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自信哪里去了?你不一直都说自己什么貌比潘安什么的吗?」
冯征翻了个眼,想撑起来瞪钟华,但身子一用力,哎哟一声又倒了下去。
钟华甩掉烟头,凑到他颈边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最好的……」
「不要呀,道士,我明天还想起床呢……」
「我不是泄欲工具……」
「什么?出去找鸭……给你十个胆子试试……看我不砍了你……」
「老子我豁出去了,你就奸尸吧你……」
「道士,你够狠。这样也行!」
天渐渐亮了,窗外的鸟鸣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钟华看着睡得熟熟的冯征,亲了他一下,喃喃着说,「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第十章
钟华没有意识到人可以那么有钱。当年冯征在夜都里大把撒钱的时候,他的心都是颤抖的。如今,他没想到对于冯征来说,失业不等于破产,冯征依然那么有钱。
这破烂是不捡了,和钟华商量后,冯征带着他乘着自家的私人飞机去看爷爷,隐约是种见公婆的意思。冯征本磨着钟华要去钟华的家乡看父母,但钟华想着自己的爸妈可没有那么开明,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这种事瞒一天是一天吧。还好自己还有妹妹和弟弟,这传宗接代的任务是可以躲过去的。
冯征和钟华是在海滩上找到老爷子的,夕阳如画,老人一头白发似也被染成了金色。两人走近,冯征喊了声爷爷,钟华叫了声冯老先生。冯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又把目光转向了钟华,「还不叫爷爷吗?」
冯征欣喜若狂,说,「爷爷你……同意我们的事?」
冯老爷子把目光又转向夕阳,「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喜欢就去做吧,等老了后悔就太晚了。」
当晚,冯征和爷爷谈了很晚,钟华没有参加,他静静地坐在沙滩边上,看着夜幕中的大海,感觉心中一片清灵。缓缓闭上了眼睛,人已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远远听到了脚步声,钟华睁开了眼,看着冯征慢慢走近,靠着他坐了下来。
「爷爷想让我重新夺回冯氏,我思考了很久,只有辜负他的愿望了。」
「冯途呢?」
「他也是可怜人,一直生活在算计中,我想他长这么大,恐怕都没有快乐过。我听爷爷说,如今雨天集团闹分裂,所以他想让借此机会东山再起。冯途如今日子可不好过。一个叛徒,还是背叛了最亲的人,你说这样的人有人敢和他长期合作吗?他呀,即使我不去整他,他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会不会说我很没志向?」
「我是小人物,你的那些志向我都不懂。但我想,人只要过得开心,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说容易,做起来太难了。因为死过一次,才知道生命是很可贵的。几十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去勾心斗角,最后弄得伤痕累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走走逛逛。累了,就歇歇,歇好了,就再走。我的钱足够我们挥霍,只要你不去吃金子,我就养得起。」
「你以为我是尤二姐……」
「二姐是可怜人,放心,我可不是贾链,让你任人欺负。」
「你想怎样?要爬墙?」
「我敢吗?别说你,那佘青可在盯着我,要是我对不起你,我就提前投胎了。对了,这佘青该办完事了吧?」
钟华没看他,只是盯着海面看,冯征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竟然看到一只青色的大鸟翩然飞来,钟华伸出胳膊,它停到臂膀上,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钟华。盯了半晌,竟然口吐人言,却是佘青的口音,把冯征吓了一跳。
「道长,此间事情已解决,灵蟾完全臣服。而我被推举做了族长,虽然极力推脱,奈何族中无人,因此短时间内不能回到道长身边,道长请一切多保重。这只大鸟叫青翼,是我的式神。我知道长心善,不愿拥有自己的驱使役。请道长接纳青翼,它是只神鸟,危急时自可助道长一臂之力。」
青翼停了停,冯征开了口,「这佘青怎么说话变地文诹诹的?」
「自比那只会欺负道长的某人强地多。」大鸟接着说。
冯征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是接着它上面说的,遂吼道,「什么某人,我有名有姓行不行?」
大鸟转过了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极了佘青,「死狐狸,你要是胆敢对不起道长,我不会放过你的。告诉你,这一世,我不和你争。我找了道长那么多年,既然让我找到了他,我自会一直守着他。放心,等到下一世,我碰都不会让他碰到你。」
「什么狐狸?哎,把话说清楚。哼,不让我碰到他?说不定下辈子我和他是双胞胎呢,你以为你谁呀?阎王爷不成?」
