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才能离开你?纵使此生不见,心中所念情意所牵,又何尝不全是你的样子?
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我信你,楚逍,我信你,六月己丑之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将我打落水中,又为什么让我毫发无损,这些我都不急于理清,现下我只想知道——
「他在哪里?」又一杯灼辣的酒灌下去,苦涩已漫上眉眼,我一手握拳,沉声问李沧澜:「他在哪里!」
李沧澜优雅的薄唇微微开启,声音低沉动听,缓缓道:「若我说他死了,你信不信?」
我站起身来,眼前一阵眩晕,忍住胸口揪裂般的疼痛,盯着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字一句道:「若是真的,我便让这江湖陪葬。」
李沧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微微笑了,像只逗弄耗子的猫一般慵懒散漫,我的一度停滞的思绪再度运转,提醒自己:李沧澜此人,最擅长睁眼说瞎话。
***
李沧澜绝对是那种不会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的人,有事找他商量,除非我自觉生无可恋想一死了之。
午膳过后,我拖着柳清风闯进莫嗔的书房,虽然他与李沧澜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莫嗔正在翻阅帐册,见我们进去,仿佛在意料之中,笑容可掬地请我们坐下,唤丫头端上糕点鲜果,又叫厨房冰镇了蜂蜜百合给我们清肺降火,亲切温雅得让人如沐春风,我不由得一阵阵惋惜:这么好的人,居然会被李沧澜拐上手。
突然想起楚逍,比较了一番,得出结论:天佑李家,福泽占尽。
我润了润喉咙,对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不由得起了调笑之心,道:「莫嗔,算起来你是老六的内眷,我们之间不必拘礼,你年纪虽小,论起辈份,我也得称一声『兄嫂』。」
莫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如此说来,见了楚公子,我与沧澜少不得唤他一声『弟夫』。」
我呛了一下,捂着嘴巴低咳了几声,与柳清风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人绝不是吃素的。
我收了满脑子欺负人的想法,转入正题,问:「楚逍在哪里。」
莫嗔盛了一盏蜂蜜百合递过来,道:「三界之内。」
我暗暗磨牙,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向柳清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清风一脸无奈,道:「尚书府与赵家退婚了,赵老爷一气之下,欲借盟主之争除去你,我星夜兼程赶到这里,你倒好,一路游山玩水,只顾着自己快活,哼!」
我被他哼得委屈万分,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与赵二小姐的婚事?」
「今年夏末完婚。」柳清风脸上漾出幸福的傻笑,我迂了口气,道:「婚期都定了,你还急什么?」
柳清风怔忡了半晌,叫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我是关心你,懂不懂啊!」
我懒懒地支肘在桌上,问:「那赵大小姐退婚与我何干?」
柳清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道:「赵大小姐说她不喜欢尚书公子,尚书公子说他畏惧赵大盟主,赵大盟主说他女儿喜欢的是你,你怎么说?」
我无言以对,转向优哉游哉喝茶的莫嗔,把仅存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莫嗔放下茶盏,沉吟了下,道:「赵大小姐喜欢的是不是九王爷我不晓得,不过尚书公子倒是另有所爱。」
这人怎么这么迂啊?我不厌其烦地纠正道:「叫九哥。」
冷不防后脑勺被猛击了一掌,回头一看,那个阴魂不散的李沧澜正面带不豫地看着我,道:「小子,你记住,憬玄会叫哥哥的,只有我而已。」
莫嗔白皙的面容微微扭曲,抓起桌上的帐册丢给他,冷冷道:「若闲得无聊,去把帐目对完,少来这烦我。」
李沧澜换上一脸真诚,道:「小九是我弟弟,他的事我能不上心么?」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我们李家的儿郎,不仅相貌悦目才智过人,脸皮厚度也是出类拔萃的,我与李沧澜多年来相互看不顺眼,归根到底,八成是性格中恶劣的一面撞在了一起。
莫嗔清了清嗓子,道:「蓬莱岛的事,我已上表陈情,陛下回绝了兵部的谏书,应允自本朝以下,千秋万代,绝不征伐。」
本来是好事,我却高兴不起来,或许是早在意料之中,也或许是楚逍不见了,我最喜欢人不在身边,纵是繁花似锦,美景如梦,也不由得褪了几分颜色。
至于六月己丑,金陵城外之约,原以为是一场江湖盛事,原因却荒唐至极。
兵部尚书的公子爱上了贴心侍女,此生非卿不娶,寻死觅活地逼着他老子与赵家退亲,赵大盟主一张老脸挂不住,尚书大人策划了已久的征讨行动被莫嗔一纸奏折打得胎死腹中,脸上更挂不住,两个老家伙一凑头,互相扼腕叹息加煽风点火,决定挑起江湖争斗以威胁朝廷,而我这个恶名昭彰的,则被拉出来顶锅了。
这原因也……太扯了吧!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莫嗔,他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娓娓道来让我郁闷不已的真相,两个老混蛋头脑发热,害我被要得团团转。
那个鸳鸯戏水彩蝶双飞的锦囊,确实是尚书府的东西,前一阵子尚书大人的爱妾跟某个太行山的土匪头子跑了,尚书大人会抓狂也是合情合理的,只是他迁怒于我就罪该万死了。
我终于忍不住再次问起楚逍,莫嗔不动声色地看了李沧澜一眼,道:「昨日金陵城外,不仅有八大门派十三省的武林高手,周边更埋伏着数万精兵,只等坐收渔利,若任由这一场纷争,尚书便会以平定江湖为要胁,朝廷会很为难。楚逍当时所为,也是迫不得已。」
我气哼哼地灌了一碗蜂蜜百合,道:「那他何必瞒着我!若早与我实说,我会不配合么?」
莫嗔面露难色,李沧澜眯起眼睛笑道:「你瞒了他那么久,他就不能报复一次?何况我也想看你吃瘪的样子。」
我的耐性终于消磨殆尽,拍案而起,喝道:「楚逍在哪里!」
李沧澜笑意更深,抬手一指窗外,我飞身而去,穿过中庭,直冲后园奔去,垂柳碧绦,乱花深处,果然有那个卓然挺拔的身影在等着我!
