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时常站在这片玻璃之前,想起这段往事?那么她也像现在的他一样,感觉这么这么的孤单吗?
「景袖,你怎么会认为没了你我就会不伤心?你怎么会认为没了你我还会快乐?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但我却让你哭着说了那么多回……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哑的嗓音回荡在空气间,感觉有点沧桑,有点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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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克庸整夜都没有睡,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待了一夜,被寂寞深深笼罩,懊悔又痛苦地体认到,今晚他所感受到的这一切,她早已经承受过太多太多了。他为她戚到难过,却没办法见到她,那种煎熬比什么都折煞人心。
天亮了,他出门报警,但警察表示不到二十四小时无法列失踪人口。他想过找私家侦探,但是还没跟对方碰到面,他就接到崔挚鹤电话了。
「爸,您有景袖消息了吗?」他接起电话就满怀希望地问。
「没有。」崔挚鹤非常简单地回答。「但你现在过来我家,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快一点,不然你可能会比景袖晚到,那我就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扑空了。」
「真的吗?我马上过去,三十分,不!二十分钟就会到,假设景袖真的去找您了,千万要留住她,千万要留住她!」匆匆忙忙挂掉电话,他抓着车钥匙就赶紧上了车。
一路飞车去崔家时,还接到秘书的电话。
「邵先生,您不舒服吗?怎么还没上班?早上有客户……」廖秘书有点担忧的声音传来。
邵克庸才想到自己连打电话请假都忘了,他想都没想到这件事。
「抱歉,我今天有事没办法进办公室,麻烦你取消所有行程,可以交给其他经理做的就交出去,不然就放着等我。」克庸简单交代着。
「可是今天的客户是您一直很重视的,真的要取消吗?」廖秘书迟疑地问。
「廖秘书。」他嗓音低沈地说。「我可以信任你吧?我真的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情能够交给你吗?」
廖秘书一听,随即异常谨慎地说:「没问题,邵先生,我会尽全力安抚客户,再跟对方约妥时间的。那么就这样了,您忙吧!」
「谢谢你。」邵克庸按掉了电话。
他将车子开进崔家的车库时,崔挚鹤马上走出来,要他赶紧进去。
「爸,景袖在哪里?」他仓促地锁了车,忙不迭地问。
「还没到,应该快到了。」崔挚鹤将他拉进去。「你吃饭没?都没吃?家里有点现成的,要不要吃一点?」
崔挚鹤一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没睡,下巴新长出来的胡渣显露出他的憔悴,看来他肯定是饱受折磨。
看他这副忧心如焚的模样,崔挚鹤已经可以肯定当初答应他们结婚没有错。邵克庸虽然是会把自己心意藏得很深的人,却也是那种一旦爱上就会爱一辈子的类型。景袖只要得到他的心,就等于有了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
「爸,我不饿。」他现在根本吃不下。「您还是说说景袖的事,为什么您说她会过来?」
崔挚鹤还是让佣人送上热茶,不同于邵克庸的焦躁,他语气沈稳地说:「我让明黥打电话给景袖了,就在几分钟之前。」
姚明黥是崔挚鹤的特助,景袖都会称他一声姚叔,这个邵克庸是知道的。
「可是她一直没开手机啊,我已经打了一整夜了。我很确定她没开机。」他困惑地说。
「哈哈,到底是年轻人,心一慌乱,就聪明不起来啦?她既然会给你手机留言,难道我们不能给她留言?我就不相信这丫头忍得住不去听留言。」崔挚鹤毕竟是个老江湖,算计得到女儿的个性。
「可是这样她就会回来吗?」他还是不怎么明白。
「如果明黥告诉她我生病了,你说她会不回来吗?」崔挚鹤笑咪咪地说。
一时间邵克庸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该说他的老丈人够奸巧,才想得出这种计策,还是说他够大而化之,才下介意用自己身体来撒谎。
就在此时,大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两个坐在客厅的男人同时转身,景袖冲了进来,慌张地看着崔挚鹤。
「爸,姚叔说你生病了!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去医院?是不是血压又飙高了?上次医生不是说不准你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吗?你又不听话了,对吧?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她噼哩啪啦说了一堆,但是崔挚鹤只是不慌不忙地耸了耸肩,她这才看到坐在旁边的邵克庸。她的脸色马上变了,眼睛里盈满了痛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看到她苦涩凄然的表情,邵克庸的心一紧,立刻起身朝她走去,她却一脸犹豫,好像考虑着要转身逃走一样。
