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李安然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好事吗?你不是担心骗不了他们吗?”
“他们来的人不多,应该有人留下来继续盯着杏林庄园。”卫容渊不清楚诚亲王派了多少人来襄州,但是今日追来的人不及那日埋伏的人数。
李安然紧张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发现……”
“不会。”
“你不是说有人留下来继续盯着杏林庄园吗?”
卫容渊没有解释,其实杏林庄园有密道可以避开众人耳目,而且谁也不会想到,卫夏会带着他们往南走,然后加入越州的商队,搭乘海船入京。
李安然探头看了他一眼,那个杏林庄园肯定有什么秘密,不过她并不想追究,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过别担心,他们不会轻易出手。”
李安然点了点头,拉下车帘,不再言语,只是透过车帘的缝隙留意外面动静。
李安然不喜欢慢慢来,速战速决更符合她的作风,可如今她是尊贵的“贵妃娘娘”,卫容渊不能在荒郊野外过夜,一路上投宿客栈,速度难免就慢下来,而且尾随在后的人迟迟没有行动,她就是再急也没用。
走了三日了,她以为天气越来越冷,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跟景溪镇差不多,不过可以感觉到空气中明显潮湿多了,寒意更为刺骨。
李安然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一目了然,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向卫容渊道了声晚安,便要转身回房。
卫容渊伸手拉住她,“你想不想去上头坐一下?”
“上头?”李安然顺着他的目光往上一看,然后歪头瞅着他,“怎么突然对爬树来了兴致?”
“坐在那儿,可以看到想像不到的风景。”
想像不到的风景?这棵梧桐树不算高,看不了多远,但是位于角落,可以看清楚这个院子的每间房间……李安然微微挑起眉,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她点了点头,然后下一刻她就落入卫容渊的怀里,接着她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似的,在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状况时,他们已经上了梧桐树。
李安然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虚心求教,“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
“今晚当心一点。”
李安然立马紧张起来,“为何?”
“明日我们到了海口,搭上海船,他们就很难下手了。”
“海船?”
卫容渊以为她不知道海船,解释道:“海船是军船,也是朝廷运输官粮、官银和贡物的船。”
李安然知道以前运送官银和官粮都是靠运河,可是运河在北方会遇到结冰期,作为运输的交通工具难免有所不便,即便官银和官粮运送的季节会避开结冰期,先皇继位之后,下了狼手打退海盗,军船就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皇上便提议将官银、官粮和贡物交由军船运输,后来朝廷为了增加税收,军船变身成为海船,做起了人货运输,不单为朝廷运送官银、官粮和贡物,也租给商队运送货物,因此活络了大夏和海外的商业。
“没想到我们要搭海船。”
“你很想搭海船?”
“嗯,我曾经跟祖父去清河口行医,见过海船,祖父承诺我,将来要带我搭海船,可惜他太忙了,出了门就忘了回来,至今还没有机会兑现。”
“明日你就可以搭海船了,不过你别期望太高了,海上没你想像的诗情画意,说不定还会晕船。”
“我是大夫,身上备了各式各样的药,我不怕晕船。”
“我倒是忘了。”
“我们要在这儿坐多久?”李安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其实坐马车很累人,尤其时时刻刻提高警觉,她就是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稳,甚至有一种越睡越累的感觉,可想而知,进了客栈,吃了饭,泡了热水澡,她还可以继续躺下来睡觉。
“你再忍一下。”卫容渊打开披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她货得好温暖,睡意不由得更浓了,不过,就在她意识渐渐远离的时候,卫容渊突然出声。
“来了。”
李安然顿时惊醒过来,眨着眼睛慌张的问:“什么来了?”
“你看一下对面的客房。”
对面的客房……不就是他们住的客房吗?李安然看向对面,见到有个夥计打扮的男子用木头将房门卡住,阻止人推开房门出来,这一看就知道想干啥,可是到了她的客房,夥计并未用木头将房门卡住,她顿时又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安然扯着卫容渊的衣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卫容渊唇角上扬,果然如他所料,“不急,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李安然很想教他不要卖关子,人家已经对他们出手了,他怎么还不急?
没有等多久,她就听到有人大声喊叫——
“失火了!”
卫容渊很快就寻到失火的地方,“厨房那边。”
李安然还来不及往厨房的方向查看,就见到马厩那边也失火了,接着闹哄哄的,客房的门一间间的打开来,投宿的客人一个个争相冲出来,这下子她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这场失火是要将她引出来。
“戏看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李安然有点反应不过来,“走去哪儿?”
