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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王记 page 4 作者:桔桔

  他心情好不好我忽略不计,我只想看他的断云掌而已。

  说来惭愧,想我三岁习武,十四岁出师行走江湖,近十年间虽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能让黑白两道中青少三代侠士中九成以上含泪道句「认输」,然后我再假惺惺地回一句「承让」。当然,仅限于单挑,群殴不计。

  所以我的武学造诣不可谓不高深,实战经验也不可谓不丰富,当然武德是从不提起的。

  但是,我观摩了不下十次楚逍出手,对于他的断云掌——一次也没看清。

  如果回了中原有人问起,我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楚逍的动作说快不快,因为他整个人悠闲得仿佛花间漫步,但是出手的那一刹那,电光石火,交睫之间,围攻他的人已向四面八方飞去,出掌柔似微风,若有若无,掌力却狠辣无比,开山劈石不在话下。

  每次观战心得,只有一句话:幸好我没有惹到他。

  抓了一把桂花糖,撑着纸伞,立在一艘泊船上看热闹,这伙人比较肉脚,刚上岸就被截住了。

  但是领头的人叫起阵来一点也不输人,「楚小子!受死吧!朝廷要派兵平了你这蓬莱宫,倒不如让兄弟们先捡个甜头!」

  朝廷?我皱眉,本想让楚逍留他活口,结果我话还没喊出来,领头大哥已命断掌下。

  我跃下船,楚逍已快步迎了上来,见我一脸沉闷,问:「怎么了?」

  越过他的肩头,见蓬莱宫弟子正在收拾残局,我分了一半伞给他,见他黑发上沾了水滴,忍不住伸手沾去,楚逍不着痕迹地避开,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顾不上计较他的态度,问:「朝廷要派兵伐你?」

  楚逍一双凤目眯了起来,对上我逼视的目光,见实在含混不过去,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圣上还未下旨。」

  我把伞塞给他,楚逍戒备紧绷的神情威严中带着迷茫,狷狂中带着无辜,真是可爱至极,我的胸口又开始发热,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道:「这副样子,让我怎么死心啊……」

  楚逍挑起一边的眉毛,扬手将伞丢在一边,猛地将我拥住,脸埋入我颈窝,身体间密不透风,胸口相贴,紧得都能感受彼此失控的心跳。

  虽然放手了,可是这么近的距离还是会惹我心痛,被他温热的气息激起了阵阵轻颤,我环住他的腰,轻声安抚:「莫怕,莫怕,万一无家可归了,可以去中原找我啊……」

  我这辈子从没这么诚心实意地安慰过谁,结果竟是被一把推开,楚逍用看怪物的眼神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修仙之人的思路,果然不能以常人论,我懒得生气,捡起那把伞,在白沙滩上立了一会,然后晃晃悠悠地踱回宫内,一进院子就迎面撞上午睡方醒的柳清风,怪叫道:「咦?都出太阳了,你还打什么伞啊?」

  我一惊,才发现天早已放晴,悻悻地收了伞,敲在柳清风头上。

  ***

  当夜月圆如镜,我的心里却缺了一块……

  柳清风作出一副肉麻欲呕的样子,下场被我拎着脖领子丢出门。

  院中亮如白昼,春花吐艳,在夜风中摇摆,我坐在长廊栏杆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楚逍。

  摸摸胸口,内伤已好得差不多,算来有两个月没沾酒了,平时还好,如此良夜,没有几杯佳酿在手边,忒煞风景。

  心念一转,我拦住路过的小莺,连哄带骗地让她去给我弄壶酒来。

  酒很快送来了,让我惊喜的是不是一壶而是一坛,让我郁闷的是送酒的人不是小莺而是楚逍。

  楚逍也不理我,迳自走进房里,摆开食盒,取出七八样我最喜欢的下酒菜,然后拍开泥封,洒香扑鼻而来,带着奇异的花香果香,引得我口水横流,进了屋,顺手落下门锁,省得香气外泄,引来柳某人抢我的宝贝。

  接过楚逍递来的白玉杯,轻舔了一口杯沿,甘醇芬芳的味道的沁入舌尖,漫及唇齿,抿了小半杯酒,细细分辨着入喉的香气,发现竟是在中原从未尝识,即使波斯贩来的葡萄酒,也不及这淡褐色的酒液香气浓烈深幽,连着几杯下肚,我低叹了声:「什么酒?」

  楚逍手指轻抚着酒坛,道:「我出生那年,家父采集岛上十七种鲜花,加十种干鲜果品醇成,一直埋在窖下,深藏至今。」

  「哦……」我眯起眼,细细端详灯下的容颜,依然是俊美得让人心悸,黑眸映着跳动的火焰,显得温暖柔和,只是眉宇间,凝着解不开的纠缠,此情此景怎么不让人心动,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再心动也没用,忍不住伸过手去,指尖轻抚他的眉心,笑道:「楚逍,若有一日你得道成仙,别忘了在玉帝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说什么呢?」

