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放开健壮手腕,她请冉夫人帮忙扶起昏迷中的冉庄主,在双眼四目的呆愕瞪视下,将那半杯鲜血喂冉庄主缓缓服下。
“呃……”看得一头雾水,冉枫亭迟疑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一脸古怪玩笑道;“喝我的血就能解毒吗?”
“是能解毒!”淡淡的,她轻描淡写抛出一句让冉家母子俩再次面面相觎、傻眼良久的话儿来。
“我的血何时成了灵丹妙药了?”呆了老半天,终于回神惊骇鬼叫起来。
“就是!就是!”连连附和点头,冉夫人如坠五里迷雾中。“我都不晓得原来我竟生了颗珍贵的大灵丹,该不会连他打个呵欠让人闻了都能延年益寿吧?”
此话一出,纵然是性情清冷的易无晴,也禁不住被冉夫人如此逗趣的说法给逗得轻笑出来。
“无晴,你别净是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已经完全糊涂了,冉枫亭急欲得到解答。
“还记得我要你吃的那些花吗?”淡声提醒。
“当然!”每回只要两人见面,她就要他吃那种白花,吃得他满嘴的苦,哪可能不记得?
“那就是原因了!”微微一笑,知他不懂,好心的补充解释,“那白花名叫‘银铃’,虽不能做配药之用,但经年累月服食的话,服食之人不仅能转化体质,百毒不侵,其血还具有解天下百毒之效。”
不会吧?原来这三年来被他嫌弃至极的白花竟如此神奇,难怪她要骂他“牛嚼牡丹,不知好坏”了。
傻愣愣瞪着她平和神色,冉枫亭呐呐又问:“那、那我现在百毒不侵,连血也可解毒了?”
“可以这么说。”点头给予肯定答案。
闻言,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天哪!江湖人处心积虑,盼求不得一颗能解百毒的灵丹妙药,而他却是全身上下都是,这、这、这……这也太震撼了吧!
“那叫啥‘银铃’的花……好养吗?”搔搔大胡子,忍不住好奇询问,心想这么古里古怪的奇花,应该不怎么好伺候。
“至今只种活了一株,开的花儿全进你肚子了。”没有多想,易无晴实话实说。
果然不好伺候!
心中猜测获得证实,冉枫亭怔怔地瞅着她,心底有些茫然……如此珍贵奇花,为何她不留着自己吃,却不求回报的用在他身上,而且还长达三年有余?这种用心,不是寻常朋友做得到的。
“为何……对我这般好?”有些感动,他哑声询问。
闻言,易无晴心下不由得一震,眸底迅速闪过一丝局促之色,可脸上还是不泄漏丝毫情感,神色不波淡声道;“我们是知己,不是吗?再说,若没把你弄成百毒不侵的体质,哪天你让人给下了毒而一命呜呼,那我岂不是没‘万金家书’可批阅了。”
愣了愣,意识到最后一句是在调侃自己,冉枫亭心中虽感动着从她口中听到“知己”两宇,可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个万金家书!无晴,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啊!哈哈哈……”
由得他迳自乐笑去,易无晴懒得理会,倒是一旁的冉夫人虽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情谊,但却看出了些许兴味。
这姑娘……对儿子真的只是知己吗?
第五章
果如易无晴所言,接连着几天,在冉枫亭日日割腕喂血之下,冉庄主脸上黑气逐渐散去,虽尚未转醒,可看得出来情况已是明显好转。冉家母子俩心头的担忧减轻大半,心情也豁朗起来,就只等着冉庄主的苏醒。
这日午后,又割腕喂血给爹亲服用过后,冉枫亭偕同易无晴自双亲居住院落离开,经过后花园时,当下远处石亭内的两条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眸心不由得为之一黯,含怨嘀咕——
“姓君的到底还要赖多久啊?明明身上的毒都解了,还死不要脸的不肯走……”
若说这些天,唯一让他心头不痛快的,那大概就是君默啸死赖着当食客这件事了,因为他不走,芙妹整颗心都在他身上,让他瞧了万分不是滋味。
听闻嘀咕,易无晴抬眸望去,当下不由得暗道不妙,正想绕道迅速离开,却听君默啸清清冷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
“易姑娘,一道过来闲叙如何?”远远就瞧见人,君默啸出声邀约,却连提也没提冉枫亭名儿,摆明故意无视于他。
“哎呀!君公子,我们谈心谈得好好的,做啥让人来打扰呢?”石亭下,颜香芙娇滴滴抗议,心中有些暗恼。
讨厌!这些天,她极尽所能找机会接近君公子,试图留下好印象,奈何每回他不是找借口先行离去,就是半途拉个第三人进来——就有如现在这般,让她就算想倾诉心意也没法,真是气煞人也!
