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特地为了向她求婚而挑选的吗?他有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单膝下跪?还是他在哪家高级餐厅里安排了意外的惊喜?
她盯着那只戒指,不断地想象,不停地猜测,而每一幕,都令她难以呼吸,胸口闷痛。
那枚钻戒很典雅、很漂亮,闪闪发着光芒,好刺眼,好刺眼……
忽地,她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往下坠落。
「言欢!」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一个熟悉的、焦急的嗓音。
有人抱住了她。
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方言欢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打着点滴。
她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好友关切的脸庞,以及母亲担忧的容颜。
「欢欢,妳醒了!」周均岚立刻上前。
「我……怎么了?」她沙哑地问。
「言欢,妳这孩子怎么搞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叶玉秋马上开口斥责。「减肥也要有个限度,看看妳,居然因为营养不良、血糖过低晕倒!把我吓都吓死了!」
「对不起……」长久以来第一次,她心甘情愿接受母亲的责骂,因为她感受到了母亲的关心。
下意识地,她环视过整间病房,病房里除了阿岚和母亲,没有别人。
真蠢,她期望什么呢?
今天是他的订婚宴,怎么可能为她这个不相干的人离席?
「欢欢……」
她看向欲言又止的周均岚,面露询问。
他迟疑了下,最后道:「妳一定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一阵感动窜流过全身,方言欢对着真心关爱她的挚友和母亲,忽地感到歉疚又后悔。
看看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折磨自己,害朋友、母亲为她担心受怕,她怎么对得起他们?为了关心她的人,她该更爱惜自己才对。
「阿岚,对不起。」她也向好友道歉。「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努力把肥肉养回来。」
周均岚被她的用词逗笑了,这时叶玉秋的声音插了进来。
「妳没事就好,好好休养,妈得先回到晚宴上,离开太久对客人不好交代。」
方言欢神色一黯,点点头。「嗯。」
叶玉秋离开后不久,周均岚想到另一件事。「医生说妳休息几个钟头就可以出院,我回饭店把车开过来,妳先睡一下。」他的金龟车还停在饭店的地下停车场。
「好。」方言欢乖巧地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周均岚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伫立在床侧,俊脸若有所思。
他看到了欢欢搜索过病房之后眼中显露的失望,不必想就知道她在找谁。
只是他不确定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在她倒下之前,接住她的就是那位祁先生。
还有,祁先生在这间病房里,一直待到医生向他保证欢欢没事,才因一通电话离开。
欢欢晕倒的那一幕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那时他正端着食物走向她,见她倒下,他立刻冲上前,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祁先生。
那男人一脸惊慌,抛下未婚妻不顾,也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甚至连他想碰欢欢都被吼了回来。
「别碰她!叫救护车!」那是祁先生当时对他说的话。
他发现自己很难相信,那男人对欢欢无情。
周均岚浅叹口气,安静地走出病房。
同一时间,紧绷的气氛弥漫在饭店的豪华套房里。
套房的客厅中,两个男人对峙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则坐在沙发上低低啜泣。
祁东禹像个早已知道判决的囚犯,沈静地等候中年男人审判。
面对着眼前的父女,心中并非全无波澜,毕竟他们是助他达成目标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踏板,现在这块踏板让他亲手抛开,说完全不惋惜,是骗人的。
取消这个婚约,是他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做下的决定,而他并不后悔。
或许,在他一踏入宴会见到方言欢时,这个念头就已悄悄萌生。
尽管在场人士众多,他就是能准确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剪掉了一头如云秀发,身材清减不少,那双眼睛因此在娇艳的脸上显得更大,乍看之下像个绝美少年,却又女性得格外惹人疼惜。
他知道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但是他忍着不回视。
但纵使如此,她的视线仍是扰乱他、动摇他。
那时他手环着郑昕雅的腰,脸上挂着虚伪假笑,眼见自己已一脚跨入郑氏家族的门槛,却因她的存在,胸口无端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对自己,以及所有他必须假意周旋的人。
他向来擅长伪装自己,也这么做了多年,他有自信给郑昕雅一段她无可抱怨的婚姻关系,也能做个令郑家满意的女婿,但今晚,他忽然感到一股深沈的厌倦。
身旁站着一位巧笑倩兮、举止无懈可击的淑女,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一个言谈直率、笑得毫无形象的女子。
他拚命想忽视她对他的影响,不断提醒自己,为了他的前途,他必须让订婚宴进行下去。
然而当那名女子毫无意识地倒在他怀中时,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即使是他的抱负,即使是他奋斗了十年的事业。
那瞬间,他发现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安好,只要她待在他身边。
就算她已有男友又如何?
