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来,就赶紧给我生个白胖娃儿。”他命令道。
“遵命,老爷。”她有点哽咽。
“嗯。”他抱着她的手搂得更紧。“我一定回来。”
这一刻,盛铁军下了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要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心。
他的心,是相信她的。
他要用心去看她、判读她,而不再是用脑。他的心眼明亮,他相信他所爱着的、认识的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叫辛悦,是他盛铁军的女人。
盛铁军离京第三天,一名看来平凡普通,眼神却犀利戒慎的男人,来到花灯铺子,指名要找辛悦。
“夫人,小人是替相国公传口信来的。”
一听,赵学安立刻请他到后面的小房间,确定无人偷听后,她才小心的问:“不知我义父要你代传什么口信?”
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交给了她。“这药,夫人请妥善保存。相国公已奏请皇上恩准夫人赶赴风止关与盛将军相伴。”
尹泉书果然有通天本领,皇上对于他的建言十之八九会采纳,看来她若未握有相当的人证物证,是无法扳倒他这头巨兽的。
“义父要我如何做?”她再问,“这药又是什么?”
“此药无色无味,能夺人命于无形,夫人只需伺机将其放入目标人的食物或是饮水之中,便能教对方暴毙。”
赵学安暗自倒抽了一口气,浑身一阵冰寒。
她简直不敢相信只为了两年前的那场过节,尹泉书便三番两次、处心积虑的要夺盛铁军的命。
古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尹泉书贵为相国公,理应有过人的胸怀,可却心胸狭隘,阴险多诈,只为报私仇,就不顾国家社稷,意图杀害保家卫国的良将。
她不能让他得逞,她一定要掌握证据,除掉他这个祸害。
“嗯,我明白了。”她将药粉小心翼翼的抓在手里,尽可能平静地道:“请你回去告诉义父,我谢谢他了。”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赵学安的心不安的怦怦直跳。
这一趟,她非去不可,她若不去,尹泉书不知还会寻什么管道、用什么方法加害盛铁军,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尹泉书伤害他。
赵学安将铺子的事交由伙计们打理后,便赶回府里整理行装,翌日,她带了两名武艺不凡的护卫赶往风止关。
盛铁军正在与众士官们做沙盘推演之时,有名下属进来悄声通报,“将军,夫人来了。”
闻讯,他惊疑不已。
边关随时会有一场硬仗开打,辛悦在此时来这儿做什么?又是谁准她赴前线?
他思索着,心里有了一些答案。
她到风止关来,势必要皇上同意才能成行,是她恳求皇上答应?还是有人替她安排?若是后者的话,对方是何人,答案已呼之欲出。
讨论完正事后,盛铁军一回到寝帐,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性情耿直,不擅隐藏,若他知道此事,定不能表现正常,如今风止关还有尹泉书的人马未与她碰头,她得先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我求皇后娘娘替我说情,皇上才允我前来的。”赵学安对他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他不悦地浓眉一蹙。“这儿随时都会开战,你怎么尽往危险里闯?”
她知道他担心她,但她更担心他呀!
关外的敌人是清楚的、看得见的,可这关内,却有躲在暗处的敌人啊!
“若这里如此危险,那我跟你共患难也是应该的。”赵学安上前握着他的手。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敌人。”
她究竟在说什么?他的敌人就在关外,就算她在这这儿,出关迎战的也是他,她如何跟他一起面对?
“老爷,让我留下来伺候你吧。”她殷切地凝望着他。“我一个人在京城,镇日为你悬心,寝食难安,来了这儿固然危险,我的心却踏实了。”
迎上她那深情澄净的眸子,盛铁军的心一紧,怜惜地笑叹道:“你都做了个平安灯给我,还不放心吗?”
“不!”赵学安投入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由我来做你的平安灯比较妥当。”
他轻点了下她的俏鼻。“你会发亮吗?”
“嗯。”她笑着用力点头。“正闪闪发亮呢!”