谈心?算了吧!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哪!心下暗忖,君默啸无心当个惜花人,只想拉个人来垫背,助他逃离娇花的青睐。
不远处外,易无晴仿佛可以感受到颜香芙灼热的怨愤目光,心中实在下愿去淌这趟浑水,毕竟这些天最常被君默啸拉去垫背的人,非自己莫属了,有时她都觉得自己快被瞪出两个窟窿了。
想到这儿,她正想开口拒绝之际,却被冉枫亭给拉着往石亭方向去了,心中真是颇为无奈。
“姓君的,你食客生活倒是过得挺惬意的!”一进石亭,冉枫亭一屁股往君默啸与颜香芙中间坐下,明显意图隔开两人,劈头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他奶奶的生平没见过这般厚脸皮之人,毒解了也不快快滚蛋,令人气结。
听闻嘲讽,君默啸冷笑还未开口回嘲,颜香芙的恼怒嗔斥便已扬起——
“表哥,你怎么这么说呢?难得君公子做客冉家,我们就该好生招待才是。再说,君公子身上的毒究竟是谁下的,还没查出来呢!当然要多留几天好好追查才是。”她语带责怪,对冉枫亭没有好脸色。
哼!前些天,表哥凶她却又没追出来道歉一事,她还牢记着呢!
知她还在怨怪自己,冉枫亭心底很闷,口吻不免带丝怒意。“芙妹,到底你还是怀疑是我对姓君的下毒就是了!”
“表哥,我又没这么说,你何必又凶我?”从小只接受过他的疼宠与怜惜,上回他也只是稍凝下脸而已,然而此次他却是怒颜相向,虽没真的提高嗓门,但娇气的颜香芙哪受得了,登时委屈的红了眼,泪盈于眶。
她这幽怨楚楚可怜神色一出,冉枫亭不由得慌了手脚,惯性使然的连忙低声认错安抚。“芙妹,我、我不是在凶你,你别恼……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见人家表兄妹两人为自己起嫌隙,君默啸不仅不感愧疚,甚至还暗觉可笑至极,扭头想找易无晴好好取笑一番时,却见她神色怔忡地凝着冉枫亭轻声细语赔不是的温柔神色,乌沉黑眸隐隐有丝黯然涩意,当下心中已经了然。
“易姑娘!”轻声唤人。
“嗄?”猛然回神,却见他以着了然眼神凝睇自己,易无晴向来波澜不兴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羞窘与尴尬。
“素闻杭州西湖美景如画,不知易姑娘可愿陪在下同去游湖赏玩一番?”微微一笑,君默啸难得对人提出邀约。
闻言,易无晴先是一怔,随即见那清冷中隐含着关切的浅笑,登时明白他心意,于是含笑轻点螓首。“好!”
呵……君公子其实是个体贴的人啊!
得到应允,君默啸噙着笑,霍然起身朝那一嗔恼别扭、一柔声安抚的表兄妹两人扬声道:“冉公子、颜姑娘,请恕在下与易姑娘约好一同前去西湖游赏,先告退了。”
“什么?”方才忙着安抚表妹而没注意到两人竟已邀约成行要去游赏的冉枫亭,这会儿得知后,终于惊愕大吼起来。
“咦?”还在使着娇滴滴的大小姐脾气,听闻倾慕之人竟要和除了自己以外的姑娘一同游赏名胜,当下不顾矜持也想要跟去。“那我也……”
仿佛看穿“娇花”心思,无情人毫不犹豫的打断话,率先表明。“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相信两位应能够体谅在下想单独与易姑娘相处的心情吧?”
话落,不顾某对表兄妹瞠目结舌之姿,迳自对“窈窕淑女”扬眉一笑。“易姑娘,我们走吧!”
明知他会这样说只是想甩掉颜香芙的纠缠,易无晴还是被那一番言词给惹得尴尬莫名,白皙脸皮忍不住泛起淡淡窘红,只能“嗯”的轻应一声,赶紧与他一块走了。
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叫做想单独两人相处?最诡异的是,向来神色清冷的无晴她……她竟然脸红了!难道除了芙妹外,无晴对姓君的也有意思?
眼睁睁看着两人相偕离去,冉枫亭几乎不敢置信,脑袋顿时混乱至极,只觉心口有着一股莫名失落惆怅与……愤怒!
是的!他莫名其妙的恼了、怒了、焦躁不安了,而这股突如其来的急怒情绪让他感到暴躁不已……
“啊——表哥,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万万没想到倾慕之人竟当着自己的面表示对另一个姿色平凡的姑娘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意,颜香芙登时气得愤怒尖叫起来。
“那个易无晴有什么好?她姿色平凡,身形单薄,没有一点及得上我,算什么窈窕淑女啊?表哥,你别净是呆站着,我们快些追上去瞧瞧……”
“够了!”咆哮出声,冉枫亭脸色铁青,心烦意乱的什么也无法多想,第一次疾言厉色对她怒喝骂道:“追什么?你没听到人家说想两人单独相处吗?追上去是要让人看笑话是不是?”