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男人,抢夺一样想要的东西,他不会迟疑。
「祁东禹,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轻易毁了你?」
震怒的声音响起,他看着终于爆发的郑信渊,并不惊讶,毕竟他取消婚约的要求,让这个企业龙头颜面尽失。
郑信渊再咆哮。「只要我施点手腕,以后绝对不会有哪家大企业敢用你,你想过没有?!」
想过,早已想过。「我很清楚,董事长。」
「不要叫我董事长!从今以后『冠邦』没你这个人!」郑信渊脸色铁青。「有胆子悔婚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我知道。」
「你倒是很有心理准备──」郑信渊怒极,拎笑。「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成大事业的人才,没想到只是一个会为了女人放弃前途的蠢才!」
「爸!你别再骂他了!」郑昕雅站了起来,两眼已经通红。
也许是太疼爱女儿,郑信渊只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对这个倾心于自己的女子,他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郑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对。」他真心诚意地道歉。
「祁大哥,我真的不行吗?」郑昕雅的脸上,仍存着一丝期盼。
「真的很抱歉。」他仍是只能这么说。
「我哪里比不上言欢姊,为什么你能爱她却不能爱我?」
她的话带着几分小姐脾气的任性和幼稚,却教他一怔。
这就是爱吗?
为言欢心痛,为言欢甘愿抛弃其他……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他想……他爱她。
胸口顿时豁然开朗,这段时日以来的纷乱在此时消逝无踪,他几乎想给郑昕雅一个感激的拥抱。
但是他赶时间。
「谢谢妳的抬爱,郑小姐,但是很抱歉,我只要她。」他不想花时间多说,只道:「郑董事长、郑小姐,告辞,我得赶去医院。」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祁东禹前脚一走,叶玉秋就急急忙忙地来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楼下的订婚宴怎么取消了?」她不过在医院待了一个钟头,哪想到一回饭店,所有的事情都走样了!
「还不是妳那个宝贝女儿!」郑信渊气不打一处来,火大得不想解释。
「昕稚,到底是怎么了?」
郑昕雅泪眼汪汪地把祁东禹悔婚的事说了一遍,叶玉秋嘴里哄着、安慰着继女,心里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总算可以把女儿嫁出去了,老天保佑。
虽然那个祁东禹既非世家子弟又失业了,不过像他那种能干的男人绝对可以另起炉灶,永远不怕没饭吃。
而且他爱言欢……他爱她那个野得要命又不听话的女儿。
难怪送言欢去医院途中,他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尾声
祁东禹来到地下停车场取车时,旁边一辆金龟车的主人也正要拉开车门。
两个男人对上视线,皆是一愣。
然后是敌意──来自祁东禹。
对着那双深沈而隐含着敌意的眼睛,周均岚有点发毛。这种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在晚宴会场的时候,他就不时感受到同样的目光。
他几时得罪过他吗?
周均岚顿了顿,进而恍然大悟。这位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怎么样了?」率先开口的是祁东禹。
「没事,纯粹在休息。你的订婚宴结束了?」
「取消了。」
周均岚一愣,但听他那一点也不遗憾的语气,顿时轻松不少,愈来愈肯定事情有转机。「我正要去接欢欢,你也是要去医院吗?」
「嗯。」声音冷飕飕。
「要不要搭我的车一起去?」
祁东禹打量周均岚,似是难以理解他的友好。「我开自己的车。」
真难以亲近……周均岚暗想。
但是他决定厚起脸皮。「那你不介意我搭你的车吧?」这可是跟祁先生聊聊的大好时机。
祁东禹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拒绝,周均岚便自行上了车。
车子出了停车场,驶向医院。
周均岚说:「等一下要麻烦你载我和欢欢回家,她是病号,坐你这辆BMW也比我的金龟车舒服。」至于他的车,只好晚点再回饭店取。
「你说载你们回家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住在一起?」
周均岚后悔上车了。祁先生的语气好可怕。
他硬着头皮。「欢欢没跟你说过吗?我们是室友,合租一间公寓。」
祁东禹露出明显的讶异。「室友?你就是她常常挂在嘴上的室友?」但他的声音再次结冰。「这年头流行孤男寡女同睡一间公寓吗?」
吃醋!好现象。
「祁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跟欢欢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祁东禹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该怎么说呢……」周均岚试着解释。「欢欢根本没有把我当男人,而是姊妹。」
祁东禹嗤之以鼻。「女人跟男人能当什么姊妹淘,除非其中一个是同性恋。」
「你说对了。」
祁东禹愕然。
但周均岚没理会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祁先生,欢欢今天会晕倒,全是因为你,自从跟你分手后,她饮食不正常、睡眠不充足,加上情绪低落,才把自己搞成这样。」
一股罪恶感伴着心疼而来,祁东禹悔恨极了。
「是我的错。」
「她爱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回报她的感情。」
「我爱她。」答案来得毫不犹豫。
周均岚认真地审视他片刻,然后满意地笑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不会轻易把爱说出口,若是说了,就是承诺。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方言欢一直无法睡着,干脆在病床上坐了起来。
现在说不定订婚宴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正式成为未婚夫妻……
停停停!不要再想!
