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会儿终于换他轻口无言了吧!李安然很得意的扬起下巴,双手捧着生辰娃娃的匣子站起身,道了声再见,走人。
半晌,卫容渊温柔的勾唇一笑,“这丫头怎么连臭屁的样子都如此可爱?”
关于云贵妃的事,李安然真的觉得自个儿只有看着的分,由不得她跳出来指手画脚,可是她不能不承认一件事,云贵妃母子若在景溪镇出了事,爹再大的功劳也没有了,且她个人认同这事拖着没什么意义,他们面对的可是皇上,又不是寻常人,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回到家,李安然将生辰娃娃的匣子扔回房间便直冲书房,既然有话要说,她不喜欢拖拖拉拉,一刀下去,简洁有力,不过,这是她的想法,至于她爹……
“你来得正好,陪爹下棋。”李承何示意李安然坐下。
“爹忘了我是臭棋篓子吗?”李安然肯定爹心情很乱,要不,平日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就是小正太都不屑跟她下棋。
顿了一下,李承何有些苦恼的道:“你明明很聪明,为何下棋就是不行呢?”
“爹不知道术业有专攻吗?”李安然也很郁闷,明明有个好老师,可她偏偏跟这个玩意儿混不熟,甚至因此怀疑自个儿的聪明是假的。
“我看是你不用心。”
“……”这也是她心之所盼,她只是不用心,绝非学不来。
李承何看着闺女半晌,放弃了,着手收拾棋盘,将黑子白子各自归回棋盒。
“爹怎么不找暄儿下棋?”自从知道小正太是皇上的儿子,她就不再嫉妒他为何特别聪明,狠狠的将哥哥姊姊甩在后面。
“这几日他在闹别扭。”
李安然微微挑起眉,难道爹说出小正太的身世了?
“这几日爹给他放假,不必上课,他不开心。”
李安然唇角一抽,搞错了,竟然有人为了不能上课不开心,这小子会不会太爱读书了?
若他知道无论多努力都不能参加科举,他会不会深受打击?
“他喜欢上课,爹就给他上课,何必给他放假?”
李承何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安然嘿嘿一笑,进入正题,“爹不愿意道出云贵妃的下落,我相信必然有爹的考量,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其实皇上可以一道圣旨直接砸过来,爹还敢不交出云贵妃吗?皇上显然有他的盘算,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要不这会儿哪容得了爹犹豫不决?”
李承何无奈的叹了声气,“我们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等云贵妃的回覆。”
李安然怔愣了下,“等云贵妃的回覆?”
“你娘答应过云贵妃,未经她允许,绝不能道出她的下落,因此你娘只能请人送信给她,告知我们如今的处境,可是她还未回覆消息。”李承何正是为此心愁,守住自个儿的承诺是他为人处事的根本。
李安然不解了,“皇上要接云贵妃回京,云贵妃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云贵妃让你娘保守秘密,可见得她从来没有回京的打算。”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为何?”
“我如何知道?”李承何嫌弃的看了闺女一眼,这丫头有时候挺傻气的。
李安然若有所思的轻轻敲着榻几,过了一会儿,回看了父亲一眼,“她肯定对京城有某种心结,就好像爹一样。”
略一思付,李承何猜测道:“云贵妃对皇上有怨言?”
“很有可能,要不,皇上都封她为贵妃了,为何她还不肯回京?”女人一旦对男人死心,有时比男人还绝情。
李承何微皱着眉,若是如此,他们只怕等不来云贵妃的回覆。
李安然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若是云贵妃一直迟迟不回覆,爹怎么办?”
李承何苦恼的摇摇头,“这会儿只要我们有所行动,云贵妃的下落就藏不住了。”
李安然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我记得以前入冬也有人上门求诊,无论多远,娘都会赶过去。”
“景溪镇再也找不到比你娘还好的大夫,不但医术好,心地又善良。”
这是重点吗?李安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说得更明白一点,“只要有人上门求诊,娘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出门见云贵妃了吗?”
“可是那儿又没有人生病。”
“没人生病,就教人假冒啊。”
李承何略一迟疑,“拿这种事作戏好吗?”
“爹不要太计较了,最重要的是娘能够见到云贵妃,说清楚我们的难处,至于她和皇上的是是杂非,她自个儿回京踉皇上解决,别拖累我们。”李安然多少了解父亲,骨子里的骄傲让他某些时候过于坚持原则,不知变通。
李承何不悦的一瞪,“没规矩!”