「我没事了,景袖。跟你老公回家吧!他要是做错了,你想打他也可以,不要随便离家出走。」崔挚鹤朗声说。
看到父亲身体挺硬朗的样子,景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爸!怎么可以拿身体开玩笑?还有,克庸没做错事……」她虽然替他辩白,眼睛却不敢看他。
「可是我好像不是这样听说的。」崔挚鹤暗示地看了女婿一眼。「不管了,你们小俩口的事情自己去解决,通通回去吧!」
「爸!」景袖被推出门,还在抗议着。
邵克庸投给丈人一个感激的眼神,崔挚鹤不着痕迹地朝他点点头,然后还顺手把女儿塞进女婿的车里。
克庸迅速地上了车,落了锁,然后快速地将车开上路。
一路上他虽然时常用眼角观察着她,她却僵直地坐着,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一路上,她没开口,他也没试图说话,就这样一路沈默着。
车子回到他们住所的地下停车场,两人搭上电梯抵达家门时,她终于开口——
「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我去收点行李,先搬到我爸那边住。」她说完就走进两人的卧室。
可是一踏进门,就看到悬挂在床头的那张结婚照,眼泪立刻浮现眼底,差点又要溃堤。她猛吸口气,硬是忍住。
她知道自己一哭就不可收拾了,她停不下眼泪的。现在的她太脆弱了,没办法坚强得起来。再说这一路上,克庸一直沈默着,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从柜子拿出一个行李箱放到床上,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物。她感觉得到他跟着进了卧室,但却还是一迳沈默着。她咬咬牙,想他到了这关头,却还是连一句话也不愿意给她。
岂料克庸就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墙边席地而坐,她收拾行李时,他就望着她的背影,胸口填塞许多许多的感觉,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有点喑哑——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那家咖啡店的落地窗里,我看着你看了两个小时。明知道你刻意等在那儿,明知道你刻意靠近我,虽然故意让你等了两个小时,却怎么也无法不去看你……」
听到他开始说话,她身子一僵,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他也没打算停,继续往下说,彷佛在告解似地。「我出来时经过你,原本想就这样离开,但我的脚步却还是硬生生打住,还回过头去跟你说话。那一次,你说帮助别人得到幸福,自己也会幸福的。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那话会成真,而之后我确实得到了幸福——从你身上。」
听到这里她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必须紧紧地抿着嘴,才能不哭出声来。她就这样背对着他坐在床沿,静静流泪,静静地听他说话。闭上眼,那些初识时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就连那时心动的感觉,此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早在那个当下就爱上他了,只是她还不懂那是爱。不然姚叔列给她的名单那么多,她又怎么会在看到他之后,再也不愿去看其他可能人选?
会不顾旁人说法坚持选定他,是因为她对他一见锺情。那一天,她在寒风中坚持等到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这一生的交缠。
「后来,你主动踏进了我的生活,好几次我的理智都想推开你,但是你的固执,让原本就动了心的我,逐渐无力抗拒。那一次你跟我到南部去出差,住在饭店时,我是下定决心要把你赶跑的。谁知道我洗完澡出来,明明已经被吓到的你,居然选择留了下来。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给了你,崔景袖。那一夜我看着你睡觉的模样,就已经知道不管我的脑袋怎么想,我的心已经为你打开了,而你已经走了进来……」
她听到这里,眼泪掉得更凶了,想转头看他,他却说:「不要,先不要回头,听我说完。之前我没有考虑到,自己不表白的习惯,会让你吃那么多的苦头,我想要藉这次的机会,好好说清楚。」
她点了点头,继续倾听他难得的告白。
「我为了在这一行表现杰出,已经太习惯掩藏自己的想法。我把所有情绪跟感情遮掩起来,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了。所以我一直没跟你说,决定跟你结婚,从来就不是因为你所提的那些条件。就算没有崔家的人脉,我还是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我娶你,从来都只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接受了你……」他的嗓音沈稳,但是低声述说时其实还是听得出来里面难以隐藏的戚情,与说不出口的剧烈情绪波动。
「是我自己太笨,没能看出你的真心。」景袖吸了吸鼻子说:「我辜负了你的爱,让你这么痛,真的很抱歉……我跟你在一起时感觉很幸福,然而我带给你的,竟然是这样的伤害……」