  楚逍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切,我朝他凑过身去,头开始发晕,想不到这酒如此足劲,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憨,双手软软地按住他的肩头,一边提醒此人不可侵犯一边又舍不得放开,附在他耳边,顺口报出了魔教的教旨:「说……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他回答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唯有那一声轻如叹息的「烟澜……」在我耳边萦绕不去,温暖的双臂环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柔软的唇顺着脸颊一路吻过来,我伸手勾住他的颈项,在他唇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彻底醉倒。

  ——就在那一夜,那个月白风清之夜,我被吃干抹净,连个渣子都没剩下。

  第四章

  虽然是初夏,清晨时分还是凉意逼人,楚逍这家伙禁欲了那么多年,初尝鱼水之欢,竟一时欲罢不能,硬是压着我做了大半宿,弄到最后两个人都累得没力气爬起来,就这么相拥着窝在小舟上睡了过去,等到我被湿冷的晨露唤醒,拨开视野上方密密实实的荷叶,见天色刚刚泛白,本能地又缩回去补眠。

  头顶芙蓉叶,身下采莲舟,也算有些遮掩,称不上幕天席地,多少给我留了几分面子。

  楚逍也醒了,凑过头来与我耳鬓厮磨,似乎很有开战的兴致。

  「滚!」我一把推开他,横眉竖目狠瞪过去,你是禽兽啊?有这么折腾人的么!

  若是因纵欲过度而英年早逝,而且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教我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楚逍低下头来,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眼眸说不出地暧昧妖娆,像钩子一样,勾得我一颗心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那双手时重时轻地按揉着我酸疼不已的腰背,有意无意地往重要部位滑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的身体开始渐渐苏醒,在他的挑弄下越来越热,忍不住送出一声低吟,伸手扯住一边的荷叶,楚逍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奸笑,抬起我的腰准备故地重游。

  「船要沉了。」我不动声色地提醒他,楚逍停了动作,才注意到底板上多了两个洞,水正哗哗地涌上来,当下一张俊脸黑成一片,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我,无奈道:「烟澜,你……」

  我推开他,起身整理衣服,外袍已被湖水浸透,披在身上凉得刺骨,打了个哆嗦,正想施展轻功踩着荷叶上岸,没想到腰部一阵钝痛害我当埸跌了下去,被楚逍抱了个满怀。

  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只有丢脸的份儿!

  楚逍抱着我,燕子三抄水,身形曼妙无比地飘上岸,直奔赵府。

  硬船板上宿了一夜,现下我每一块肌肉都在叫痛,急需一浴桶热水及一张柔软温暖的床,楚逍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我住的小院,吩咐下人准备妥了热水和早点,又从柜子里翻出干净衣服,关上房门拉开屏风,轻手轻脚地扶我入浴,全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我正想夸他几句,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站在这做什么?」

  楚逍看了我一眼,开始脱衣服,很理所当然道:「一起洗。」

  我的脸一下子乌云密布,可是看他衣衫半湿地贴在身上,怕他染了风寒,一念之仁,挥挥手放他进来了。

  结果,再次证明,有些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正好丫鬟送来午膳,后面跟着沉浸在幸福中的柳清风,看见楚逍,他愣了一下,然后一双明察秋毫的眼向我扫过来,见我依然面不改色大吃大嚼,只得低叹一声,转向楚逍,招呼寒喧。

  我吃到八分的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两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柳清风是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无奈,楚逍则是紧守地盘的戒备,我喝了口汤顺气,抬头问:

  「清风,你找我有事?」

  柳清风看了楚逍一眼,欲言又止,我会意,抬起筷子朝他点了点,「你,回避。」

  楚逍拧起眉头,深邃的眸子结起层层冰霜,初夏的天气也让人遍体生寒,柳清风果然坐不住了,吞吞吐吐道:「其实……楚公子听了也无妨。」

  「柳兄请讲,在下洗耳恭听。」楚逍真是不懂客气为何物,当下打蛇随棒上,一点给人喘息的余地都不留。

  柳清风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爱莫能助的伤感与好自为之的忠告,沉吟再三,终于提了口气,道:「兵部刘尚书来赵家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捧起茶杯,道:「清风,这事,楚逍听了也无妨么?」

  柳清风擦了把冷汗,道:「我不与你争辩这些,此事与楚公子切身相关,不可儿戏。」

  楚逍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对柳清风拱手一揖,没有搭话。

  听柳清风的意思,刘尚书来赵家的目的一是探望未来的亲家,二是笼络柳清风,赵家号令江湖不在话下,柳家在江南又颇有势力,有这两家的支持,不啻如虎添翼,我转头看楚逍,问:「你那蓬莱岛究竟有什么妙处?引得刘大人日思夜想。」

  楚逍皱皱眉,道:「江湖上盛传岛上金银遍地,又有多部失传已久的武功密笈,仙丹灵药更是俯拾即是,岛上的人个个美若天仙……」

  我拊掌大笑,对楚逍极不正经地上看下看,道:「最后一项倒是所言不虚。」

  楚逍勾了下唇角,一手横过来揽住我的腰,不着痕迹地狠捏一把,疼得我当下跳了起来,单手破空,朝他侧颈袭去,楚逍一偏头避开,长手一勾,将我擒了过去,重重地跌坐在他膝上,当下倒抽了一口凉气,冷汗渗出额头。

