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舍时,郎中替于珊珊做了急救措施,但不见起色,令玄戎只好把于珊珊带回镇国将军府,再进宫请来了大内刘御医。
他抱着极大的希望,期盼刘御医能救醒于珊珊,但刘御医替她施针后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她仍未苏醒过来。
看着床榻上的于珊珊唇色泛紫,令玄戎越来越心急。
以往,他从来不知何谓恐惧,但近来,他似乎变得相当脆弱,竟然开始觉得手足无措,尤其是现在,他空有权势地位,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无法拯救眼前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女子。
她不该承受这些的,一想到她为了他以身试毒,他的心就隐隐泛着疼。
御医说了,针灸与服药仅只能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并不能完全根治,解铃还须系铃人,得尽快找到解药,否则她撑不过三日便会毒发身亡。
为了找到解药,他把在厨房做事的几人找来盘问。
掌蔚大叔王墨相当自责,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谢罪,额头很快就撞出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口中喃喃说道:“小的命是将军保住的,现在却差点害到将军,小的真是该死!小的这就以死谢罪!”
跪在一旁的两个丫鬟也急了,纷纷表示,“奴婢就算向老天爷借胆,也不敢加害将军啊!请将军明察!”
中毒的虽然是于珊珊,可众人皆知晓于珊珊吃的那些饭菜是令玄戎的膳食,也就是说,下毒之人的目的就是要毒死令玄戎,这件事让整个镇国将军府草木皆兵。
令玄戎沉声道:“够了,我并不是怀疑你们,王墨,平常谁有机会接触到你煮的饭菜?”
“回将军的话,小的一向都很小心谨慎,平日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于姑娘会进厨房,但她肯定没道理害自己的,所以……”
“这屋子里的人本将军自然是信得过,就没有外来的人吗?”
“外来的人根本进不了将军……等等,是有外来的人,平日负责送菜的菜贩……可是他已经替府里送了好几年的菜,应该不会……不可能……”
“祈诺,去把菜贩找来。”
“是。”祈诺马上领命带了人离去。
他本来不太喜欢于珊珊,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根本就单纯得可以,对老人小孩特别好,对那些无家可归住在农舍的人,也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般,还笨得以身试毒,让他对她的印象有点改观了。
没多久,祈诺回来了,可是他的神色却比离开前更为凝重,他向令玄戎禀报道:“将军,菜贩昨日突然暴毙了,他的母亲也不见人影。”
这也未免太巧了,有人在镇国将军府里下毒,送菜的菜贩暴毙身亡,不用多想,下毒的人肯定是菜贩,而主谋者肯定知道没能毒死他,他必然会深入追查,先下手为强灭口,看来要找主谋者恐怕没那么容易,当务之急是要保住于珊珊的命。
令玄戎衡量轻重,不得不先退而求其次,“李伯,让人到大街小巷去张贴告示,找寻名医,若能解于姑娘所中之毒者,必有重赏!”
第5章(1)
大街小巷张贴着红色告示,上头写着——寻名医,能解异域奇毒者,镇国将军府重重有赏!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城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请问这位大哥,您知道镇国将军府里谁中了毒吗?该不会是令将军吧?”
“唬,别乱讲话,怎么可能是令将军,小哥那样说,会被误以为是在诅咒令将军,小心点好。”被问问题的男子把声音压低,慎重的告诫。
“谢大哥,我也只是好奇,可否请您告知一二?”
这也不是啥秘密,反正告示都张贴出来,写得那样清楚,自然就是有人中毒了,再加上有人和镇国将军府里当差的熟络,农舍那些人也都知情,所以究竟是谁中了毒,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当然,对于于珊珊的身分,众说纷纭一一“于珊珊是令玄戎的小妾。”
“于珊珊只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一名舞伎。”
“于珊珊是令玄戎的红粉知已。”
而镇国将军府对外一律称呼于珊珊为于姑娘,表示她是将军府的贵客,是将军的友人。
“是镇国将军府里的一个贵客,好像叫于珊珊还啥的,详细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名字听来可熟了,那日拓跋万里找到纳多君荷,但是纳多君荷却好像忘了自己是谁,还自称是于珊珊,这下子他的心里开始慌了。
他卖毒药给楼坤,楼坤派人在令玄戎饭菜里下毒,现在于珊珊中毒,而且她人还在镇国将军府里,那就意味着她中的就是他卖给楼坤的毒药。
因为太过震惊,导致他的脸色突然惨白,一旁的男子看了,以为他被吓到了,笑着安抚道:“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令将军平日虽然冷冰冰的,但他是个明理之人,不会因为你的一句无心之言而降罪于你的。”
拓跋万里当然不是担心那个,他是担心延误了救人的时机,所以没理会男子的安慰,兀自离开了茶楼,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改变装束,成了异域郎中万大夫,而后,他来到了镇国将军府。
“你真的能解异域之毒?”祈诺一脸怀疑的瞅着来人。
“能不能解,得等我看过患者才能确定。”
听起来有理,大概连神医在世,也不敢拍胸脯保证一定可以药到病除。
“跟我来吧。”祈诺领在前头,将万大夫带到于珊珊的厢房,引介给令玄戎。
这人是哪儿来的令玄戎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只要能救醒于珊珊就好,他不想因为自己害得她命丧黄泉。
令玄戎起身退到一旁,把床榻旁的椅子让了出来,静静的在一旁观看,他看见万大夫略看了下于珊珊的脸色后,从药箱中拿出一颗药丸子,准备塞入她的口中,他连忙制止,“这药有无问题?”