李安然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嘀咕道:“事实如此啊,人家是夫妻,可以床头吵床尾和,说不定还越吵感情越好,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而我们是外人,一个没搞好,不但捞不到救人的功劳,还成了炮灰。”
李承何明显不赞同闺女议论皇家的事,可是也没训斥她。
“爹,不只是云贵妃,暄儿我们也守不住,还是早早回归原位吧。”虽然不忍,李安然还是要提个醒。
爹娘最疼爱暄儿了,因为暄儿是早产儿,不费心很难养活,倾注的感情自然最多最深,还好两个哥哥心大,而她比别人多一世经历,从来不计较父母偏疼幼子,还不是亲生的,要不,家里早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许久,李承何点点头,“我来安排。”
李安然终于松了口气,继续僵持下去,她这个夹心饼的馅料肯定爆浆收场。
虽然眼前的茅草屋很简陋,但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不难看出主人是个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以至于凡是受邀进来的客人都会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今日应该不是你义诊的日子。”虽然一身灰扑扑的衣裳,云湘依然高贵优雅的如同画中的仕女,她的教养是深入骨髓生活的环境再艰难,也不允许自个儿沦为粗鄙的村妇。
“夫人想必已经收到我的书信,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孟采华从来不认为自个儿是云湘的救命恩人,云湘给她的感觉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即便面临早产,很可能活不下来的情况下,她依然挺着脊背。
“我不想回京。”云湘很直接、很任性的道。
“皇上只要一道圣旨下来,夫人不想回京也要回京,而皇上至今还未动用圣旨,只怕是担心惊动宫里的人,致使夫人当初离京的情况再一次重演。”若非夫君事先提醒,孟采华肯定会吓一跳,而不是像此刻这样平静的就事论事。
云湘沉默下来,事实确实如此,皇上不下圣旨逼她回京,这才是保护她,可是,她又不愿意承认皇上的心思真的如此单纯,或者,皇上根本认定她满心期待回京。
“夫人。”孟采华轻轻唤道。
半晌,云湘幽幽的道来,“当初我并不愿意离京,若是他死了,其他皇子也不会留我活命,我下定决心跟他一起共进退,可是他不惜迷昏我将我送走,而当我醒过来,面对的是狼狈又艰辛的逃难,再后来是一连串的追杀,你认为我应该有何想法?”
为了掩饰行踪,离京当然不会身着华服乘坐华丽的马车,投宿的也不可能是最好的客栈,一路当然是狼狈又艰辛,不过寻常人不会在这上头计较,毕竟知道情况特殊,可是夫人却耿耿于怀,不难想像她对皇上有多生气。
孟采华试探的道:“夫人是不是对皇上有所误解?”
云湘冷冷一笑,“有什么误解,挺着七八个月的身孕逃难,这不是存心要我死吗?”
略一沉吟,孟采华说出自己的想法,“在豺狼虎豹环伺下,皇上自个儿能否活命都不知道,为了保住夫人和腹中的孩子,送走你们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送我们走,反而将我们置于危险中,这是什么道理?”
其实四爷安排的路线图一直在英姑身上,陈武并不确定他们要往何处去,这也是陈武沿路留下记号的原因。
她因为察觉到陈武留下的记号,知道陈武叛主,若不自救,她们主仆三人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想方设法模糊掉甚至改掉那些记号,可是追兵不久之后还是追来了,这说明什么?
他们事先得知她离开的路线图,而能事先得知,必然是四爷刻意透露出去,换言之,她是被自个儿的枕边人出卖的。
从云湘的态度来看,孟采华很快就捕捉到一个讯息,“皇上不想让夫人活命?”
“若非遇到你们夫妻,我和孩子确实已经不在了。”
细细琢磨,孟采华摇了摇头,“我还是认为夫人对皇上有所误解,皇上不想让夫人活命有很多法子,而且还是能光明正大死在众人面前,不会落人话柄,何必大费周章将夫人送走?夫人能支撑到遇见夫君,最主要是有两个忠心护主的女护卫,她们难道不是皇上安排在夫人身边的人吗?”
云湘再度沉默下来,若皇上真要她给某个人让位,英姑和琴姑就不会拿自个儿的命护住他们母子……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夫人,请恕我直言,皇上的人已经找到我们身上,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儿,夫人终究避不开。”
这一点云湘当然知道,面对的是皇上,还能由得了她吗?她不过是争一口气,不甘心轻易就范。
云湘不吭声,孟采华就松了一口气,她明白状况就好了,于是进一步表示道:“我以为夫人还是待在这儿最为安全,如今在寻夫人的也不知道有哪些人,夫人只要动了,反而容易将自个儿曝露出来,不如静静待在这儿等着皇上安排。”
“他们有本事找过来再说,我不希望是你泄露出去。”
闻言,孟采华忍不住苦笑,这是跟皇上杠上了。
云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不必替皇上担心,若是派来的人有点本事,相信不久就会寻来了。”
这是暗示她今日之举泄露了行踪吗?孟采华仔细想想,今日连府里的马车都不敢搭乘,不至于将人引过来吧。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要耗在这里。”云湘左右看了一眼,这儿不是个好地方,冬日也没有北方的炕可以烧,半夜经常冷醒,但是她在这儿过得很舒心,孟大夫会固定给她送月例、油盐米粮和衣物鞋袜,若想吃点好的,她可以抄书挣银子,日子虽过得紧巴巴的,但也是衣食无缺,这几年下来她也渐渐习惯了。
“我与夫人不同,不曾想过一辈子耗在一个地方,就像我师傅总是唠叨着趁着双脚还能走动,他要去南岭,他要去寻找那些出现在医书却未曾见过的药材。”
“你们师徒都是了不起的大夫。”
“夫人谬赞了,不过是想让自个儿心胸更宽阔,天下之大,有个想守护、扶持的人相伴,处处都可以为家。”
云湘眼神转暗,“我想守护、扶持的是谁?”