「楚逍!」
与他四目相接,我飞扑了过去,紧紧地,发了疯一样地抱住他,胸口快要被强烈的幸福感撑破,楚逍环住我的肩膀,低声道:「你受苦了,烟澜。」
我抬头吻住他的嘴唇,好一番厮磨,温存毕了,才想起要找他算帐来着,当下横眉竖目地瞪过去,叫道:「楚小子,敢算计哥哥我!」
楚逍收紧了怀抱,在我耳边低低一叹,我还想追究,身后传来李沧澜略带惋惜的声音:「明明叫你先发制人的,楚逍,知道他心虚还不攻其弱点,岂不纵容了小九欺善?」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来安抚楚逍:「楚楚,瞒了你这么久,可是在怪我了?」
楚逍深不见底的黑眸闪动着醉人的神采,柔声道:「我怎么舍得?」
我被哄得晕晕乎乎,抱着楚逍道:「我们回家吧……」
离开数月,我已开始想念那美丽如画的蓬莱岛,楚逍的岛,我的楚逍,顺理成章能推算出我的当家地位了,是不?
可是,人真的不能得意忘形,后来我才知道,楚逍骨子里是一个特别爱记仇的人,有帐慢慢算,永远算不完,我才离开中原的是非之地,又一脚踏进狼窝,被啃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水深火热的日子,开始了……
——本文完——
嘴硬的小烟终于告白了,某只补恶搞——
某一夜月光很好,小烟再次就上下问题与楚楚好一番争执,争执的结果偶就不细讲了,反正第二天小烟忍着酸疼爬起来抓狂跳脚,武功不如楚楚的小烟想啊想啊,终于想到一个很馊的主意,趁楚楚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拉着他在一纸合约上按了手印,内容如下:
主动调情者,居于下方,如有违约,赔十个晚上任对方处置。
小烟同学的如意算盘是:楚楚要主动调情,就得做受;如不做受,就别调情;如不调情,你就忍着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惜楚楚也不是省油的灯,那眼神,那笑容,那柔声细语,常勾得小烟五迷三道晕晕乎乎地摸上去,摸上去的下场是什么,也不细说了。
小烟再度跳脚,连吃了半个月的苦瓜,誓死也要把持住手脚。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楚楚忍不住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摸上了小烟的床,小烟那个高兴啊,终于轮到我为所欲为了,烙饼还要翻个身呢!
为了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夜晚,某桔冒着被打成桔子汁的危险,顶着锅盖去窗下听房,各种呻吟喘息激吻让人鼻血横流之声就不细说了,最具决定意义的是:楚楚同学饱含着情欲的、微微低喘的、慵懒诱人的嗓音柔柔地飘了出来——
「自己坐上来……」
……
……
……
某桔偷听心得有二:楚楚同学没有违约;小烟同学你真的没救了……
^^纯属恶搞,不要当真。
大狐狸是怎么欺负小狐狸的?(恶搞一下)
某日清晨,小六叫小九出去玩,发现经过一夜鏖战的小九面带菜色,扶着腰站也难受坐也难受,不由得滴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拍着胸脯保证助小九一臂之力让他翻身作主!
自家兄弟嘛,当然要出手相助了!小六是这样说的。小九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于是小六神秘兮兮地取了一瓶药给小九,曰:催情花露加软筋散,双管其下,楚逍就算有天神护体,也挡不了小九的火山爆发。
当晚,小九连哄带骗地喂楚楚吃了药,芙蓉帐暖,红烛泪垂,楚楚果然俊脸发红全身燥热呼吸急促血液全往某处集中,小九志得意满地扑了上去,心想可该着我得意一回了!