“将军若不信……”拓跋万里马上把药丸给吞下肚,以取信令玄戎。
他会为了主子交代的任务伤害任何人,但就是不会伤害他喜欢的纳多君荷,即便她心中从来就没有他,他也心甘情愿为她付出,断不可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自从得知他卖给楼坤的毒药进了她的肚子里,他就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见令玄戎仍有疑虑,拓跋万里不得不把话说重,“将军无从选择,这姑娘已经命在旦夕,再不解毒,今日必毒发身亡。”
令玄戎知道他这话不是在威胁,而是提醒,就算只是耽误一时半刻,都可能令于珊珊香消玉殡,于是他妥协的收回手,但仍不忘提醒道:“你必须留置在此,直到她苏醒,若有个差池,你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虽然事发突然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但他并没有因此丧失判断力,第一次来的郎中和御医都说于珊珊中的是异域之毒,他们无法可解,偏偏这时有个能解异域之毒的异域郎中出现在启阳城,而且这人对待于珊珊的模样实在不像一名初见病患的医者,太过急躁了,这样的巧合岂能让人不怀疑?只是他现在别无选择。
“在这位姑娘醒来前,小人哪儿也不会去,这样,是否可以喂食姑娘解药了呢?”拓跋万里高举着手中的药丸,如是说着。
令玄戎暂时搁置心中的疑虑搁置,说道:“喂吧。”
若无意外,于珊珊两个时辰后会苏醒,拓跋万里是这样告诉令玄戎的。
刚好时近正午,令玄戎便让人带万大夫先去厢房用膳。
“请在此用膳并稍做歇息,等于姑娘醒来,将军会重赏于你。”领路的下人说完,等其他人送来膳食后,一起退了出去。
在此期间,镇国将军府待拓跋万里如贵客,但拓跋万里很清楚,他其实算是被限制行动,只是令玄戎表面功夫做得到家罢了,不过没有看到荷郡主平安醒来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令玄戎坐在床榻旁静静的望着双眼依然紧闭的于珊珊,不禁想着,是因为他杀人无数,双手沾满了血腥,所以老天爷故意做了这样的安排吗?
他们明明非亲非故,可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随着于珊珊起伏,她笑时,他的心会有一股暖意流过.,她雏眉时,他会想了解她为何不开心.,现在她的那张小脸没有一丝表情,更无血色,他的心情也异常沉重。
祈诺和侯婧轩的顾虑是正确的,她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牵挂与弱点。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弱点,十分危险。
或许……等她醒来,他该再度回到战场上,又或者,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回家乡找个良人共度白首。
在他还没决定要做出哪个选择之前,他的目光与缓缓睁开的黑阵对上了,那一眼,给了他答案。
不管是回战场上,又或者是送她走,他都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结果。
“将军……您怎么……”于珊珊张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深如黑潭的眸子,那眼神里写着很深很深的忧虑,是因为她吗?为什么呢?
“你感觉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令玄戎又恢复平日的冷硬表情,语气也没有过多的起伏,就像一杯清淡的水。
“我……”她一股脑地从床上坐起来,这又让她晕眩了一下,她才二十五岁,向来生龙活虎的,连感冒都很少有过,现在却觉得身体极为虚弱,“我怎么在房里?我应该……在农舍……”
她的思绪没法连贯,她记得自己在农舍替大家自红豆汤,突然觉得头晕晕的,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完全没印象了。
她怎么会从农舍回到房里了呢?怪怪的。
见她身子一晃,他本想伸手去扶她,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你中毒了。”
“中毒?”