「上面是主人的话,已经传达完毕。青翼见过道长,以后任由道长差遣。」青翼的声音极清灵,特别好听。钟华捋了捋它的毛,这么漂亮的大鸟,真是少见。
青翼撒娇地蹭了蹭冯征,然后把头转向冯征,说,「双胞胎?难道你想乱伦吗?」极为纯真的眼睛,极为清灵的声音……
钟华哈哈大笑,冯征几乎要吐血。
***
钟萍毕业了,但却没去冯氏。寒假时,她做志愿者去支教,毕业后又去了那里,说最少要在那待一年,那里的孩子太需要老师了。钟响考上了大学,但却报了西部的一所学校,说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西部,以后毕业也留在那里……冯征以手抚额说,还真像你们钟家的人。钟华把冯征领了回去,只说是自己的朋友,钟家把冯征奉为坐上宾。两人关系还是没有对父母讲。
冯途突然出了车祸,不治而亡。看着报纸详细报道的消息,钟华喃喃了一句,他害的人太多,不只你一个,总是有报应的。在不该出车祸的地方发生了车祸,除非有厉鬼复仇,否则没有别的解释。
雨可依然在国外晃荡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心口的伤什么时候能好,谁也不知道。
云晓毕业后留了校,放弃了出国的打算。
初夏的一场雨下过,空气清新了不少,夜幕中走来了两个人,其中稍微矮些的人肩膀上竟然有只大鸟,还在唧唧喳喳说着什么,更惊奇地是,好似正和旁边高些的人拌着嘴。
两人一时说急了,青鸟竟然去啄旁边那人,而那高些的人却要去抓那大鸟的脖子。一人一鸟,竟然打了起来。
「别闹了。」矮些的人发了话,青鸟飞回那人肩膀上,扑棱着说:「你要是再敢说我主人坏话,我就不客气了。」
「你怎么不客气?说你是神鸟,你除了会说话,屁事不会,只会吃东西。什么神鸟?我看叫笨鸟算了。」
「你要是再口吐狂言,我可真要出手了。」
「你出手呀,我难道怕你不成?」
「好,这可是你说的。」
青鸟飞到空中,陡然增长了数倍,从空中如支离弦的剑般向冯征俯冲下来,冯征倒也不怕,舞起手中的桃木剑,像模像样地挽了个花,迎了上去。
矮些的人揉了揉脑袋,这妖的影子还没看到呢,这内讧倒又闹起来了。每天都这样闹,他们也不嫌烦。不过也有好处,就是这一人一鸟的功力都大增。
闹吧闹吧,多闹几次,就成高手了。矮些的人背着手,悠悠向前走去。
夜愈发静了,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低吼声,钟华的眼亮了起来。
——全文完——
番外
云卷云舒,风聚风散。转眼,我已经在这世间修行了近四百年。四百年对我来说,不长,但也不算短。看着身边的族人一个个修成了人类,或英俊潇洒,或婀娜多姿,只有我,除了能缩小自己的身躯外,仍然是一条穿梭于草地中的青蛇。沮丧懊恼之际,我想不通为什么同样刻苦修行的我,总也幻化不成人类?
一次,无意中,听族中长老聊天,得悉灵蟾领域的芝草可以提升修行。回头看着自己柔软无骨的身躯,我决定冒险一试。我尽量把自己缩小,蜿蜒行进在绿色的草丛中,我知道身体的颜色就是自己最好的保护。就要成功的霎那,却被发现了,然后就是没命的逃跑,最终我逃脱了,但却受了重伤。意识模糊的刹那,看着飞翔在周围的蝴蝶,我想来生我再也不想成为一个只能爬行在地上的种类。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双脚,再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我闻到了淡淡的竹香,昂起头,发现自己盘在一个竹筐中,而周围的一切也是竹子制成,整个屋子弥漫的是股清香,屋子很简陋,但很整洁。回头看看自己身上,背上被那灵蟾毒液射到的部分被涂上了什么东西,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我知道自己被救了,但生性多疑的我却不允许自己停留在这个根本不熟悉的地方。我努力地爬出竹筐。
「别乱爬,伤还没好。」
一只手伸了过来,我下意识要去咬,但却被他捏住了死穴,扔进了竹筐。我努力昂起了头,向着那人吐出了红红的舌头。但他却笑了,伸手要来敲我的头,我偏了开去,他笑地愈发开心,把脸探到我面前,说了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朝他龇了龇牙,发出嘶嘶的声音,「我是蛇,不是狗。」
他又笑了,笑出了声,并且成功地弹了下我的头,说了声,「没知识!别只顾修炼,书也要读。知道你不是狗!」
我懊恼地把头藏到盘着的身体下,郁闷地想着,「不识字怎么了?」虽然这么想,但却第一次因为不识字而感到懊恼。
这么一闹,我也知道了那人就是救我的人。又抬起了头,才看清他一身灰衣。不知怎地,他那种淡然的表情让我想起了我要努力修成的神仙。
「你是神仙?」
「我不能算是神仙,只能说是散仙。实际上,我是道士,也和你一样在修行。」
「道士?」
我心里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缩地更小。虽然我从没去过人间,但我也知晓道士是驱妖捉鬼的。
他看我如此,把我拎了起来,放到手里,又笑了,「放心,我不会抓你的,我抓的是恶鬼恶妖。等你伤好了,就回你族里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他说不会捉我,我放了心。又听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把头又想往身体下面缩,有些懊恼。我还没修成人形,怎么会有名字?