然而……
可是……
那个……
小莫的卧房里,传来小六幸灾乐祸的声音:只是一瓶催情花露而已,哪有什么软筋粉啊……小弟真是好骗……
可怜的小九,明天不晓得还能不能爬起来……
-完-
番外 花下风流
蓬莱岛,归燕楼,秋风乍起,桐叶飘黄。
凉润的空气沁人心脾,幽雅的木樨花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周身,混着时鲜珍果的甜香,舒缓而宁静。
对面美人眉目如画,声音似黄莺出谷,雪白的小手按在棋盘上,娇笑道:「不行不行,这一子我要重下。」
我眯起眼睛看她,道:「小莺啊,你已经输到明年冬天了,这一局,和了也罢。」
「才不要。」小莺瞪大了一双杏眼。「说不定……这局能赢回来呢。」
我打了个呵欠,随她去。小丫头已经悔棋成瘾,只可惜棋艺太差,被我杀得一路溃败,偏偏手艺越差的人瘾头越大,再这么下去,她后半辈子可就得换主子了。
「在赌什么?」低沉优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熟悉的温度搭上肩头,楚逍在我身边坐下,看了看残局,笑道:「小莺哪是你的对手?烟澜,你赢了她多少零花钱?」
我拈起一粒黑子在手中把玩,道:「又不出岛,要银两何用?」
楚逍沉吟了下,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问:「岛上的生活,可是太无趣了些?」
我赶忙摇头,与楚逍回岛已有一年有余,四季晨昏相伴相随,日子虽然平淡,却静谧温馨,对我这种过惯了刺激生活的人来说,可以随时随地舒展一把懒骨头而不必担心乱刀齐下,实在是上天垂怜。
楚逍揉捏着我的手指,问:「你与小莺赌了什么?」
「我输一局,带她出岛玩一次;她输一局,为我做一季宵夜,式样不许重复。」我笑嘻嘻地回握住楚逍的手,又加了一句:「我会记得分你一份。」
楚逍先是讶然地看了看小莺,然后清清嗓子,低声对我说:「小莺连煮蛋都不会,烟澜,你亏大了。」
什么?我对小莺怒目而视,她面无愧色地做了个鬼脸,笑道:「谁教李公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奴家手艺不精,承蒙李公子不嫌弃,宫主莫怪。」
我不禁气结,什么不嫌弃?我分明是被蒙蔽了!
「看来,你是无聊太久了。」楚逍来了兴致,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修长的手指划向我的虎口,一阵酸麻沿着手腕直窜上小臂。
我抽气,一翻掌甩开他的手,顺着他的肘弯滑过去,伸臂揽住楚逍的腰,与他依偎在一起,状似亲密,其实,他按着我的脉门,我触着他的丹田。
小莺对于我们之间这种随时出现的翻脸如翻书的情趣早已见怪不怪,为我和楚逍添了茶,收拾了一桌残棋便退下了,花厅中只剩面沉如水的楚逍,和无聊到想打呵欠的在下我。
「好想听小桃唱歌……」我眯起眼睛,想起扬州城头牌歌姬的天籁清音,陶醉之下,嘴上一时没了把门的。「秋风起兮,不知香芸亲手烤的雁翅又饱了谁的口福……」
「烟澜,你再不放开手,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楚逍平静的声调风雨欲来,我才意识到原本留在他丹田下腹的手指居然越来越往下,很快就要引火焚身,而楚逍吃醋时我一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当下抽回手去,想也没想便飞快地起身,不理会他警告的目光,一拧身从视窗穿了出去。
只要在这岛上,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楚逍必然也清楚。
四顾水茫茫,若非插翅飞出去,否则真是无路生还。
我漫无目的地晃到后山,找了块平整的草地躺下来,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上南飞的雁列,不免有些伤春悲秋。
说实话,完全抛弃中原的花在世界,我是有些舍不得的,但是,我更舍不得与楚逍分开。
远离尘嚣的日子虽然惬意,却不适合我这生性招摇之人,过久了,定会闲到浑身发毛。
不是没动过把楚逍带回中原的念头,可是始终无法启齿,我知道这座岛不仅是他的家园,更是他一生斩不断的牵挂,我再不讲理,也不会去勉强自己心爱之人。
秋风绵软无力,带着宜人的凉爽,吹得人身心舒畅,我不由得暗笑自己自寻烦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打起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梦境似真似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拨拉我的头发,又变本加厉地抓挠到肩上来,虽是滋扰,却感觉不到敌意,我下意识地朝后挥挥手:「楚逍,别闹了。」
对方消停了片刻,又转到前方,在我腰间蹭来蹭去。
被搅得睡意全消,我伸手一捞,却抓到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子,睁开眼一看,那是一只红毛小狐狸,歪着脑袋与我大眼瞪小眼。
后山野物遍地,其中不乏珍禽异兽,对这只无甚特别的狐狸我提不起兴致,拍拍它的头,掐了朵花丢给它玩,翻个身打算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