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里的西装外套甩上肩头,他盯着眼前的东方女子,看见她那双水亮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丝不耐,但随即又恢复沉静,持续着手里的动作,使得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歛去,修长的双腿跨着稳健的步伐,往她的方向走去。
他不发一语的站在低俯着头作画的她面前,平静无波的双眸凝视着她精巧的五官,游移的目光最后停在那不断眨动的眼眸上。
易绫甄虽然专注着作画,但她并不是没感觉到那名男子正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那目光比方才更令人觉得有侵犯感。
本以为不理会他,他便会自讨没趣的离开,但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这人不但没有走开,反而还更狂妄的挡在她面前,若不赶走这无礼之徒的话,看来这幅画是别想再继续画下去了。
她抬起头,毫无预警的望进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里,透亮的流光慑人心魂,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惊叹之余,她呆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怎会就这么恍了神,就算那双眼瞳再美,但它的主人却一点也不可取。
「先生,请你让开一下好吗?我要作画。」易绫甄语气尽量委婉的说着,并不期望他的回话,只是再度低下头画着。
见她愣了一会儿,却没有他预期中的反应,顿时令他心里充斥着不悦,以往可从没有人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能不被他的魅力所震慑,更不可能如此无动于衷。然而这女人却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看着他说话时竟还有一丝丝鄙夷的神情,敢情是嫌他碍眼?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的名字?」懒得再多说一字,他冷冷的问着低着头画画的她。
原本还以为义大利风景美,人们应该也很和善,看来真给二姐说对了,坏胚子还是有的。她不想理会他的问话,依然故我的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再次被漠视的感觉像是愈益往下扎的肉中刺一样,令他更加感到不悦,然而就这么一瞬间,他不怒反而扬起一抹笑,用着意味十分深长的眼神睨着她。
「我们会再见面。」
听见头顶上方那句十分森冷的话,易绫甄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然而已看不见那个陌生男子的身影。她想着他撂下的话,什么他们还会再见面,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她不过是个游客,为何那个男子会对她说这句话?
愈加思忖,心里愈是蒙上一层阴影,难道她碰上二姐所说的黑手党吗?不会这么巧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易绫甄作画的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自身安全,看来她还是提早结束罗马的行程算了。
收拾起身旁搁置的画具,走在尚未还有人车声的街道上,她快步的跑回不远处的旅馆。
另一头,那名令易绫甄心生畏惧的男子,此时正坐在一辆黑色法拉利内,看着她渐渐缩小的倩影,他那碧色的双眸燃起了一抹诡谲。
「凯恩。」
名唤凯恩的男子恭谨的站立在车旁。「是!主人。」
不用主人多加说明,他也明白主人现在心里头的想法,毕竟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没错看过那双冰冷的碧绿双眸所透露出的意念。
刹时间,幽黑的跑车缓缓的驶离在初阳洒落的罗马市街,消失在依然寂静无声的清晨里。
走在翡冷翠街道上,两旁几乎都是文艺复兴时期所保留下来的建筑物,易绫甄觉得心里头的感动不亚于在罗马城时所感受的。
逛着一间间的工艺品店,目光所见都是充满传统风味却又不失现代感的各类精品,她就这样沉浸在惊奇的视觉感官中,暂时忘却了盘踞在心头的那双碧绿眼瞳。
待她逛遍了所有的商家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找了间咖啡馆歇歇脚,摊开旅游指南,浏览着翡冷翠的介绍文,在她看见其中一个地名后,不知为何,她当下有个冲动想直接奔往那儿。
兴头至上,她决定暂时抛开理性,合上书本将它塞进包包里,然后便推开厚厚的玻璃门,往东边方向的「天堂之门」走去。
十月的义大利,游客本就稀少,而黄昏时分的著名景点更是不见几个人影,这般的静穆,不但没有使她觉得不适,反倒令她更加心喜的走向前方的天堂之门,虽然这个天堂之门并非真品,但当她看见刻在门板上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连米开朗基罗都会赞叹不已了。
就在她神往之际,身后一句厚实嗓音划破了原本的宁静,令她迅即转身。
是他!?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不是吗?」阴冷的光芒在他的绿瞳中闪烁着。
易绫甄不敢相信在她逃离了罗马之后,他们真的会再遇上,此时一股恐惧啃蚀着她的心,她只能蹙着眉迎视他那冰冷的目光。
见她有如惊弓之鸟般瑟缩着,他轻轻的笑出声,「你怕我?」
明知他再怎么吓人,也不过与她一样都是个平凡人,可是,此时背对着满天霞光的他,却彷如撒旦一般,黑棕色的发丝随着晚风轻扬着,怎么看就怎么恐怖,怡人的和风拂面而来,却令她有如置身在寒冬中。
此时,她手脚不自觉的轻颤着,他的压迫感令她无所适从,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毫无头绪的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冷硬的墙上,眼睛的余光瞥见天堂之门渐渐笼罩着暗影,而天上那轮皎洁明月高挂在依稀可见的红霞当中,这景致代表着属于夜的帘幕就快低垂了。
她真后悔在没有人烟之时,独自来到这儿,现在就算她扯破喉咙呐喊,大概也没人会听见,无助的她决定尝试与他沟通,想必像他这种人图的不过是钱财吧?
