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为什么来台湾?三年前又为什么离开?”他不介意再问清楚一点,并警告道:“不准再岔开话题!”
莲川实摸摸鼻子,既然被发现了,只好乖乖就范。
“为什么来台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父亲在你十二岁的时候,将你们母子送到纽约,我、望、贝雷和Lee,是跟在你和令堂身边的人。之后就是令堂过世、你消失,等我们在台湾找到你时,你已经和姜小姐结婚了,我们四人留在你身边待命,直到三年前,接到令尊过世的消息,你才赶回义大利,并接下令尊的职位。”
莲川实讲得简单扼要,重点部分只用一语带过。
“我离开时,没有告诉苹?”
“算有吧!”莲川实耸耸肩。
算有?“说清楚!”
“你拿离婚协议书给她就离开了,并命令望留下,逼迫她签名,办妥离婚手续。”
夏佐震愕。他……逼她离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懂!
“你不是会向属下解释你的行为的人。”莲川实的意思就是主子并没有告诉他们原因。不过他们猜也猜得到为什么,他是故意不说的,反正那只是猜测。
再说,如果主子的脑袋没有因为车祸而伤得太厉害的话,应该会想到,光是把Lee和贝雷留下来暗中保护她,就知道主子有多重视她了。
夏佐冷凝着脸,他不记得那时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算要隐瞒身世,编造个理由骗她,也比那种无情的做法好!
“所以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没错,你们已经离婚了,望办事你绝对可以放心。”莲川实故意如是说。
夏佐微眯,辐射出不悦的冷意。
他还是有很多问题,可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问了。
“你可以走了。”他冷漠的说。
“啧,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哪天你若有幸恢复记忆,在她……”莲川实指了指屋内的方向,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面前,还是假装失忆吧!维持这几日来的可爱模样比较好。”
夏佐威胁地向前跨了一步。
“滚!”冷声怒道。
“我是要滚了啊!在滚之前,接着。”莲川实从口袋掏出一支手机丢给他。
夏佐抬手稳稳的接住。
“这支手机有防窃听、追踪的装置,可以安全使用。”莲川实解释。“好了,我要滚了。”说完,单手撑着围墙,脚一蹬,便蹲上了墙头,紧接着咧开嘴,朝夏佐挥了挥手,身子往后一跳,一阵转盘卷动的声响,莲川实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夏佐这才发现他是吊着钢索,冲到墙边往上望,刚好看见莲川实翻身跳上顶楼,消失了踪影。
哼!这个爱耍帅的家伙。
将手机放进口袋,他回到屋里,再次走进卧房,看着她颊上的泪痕,莲川实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心头又是一痛,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竟然用这种方式伤害她!
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非得以伤害她的方式离开不可?
快想啊!你这个混帐!
一阵抽痛毫无预警的袭来,夏佐抱着头,微微踉跄,忍住差点脱口的呻吟,往房门口走去。
他不想吵醒她,不想她看见自己疼痛的模样,因为她会担心、会难过。
可这次的痛来得太过剧烈,他在门前跪倒,咬牙硬是忍住呻吟,却已无力起身,只能蜷缩在地上,和剧痛抗衡。
脑袋里的影像,就像幻灯片一样,啪啪啪地一张换过一张——
啪!几个陌生的男人围坐在长桌旁,气氛冷酷肃穆。
啪!鲜血流淌,迅速染红了白色的长毛地毯。
啪!一双执枪的手,扣动扳机的食指,弹跳而出的弹壳。
啪!眉心开了一个血洞的外国男人。
那些画面,不是寻常人会有的经历,这就是他的工作吗?那暗卫组织见不得人的工作吗?
第4章(2)
“夏佐?”她的声音穿透痛苦的迷雾,带来一丝清明。
姜婉苹有些迷糊的醒了过来,看见他倒在门口痛苦不已的模样,立即惊慌的冲下床。
“夏佐!”她跪坐在他身旁,伸手环抱住他。“夏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没……没有,我……”他拼命的想要安慰她,不让她担心。
Chasel,你护得了她一次、两次、三次,你护得了她一辈子周全吗?
莲川实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记忆里迸出,他抓往她的手臂,浑身冒冷汗,原来就因疼痛而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那是当初莲川实对他说的话!
“夏佐?你不要吓我!”姜婉苹几乎要哭出来了。“我马上……马上送你到医院!”