“暄儿终究是夫人的孩子,难道夫人不想看着他长大吗?”
云湘想着那个匆匆看过几眼就分开的孩子,生命如此脆弱,眼泪悄悄溢出眼角滑落,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想看着他长大?可是不舍,他可能活不下来,她就是心如刀割也必须放手。
孟采华不再言语,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由夫人自个儿做决定。
第九章 别人赏花她赏参(1)
卫容渊正在检视李家和孟采华名下的庄子,还有这些年孟采华固定出入的某些地方,卫夏就急匆匆来报,今日有人上李家求诊,看样子病得很重,急得快把李家的大门敲坏了孟大夫见了人,问明情况,便让丫鬟带上医箱坐上马车出门,他连忙一路跟去,见到马车去了承恩寺。
“承恩寺?”卫容渊有点糊涂了,大户人家遇到急病,确实会让小厮坐马车上门请大夫,至于市井小民绝不可能有马车,最多能弄辆牛车带着病人直接上门,可是承恩寺……
他摇了摇头,“承恩寺没有自个儿的大夫吗?”
“承恩寺有个大师懂医术,但只能看点小病。”
卫容渊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承恩寺怎么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因为他曾在那儿的桃花林跟未来的岳父“协商”吗?不对,肯定还有其他的事……
“我进了承恩寺查探了一下,还打听长期寄宿之人,并未有可疑人物。”
“若是承恩寺有问题,孟大夫不会将你带到那儿。”卫容渊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手上的资料,一道念头闪过脑海,他终于想到了,连忙翻阅找到其中一张。
这是孟大夫固定前去义诊的大杂院,里头住着孤儿寡母,孟大夫为了帮助他们,在桃花林附近买了一块地,交由他们种植药材。
卫复见到卫容赖手上的资料,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大杂院在承恩寺后山。”
卫容渊点头,“看到这个大杂院,很容易误以为孟大夫在此义诊是因为承恩寺的关系,且住的都是孤儿寡母,孟大夫有心帮衬多看顾也是人之常情,绝不会想到还有其他原因。”
“云贵妃真的在这儿吗?”
“你先去查这儿的户口。”
略微一顿,卫夏反对道:“这事不妥,查了户口,一天之内,其他势力就会察觉,最怕是还没证实就迫不及待一把火将整个大杂院烧了。”
“没错,是我太心急了,这事不能查。”
“我私下悄悄打探。”
卫容渊摇了摇头,“不好,即便你可以不惊动其他势力打探,这个大杂院的警觉性也会很高,毕竟是孤儿寡母,就怕招来闲言闲语。”
“今夜我潜进去打探?”
卫容渊略一迟疑,“一家家打探?”
卫夏唇角一抽,这个主意好像不妥当,他又不可能一家一家摸进去,确定躺在床上的女人是不是云贵妃,可是除此之外,他还真想不到其他法子。
卫容渊抚着下巴想了想,“我们索性认定云贵妃就在这儿。”
卫夏不解的搔了搔头,“公子是什么意思?”
“我只要认定云贵妃藏在那里,并正式向云贵妃下帖子求见,若是云贵妃不在那儿,李家大可一笑置之,若是云贵妃在那儿,李家会有何反应?”
“李家会急着送走云贵妃。”
“这是一种可能,不过仓皇之间,李家很难另寻更隐密的藏身处,更别说还有其他势力盯着,如今云贵妃不动比动更安全;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察觉到我在试探,索性置之不理。”
“若是第二种可能,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但还是能赌赌看,若不是孟大夫带路,我如何发现云贵妃的下落?若是能因此让孟大夫看清楚一件事——我已经盯上他们,今日找不到,明日也会找到,难道他们能一直避着不跟云贵妃连络吗?孟大夫还不如帮我递帖子给云贵妃,请云贵妃果断的做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