虽然方才他也曾神色不悦过,但这是首次他真正扯开嗓门对自己怒声咆哮,颜香芙登时吓得呆愣住,直到好一会儿后,当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吼了,她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哇——表哥,你对我凶什么?我只不过要你陪我追上去瞧瞧,你不要就算了,何必这般欺负人?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哀怨指控的哭诉源源不绝窜入冉枫亭耳里,让他为自己方才的失控有了些愧意,可莫名的恼怒情绪又使得他暴躁难安,没心情柔声细语安慰人,当下不由得僵在那儿,生平第一次面对她的哭闹嗔恼没出言安抚,甚至还隐隐浮现几丝烦闷之感,心下开始有了比较……
唉……若是无晴,就不会老是哭哭啼啼,要他低头安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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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西湖,柳絮飞花,绿荷喧闹,老船夫呼噜摇桨的小扁舟画过湖面,穿梭在荷叶片片的渠道上,微风拂来,扑鼻尽是清新荷香,舒服得让性情清冷的姑娘也忍不住折下一朵娇嫩花儿,凑至鼻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眸凝睇对座的俊秀男子!
“这下我真的成了颜姑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淡笑开口,易无晴脸上有着些微的兴味与无奈。
她不是不明白眼前男人对颜香芙的无意,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被拖下水了。
闻言,君默啸微挑起眉梢,若有所指道。“也许,我也成了另一个男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哼哼!先前姓冉的在听他说出要对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那骤然大变的脸色可是不假哪!
不知他另有所指,易无晴微微笑道:“冉枫亭心仪他的芙妹,然而颜姑娘却倾慕于你,所以你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个大胡子品味真差!”竟会喜欢那种空有美貌却矫揉造作的女子!忍不住嫌恶摇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他危险地眯起眼质问:“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这些年来净找我麻烦?”可疑!太可疑了!
闻一言,易无晴没有回答,可眸底透露出的笑意却让答案很明显了。
真相大白!
终于搞清楚自己被仇视的缘由,君默啸哼声唾弃。“色令智昏,可耻!”
笑了笑,易无晴没有接腔,只是静静听着老船夫呼噜呼噜的摇桨与水鸟振翅飞过的恬淡声响,忍不住愉悦地合上眼,沉醉在这带着淡淡清香的微风轻拂中,平凡的五官在此刻竟显得美丽至极。
对座,君默啸轻啜着船家准备的热茶,无声瞅凝她平凡却透着一股灵秀韵味的姿容,老半天后,他终于开口了——
“可惜啊可惜……”
“嗯?”乌沉晶亮的眼眸缓缓睁开,盈满不解的回凝。
“可惜你属意的人是那个品味奇差的蠢蛋,否则我们凑在一块不是挺适合的?”君默啸有些扼腕,毕竟他很喜欢她沉静淡然的性情,心中好感虽仅止于喜欢,还说不上爱,但能让他有好感的姑娘可不多呢!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易无晴白皙嫩颊不由得泛起淡淡红霞,有些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并不适合。”
“理由?”扬眉。
“因为我们是同类的人。”淡淡一笑,易无晴轻声补充,“所以我才会喜欢那个爽朗热情、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蠢蛋,而你则是欣赏他!”
呵……性情同样清冷淡漠的人,凑在一起大概只有“相敬如冰”四个字可形容,怎会适合呢?能让他们这类人觉得有趣,日子变得更精彩的,大概只有那种浑身散发阳光热力的爽朗之人了,所以他们两人才会不约而同都被冉枫亭所吸引哪!
她的理由简单,却也异常明白,让君默啸不由得赞同地笑了,当下兴味地举杯相敬。“敬那个品味奇差的蠢蛋。”
“呵……敬蠢蛋!”忍俊不禁笑意,她也端起杯子致意。
阵阵舒爽惠风柔和轻拂,就见清波绿水上,藕花莲香中,性情相近的两人举杯相敬,笑话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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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凉夜下,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喷嚏骤然响起,让守候在回廊不许久的冉枫亭直揉鼻子。“无缘无故打喷嚏,肯定是姓君的那娘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嘀嘀咕咕叨念着,想到君默啸,自然而然就想到无晴,忍不住又恨恨咒骂了起来。“姓君的那娘们邀无晴一块去游湖,游到现在天都黑了,晚膳时间也过了,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奶奶的!那娘们最好别想对无晴胡来,否则我非让他碎尸万段不可……”
紧握拳头,他表情凶残至极,正幻想着要怎么把“娘们”碎尸万段之际,一道踩着落叶的细微足声蓦地自庭院小径那端传了过来,让耳尖的冉枫亭飞快扭头望去,果见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正缓缓而来,当下他倏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