他看我如此,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头,说,「你还没名字呀?那我给你取一个。胡赤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你是青蛇,就叫佘青吧?怎么样?」
我眼睛亮了许多,把头重又昂了起来,满心欢喜,我和那些族人一样,有名字了。
他看着我,笑了,又说,「我叫青元,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像胡赤一样叫我道士,也可以叫我道长。」
我想了下,决定叫他道长,但却没嘶嘶出声。
他看我始终不说话,就把我放回竹筐,然后给我身上涂了些凉凉的东西,我知道那是疗伤用的,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传过来,我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努力昂起头,探往竹筐外面,看到的是个火红的身影,在道士身边手舞足蹈。他一身红衣,火红的头发,甚至连头上束发的带子也是红色,他细长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什么。霎那间,我知道了,这个一身红衣的家伙肯定是红色的灵狐。我们灵蛇虽然和灵狐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但看到这个家伙的第一眼,不知为什么,我就不喜欢他。我想起了道长说那个叫胡赤的家伙。胡赤?不就是赤狐吗?
那人终于大呼小叫地说完,也终于发现了我,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看道士又看看我,说,「道士,你什么时候抓了条灵蛇?它可不是好养的,最是记仇。别哪天你醒来,发现自己一命呜呼了。」
听他这话,我一阵气闷,顿时朝他龇了龇牙。
道长看我如此,看向那狐狸,说,「他又没得罪你,干嘛那么说?」
「他现在是没得罪我,但以后可保不准。他是蛇,最是阴险狡猾,我可要防着点。」说完,还朝我龇了龇牙,我更是气愤。猛地窜了出去,朝他咬去。虽然我法术不高,但我的速度却是极快,要不然,我也不会从那帮灵蟾手里逃脱。
眼看我就要咬到那狐狸的脖子,一股力量却把我往后拖,我陡然转头,牙就要碰到道长脖子的同时,猛然收了口。
被道长抓在手里,我眼神黯淡了许多,他果然是偏心的,明明是那狐狸先惹我。
道长把我放到竹筐里,对那狐狸说,「向佘青道歉。」
那狐狸撇了撇嘴,「他叫佘青,你取的名字?」
道长点了点头。
「还真像你取的名字。我下山,别人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胡赤,十个有八个猜出我是赤狐,你说你当初怎么就不给我取个别的。现在倒好,又来了个佘青,谁不知道他是青蛇?」
道长抓了抓头,看了看我,喃喃着说,「我倒没想到。」
我看到道长的样子,忙嘶嘶出声,「我喜欢这个名字。」
道长顿时笑了,也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狐狸说,「又糊弄我。向佘青道歉!」
狐狸两眼朝天,「他差点咬了我,还要我道歉?笑话!」
「是你先说它!」
狐狸还想说什么,但好似被道长凌厉的眼神吓到了,向我走来,低头,大声说,「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但你也不该咬我,你也要向我道歉。」
我白了他一眼,让我道歉,那才真是笑话。
他看到我的眼神,有些生气,更大声地喊到,「向我道歉!」
我舒服地盘了盘身子,把头埋起来,决定睡觉。刚才被他吵醒的,我还没睡够呢。
那狐狸更气,要来拎我,道长拦住了他,说,「你都快五百岁了,和条小蛇较什么劲?他才多大?」
那狐狸哼了一声,指着我说,「这次饶过你,下次别惹我。还有,养好了伤,赶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听他吼,我才懒得理。这儿是道长的地方,他凭什么撵我走?
「好了,好了,别闹了。」道长拦着那张牙舞爪的狐狸,拉着他走了。
按说是我胜了,但看到道长在他旁边说着什么,那狐狸瞬间展开了笑容,细长眼都成缝了。我陡然有些懊恼,突然想成为被道长安慰的那一个。
我的伤好了,但却仍然留在了这里,没有回族里去,这里有种味道让我感到安心,也让我留恋,也许是竹子的清香吧。狐狸是这里的常客,但不是这里的住客,只隐约听道长说狐狸的五百年天谴要到了,他要潜心修炼什么的。狐狸总是对我大呼小叫,聒噪至极。我根本懒地理他,逼急了,就嘶嘶地顶他几句,气地他暴跳如雷,但也不敢拿我怎样。道长最初还过问一下,但最后,似乎懒得理我们,对我们的争吵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