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妃再转头面对宋萃玉时,笑意倏地一敛「宋姨娘,老实说吧,本太妃并不喜欢你,我们是堂堂仁王府,就算妾室也得书香门第出身才说得过去,收个商人之女当妾室,连皇太后都在问是怎么回事,我被问得不知道这怎么回答才好。」
呃,人生就像游戏,进入个新场景,总会有像仁王妃这种可爱的小伙伴,也会有大BOSS,很显然,仁王府的大BOSS就是齐太妃。
她为什么会进来仁王府呢?很简单,仁王府欠了宋家啊,谁让仁王的船给搁浅了,关键时刻反而让宋大福帮了一次呢,而且提出宋家女儿进入仁王府当妾室,是帮了仁王第二次好不,要是大伯父求当皇商,仁王才真的要抱头苦恼。
「不过你怀了身孕,本太妃还是满高兴的。」
这还像句人话。
「现在流辉院只有你有贵妾名分,既然怀上孩子,地位就更加稳固,好好把院落打理起来,你现在有孕,不能伺候,我就把我的司花跟司薇给你,回去给她们开脸,就当通房固宠吧。司花,司薇,你们给宋姨娘磕个头,请她起名,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将来什么造化,看你们自己。」
呃,她要撤回前言。
虽然内心不爽,但老太婆也提醒了她一件事情,怀孕了,就不能再夜间运动,为了孩子的确是要避,可是给丫头开脸,她又不想,光是想着院子里要多岀两个女人,她就直冒胃酸,再想到还要姊妹相称,更不能忍,她现在的偶像是仁王跟仁王妃,她想象他们一样,一对夫妻,只有彼此。
然而幻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脑子里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实是司花跟司薇一脸喜孜孜的跟她跪下磕头,「婢子见过宋姨娘,请宋姨娘赐名。」
饶是心中不愿意,宋萃玉也不敢说不,毕竟人在屋檐下,她一个小小姨娘要怎么对抗一个在宫中过了二十年的老妖狐呢?她只能笑吟吟的说:「起来吧,以后穿蓝裙子的妹妹叫作夏夕,夏天的夕阳,穿绿裙子的妹妹叫作夏景,夏天的景色,合起来就是夏夕夏景,可好?」也就是台语的丢人现眼啦,不过古代人也不知道。
夏夕、夏景齐声道:「谢姨娘赐名,婢子收拾行李去。」
她们能被派去服侍世子已经很高兴,见宋姨娘的脾气似乎也不大,更觉得放心,她毕竟是个商人之女,能有什么手段,说不定自己吓她一吓,便能骑在她头上。
齐太妃也很满意,虽然宋萃玉的出身不好,但脾气还行,要赐名就赐名,也没给脸色,一个怀孕的女人如果还跟个通房计较,那就太不聪明了。
夏夕、夏景很快收拾了一个箱笼出来。
齐太妃道:「宋姨娘,这个信封里有一万两,是我给你的奖赏,等孩子生下来会赏更多,夏夕、夏景若是有孕,也少不了你那一份,好了,我累了,你们这便回去吧。」
宋萃玉带着夏夕、夏景离开后,高嬷嬷站到齐太妃身后替她捏肩膀。
太妃神色间有一抹轻松,「宋姨娘比我想的要懂事多了。」
「太妃替她安排,那是她的福气,谁不磕头谢恩呢。」
太妃哼了哼,有些不悦的道:「可不是人人都这么识相,就有人没把我这老太婆的话当话,我安排远房侄女当自己儿子的妾室,她居然怂恿哥儿把人给卖了,连我的脸都打,动哥儿还护着她,说是自己的主意,真是孝顺儿子好媳妇。」
齐太妃在骂仁王赵勋跟王妃不孝,下人们都不敢出声,深怕一个不小心会被迁怒。
只有高嬷嬷继续劝道:「太妃放心,至少宋姨娘听话,收人就收人,赐名就赐名,流辉院肯定不会像秀林院那样,一个女人独大。」
「要是霁哥儿跟他爹一样,那真是要气死我了,不行,到时候我宁愿弄死宋姨娘,让霁哥儿恨我一阵子,我也不能看他像他爹一样没出息,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像什么话。」说到后来,齐太妃已经面露凶意。