“不……不用,很快……就过去了……”他断续的呻吟。
Chasel,你若不把事情解决,留在这里迟早会害死她。
“啊——”夏佐抱住头,痛苦得大吼,挣扎的爬离她身边。
“夏佐!”她惊慌的咕,又来到他身边。“夏佐,你不要这样,你躺着别动,医生说如果头痛的话,要静静的躺下,你别这样……”
Chasel,以他们的手段和解决事情的方式,你心爱的女人一定会因你而丧命。
“走……开……”夏佐艰困地由齿缝中挤出话来,咬牙扶着墙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大门走去。
他现在知道了,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离,知道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离开她,因为她爱他,也因为……他爱她!
她爱他,就算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可能因此生命受到威胁,她也不会离开他!
他爱她,理解她的个性,知道她知道真相后,更不可能离开他,就算他自己离开,她也会找他,所以为了她,他只能用伤透她的心的方式,迫使她对自己死心,以确保她的安全无虞!
“啊——”他抱着头痛苦的低吼,所有的记忆一幕幕回笼,像千万枝利箭射进他的大脑,痛苦不堪。
刚刚实说什么?有人狙击她?
为什么?他明明把所有的危险因子都除去,才敢回到她身边的,为什么还会发生狙击事件?
他疏忽了哪里?他又替她带来危险了!
“我必须……必须离开……”他得保护她,他得让她远离暴风圈!
“夏佐,你这样能走去哪里?”
“我……不能……留下……”
“不要!”姜婉苹大喊,冲上前挡住他要离去的步伐。“你想起什么了吗?所以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苹……我很抱歉,对不起……”他痛苦的看着她。
“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了,夏佐,留下来,求求你,我……我爱你,你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她哭喊,抱住他踉跄的身子。
“苹……”夏佐痛苦的低唤。他知道,他都知道,她的哀求撕裂了他的心,他抱住她,他也舍不得离开,分离了三年,痛苦思念从未因时间而冲淡,反而一日比一日更浓烈,他也舍不得啊!
可是……可是……
脑海里的记忆片段,那个眉心中枪的外国男人,突然幻化成她的模样。
“不——”剧痛飙到最高点,他痛苦的呐喊,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夏佐?”姜婉苹撑不住他的重量,和他一起跌坐在地上,被他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夏佐,你醒一醒,别吓我啊!鸣……夏佐……”她抱着他,低低的呜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姜婉苹的哭声中,突然传来一声不敢置信的质问。
她抬起来,满面泪痕的看着一身空服员制服、拖着登机箱、手指头勾着钥匙的好友。
“秀映……秀映……”她伤心的大哭。
帮姜婉苹又拖又拉的将那个家伙送到客房床上,李秀映支付了这辈子所有的耐性听完好友的解释之后,便破口大骂——
“你这个笨蛋!大白痴!”她大吼,恨不得将客房里那家伙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他的死活关你什么事啊?就算他变成白痴,也不关你的事,你竟然还蠢得把人带回家来!”
姜婉苹乖乖的跪坐在垫子上,低垂着头听训。
“他养的狗咧?不会把他叼回家照顾吗?丢给你算什么啊?”叽哩呱啦,以下省略一千八百字。
“你都忘了当初他怎么对你的,他养的狗又是怎么撕裂你的心的?”叽哩呱啦,以下省略三千六百字。
“当初你差点哭瞎了眼睛,还食不下咽,营养不良的昏倒被送到医院吊点滴,夜夜失眠,每天精神恍惚,因此好几次差点被车撞,还从楼梯上滚下来,你因为他,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你还记不记得啊你!”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叽哩呱啦,以下省略五千四百字。
终于,李秀映喘了口气,总算骂够了。
“你!马上打电话叫那只狗来把人带走!”
“呃,我不知道怎么联络莲川先生。”姜婉苹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小到几乎含在嘴里。
“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莲川先生忘了留下联络电话,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联络……”
“你这个大白痴!”李秀映科不敢相信她竟然会答应这种蠢事。“忘了?你确定他是忘了吗?我看是故意的!看准你是个笨蛋,故意把麻烦丢给你!”
姜婉苹无话可说,因为她也有这种感觉。
“我猜猜看,医药费一定也是你付的,对吧!这些日子的生活支出也是你负担的,对吧!”
“嗯……”姜婉苹头低得下巴都已经抵到胸口了。
“你果然是个白痴!”李秀映骂道。“现在马上把他丢出去!”
“可是他昏倒了啊!”她急切的说。
“那等他醒来立刻把他轰出去!”
“可是……他失去记忆了,不知道该去哪里啊!”
“关你什么事?你是他什么人?要你关心!”李秀映用力一哼。“你到底要不要赶人?”
“秀映,他……这间公寓虽然在我名下,可是当初是他出钱买的……”
“所以呢?”
