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当然不会懂。”
“总之,你不需要懂啦。”
“我坚持弄懂。”
见他如此坚持,水绮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全盘托出,“也就是说我不化妆不习惯见人啦。”
这什么鬼原因?
想是这么想,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就算别人不能了解,被触碰到了也会看得比什么都严重。
“嗯,我知道了。”所以,虽然不懂他还是选择接受。
就这样?“你不生气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向晚凝视着她黑润的眼儿,无比认真的说:“别将我当作是外人。”
他的话深深敲进她心中。
“不管怎么样都别把我当成外人,如果你真的看重我,认为我在你心中很重要的话。”他执起她软嫩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啄,“因为对我而言,你也是重要的存在,我也不想把你只当成是外人。”
他的话温暖了她的心,连日来的猜疑因他这几句话而终于安定了下来。
虽然两人总是吵嘴,总是说很多讽刺的话来酸对方,但其实再无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他们彼此之于对方,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好吗?”他问。
水绮罗徐徐地点了下头。
向晚眼底的冷漠和一直隐藏起来的愤世嫉欲终于被暖化,俊脸泛起柔和的笑容。
“这是我第一次看你这样笑。”她不禁看得有些痴傻,喃喃说。
向晚揉揉她的头,眼底的宠溺更加明显。
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的存在。
不过这一点可不能太轻易告诉她,否则这丫头不知道会嚣张到什么程度。
“对了,”放松之后,她的视线更加贪婪的打着酒壶的主意,“那酒可不可以……”
本来嘛,那壶酒就是她付的银两呀!没道理她不能喝。
“你想要?”真是会破坏气氛的小妮子,向晚举起酒壶不置可否的问。
她连忙点头。
“喏”他满不在乎的将酒壶交给她。
水绮罗高高兴兴接过,俯首一倒——
“咦?”畅快痛饮的感觉没有如期而来,只有一滴残余在壶底的酒滴孤孤单单落入小嘴中。
不敢相信的水绮罗更加用力的倒一倒,这次倒了两滴出来。
“咦?咦?”没了?
“我本来就没说还有。”向晚夺下她手中的酒壶往桌上一放,吹熄烛火,抱起她准备上床睡觉。
“你!”这简直是虐待!亲眼看着他喝下整壶酒,而她却只能干瞪眼。
抱着她上床,向晚入下纱幔。
“乖,睡觉。”他按下她的头,要她乖乖的别吵。
“可是……”睡得着才有鬼,水绮罗挣扎的起身,“还是再去买一壶吧。”
“店小二已经睡了。”他泼了她一桶冷水。
“还有酒庄……”她不死心。
向晚将两脚探出纱幔的她给抓了回来,二话不说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吵着要喝酒的小嘴。
半晌,才放开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她,将她重新安置回自己怀中,向晚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手不重不轻的拍抚着她的背,轻哄道:“快睡。“
第10章(1)
“四当家。”
在人潮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猛然被人叫住,水绮罗的背影明显看出不自然的僵硬。
不会吧,她只是因为昨晚没喝到酒才出来买酒而已,如果因为贪杯被抓到……她可真会恨死自己!
逃婚在外已经近半年时间,该说是幸福还是伪装的太好,从未有人认出她是艳府水四当家,如今被叫住,她自然会担心是自家派来的追兵。
此时在她心里,“停下来被抓到”和“甩掉追兵去买酒”这两者孰轻孰重,不用仔细思考便能做出正确选择。
是以,已经三日滴酒未沾的水绮罗决定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水四当家。”那人不死心地又唤了声,这次连她的姓都说出来了。
听见对方固执跟上的脚步声,她知道想赖也赖不掉了。
转身往后看,水绮罗一眼就认出是之前在千里坡追着向晚的追兵头头。
“有事?”呼,还好不是找她的。松了口气之余,水绮罗同时也张起另一层警戒网,毕竟对方找的人是向晚。
“碰巧在这儿遇上了,在下应该要向四当家打声招呼……”追兵头头锐利的眼神似在她身上探寻着什么。
“你有话就说吧。”察觉他语带保留,水绮罗眯起眼,不悦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一路尾随要找的人到了这里,巧的是又在这儿遇到水四当家。”追兵头头审视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明显在暗示她包庇向晚。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人要去哪里是我管得着的吗?我还想叫他不要这么爱与我同路,免得被你们怀疑!”她故作被误会怨气无处发的模样。
说谎能说得不被人怀疑这等简单事,早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很上手。
“可能是因为四当家认识在下正在找寻的人。”追兵头头没有动怒,也不再打迷糊仗,直接挑明了说。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在追谁。”她谎扯得脸不红气不喘,不知道实情的人定会真的相信她,“我是出来办我大姊交代的事,没时间同你罗唆。”
说着,水绮罗藉机想转身开溜。
但追兵头头可是掌握了证据,才敢叫住水绮罗。
“艳府水家素来与佟家不相往来,在下想请四当家干脆把佟二爷交出来吧!”追兵头头的这番话有效唤回水绮罗的脚步。
佟家?
