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者看见围攻的敌人退去,以为他们知难而退,便开开心心大开城门,把战利品──大木马牵回城里。深夜,藏在木马肚子里的士兵潜出,大开城门迎进己方军队,接着大肆屠城,赢得最后胜利。”
“这法子的确行不通,我军气势正盛,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知难而退。”
“何况调动五万大军,不让敌人知道,谈何容易?”我同意阿朔。
“你有其他好办法吗?”
“目前没有,我只想得到,如果我们攻不进去,那么就让对方打开城门迎接我们。”
“你在说笑话?”他斜眼望我。
“不是笑话,我很认真,只是还没想到让他们打开城门的方法。”
“你也不必太花心思,上几次的战役,我派了细作混在战败逃回城中的士兵群里,他们很快就能把里面的消息带出来。”
“细作……你真聪明。”我只忙着打胜仗,却没想过可以派人混入城里当间谍,盗取情报机密。
James又想起什么似地,拉着我说话,我听了听,一句句翻译给阿朔听。
“James说,如果把上次那个投石器改良一下,让射程可以更高更远,也许可以试着用火攻城。”
“这个方法我想过,已经让张意麟去和工匠研究。”
“James还提到一种机器,和我们用粗木头去撞城门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木头撞门,一来需要大量人力,二来敌军在上、我在下,要是他们从城上投掷石块或射箭,会造成我军大量伤亡,所以,可以试试这个。”我拿来纸笔,让James在纸上画出他描述的机器。
机器类似起重机,悬吊着大石球,借着摆动力量,让石球去撞砖墙。
“它利用离心力让铁球去撞墙,不需要使用太多人力,这是好处之一,而且在下面装了轮子,机动性很高,可以先攻东墙再攻西墙。只不过,要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这个东西,我觉得有困难。”
“没错,是有困难,光是铁矿的运送,来回就要花很多时间,而我并不想让战争继续拖延。”
接着,我们又想了好几个办法,但很多都是我从电影里偷来的,可行性并不高。
弄到最后,我烦了,大声说:“干脆一个人发两颗手榴弹,让士兵看到人就炸。再不,抛两颗原子弹进去,我就不信他们不投降!到时我要跟他们签马关条约,要他们割地赔款,要他们丧权辱国,要他们经过三百年都不敢再考虑战争……”
阿朔知道我憋得紧了,开始叽哩咕噜说些古代人听不懂的话,幸好James的中文不怎么样,否则被我这么一嚷嚷,任何人都知道我来自何方。
他拍拍我的背,安抚着问:“休息,不要再想了,出去绕绕好不?”
当然好,毕竟我成日都关在帐营里。打仗的时候,为了安全着想,阿朔不准我出去;阿朔同人议事的时候,我也得乖乖作陪、不准出帐。我勉强往外偷渡了几次,却都不幸碰上穆可楠。
说到这,我又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我又不是笨到看不懂她的恨之入骨,可我能怎么办?离开阿朔,把阿朔推回她身旁?破坏自己和阿朔的关系?这些事,我连一项都办不到,因此我和她之间,无解。
“好啊!可是,为什么?”我以为他是碰到难题非立刻解决的人,眼前不是休闲娱乐的好时机。
“你不是告诉过我,你们那个时代的男女,男人想追求女人,就要带女人出门约会?”
“约会?”他记得?连我都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啊……
还能指控他没把我放在心上?这种指控会让我遭天打雷劈。
“走吧。”阿朔握住我的手,冲着我一笑,让我心甜滋滋的。
何德何能呀,不懂得浪漫的男人为了吴嘉仪,要试着学习浪漫。除了感动,我再找不出合适形容,像被点穴了般定定望着他,任甜蜜在胸臆间泛滥。
在四目交望间,James不知何时退下了。James不在,我放心地勾住阿朔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给他一个绵密亲吻。
温温的吻,不是热烈非凡,却带着深长的眷恋,眷恋他的温柔、他的努力,眷恋他愿意为我做的所有改变。
松开他,我靠在他胸前,听着那颗健康的心脏,狂奔……他在喘息,也在自抑,他爱我,用尽所有他能理解的方式。
他哑着声音,开口:“这是你们那里,约会要做的事吗?”
“嗯,每次约会,男生女生都要做的。”退开一步,我看着他潮红的脸,轻笑。
“很好,我喜欢约会这种东西。”
蓦地,他手臂收紧,重新把我收回怀里。这下轮到阿朔不肯放人了,他扣住我的后脑,让我的唇与他胶着。
他的唇与他的形象不符合,刚强的他却有着世界上最柔软的嘴唇,他淡淡啄吻、轻轻吮吸,两人的气息交融契合……渐渐,他呼吸更急了,于是慌地将我松开,眼底却充满情欲。
低头,脸热热辣辣的,我猜自己熟透了。
他手背在身后,低头在我耳畔轻问:“如果我在这里要了你,你会不会从此对我死心塌地?”