听着,他的笑意更深了。“你长途跋涉至此也乏了吧?早点歇着吧。”
“嗯。”
稍晚,在一顶营帐内,盛铁军跟张子龙、赵一虎正在说话。
“将军,你心里难道没有一丝疑虑吗?”张子龙问。
赵一虎也是一脸忧急。“她曾加害将军,还差点夺去将军的命呀!”
“加害我的是失忆之前的辛悦。”盛铁军淡淡地说。
“将军,请恕属下斗胆,将军是不是糊涂了?”张子龙懊恼地道,“她突然来到风止关,又正值情势诡谲之际,难道将军对她一点防心都没有?”
“将军,别忘了之前她是如何……”
“我没忘。”盛铁军打断了两人,脸上没有愠色,语气平静,“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冷血残酷,我比你们都清楚。”
“既然如此,为何将军现在却……”
“现在她是我的妻子,我相信她,也只能相信她。”
“将军,她瞒着你私下和相国公碰面,光这一点就足以怀疑她有异心。”
“或许吧。”盛铁军面无表情,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相信我的心所感觉到的她。”
“将军,军寨中犹有不可知的敌人,要是他们里应外合欲加害将军,将军真是躲都躲不掉呀!”张子龙焦急的再劝。
盛铁军蹙眉一笑。“她无加害我的心,又如何跟谁里应外合?”
“将军,属下斗胆再说一句。”张子龙神情凝肃。“将军自从跟她在一起后,真的越发糊涂了。”
“子龙……”赵一虎觉得他这句话说得过重,而且冒犯了将军,急忙拉了他的手一下。
“我没说错。”张子龙义正辞严。“将军左右着边关平静与否,以及众士官兵和边关居民的生命安全,岂可糊涂?”
他这些话并没激怒盛铁军,他反倒十分高兴。
不为别的,只因他的部属正直敢言、忠贞果敢,他喜欢这样的人,直来直往,不需彼此猜忌。
“子龙,一虎。”盛铁军勾起清淡却笃定的微笑。“你们信我吗?”
“当然。”
“我曾让你们失望过吗?”
“不曾。”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盛铁军深呼吸一口气。“这次,我也希望你们信我。”
“将军……”
“我相信她。”盛铁军语气坚定,神情亦然。“如果你们信我,就相信我所相信的。”
听见他这番话,两人都知道他心意已定,身为部属及弟兄,如今他们也只能尊重并服从他的决定。
赵学安一直留心这偌大的军寨中,是否有人用不寻常的眼神观察她。
对方知道她是尹泉书的人,迟早会现身。
第8章(2)
巴赫人不断在关外鼓噪挑衅,但每当盛铁军派出骑兵,他们又会退到防线之外。
盛铁军不断派出探子探查之前失踪的骑兵下落,可毫无所获,因为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士兵们的情绪都焦躁浮动。
这日,盛铁军与张子龙及赵一虎正在研拟出兵计划,赵学安替他沏了一壶茶。
来到案边,她将三只杯子摆好,再小心翼翼注入热茶。
“先喝杯热茶吧。”
张、赵两人互觑了一眼,都未动手。
赵学安以为他们只是不好先盛铁军之前举杯,但又觉得他们的眼神及表情都十分奇怪,像是他们不敢喝那杯热茶。
盛铁军当然知道他们心里的疑虑,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拿起杯子,淡淡地说:“子龙跟一虎都不喜欢喝热茶,等凉些吧。”说罢,他举杯啜饮。
张、赵两人神情凝重且略显紧张,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什么。
这几日,不管赵学安给盛铁军吃什么喝什么,他都照单全收,就是想向两个好兄弟证明,她是无害的。
“悦儿。”为了让两人对她更加放心,盛铁军故意说道:“我有点饿,你能替我弄点吃的来吗?”