「太妃身体要紧,别想秀林院那位了,越想越生气,现在宋姨娘都怀上了,不如想想世子娶妻之事。」
齐太妃一怔,继而笑了,「老东西,还是你懂我。」
高嬷嬷谄媚地道:「老奴就想着太妃开心而已。」
齐太妃想着,是啊,该想想霁哥儿娶妻之事了,之前怀疑霁哥儿爱男人,后来他将宋姨娘从别庄带回,又想说是不是带回来哄他们的,现在宋姨娘怀了孩子,证明霁哥儿也能爱女人,接下来当然就是说亲了。
她二十年前是被猪油蒙了眼,才说了那个身体不好、心胸狭窄的病秧子当媳妇,自已不能生,还不让儿子纳妾室,一个个妾室通房都被找理由发卖出去,偏偏儿子还护着她,真气死她了。
这回她不自己挑了,要让皇太后替她仔细选一选,选出一个大度又能生的,最好妻妾齐多,让空荡荡的仁王府热闹一番。
当天下午,赵天霁回到流辉院,知道祖母赐了人,民没多说什么,赐了一人一间房,吩咐司荷去教一下规矩。
司荷是个守本分的,自然该说的都说了,包括世子爱静,没传话不要自己去见云云,谁知道夏夕、夏景服佳太妃久了,眼高于顶,自认为美貌见识都不输千金贵女,世子肯定会另眼相看,却没想到几天过去,世子都没来,不过才大年初四,夏夕就忍不住自作聪明,在走廊下炖了鸽子汤,夏景一看,知道夏夕这是要出招,连忙进大厨房亲自做了酒酿汤圆。
两人同时做好,在世子书房你推我挤,都想第一个进去,守门的司莲一人挡不住两人,竟让夏夕夏景前后闯了进去,正在跟安定郡王说事情的赵天霁大怒,吩咐各打十个板子,送回齐太妃的竹柏院。
齐太妃很生气,这根本还谈不上宋萃玉有没有肚量的问题,纯粹是两丫头不争气,不过才几天,急什么,霁哥儿跟安定郡王在说话,哪轮得到她们去伺候,霁哥儿最不爱吃甜,做酒酿汤圆做什么,这种没耐性的丫头,她也不要了,直接降为二等,做粗活去。
宋萃玉的第一个危机就这祥解除了,她庆幸着还好夏夕、夏景够丢人现眼,要不然她光是想着要跟她们姊妹相称,她就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她归咎于怀孕后贺尔蒙改变,其它不是她的身分能想的,干脆就不要想。
自欺人的最高法则——不想就没事。
第九章 太妃召见(2)
很快的,元宵到了,这个年过得有惊无险。
自从怀孕后,赵天霁没在她房中过夜了,但宋萃玉也不担心,她知道他这是在保护她,对太妃来说,自己的儿子守着一个女人已经很没出息了,孙子千万不能也这样不像话。
仁王妃出身不凡,是田丞相的女儿,两个哥哥都是朝廷大官,齐太妃对她不满,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但自己的出身这么低,要是真惹怒了齐太妃,事情会很大条。
赵天霁对她越普通,她越安全。
所以现在每天她都是自己睡,五更起,郝嬷嬷把她打扮妥当后,就去赵天霁的食间跟他一起吃早饭,两人说说话,她觉得他们真的很像夫妻了,当然说来说去,总是离不开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她看得岀来他很开心,还有好几个月孩子才会岀生,他现在就在想名字了,而且每天都能想岀不同的,笔记越抄越长,看得她啼笑皆非,她实在很想提醒他,齐太妃在想名字,仁王在想名字,仁王妃也在想名字,三座大佛压顶,孩子的名字绝对轮不到他这个爹来取。
惊蛰过,春分到。
有一次赵天霁从外头回来,让她去书房伺候,他笑着递给她一枝红桃花,一接过手,桃香扑鼻,甜韵久久不散,原来安定公主府今年的老桃花抢先开花,他便折了枝回来给她。
宋萃玉心中暖暖的,被一个人惦记的感觉真好,他看到什么好东西,会想起她,会想跟她分享。
这个很尊贵的古代人,用很笨拙的方式讨好她。
她的心也不是铁做的,当然觉得他很温柔,有时候她会故意问他喜欢自己哪里,他还会红着脸推开她,要她别胡闹,矮油,他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喔!