“我们直接赶去海口,明日一早就可以抵达海口,搭上出航的第一班海船。”他已经预料到今晚客栈可能会出事,事先让卫春悄悄去安排,打通关系,方便他们必要时刻可以出城。
“我的医药箱……”
“你忘了医药箱在我那儿吗?我早就交给卫春了。”
李安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进了客栈的时候,卫容渊主动帮她拿医药箱,她并未放在心上,体贴的男人都会帮女人拿东西,这很正常。
后来她进了客房,吃了晚膳,便忙着梳洗,待洗好澡,擦干头发,他就来敲门了,说要陪她看一下夜色——这是她的习惯,观察一下自个儿住的客栈,免得遇到紧急状况不知往哪儿跑,总之,她根本忘了医药箱还在他那儿。
“好啦,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卫容渊轻松的带着她落地,然后趁乱离开。
一会儿起身走过来走过去,一会儿又坐下,秦绍一刻也没办法静下来,一旦明日他们抵达海口,搭上海船,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你去瞧瞧,怎么还没回来?”
秦绍推了一下最近的侍卫,可是侍卫刚刚走到门边,武四跟手下就回来了。
“怎么了?”看到武四他们一脸垂头丧气,秦绍就知道失败了,不过只要人还未离开,他就来得及布署,赶在他们明日一早出城时出手拦截,当然,这又得拿王爷的令牌行事了。
“他们早就跑了。”武四懊恼极了。
信誓旦旦做了万全准备,待人冲出客房,他就趁乱掳人,可是没想到今日客栈住满了,冲出来的人有男有女乱成一团,他的注意力一时跑掉了,后来心思拉回来,他还是没见到云侧妃的客房有任何动静,等到火扑灭了,他有机会溜去云侧妃的客栈查探,发现客房整整齐齐,除了还没收拾的澡盆,根本不像有人入住过,这会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早就跑了。
秦绍怔愣了下,“你不是一直盯着他们吗?”
“……我明明一直盯着他们,也不知道何时教他们溜了。”这会儿武四可不敢承认,确定人住进客栈,他花了银子收买一名夥计,就懒得再花心思盯着,他也要吃饭歇会儿,不是吗?
“你没问客栈的掌柜吗?”
“问了,掌柜也不清楚,客栈失火,他忙着收拾烂摊子,客人跑了,不必他再费心思安顿,他还松了一口气。”
“马车呢?”
“我在马厩外面点了火,为了避免有人发现,立马远离马厩,没留意他们的马车是否还在。”马车能比人还重要吗?武四当然是专心关注目标,其他都是小事。
秦绍气得想骂人,可是真要说武四哪儿错了,他又说不上来。
“他们说不定还在城里。”
秦绍冷冷的挑起眉,“你是说,他早就察觉到我们的行踪,算准你会挑在今晚行动,事先在其他客栈做了安排?”
武四当然不会承认自个儿太蠢了,根本没意识到一举一动已教人察觉,只是避重就轻的道:“明日进入海口,我们就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手,他猜想我们今晚会有所行动也属正常。”
这倒也是,可是秦绍总觉得哪儿出了差错,从他在杏林庄圜多守了一日,却不曾再见到有人离开,杏林庄园的防备明显松懈下来,他再也不敢迟疑的紧追上来,不过这心里头老是不对劲,那是一种遗漏了什么的感觉。
若说卫容渊不知道天高地厚,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一路上的警觉性又非常高,由此便知他并不轻敌,既然如此,他又为何毫不防备的在他们面前起程?
武四见他闷不吭声,有些慌了,“秦爷,这会儿我们如何是好?”
秦绍揉了揉脑袋瓜,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你先去打听他们是否出城了。”
“嗄?”
秦绍恶狠狠的一瞪,“我怕他们已经出城了。”
武四终于反应过来了,“我亲自去查。”
秦绍教自个儿冷静下来,坐下来等候武四查探消息回来。
心静了,秦绍的脑子越来越清晰,很快就意识到自个儿遗漏了什么,杏林庄园并非一般庄子,高高的围墙不只是为避开外人的窥探,更是为了掩饰里面的布置,换言之,若是里面挖了密道,外人也不会知道。
这会儿秦绍完全想通了,卫容渊带上的云侧妃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云侧妃早就经由密道送走了,送走的时间应该跟卫容渊离开时差不多,有了卫容渊吸引他们的目光,其他的事很容易被忽略,不过,他们不可能走得太快,云侧妃身分尊贵,若是还有那个小皇子,行动势必更为缓慢,换言之,他们此时应该还在半路上。
武四很快就回来了,懊侮不已的道:“他们已经出城了,我们还要追上去吗?”