「不是这样的。」他叹了口气。「昨天看到你在我眼前崩溃,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残忍而自私的人。」
「不要这样说自己!」她终于忍不住回头,泪眼迷蒙地望着他。
他就这样席地坐在墙角,一点都不像平日的他。
邵克庸凝望着她,红着眼眶回望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对爱情懵懵懂懂的你都听到了我心底的悲鸣,我却还看不到你内心承受的巨大痛楚……这样的我哪里值得你一再说抱歉呢?」
「克庸!」她终于忍不住,朝他扑了过去。
他起身迎接她那总是没有犹豫的拥抱,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抱进怀中。双手圈着她纤细的腰,当她充盈了他的怀抱,他那紧绷了一整夜的情绪终于崩解,眼泪滑下了他的脸庞。
这个从不轻易让别人走进内心的男人,骄傲自信而霸道的男人,终于在爱情的面前谦卑。
「我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了,因为舍不得放开你,一直拚命勉强你原谅我……我后来才了解,你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冰冷地对待我,是因为你内心的伤痛无法平复,而我却不了解,一再让你受这个苦……我好难过,你带给我幸福,我却给你无限的伤痛……」她趴在他肩膀上哭着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扫住她的脸,稍稍推开她,让她坐在他敞开的双腿之间,轻轻抹去她的眼泪。「是我自己太傲慢,只看到自己的苦,却一点都不懂得为你着想。你对爱情还懵懵懂懂,我却要求你一开始就懂得怎样爱别人,我对你没有多一点体贴,只想到我自己。事实上,我也不懂得怎样爱你,没有用你需要的方式来爱你、包容你,我才是该说抱歉的那个人。对不起,我的老婆,我应该好好珍惜你这个我唯一愿意敞开心门接受的女人。」
她趴在他胸口,大哭出声,哭得心都快碎了。
「克庸、克庸!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她可怜兮兮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爱你,原谅我这么晚才让你知道。」他拍着她肩膀,真怕她哭到岔气。
她笑着看他,伸手抹了抹他的脸。「我们两个像两只小花猫。」
他望着她狼狈的模样,笑了。
那笑容是那么动人心,她看得都痴了,温暖的爱意回荡在胸口,她忍不住亲了他,这一刻,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辈子只会爱他一个。
他回吻着她,轻轻的一啄、再一啄。然后这个吻蔓延成更久的接触,更深的抚触。每一个接触都带着叹息,那种失而复得的欢喜跟感动,都表现在他的吻中。 无限温柔,深情缠绵,透过他的吮吻,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内心的真切情意。
「我们两个在这一团眼泪跟鼻涕中接吻,会不会太狼狈了?」她笑出声说。
「那去洗一洗吧!」他一把横抱起她。
想到一起梳洗后会演变成什么情节,她的脸又红了。
一看到她羞赧的模样,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她。
他亲吻她的样子,就像她是珍贵的宝贝,而不是满脸眼泪鼻涕的狼狈女人。他舍不得放开她,舍不得不碰她,因为他需要真实的拥抱,好教自己相信她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昨夜分离的煎熬,此生都难忘怀,他这辈子都不要再承受一次!
他倾注更多的爱与温柔,在每一个肢体的接触中。
她在这些个吻里迷醉,脚步不稳,意识虚浮,沈醉在爱情的漩涡中,半点不愿意清醒。
吻一个接着一个,两个人光在踏进浴室前就耗了不少时间,最后怎么踏进浴室的,都已经不记得了。
两人皆忘情地投入彼此的怀抱中,陶醉在激起的热情之中,一遍一遍缠绵缱蜷,将之前的折磨苦涩全都抛开……
第九章
景袖在幽微的晨光中醒来。
睁开眼,她就看到克庸沈静的睡颜近在眼前。他侧身面对她,她也侧睡,脸正好与他相对。她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可以感觉到胸口被温暖的、平静的幸福感盈满着。
她用目光描摹着他深刻的五官,睡觉时的放松让他冷硬的神色缓和不少。她发现他的表情变化其实很细微,不过只要有心,还是看得出来。
她爱上一个习惯隐藏自己的男人,但是她知道他的心。
看着眼下的阴影,知道他之前肯定为了她整夜没睡。昨天,两个人谈开之后,温柔缠绵了好久,他还是不肯合眼睡觉,好像有点担心。昨天晚上,她从身后紧紧地圈抱着他,让自己的体温煨着他,他才逐渐放松,让超过四十八小时没睡的自己落入沈沈的睡眠中。
离开他的那一天,她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全部的悲愁跟不舍全都充塞在她的心中。但是昨天,她像是从地狱被拉上天堂,感觉那么不可思议。
爱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让人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憔悴流泪,为它欢喜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