那枝桃花她放在青瓷瓶欣赏,舍不得它谢,拿起绷子花了一下午绣下来,做了个小荷包,想送给赵天霁,可是她的绣工一向不怎么样,想了想后,又把荷包塞入抽斗。
日子就这样过去,宋萃玉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仁王妃不再让她去秀林院,而是亲自过来看她,拿着自己绣的虎头帽、虎头鞋、口水兜,连赵天霁小时候睡的摇床都从仓库里翻了出来,仁王妃还翻出不少赵天霁婴儿时期穿的衣服,每拿岀一件,就会喜孜孜的说起他小时候的趣事,怎么调皮,怎么闹得仁王府鸡飞狗跳。
宋萃玉总是听得兴致盎然,原来现在的冷酷世子小时候撒尿在皇太后身上,自己还先哭,真可爱。
立夏,小满。
宋萃玉的肚子更大了,托这孩子的福气,端午节祭祖时她居然可以参加了,而且赵天霁还给了她一对牌子,以后她的人可以自由出门,被王府的守门婆子敲诈了半年,终于不用再付那一两银子的开门费,这个礼物她喜欢,喔耶!
夏天的京城是很热的,小跨院的那棵树虽然高壮茂盛,但日头太大,一丝风都没有,屋子里还是闷。
端午过后的太阳真的很可怕,照在青石路上好似都散着热气,这种时候宋萃玉总是庆幸自己是穿越到千金小姐身上,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好,万一穿越成了农家女,这种天气可是要下田务农的啊,她哪受得了,她光是坐在绣墩上发呆都觉得汗止不住。
「婕娘。」良枝进门来,一脸奇怪的说:「喜篆在侧门,说有急事求见姨娘。」
宋萃玉奇道:「喜篆?」
喜篆是宋家大伯母的贴身丫鬟,已经二十几岁了,但一直没出嫁,很得大伯母的信任,她怎么会来仁王府?
良枝也一脸纳闷,「奴婢问她什么事情,她只说求姨娘看在过往跟大小姐的情分上,见她一面。」
宋萃玉也感到古怪,但毕竟一笔写不岀两个宋字,她跟宋萃霜也的确像亲姊妹那样好,于是点点头,「那你去带她过来。」
这喜篆还来得正是时候,她的对牌才拿不到一个月,如果她没对牌,就算有心,也无法带喜篆进门。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良枝带着喜篆进来了。
喜篆的双颊被太阳晒得通红,额头上有汗,年纪不小,依然扎着未出嫁的发式,见到宋萃玉便跪了下来,「求二小姐救命。」
「起来说话。」
「是。」喜篆从地上爬起身,着急的道:「奴婢长话短说,大小姐回来了,大老爷很生气,说宋家的脸都被大小姐丢光了,逼大小姐自尽,大太太命我来求二小姐,大老爷现在最听您的话,您肯定可以救大小姐。」
宋萃玉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开口,「郝嬷嬷,你赶回宋家一趟,跟大伯父讲,我现在在王府过得很好,怀有六个月身孕,齐太妃仁慈,王妃待见,世子的院落除了我,没有其它妾室,若他真逼死大堂姊,大堂哥跟二堂哥的前程就让他自己想办法。」
郝嬷嬷道:「老奴马上回去。」大小姐她也是从小看到大的,私奔虽然不像话,但也罪不致死,大老爷也真狠心。
宋萃玉又道:「喜篆你是乘车来的吧,郝嬷嬷,你就坐那辆车子回去,喜篆休息一下,我还有事情要问。」