“不必了,随卫容渊进京的人并非云侧妃。”
“什么?”武四呆住了。
秦绍仔细解说自个儿的推断,不过他很难判断云侧妃此时身在何处,一来并不清楚他们回京的路线,二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身分上路。
“这会儿该怎么办?”
“我立马修书回京,仔仔细细报告我们在襄州的经过,若是王爷可以赶在他们之前先在通州布署,说不定有机会拦截下来。”
通州是进入京城的必经之路,也是王爷的势力能够掌控的地方。
武四闻言苦笑,回去肯定要挨罚了,可是发现有异还不吭声,罚得会更重。
秦绍也不再废话,赶紧修书请人快马送回京城,而他们继续跟在卫容渊身后,虽然猜测真正的云侧妃不会跟着卫容渊,但也不能保证他的推断不会失误,反正都要进京,还是跟着好了。
第十章 举家进京差事了(2)
迎着海风,李安然生出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昨晚赶了一夜的路,今日一早抵达海口上了海船,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应该直接瘫在床上呼呼大睡,可是海风刺骨,冷得教人直打哆嗦,睡意都跑了。
“你应该累了,怎么不回房睡会儿?”卫容渊仔细帮她将帽兜戴好,带子重新系紧。
这丫头太随兴了,就是风儿吹乱了头发也无所谓,甚至还会张开双手,说是拥抱大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理论,更庆幸她底子好,没有因此哪儿不舒服,要不这一趟路程她肯定更难受。
“海风一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李安然闭着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其实海的味道透着一股腥羶,但她就是喜欢,不只是海阔天空,而是充满了生命力吧。
卫容渊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人家姑娘一上船,恨不得缩在舱房不出来,你反倒觉得海风让你活过来了,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
“许多姑娘不喜欢刺鼻的味道,我是个大夫,各式各样的味道都闻过了,不觉得不舒服,自然能够看见大海的辽阔。”
卫容渊忍不住俯身靠过去,火热的在她耳边道:“我的姑娘就是与众不同。”
我的姑娘……李安然又羞又甜,脸儿红通通,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不要撩我。”
卫容渊一脸的无奈,“你是我的姑娘,我只能撩你。”
李安然撇开头,不去看他。
卫容渊其实更想一亲芳泽,可是也知道分寸,这是在甲板上,只能想,不能做。
半晌,李安然觉得脸上的热气散了,转而问:“我们几日可以到达京城?”
“三日后可以到达津口。”
“津口是距离京城最近的海港?”
“对,从津口到京城要一日的车程。”
“我爹他们不知道到哪儿了。”
“我不清楚,他们的路线与我们不同,不过你放心,有祖父看着,他们肯定顺顺利利的进京。”
“你祖父跟着一起进京?”她一直以为是卫夏护送他们进京。
“祖父确定诚亲王的人离开襄州之后,便快马追上卫夏他们,亲自护送云贵妃他们回京。”若不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使敌人无法明确的做出判断,祖父一开始就会直接护送云贵妃母子,毕竟这是皇差,怎么可能交给别人?
李安然放心了不少,卫老爷子还是比起卫夏更令人安心。
“你不必替他们操心,没有祖父,也有整个卫门,相较之下你就危险了,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保护你。”
“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啊。”这是她的真心话,无论面对什么困境,他都会用尽全力保护她,就如同他义无反顾背着她跳下山崖一样。
卫容渊强忍着低下头吞噬她的慾望,佯装不悦的举起手敲一下她的额头,“不准我撩你,你却来撩我,这说得通吗?”
“……我哪有撩你?”李安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个儿说了什么,娇颜红甚四月牡丹,惹得某人再也忍不住,飞快的靠过去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李安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不来撩我,我一定会忍住。”言下之意,这是她的错,当然,他也有管不住自个儿的错,但是她不点火,不就没事吗?
李安然抬起右脚,狠狠的给他踩下去,他啊一声,她冷哼一声的转身回舱房。
“这丫头的力气真大!”不过,他笑得可开心了,偷了香,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果然三日后海船就抵达津口,李安然走下船,突然心生一种回到世界的感觉,船上目光所及是一片辽阔的海洋,人在其中无比的渺小,有时会有一种要飘然远去的心情,而此刻踏踏实实踩在地上,眼睛所见是人间一片繁华……两相比较,其实她觉得后者更好,人本来就应该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