  「烟澜,别乱动会好受些。」他意有所指道,指尖滑过我的后腰。

  我坚持嘴硬到底,天可怜见,在他面前只剩这么一项优势了!「美则美矣,心肠太狠。」

  闹了片刻,才想起还有旁人在侧,柳清风倒真是君子,干脆打开折扇挡住脸,说好听了是非礼勿视,说难听了是不忍卒睹。

  也罢,以我现下的状况,逞口舌之快的下场必然凄凉无比,于是见好就收,转入正题,问:「楚逍,将你那蓬莱岛送我如何?」

  楚逍还没答话,柳清风「啪」地一声收起折扇,道:「烟澜!你正经些!」

  咦?

  我忙一脸严肃地解释:「我是认真的,当然,你不情愿就算了。」

  楚逍一双凤目眯了起来,扫过我的面颊,风轻云淡,道:「然后?」

  对上他的眼神,我心头不禁一颤,幽深美丽的黑瞳闪动着怀疑,虽然只是一扫而过,却足以让我看得清楚。

  「作价卖给朝廷。」我忍不住讽了一句:「赚些银子养老,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我们才认识三个月,他不信我也情有可原,只是那种感觉极端不是滋味,我那么喜欢他,若只换来处处提防,这份情不要也罢!

  楚逍叹了口气,大手轻拍我的肩背,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承担任何风险,蓬莱岛本是我的责任。」

  我浅浅一笑:「你是你,我是我,是不是这个意思?」

  花前月下如胶似漆,大难临头各不相干,这就是他喜欢我的方式?

  楚逍握住我的手,半晌无言,柳清风的视线在我们两个之间扫来扫去,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烟澜,你若有解决之道,不妨说来听听。」

  我挑起眼角,冷道:「无解,等死吧。」

  朝廷官兵不比那些寻衅滋事的乌合之众,再加上江湖顶尖高手同力相助,楚逍有天大的本事也招架不住,这一点,他该比我清楚。

  喝完一杯茶,我起身,对一脸青白交错的柳清风笑笑,转向楚逍道:「我明日启程去金陵,你自便吧。」

  楚逍回了我一笑,依旧气定神闲,倒把柳清风急得跳脚,指着我的鼻尖道:

  「你你你、你就放得下!」

  柳清风啊柳清风,你是专生下来踩我痛处的么?

  ***

  次日清晨,我拎起柳清风准备的小包袱,掂了掂重量,满意地一笑,翻身上马。

  「烟澜,我有不好的预感……」柳清风扶着缰绳,脸上泛起淡淡的忧色。

  我后背一阵恶寒,俯下身揪住他的前襟,呲牙道:「你的预感从来没有好过。」

  上一次他预感我会被楚逍怎样,上上次他预感地头蛇霍彻会追砍我们……

  一直追溯到我们初相识那次他预感我会在暗巷里被偷袭,大大小小没一件让人舒心的,却硬是灵验,让我直想唤他一声柳半仙,只是他的预感全是些倒霉砸锅的事,没一件招财进宝的,若要去巷口摆卦摊,倒是能混个铁口直断的声名,只是怕会被回头客乱刀砍死。

  被我欺压了这么多年,柳某人依然坚定不移地保持着揭我疮疤的习惯,修长的手使劲掰着我抓住他衣襟上的手,道:「烟澜,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啧!」我摇摇头,不屑道:「你几时见我做过君子?」说着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朝他衣领勾去,柳清风吓了一跳,在知道我与楚逍的关系后他对这类动作极为敏感,当下鸡皮疙瘩爬了一脖子,挣又挣不开,斯文的脸胀得通红,低斥道:「放手!这是在大街上!」

  活像个遭人调戏的稚嫩少年,我索性恶人做到底,轻佻至极地勾起他的下巴,道:「没想到,窝边草也别有风味……」

  柳清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楚逍生气?」

  又一针扎漏了我的底气,我悻悻地松开手,嘴硬道:「我怕他做啥!」

  柳清风诡异地眨眨眼,抛给我一个「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我的胃一阵翻腾,当机立断扯过缰绳,一鞭子抽在马臀上,疾驰而去。

  柳清风被扬起的黄尘蒙了头脸,骂声远远传来:「李烟澜!咳咳……你这痞子!」

  ***

  出了城门,我勒缓了马速,昨夜已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至金陵,剩下的事就交给对方去烦,也好让我有时间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晃过去。金陵之行,虽然必要,却不紧迫,才登基不久的小皇帝尚不谙政事,对蓬莱岛一事断然不会草率决定,兵部尚书再如何兴风作浪,皇上不点头,也只得拖着。所以我是抱着散心兼探望故人兼骗吃骗喝兼找人垫背的企图去金陵,算来我与那人,已有近七年未见,何况难得有求于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乖滑之人定然在等着看我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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