“嗯。”
“太好了!”于珊珊忘了自己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一心只想着她帮他度过了一个劫数,忍不住兴奋大叫。
令玄戎快速的伸手拍了她的额头一下,怒斥道:“你险些没命,好什么好!”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冲着他傻笑,“将军没事就好。”
她的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中毒事件,难不成她能预知?他可不相信她能未卜先知,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会知道?
令玄戎眯起眼,狐疑的瞅着她,“你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下毒?”
于珊珊差点就点头了,但她及时踩了刹车,她很想向他坦白,但他会相信她来自现代,而他只是书中的人物吗?
她的遭遇连她自己亲身经历了都还是觉得很玄,她不敢轻易冒险。
“我并不知晓,只是猜测,将军独善其身,又不与人同流合污,想必有不少人想把将军拉下来。”
“所以你才会主动替我试毒?”
“将军是大人物,本就该有人替您承担一些风险。”
“我说过了,不需要,若再发生类似事情,你就得离开镇国将军府。”为了制止她再做傻事,令玄戎只好说重话。
“将军……”
“不要再说了,好好休养,身体恢复以前,不要再去农舍。”
“可是……”
谁敢这样跟他讨价还价的,就于珊珊一个,看来他是太纵容她了,“这是命令!”
用字遣词简单扼要却不代表没有威仪,反倒显得铿锵有力,再者,该闭嘴的时候就得闭嘴,才不会把星星之火拓成了燎原大火,于珊珊也很识相的不再挑战他的权威,乖乖点头了。
令玄戎告诉万大夫于珊珊醒了,问了会不会留下病根,确定只要好好休养,几日后便能完全没事,马上赏了他一大笔可以让寻常百姓过一辈子的银两,便让李伯送人出府了。
拓跋万里压根不在乎钱,他只想见纳多君荷,但他很后悔没有在令玄戎问话的时候再编造一个新的谎话,错过了可以再见纳多君荷一面的机会。
令玄戎并不信任万大夫,不只因为他出现得太突兀,再加上据他的观察,这人是个练家子,他手脚敏捷,指关节比一般大夫要突出,比较像是拿武器的,不像是拿银针救人的。
心中有疑虑,就一定要去解开,他派侯靖轩暗中跟着拓跋万里,除了查探他的落脚处,也查探他与哪些人有接触。
侯靖轩去而复返,说道:“万大夫竟然能察觉到我在跟踪他,还把我甩掉,此人不简单。”
“那么就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
令玄戎站在兵马布阵桌前,目光专注的看着桌面上的布局,不管是在战场上,又或者回到了京城,他都没有一丝苟且,很精确的掌握着前线的情况,时刻都把百姓的安危挂在心上。
“表哥,你知道他是谁?”
“我并不清楚他是何方神圣,但我可以确定他不是真正的郎中,在他去上茅厕的时候,我让祈诺察看了一下他的药箱子,里头根本空无一物。”
“一个大夫的药箱子怎么可能没有药材?除非……”侯婧轩睁大眼,突然恍然,“难怪您会让我跟着他,您早看出万大夫……不,他压根不是大夫,是个可疑人物!”
“所以你得继续跟着他,一定要查出他在这里都和哪些人接触,我担心他来此的目的并不单纯。”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我相信你能做到。”令玄戎点头,对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弟,他很有信心。
“表哥打算怎么安排于珊珊?真的要把她继续留在身边吗?我觉得这么做太不明智了,这次的中毒事件,绝对不可能是偶发的。”
连侯婧轩都瞧得出来的事情,令玄戎岂可能不知道这层利害关系,但是他竟然无法下定决心,一向果决的他,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形。
“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只需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即可。”
“表哥,你变得一点都不像你了。”
“行了,去做你的事吧。”令玄戎不想再多做解释,直接当起一只鸵鸟,回避了侯靖轩的问题。
令玄戎是神威国第一神将,是战场上的统帅,军令如山,所以不管是在战场上,又或者是在镇国将军府里,他的命令与威仪,都是不容人挑战的,哪怕他们是手足,侯靖轩也不敢造次。
他欠身,乖乖地退出书房,祈诺正好迎面而来,他拦住了祈诺,说道:“我们谈谈。”顺手就把祈诺拉走。
直到远离了书房,侯婧轩才松手,他还没开口,被他搞得有些困惑的祈诺先说话了,“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兮兮的?出了什么事?”
“你觉得于珊珊是离开好?又或者留下来好?”
“你很清楚这个问题非你我能决定的,必须将军说了算。”祈诺回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
“之前我会希望于姑娘离开,毕竟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待在将军身边实在不妥当,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才明白,于姑娘是真心对待将军,至于将军,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自从于姑娘出现之后,将军转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