「你、你想怎么样?」
「你认为呢?」
他那不答反问的语气,足以逼使她濒临崩溃,止不住裹着全身的骇然,相较于他的从容沉稳气势,反观自己却是如此的软弱,这样的发现令她更为胆怯。
「你要钱是吗?」易绫甄唯唯诺诺的问道。
钱?真是天真至极。
他挑起眉,不以为然的噙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看他那副样子,要的不会是钱财,那他要的是……隐约的认知,让易绫甄倍感惶恐,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大,搞不懂上天为什么在她原本好好的一趟旅程中,让她遇上一个恶魔般的男人。
见她又不吭一声,只是紧咬着唇瓣瞪视着他,害怕,是他从她眼里读出的情绪。
当下,那双碧绿的眼瞳转为更加深沉的黯绿,他捧起那张吓得几近没有血色的脸蛋,望进她如黑绒般的眸子,感觉手心传来她阵阵无助的战栗,他没有什么感情的笑容又展现在那有着深刻完美五官的面容上。
「我想你也很清楚,我要的」他故意顿了一顿,高挺的鼻子轻触着她的。
「是你!」
霎时他堵住她的唇,略微惩罚性的啮咬了一记她的唇瓣,在她吃因痛而张开紧闭的贝齿之际,温热狡狯的舌趁势探入。当他满意的见她如他所愿的吞咽下药片,随即毫不眷恋的离开她的唇。
睁大了眼,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吞下了什么,但她也不笨,心知绝不是好东西,当下愤怒不已,他怎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侵犯她,难道他眼里没有法律了吗?
「你到底是谁?」
在她问完这句话后,冷不防的,黑暗便袭向她。
在失去意识前,她只想到她应该像大部分的旅客一样,只花一天游览罗马,而不是在那儿多待了两天。如果她能早些离开罗马,不在那天早晨到特维拉喷泉去画画,也就不会遇见他,那么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如今,庄严的天堂之门对现在陷入绝境的她来说极为讽刺,她误闯入万丈深渊般的地狱,眼前噙着笑的人不是纯善的天使,而是绝对邪恶的撒旦。
见她昏厥在自己的臂弯里,笑意顿时在他俊逸的脸上隐没,他轻唤暗处的手下,便轻悄的离开。
夜阑的柔光洒在天堂之门上,四周就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依然那么安寂祥和。
摆脱了无边无际的黑,易绫甄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躺在柔软又舒服的丝绒被中,一时间,浑噩的脑袋瓜子还没恢复运转。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遇上了一名胆大妄为的绑匪,于是她立即坐起身子环视着四周,如果她没猜想错误,这里是他的居所,因为如此华丽夺目的摆设与装潢,不是一般旅店会有的陈设,看来他一点也不缺钱,而且还富有得很。
可悲的是,她都已落入他手中,却仍然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如今真的是无语问苍天了。
正当她在哀悼自己未来坎坷的命运时,突地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吓得她惊惶失措的直瞪着缓缓被打开的门。
「小姐,你醒了?」推门而入之人和善的问道。
来人不是令她惶恐的那个男人,而是一名笑得十分可亲的女孩。「你是……」
「是主人派佩儿来照顾小姐你的。」她站在门前恭谨的回答。
主人?她口里的主人应该就是绑架她的那个人吧?易绫甄忖度着。
「佩儿,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佩儿还是照实回答:「主人他叫雅各.詹姆士.尤里西斯.雷贝基尼。」
第1章(2)
一连串的名讳令易绫甄来不及反应,但最后的姓氏却深深引起她的注意。
雷贝基尼?不会就是那个有名的黑手党家族吧?