是……“佟边关”那个佟家?
“你是说……”缓下脚步,水绮罗徐徐地转回头,眼角眉峰全扬着问号,“边关的那个佟家?”
“四当家莫非不认得?”追兵头头好笑的反问。
艳府水家和边关佟家虽然上一辈的当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且交情不错,但到了这一代两家的大当家交恶是世人都知道的。
虽然佟水两家并非一开始即交恶,但真正交恶的原因亦无人了解,只知道突然间水胭脂阻断一切和佟家有往来的生意,同时也断绝了两家原本良好的交情。
在外人看来,都说是水胭脂一意孤行,看不惯佟家吃下边关地区,还想要来长安京分一杯羹,因为担心艳府水家地盘不保,故而切断佟家的帮助和生意上的往来。
但实情究竟如何从没有人知道,连她这个水四当家,大姊的亲妹妹都不晓得。
“佟二爷是……?”
“佟胤徽,佟家失踪已久的二少爷。”
☆☆☆
房门打开,水绮罗一副若有所思,眉头深锁的模样立刻映入向晚的眼帘。
“你——”他的话甫出口便被他打断。
“你有没有事情想跟我说?”眼角余光瞄见他的身影,水绮罗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迳自开口。
要告诉她的事情?
“嗯,我刚刚喝了一壶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那齿颊留香的温醇香味还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最后一整壶的酒也给见底了。要怪,就只能怪跟着她让他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他喝酒了?
可恶!她连酒都没买就昏昏沉沉的回到客栈,这家伙倒是喝了一壶,想必还是记她的帐!
不对,现在不是想酒的事的时候。水绮罗暗斥自己一想到酒就忘了正事,差点为这件小事和他翻脸。
“你是佟家的二少爷?”娇俏的脸冷凝,她没有一丝笑意。
向晚猛地一顿。
“当然不是。”他注视着她,察觉不同于以往的淡漠写在她脸上。
如果他开口迟疑或疑惑于她为何这么问的话,水绮罗或许会相信他,偏偏他回答得太过笃定,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从他的回答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追你的那些人是佟家派出来的镖师吧。”她已经从追兵头头那里知道了。
“应该是因为你才发现我行踪的同样想要画的人吧。”向晚面不改色地说着,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带着你小时候的画像?”她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她真的不知道佟家有两个孩子,一直以来只有佟大哥进出艳府水家,也从未听人提起佟二少爷的事,但是追兵头头已经亮出佟胤玄的手令,要她怎么不相信?
“你凭什么确定那是我的画像?”向晚慢条斯理的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照理来说应该是直接否认这回事,而不是反问她确不确定吧?
“什么怎么问?”向晚装傻。
水绮罗不想再跟他打迷糊仗,“你为何不干脆老实承认你就是佟胤徽?”
向晚的神色暗了暗。
沉寂无声无息的降临,时间仿佛回到之前在那间破茅屋里,他们每日上演的对峙。
一冷一热的视线对上。
他不接话,她也不答腔。
“佟胤徽很久以前就消失了,或许可以说他根本不存在过。”良久后,向晚才轻声开口。
“佟胤徽没死,也还存在于这世界上,就是你不是吗?”她不懂他为何要否认自己的身世。
“站在你面前的人名叫‘向晚’,不管出生时是不是这个名字,以后都只会是这个名字。”向晚的态度坚决,执意否认。
“你到底为什么要否认?”又不是出生卑贱,生在赫赫有名的佟家,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排斥,不肯接受?
“因为……我不能承认。”迟疑了好久,向晚终于松口了。
“为什么不能承认?”她还是不懂。
为何他们总要瞒着事情放在心里不说?
或许外人都是雾里看花越看越花,不懂两家向来交情甚好,最后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但她知道,若不是佟大哥伤了大姊的心,大姊不会如此决绝。
可是大姊从不说,就像他现在也是选择沉默。
“因为我大哥……”他仍是欲言又止。
一听他提到佟胤玄,水绮罗心头烧起一把火。
“你大哥怎么了?是要说他伤了我大姊的心这件事吗?”她严肃的指控,且没有半点怀疑。
“没有。”他的否认也毫无迟疑。
“不然呢?还是他另外有了女人,所以才抛弃我大姊?”水绮罗的语气咄咄逼人,下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叫道:“还是说他打算伤害你?!”