“你如果不喜欢我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那我暂搬出去,让他住在这里。”
“白痴白痴白痴!”李秀映受不了的大吼。
姜婉苹低下头。是啊!她就是蠢、就是于心不忍,在没有联络上莲川先生之前,她就是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你真是……”李秀映也泄气了,在她对面盘腿坐下。“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想我不必有什么打算。”她低喃。
“什么意思?”李秀映皱眉。
“他刚刚好像想起了什么,已经打算要离开,只是力不从心的昏倒了,等他醒来后,大概就会离开了吧!”她语气是难过的。
那刚刚她骂了那么一大串,骂到嘴都酸了,是在骂热闹的吗?糊涂好友也不早说他有意要离开,真是的!
李秀映没好气的瞄了好友一眼,原本想开口说什么的话突然梗在喉间,她沉默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好友,不发一语。
“怎么这样看我?都说了他醒来应该就会离开,你不用担心啦!”姜婉苹勉强露出笑容。
“你不想他走,对不对?”半响后,李秀映盯着她的双眼问。
闻言,姜婉苹又低下头,没办法对好友说谎,只好坦诚,“秀映,刚刚他说要走的时候,我……好难过,明明警告过自己,这都是暂时的,不可以再深陷,可是……我不仅没做到,还……”
“陷得更深了。”李秀映叹气。
“失去记忆的他变得单纯,反应很直接,心里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心疼我哭、舍不得我辛苦,都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不用我费心去猜……”姜婉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是不爱以前的他,只是在被伤过一次之后,若现在的他和以前一样,我一定不会这么快又深陷,可是偏偏他……”
“你拼命筑起的防御能力是针对过去的他,没想到他却变了,让你的防御能力无用武之地,一颗心只能毫无招架之力的沉沦。”李秀映了解好友。“想和他重新来过吗?”她直言问。
姜婉苹脸色苍白的撇开脸。“那是不可能的。”
“是你不可能,还是他不可能?”
她红唇微颤,“秀映,我一直都爱着他,就算他曾经那样对待我,我还是爱着他,只是如果再经历一次,我怕……这次我会撑不下去,所以……”
“你啊——”李秀映叹口气,张手抱住她,为好友的痴傻感到既愤怒又心疼不已。“你真的好傻啊!”
“我知道。”她将脸埋进好友的怀里,眼眶发热。“对不起,秀映,让你担心了。”
客房微启的门被轻轻的合上,房里,夏佐离开门边,回到床上躺下。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冷凝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但眼底的神情,似乎像是做下了什么重要决定。
他掏出手机,输入了一则讯息发送出去。
第5章(1)
培根的香味,烤土司的香味,还有浓浓的咖啡香。
李秀映被香味给吸引的醒了过来,她从地上坐起身,看到连接客厅开放空间的小餐厅里餐桌上的早餐,再听见厨房有锅铲的声音,她疑惑的抓抓头,伸手摇了摇睡在一旁的好友。
“婉苹,起来。”
“嗯?”姜婉苹低吟,睁开一双因为哭得太厉害而浮肿的眼。“早秀映,让我再睡五分钟。”喃喃说完之后,翻个身又闭上眼睛睛。
“有早餐,婉苹。”李秀映又摇了摇好友,不让她再次睡着。
“早餐?”她迷迷糊糊的低喃,“我不吃早餐,你要吃的话,等一下我再去买……”
“不是啦!我是说有人在你的厨房做早餐!”李秀映干脆将人给挖起来。
“有人做早餐?”她愣了愣,总算稍微清醒了一点,定睛一瞧,果然看见餐桌上的食物。“咦?我们昨天晚上就睡在客厅喔?”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现在是在说早餐!”李秀映受不了的低喊。“是谁在做早餐?”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去看看。”
才要爬起身,就见夏佐端着一盘炒蛋从厨房走出来。
“苹,你们醒了,带你朋友去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餐了。”他带着腼腆的浅笑说。
两个女人傻住,愣愣的看着夏佐又转身走进厨房。
“那个人……”李秀映低喃,偏头望向好友。“是谁?”
“哦?”姜婉苹语塞,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好像是……夏佐。”
“会下厨的夏佐?”李秀映愣愣的说。
“好像是。”
“刚刚我是不是看见他笑了?”那家伙以前嘴唇像是绑着两根铁条,连说话都几乎看不到嘴唇开阖啊!
“好像是。”
“还一脸害羞的表情?”那家伙以前总是保持着万年不变的一号表情——面无表情。
“好像是。”
“还要你招呼‘你朋友’,也就是我李秀映,他的天敌?”那家伙以前一看见她,就把婉苹往身后一藏,冷冷的瞪着她,用一号表情下逐客令,对她的招呼语不是“滚”,就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