轻轻的两下敲门声解救了她。一定是阿岚回来了。
「阿──」她的声音消失,呆呆地看着进门的男人。
他怎么来了?他现在不是该在饭店吗?
方言欢满肚子疑问又问不出,祁东禹也没出声,只是与她对视着。
两人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欢欢。」周均岚从门后探出,看了看两人,趁此时机道:「妳晕倒的时候是祁先生接住妳的,也是他一路陪妳到医院,所以说起来他是妳的救命恩人,我想他不会介意妳以身相许。」语毕,周均岚呵呵笑着离开,并替他们关上门。
「那、那个……阿岚有时候说的笑话很难笑……你不要介意……」方言欢有点紧张,但是知道他照顾过自己,让她全身都暖了起来。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我不介意妳以身相许。」
她一怔,笑了出来,只是声音带着涩意。
「祁先生,」她学阿岚叫他。「昕雅一个许给你就够了,两个未免太贪心。」
「我悔婚了,现在没有郑昕雅。」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却错愕地瞪大眼睛、张着嘴。
他不疾不徐又补充。「另外,我也失业了,从此和妳继父的公司再无瓜葛。」
方言欢简直傻了。「怎、怎么会?为……什么?」他不是一心想爬上最顶端?怎么现在连饭碗都丢了?
他意味深长地瞅着她。「我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心不争气地漏跳好几拍,她忍不住问:「什么?」
他没立刻答话,却来到她床畔坐下,拉起她的手,她本能地想抽回,他却不许。
「妳瘦了。」他端详她的手片刻,然后抬眸看着她。
那眼中的柔情足以将人溺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病得眼花,她以前从没看过他这样明显地流露出情感。
她强迫自己别开眼。真唾弃自己,每次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软趴趴地弃械投降。
但他伸手将她的脸轻轻扳正,直视着她。
「言欢,对不起,是我不好,妳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轻问。
不愿意!才不要!没良心的猪头!去死啦!
她想这么说,可是嘴巴都还没张,眼泪就滚了下来。
他似乎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妳怎么哭了?」他的声音里有着焦急。「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她哽咽。「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我还跟阿岚夸口说,要是你回来找我,我一定要踹飞你的屁股!可是……可是你随便说几句话,我就心软了……」因为爱他,她根本对他说不出一个「不」。
是不是所有陷入情网的女人都这么软弱没骨气?
听她这么一说,祁东禹又好笑又感动,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我不是很清楚该怎么爱人,但是我想我爱妳,因为我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妳。」
那神奇的三个字又让她多哭了好一会儿,他轻抚着她的头,直到哭声渐歇。
「为什么把那么漂亮的头发剪了?」他问。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好半晌没答话,最后才闷闷道:「……报仇。」
他呆住。「可以解释清楚一点吗?」
她又迟疑片刻。「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头发,所以故意剪掉,我是想……要是不小心又遇到你的话,就算你不在乎我,说不定……说不定会心疼那些头发……」这才是实情,而非为了改变心情。
祁东禹蓦地一震。难道在她眼中,他真的那么冷漠?
心头又酸又软又愧疚,他柔声道:「傻瓜,我心疼剪掉的头发做什么?我是心疼妳啊。」
方言欢抬头望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睛因喜悦而发亮,然后她绽开一朵夺目的笑花。
「吻我。」她说。
他勾了勾唇角,深深吻住她,直到她面颊嫣红、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