以前她总认为能令大姊笑容甜美如花,对待他们几个手足也像亲人一般爱护的佟大哥是个温柔的好人,难道除了伤害她大姊以外,他连自己的弟弟也不放过?不过,敢伤害她大姊的人,就算是伤害自己的亲弟弟,她也不觉得惊讶了。
不管佟胤玄曾经伤害或企图伤害什么人,只要被她发现,就算他只是伤害一只猫,她都要到官府去告他。
向晚简直无言以对。
“你倒是说话呀!”水绮罗急着问,怕他决定不说。
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伤了你大姊的心的人不是我大哥。”向晚搔搔头,一脸烦躁的说。
“那是谁?”见他终于愿意开口,她继续逼问。
“是我……”他垂头丧气的小声道。
“你跟大姊?!”她猛地一窒。
“不是!”向晚怒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她是从哪联想的。
他几乎未曾与水胭脂交谈过,怎么可能和她“有染”?
“那是什么意思?”谁教他说得不清不楚。
“我跟你大姊虽见过面,但并没有交谈过,不过我常从大哥那里听到,无论是水胭脂还是你们几个姊妹的事。”
“那是指佟大哥还在我家走动的时候的事吧。”一提到这件事,水绮罗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
这家伙一开始还敢装做一副没听过艳府水家的模样,根本就是在骗她!
“嗯。”他颔首,替自己倒了杯茶,也替她倒了一杯讨好她。
可惜水绮罗不领情,用酒或许还较容易收买她。
“你呢?你和佟大哥差不了几岁吧,为何从不曾见过你来我家?”
身为知名商贾的第二代,他们这些孩子从小就常到其他显赫有名的商人家拜访来往,美其名是一种学习,事实上除了这点之外,还靠孩子们拉拢彼此,看能不能促成姻缘,巩固商家与商家之间的关系。
“我从小身体就差,一大堆各地名医替我诊治完都只是摇头,所以我不曾出过远门。”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回想起小时候的事。
“由边关来到偏南的千里坡,这可够远了吧!”水绮罗忍不住酸了几句。
向晚知道她是在为他欺骗她没听过艳府水家而生气,所以他没有酸回去,仅是揉揉她的小脑袋,不跟她一般见识。
“事情是发生在我大哥二十岁,也就是十年前。”已经放凉的茶水入喉后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样。
水绮罗静静的,没有打断他。
“那年因为某些原因,大哥知道了他并非我爹娘的亲生儿子,而是我爹从贼寇手中捡来的养子。”向晚缓缓道出自家最大的秘密。
“佟大哥是养子?!”这件事她别说听了,连想都没有想过!
“嗯。”他的神情故作轻松,但水绮罗仍能看出隐藏其下的沉重。“佟家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我。”
“可是那些镖师喊你佟二爷……”她想起追兵头头的称呼,忙道。
“因为现在掌权的仍是大哥。”
“等等!”水绮罗举起手罅他继续说下去,她快被搞胡涂了,连气也忘了生,只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你才是佟家的亲生儿子,为何掌权的会是佟大哥?”
“这就是我逃离佟家的原因,也是我大哥负了你大姊的原因。”向晚继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难道是佟大哥霸着当家的位子不放,甚至派人欲把你除之而后快,我大姊知道后认为佟大哥太残暴,才做出断绝往来的决定?”水绮罗立即做出最有可能的猜想。
“如果是这样还轻松。”向晚露出苦笑,“事情跟你说的完全相反,我大哥是什么性子,你大姊应该最清楚。他是那种无功不受禄的人,别人对他好,他绝对还以百倍。能当上佟家的当家,代表了他有无人能出其右的刚强意志力,和我爹一直要求的在商言诚信的态度。”
要当他爹的继承人可是非常辛苦的,正因为大哥熬过来了,才能够坐上这个位子。
“那你为什么要逃家呢?这又跟我大姊有何关系?”她还是看不出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
“说穿了,我大哥是个死脑筋呀!”说到激动处,向晚又咳了好几声。
水绮罗赶紧递茶给他,还帮他拍背顺气,怕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嗝屁,那这个秘密她永远都不清楚了。
“因为他认定了自己身为养子没有继承佟家的权利,所以坚持非要我坐上当家之位,他愿意从旁辅佐我成就佟家的大业,更认为没有资格匹配你大姊,所以才会拒绝两人的婚约。”向晚一口气把知道的事全说出来。
第10章(2)
水绮罗瞠大双眸,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醉了?”良久,她呐呐地问。
如果没醉,怎么能编出这么一大段洋洋洒洒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