见她的样子,佩儿以为她被冗长的名字给吓着,于是笑道:「主人身为贵族,所以姓氏才会这么长一串,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呀!」
贵族!?身为名门望族的他怎能对她做出这般的暴行,而他横看竖看根本就不像是个贵族,一个为恶的黑手党能成为贵族,那其他老百姓不就能当教皇了?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眼见她眉头揪起,佩儿担心的问道。
「佩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主人可是横行义大利、声名远播的黑手党?」
佩儿狐疑的睁大双眼,「小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早该明白的。」
二姐早就叮嘱过她要小心的,可她没想到自己真会这么倒霉,黑手党耶!想不到她最不相信的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她不禁苦笑。
「其实自从主人接管黑手党之后,就鲜少再干些坏勾当了。」
「鲜少再干些坏勾当?那他绑我到这儿来的行为又怎么解释?」易绫甄歇斯底里的反驳。
「能被像主人这么俊美的人绑架,是多么浪漫的事呀!说真的,主人很少对女人这么用心呢!所以小姐,你应该感到十分幸运才是,这可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呢!」佩儿一脸陶醉的说着。
幸运?好事?亏她说得出口。看来这女孩已经被她那宛若撒旦转世的主人给迷惑了。
「既然是绑架我就是违法,难道义大利的法律没有明订吗?」
「我就是法律。」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乍然响起。
毫无防备他会这么突然的出现,易绫甄吓得一时愕然。
惊见主人的出现,佩儿恭谨的弯下腰,「主人,日安。」
「出去。」他依然惜字如金。
佩儿并没有被他那浑然天成的领导者气势吓着,毕竟身为雷贝基尼家族的仆人,早已习惯他那孤傲的个性了,她轻应一声后,悄然的退了出去,并带上房门。
雅各走到落地窗前的竹藤椅坐下,修长的双脚顺势搁在翘腿椅上,一手支着下颚,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瞅着她。
又来了,又是那种眼神,被他那样盯着,就好像她是个待擒的猎物,而他就是那残酷狡黠的猎人。
不对呀!就算他的气势凛凛,那又怎样?她又不是理亏的一方,再怎么说从头到尾不对的人是他,那么她就不该畏惧他,愈是表现出胆战心惊,只会让对方认为自己好欺负,因而更加的有恃无恐。
他是为了什么要绑架她,她完全搞不清楚,而看他言行之间,好像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在罗马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自认为没有冒犯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哪里招惹你了?」
他不置可否的仅以指尖略带节奏性的轻敲着自己的面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他那副模样让她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件蠢事。
抬起首,她瞪视着他,「好!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绝对不会向你这为非作歹的恶人屈服的。」她会逃的,一定会。
他看她黑亮的双眸染上一抹光彩,心里很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闭上碧绿眼眸,雅各淡然的说道:「你应该不会蠢到拖累你的家人才是。」
易绫甄听到他那语带玄机的话,顿时骇得失了主张。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你想用我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他真敢如此胆大妄为?
阴沉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必要的话。」
「你!」她为他的狂傲感到诧异。「你这个卑鄙的大坏蛋,义大利的法令我虽然不懂,但是台湾是个民主自由的法治社会,你嚣张不了多久的。」
「你何不试试?」
「啊?」试什么?
他闭上眼眸,语气飘忽的说:「相不相信我能将你杀了,而且永远不为人知?更何况只是区区的绑架。」
「你想要杀了我灭口?」她难以置信的惊呼。
抬起眼帘,他沉沉的一笑,「那只会污了我的双手。」那抹残余的冷笑,像是不屑,更像是讽刺。
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不会真的杀人的,别害怕,镇静下来!易绫甄在心底为自己打气。
「你……」吞咽了一口口水,「我跟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无缘无故的就绑架我,这不是太夸张了吗?更何况你凭什么绑架我?」
雅各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嘴角一扬,但目光还是冷得吓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见他碧眸闪过一丝像是戏谑的神色,但随即又隐去,是她眼花了吗?
看到他那副沉着的态度,易绫甄的情绪完全崩溃。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她呜咽的问着眼前宛若没血没泪的索魂鬼魅。
「很高兴你终于问到重点。」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一手捏住她的下颚,「以后不许有个人思想,更不能忤逆我的命令,我就是你的天,而你……只能属于我。」
易绫甄怔愕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冷声回道。
「你这个冷血的恶魔!」他这人未免太跋扈了吧!
他不悦的皱起眉,「喊我主人,没有其他。」
「我不!」落入他手里,已经失去了自由,她不想连自我都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