他的话,酸了我,让我的心再度融化。
回想起那天夜里,军务繁忙的他回到营账时,早累得说不出话,所以我翻身,假寐,不让他说话陪我。
他走至床边,替我拉拉被子,在我额间落下亲吻。
床微微下沉,我知道他坐下、他在审视我。久久之后,一声轻叹传来,一阵近乎呢喃的语音软了我的心──
他说:“告诉我方法,怎样才能留你一辈子,我一定照做。”
他说:“我对谁都笃定,唯有面对你,毫无把握。”
他说:“可我怎能怪你?那个二十一世纪这么吸引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同你回去。”
他在我身后躺下,轻轻挪移,把我挪进他怀里。他不停说话,一句一句,直到耳际传来稳定的呼吸。
他沉睡,我睁开眼睛。心在流泪,酸楚漫过,我责备起自己:吴嘉仪,你真是个坏女人,居然让一个伟岸男子手足无措。
仰头,看着身前男人,我真的无法再要求他更多。
好吧好吧,三妻四妾就三妻四妾,三宫六苑七十二嫔妃,我统统认了,只要别让我去跟她们打交道,只要他心中央站着一个吴嘉仪,即使和他在一起的条件,苛刻得让人无法心甘情愿……我认!
回神,我问他:“你觉得呢?”
“你不会,你会逃得更远……”他无奈叹气。“如果你能够普通点、一般些,我一定不必这么伤脑筋。”
凝视着他打结的眉头,我真想告诉他,我也是普通女人,爱上便爱上,再苦也不喊冤;我想告诉他,是的,我已经妥协,再也不会逃远。
但话在舌间,终是说不出去,我真恨自己的固执骄傲。
“走吧。”他拉起我的手,出营账。
上马、奔驰,风从身上掠过,带着微微暖意,不再是刺骨寒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我的肺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下定决心了,我要待在他身边,永远永远,放弃原则、不要名分,安心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几个笑容,在他烦闷的时候陪他说说话。
是啊,要得少便不贪心,不贪心便不会过度期待,没了过度期待,爱情哪里伤得了人?是啊,不要名分,便不会让那些后宫事脏了我的心情。
是啊,只是陪伴,没有多余心思与害怕。终有一日,穆可楠和李凤书会理解小小的吴嘉仪,威胁不了她们的地位,自然不会同我为敌。她们是古代女子,用妇德妇诫喂大的女人,她们一定能够接受理解,丈夫的心不在无所谓,只要他仍然负责顾家。
“在想什么?”阿朔策马奔驰,我才发现我们已经置身森林。
他下马,将我抱到地面、拴马,手牵手,我们一起往森林深处走去。
“想唱歌。”
“唱什么歌,豆浆油条吗?好,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你了不起的歌声。”
“太子殿下,赞美别人歌声了不起时,请不要挂上轻蔑笑脸。”我用四根手指头把他的笑脸拉平。
“我没有。”他正色。
“我没瞎。”我瞪他。
“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点。对不起。”
“多大一点?”
“这么大。”他比出两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几乎要贴在一块儿。“不过,你可以唱唱,说不定我会从此改观。”
“也是,我进步不少了呢!”我大言不惭。
“快唱,我洗耳恭听。!”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
但我也渐渐地遗忘
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叶子-阿桑
当我沉醉在“美妙歌声”里时,阿朔一把抓住我,凝重的表情让我误以为唱到禁歌。
“怎么了?”我不解。
“以后不会了。我发誓,再不让你一个人孤单狂欢,不让你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不会让你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我会陪在你身边。”他发誓。
说傻话,他是堂堂太子殿下呢!将来要成为以天下社稷为己任的天子,哪来那么多时间做“陪伴”工作?
我轻笑。“是唱歌,不是暗喻,我没怪过你。”
他没理会我的笑意,凝声问:“很苦的,对不对?那个抛开我、远嫁南国的路程。”
这话他问过一回,我避开了,他再问,我仍然打死不说。
那个苦,我连对自己都不吐,总是压着笑着,骗自己没那回事,怎么可以他一问,我就和盘托出?