喜篆见二小姐的奶娘要回去,自然放心了,焦急了这么久,突然松下心神,整个人便软下来,良枝手快,连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水给她喝。
宋萃玉虽然满心问号,但见喜篆这样子,她知道急不得,等她气息缓过来,这才开口,「大堂姊回来了?」
「是。」
「说仔细些,从头说。」
「是,大小姐是上个月十五的晩上悄悄回来的,奴婢当时已经伺候大太太安睡,一个守门婆子要见我,奴婢觉得奇怪,一个守门婆子怎么会在深夜来找,奴婢怕她打扰了大太太,便岀了垂花门见人,岂料裘婆子讲,有个人自称大小姐要进门,她原本以为是个痴儿,泼了水赶她,没想到那人却拿出宋家的对牌,她认出那是描凤居的,但她没看过大小姐,只好让奴婢去认人。」
喜篆顿了顿,又道:「奴婢连忙赶去角门,没想到真是大小姐,便让裘婆子不准对别人说,悄悄把大小姐带回院子,大太太见到大小姐,自然很高兴,但又怕大老爷生气,只能吩咐下人不准说出去,大小姐平时就待在大太太的院子里,不出大门,倒也没事,可没想到瞒了一个多月,还是满不住,大老爷今天不知怎地突然往大太太院子去,见到了大小姐,当下便发起脾气来,说要打死大小姐,大太太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大小姐先锁在房中,派奴婢过来求救。」
宋萃玉默然,大伯父也太狠心了,大堂姊就算有不对,那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就真的要打死她?
以前大堂姊跟罗家少爷来往时,算是高攀罗家,大伯父明明很高兴,还一直说女儿多乖多听话,没想到大堂姊好不容易回家了,大伯父却是这样的反应。
「喜篆,大堂姊怎么会回府,那古正粱待她不好吗?」
喜篆眼眶一红,「大小姐说,要藏一片树叶,最好是在森林里,所以他们没岀京城,而是在城南落脚,刚开始大小姐是想做吃食生意,京城人多,只要勤劳点就饿不死,没想到古正粱告诉大小姐,以前看少爷们念书都心生向往,自己明明聪明,却因为奴仆的身分没办法进书院,现在有机会了,他想读书,将来考个进土,给大小姐挣个诰命夫人,大小姐信了他,便自己开起粥铺子,古正粱则住在书院,每十天回来一次。」
宋萃玉心想,古正粱都二十岁了,能读什么书啊,他要真是文昌星转世,古管事早让他上书院了。
看来他也不是真心喜欢大堂姊,只不过哄个人养他而已。
不过东瑞国女子地位很低,又只有读过《女诫》这种教导妇德的书,若古正粱只是单纯吃软饭,老实说,她觉得大堂姊会忍,古正粱肯定做了比吃软饭更过分的事情。
喜篆继续道,「那古正粱去书院读书,也会跟同学岀去,那些个人都不学好,净往花街柳巷钻,还美其名为风雅,大小姐一个月给他三两银子,居然不够用,他还理所当然的进去一趟花街要多少银子,让大小姐不要这么小气,那古正粱书没读几本,却总拿岀从夫这个道理来压大小姐,后来还让他找到大小姐放银的地方,他没钱就去偷,等大小姐发现时,上千两银子已经被他偷得只剩下三百多两,都被他拿去装阔少爷请客了,那时大小姐才知道那书院的人都他古少爷,每天下课不温书,就一大群人去酒馆吃喝,请琴娘弹琴,每次饭钱都要三、五两银子,都是古正粱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