子,及时避开由黑雾化为人形的云过所击来的全力一掌,同时抬起右手化掌为爪,快狠准地探入云过的左胸处,生生抓握住云过那一颗早在千年前就已不再跳跃的心。

  云过怔怔地低首看着他没入胸口的手,瞠大的眼瞳中尽是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这小子……在数月前不过就是个相级初阶而已,要想杀他这相级中阶,最起码也得是同阶或是高阶,可这短短数月,叶慈他怎么就……叶慈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发力握碎了掌中所擒着的那颗心。

  「你再困不住我了。」

  刹那间,云过的身子在众人眼中化为一团黑雾,叶慈将袖一扬,彻底打散那团再不能拢聚的黑雾,并扬起拳头朝脚下所站的阵眼狠命一击,受不了这剧力的石板碎裂成无数小块,而多年来一直困缚着云取宫众人的大阵,亦宣告阵破。

  「大人,你……」一直等在远处的朔方,见叶慈一击之后便呕出了一口血,他急忙迎上前,这才发现叶慈为了破阵,站在阵中遭受无数冤魂啃呓噬咬,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叶慈抹去嘴角的血丝勉力站起,「走一一上极山道观。」

  「极山道观?」朔方赶紧拉住差点往旁栽倒的他。

  「大祭司他们不告诉我宫主真正的下落不打紧,清罡真人定知道宫主在哪。」一刻也等不及的叶慈避开他的搀扶,揺揺晃晃地朝宫外的方向走去。

  为免已得知大阵遭破的司徒霜派出旗下的魂役阻拦,这一夜,叶慈拼着身上的伤势不顾,在众神捕的合力掩护下,通过不再受阵法限制的地底密道离开云取宫,披星戴月地往极山道观的方向赶。就在半个月后,身处在极山道观极悟堂中的清罡真人,微扬着下颔,爱理不理的看着定立在大殿上,且明显受了重伤的叶慈,丝毫不管叶慈带来的那一票神捕,一个个都为此红了眼眶。

  已经在殿上枯站了三个时辰的叶慈,再次压低了姿态,恳切地向他别身拱手。

  「万望真人指点迷津。」就算以往云取宫与极山道观有过一些不快,要下马威也该下够了吧?

  早看不惯云取宫的清罡真人,高高坐在位上还是没有开口,照样继续享受着叶慈的低声下气,摆明了就是不肯简简单单的放过他。

  就在所有神捕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将那身形已是揺揺欲坠的叶慈给带走时,过于静谧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女音。

  「摆谱摆成这样……要我说,师父也太不近人情了。」躲在大殿一根殿柱后头的尚善,将头揺了又揺,满心看不惯自家师父老爱这样耍威风。

  「这与人情无关。」一块儿来看戏的斐然,语调听来既欠扁又无限感慨,「基本上,我个人比较倾向真人他是天生的没人性,这不,瞧瞧他把我俩给虐待成什么德行?」尚善低首瞧瞧自个儿又再次消下去的肚皮,再看看斐然都被饿瘦的面颊,她皱皱眉。

  「饥民?」距离他们上一顿偷渡吃到肉的时间,好像……已经有两个月了?他们该不该再策画一回下山吃肉的脱逃大业?

  「饿殍。」天天嗑大白菜的斐然愈说愈哀怨,腹中满坑满谷的辛酸泪早已不知抹过几大把。

  「唉,相煎何太急呢。」其实有时她也很怀疑,她家师父究竟是在养徒弟还是在养兔子,每每他们饿得死去活来还又哭又闹,她家的铁面师父,就只会用几根萝卜和白菜打发他们。

  斐然不客气地白她一眼,「你是他捡的又不是他生的。」她家师父就是个天生的后娘啊,致力虐待别人的孩子不辍,不饿死他们绝不罢休。

  「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好歹我头上还顶着个徒儿的名号,你呢?入盩的而已。」尚善凉凉地提醒他,目前在这座道观之中,地位最低下的人就是他这位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

  斐然恶狠狠地哼了口气,「至少我过门时还带了嫁妆,哪像真人,他连个聘礼也都没替你出,小气外加小心眼简直就是你们这座道观的传统,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师父他都一日按三顿揍你了,还嫌不够丰富?」竟敢大咧咧的在人前落师父的面子还拈虎须?他就等着师父半夜替他加餐吧。

  大殿之上,一个个竖起耳朵安静听八卦的人们,眼下憋笑的憋笑,掩嘴的掩嘴,更多人则是面带同情地看向殿柱的方向,即使尚善他们说得再怎么小声,拜这座极悟堂回音极为良好之赐,在场任何一个稍稍有点耳力的人,照样都……听、得、到。

  「……」额上青筋直跳的清罡真人,不语地将手中的茶盏给握碎成了一地的粉末,两眼中淬出的杀意毫不掩饰,几乎要将那殿柱给生生的融化。

  「……」其他无辜的路人甲乙们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诚诚恳恳地用动作表示,他们其实什么都没听到。

  毫无所觉的某而二人,还蹲在殿柱的后头,叽叽咕咕。

  「话说回来,那个神官也挺蠢的。」尚善的话锋一转,马上就从家怨转向了宫怨,也不管外头的客人们听了会不会集体火气大。

  「此话怎说?」

  「他打一开始就来找师父指点下任神宫宫主的下落在哪儿就成了,他又何必跟神宫那票大祭司和魂役纠缠那么久?白白浪费时间与人力。」斐然伸出一指对她揺啊揺,「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他洋洋洒洒道出神宫不为人所知的秘辛,「听说那位神宫的少宫主许愿许出了个精通上古阵法的魂役,把他们全宫大半的人都困在宫中出不了阵法,就唯有士级初阶以下的出得了阵、离得了宫,而那些被神官大人派出去寻找转世宫主的,往往还在路上就被少宫主派出去的魂役给灭了。」

  「唔哇!」尚善瞠大了两眼,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等内幕。

  他拿指尖在她的额头上点了又点,「还有,你以为他们困在里头出不来,就蹲在神宫里都没事可干了?人家可是天天都在同那些武艺高强的魂役玩生死搏斗呢。

  今儿个少宫主派魂役暗杀神官大人,明儿个换神官大人率众神捕集体明杀魂役,搞得住在神宫里的一大家子,一年到头练功的练功、杀人的杀人、养伤的养伤,你来又我往的十年如一日,忙啊。」

  「看不出那些神捕居然还挺不赖的,竟能抵挡得住魂役还活下来了?」听得津津有味的尚善不禁有些怀疑,因她实在是瞧不出那些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瞧不出来吧?」斐然两手环着胸,俨然一副内行人的模样继续再道:「别看那些神捕的武力看似都很普通,最强的几个也只是相级初阶而已,偏偏他们每个都通过那个神官获得了药神的恩泽,只要一日身在神宫之中,他们就一日拥有药神的庇护,因此哪怕魂役再强再横,神捕他们再怎么伤再如何残,他们就是有法子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打都打不死?」这么神奇?

  「药神好歹也是个神。」不然他们老早就被魂役们给杀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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