我摇头。不苦、不苦……说两百次不苦,再大的苦也变得不苦了。
“说谎!”他横眉。
我还是摇头。
“骗人。”他的眉头渐渐聚拢。
我摇头、摇头,把头摇成天桥下卖的波浪鼓。
“逞强。”
终于,他一句逞强逼出我的泪水。
真坏,害我明明在笑,却扼不住满腹酸涩。
“对我示弱,不会被抓去斩首示众。”他又说。
垂首,泪水一颗颗掉到胸口,掩饰性笑脸退位,我死咬住下唇,不明白自己是害怕示弱,还是怕被斩首示众。
“傻瓜。”一双大手把我压入他胸口。“有苦,说出来……不打紧的……”
是他说不打紧的,是他说逞强不好的,是他不爱我说谎……好啊,要实话实说吗?谁怕谁!
“很苦、很痛,这里。”我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胸口。“那天,你让三爷来,我知道你要娶别人,知道我们越离越远,知道‘不可能’已经横在我们中间,我大哭一顿。”
我仰起头,鼓着腮帮子,哭得好可怜。
“我知道,你把手背咬得稀烂,把不聪明的脑袋撞得更笨,还说‘爱情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将就。我不喜欢将就,我要独一无二’。”他轻声复述着我说过的话,也不管我的心脏能不能负荷这份沉重。
“你是我的独一无二,我却不是你的独一无二,不公平。”我指着他,挞伐。
终于说出口了,不用隐喻、不说大道理、不装没事,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是善妒女子。瞧吧,吴嘉仪真的很小心眼、很自私、很不宽容,可是说出实话,真的好舒服。
他冲着我笑,吻吻我的额头。
“我知道,爱上我,让你太委屈。”他软声哄我。
“是啊,好委屈,你要是丑一点、坏一点、蠢一点就好了。为什么我不爱三爷、九爷还是任何一个不想当皇帝的男人?”
我是猪头,而阿朔是三更半夜出生,亥时(害死)人。
“但是你不知道,对我而这,你也是独一无二。”
这是情话吗?他把约会守则记了下来,学会甜言蜜语对爱情的重要性?
他没等我回话,径自往下说:“你不在的日子,我怀疑,如果当了皇帝却连你都留不住,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乐趣?
你说得对,人在算计中走向腐烂。我成天成夜算计,以前不懂得累,是因为不知道真心坦诚多么令人轻松快意,后来懂了,但是可以让我敞开心胸的章幼沂却不见踪影,我不只一次觉得疲倦……”
唉,我不得不承认,甜言蜜语真的很有用。
攀上他的颈子,我把嘴巴贴在他耳畔,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认真,决定不让自己后悔,也不再让他疲惫──
“我不走了,我留,阿朔在哪里,吴嘉仪就在哪里。”我说过很多次爱他,却是首度告诉他我要留下。这话出口,便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未来以后与他挂勾。
闻言,他圈住我的腰,力气大得几要将我揉碎。
轻叹,我说服了自己千百次都逼不出的承诺,却让他几句话轻易攻下。这么有攻击力的男人,区区一座城池,哪里为难得了他?
许久,他松开我,眼底眉梢净是笑意。如果我的妥协可以换得他那样开心,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真的不走了?”
“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交给你处理?皇上皇后、太子妃?”
“对。”
“我的人头、我的命,你都会帮我顾好?”
“顾好?”他皱皱眉后展开笑颜,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负责让你活到一百岁,没问题。”
“那……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我得告诉他,穆可楠早就认出我是章幼沂,还有那个未解除的七日散危机。以前不提,是因为没有长久留下的打算,现在提,是因为我已经甘心在爱情面前低头。
“嘘,有人来了。”他揽住我的腰,往上飞窜,还来不及尖叫,我己经稳稳站在树梢。
呼,我终于了解暮光之城里,女主角被吸血鬼男主角夹在身上飞奔的感觉。
我没有惧高症,但还是得把头埋入他胸口,才能维持自己的清醒度,在这种时候晕倒,还蛮逊的。
闭上眼睛,其他的感官变得更清晰。我感觉得到阿朔的呼吸喷在耳畔,暖暖痒痒;我脸颊贴靠的胸膛,宽阔坚硬;我听得到远处传来的窸窣声,那是枯叶被踩碎的声音,那个声音渐渐、渐渐向我们靠近。
好半晌,窸窣声停下,有人对话。
“王爷,我们大辽已经出兵十万,到现在,不但不如王爷所保证的,还损兵折将八万余人,王爷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将军莫怒,战役出现变量,是我始料未及。”
听闻来人声音,我的身子陡然僵硬。是端裕王!我打了包票,保证不会出卖大周的裕王爷。
“什么变量?”辽人问。
“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最近战场上出现的那些古怪战术、兵器,都是出自她的计策,不然区区五万士兵,怎会是大辽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