“嗯,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来到伙房,因为已经过了烹食的时间,伙房里并没有其他人。
赵学安翻找了一番,发现一些冷了的面饼跟汤,于是她将面饼切条,放入汤里,再加点杂粮一起烹煮。
等待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她转头一看,原来是个负责伙房工作的小伙子,年纪看来比辛悦多上几岁。
“夫人。”小伙子向她弯腰一欠。
“免礼。”她说。
他走了过来,看她正在做杂煮汤,淡淡的问道:“夫人是要做给将军吃的吗?”
赵学安没想太多,便答道:“嗯,将军肚子饿了。”
“该放的,都放了?”他又问。
闻言,她心头一撼,下意识注视着他,而他,也正定定的看着她。
眼神交会之际,赵学安确定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尹泉书在风止关的耳目。
她暗暗抽了一口气,力持镇定地道:“还不是时候。”
“主人给我传了口信,要我尽量协助夫人。”
“那倒不必,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她真没想到尹泉书安插在风止关的耳目并非必须上战场的士兵,而是一个年轻伙夫。
士兵们出征,伙夫也要随行,但他们做的是后勤的工作,相对安全得多。
此人能随军队出征,自然能掌握军队的行踪及动向,若要出卖盛铁军,简直轻而易举。
她知道还不能打草惊蛇,她必须沉住气,此人是活生生的证据,她一定要生擒他,让他在皇上面前揭发尹泉书的真面目。
“夫人行吗?”小伙子口气轻蔑地问,“你曾失败,甚至还失忆。”
赵学安冷然一笑。“谁告诉你我失忆了?”
他微顿,眉心一拧。
“我或许曾短暂失忆,但早已恢复。我并未失败,只是将计划延后。”
小伙子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行了,你快走开吧。”赵学安故作冷漠。“要是让人看见可不好,我不想节外生枝。”
“是。”他点头,便要离去。
“慢着。”她突然叫住他。
他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夫人还有其他吩咐?”
“别轻举妄动。”赵学安威严地警告,“我自有计划,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小伙子怔了一下,才道:“明白。”语罢,他旋身而去。
确定他已离开,赵学安倒抽了一口气,左手忍不住抚着胸口,想抚平剧烈的心跳。
她方才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
待赵学安的心绪终于冷静下来时,杂煮汤也滚了,她便盛装好送去给盛铁军。
之后,她去找了将她护送至此的将军府护卫李柏。
她要李柏暗中监视着那个小伙子,千万不能让他离开视线,且再三嘱咐他一定要悄悄行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盛铁军。
“夫人,这事为何不能对将军说?”他好奇的问。
“你暂且听我的,守着这秘密。”赵学安严肃却又略带恳求地道,“我向你保证,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
李柏心里虽有疑问,但她毕竟是将军夫人,她下了命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办。“属下遵命。”
“嗯,先谢谢你了。”她真诚地道。
他惶恐地回道:“夫人言重。”
探子回报,失踪的骑兵被巴赫人擒往,关在荒漠中的一处孤城,命在旦夕。
盛铁军整军,决定在深夜出关。
战事一触即发,边关气氛肃杀。
临行前,盛铁军前来向辛悦告别,两人离情依依。
“老爷,你千万记得……我在这儿等你。”她知道身为将军之妻,她必须坚强,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更不能让他牵挂,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红了眼眶。
看见她眼底的泪光,盛铁军的心狠狠揪紧。
他十几岁从军,上阵杀敌,从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他一直坚信着生死有命,若真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无愧天地。
可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不安及害怕,而他知道,那是因为他有了牵挂。
盛铁军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别哭。”
“对不起。”她满脸歉疚。“我不该掉眼泪的,我……”
“无妨,你只是担心、只是害怕。”他轻轻勾起唇。“我能理解。”
赵学安扬起泪湿的眼睫。“是吗?”
“嗯,因为……我也感到害怕。”他诚实以告。
“你会怕?”他征战多年,向来无惧,如今却说他也害怕,他怕什么?
“我怕。”盛铁军柔声说,“因为我想回来,因为我有悬念的人,因为你等着我,所以我怕了……”
听他这么说,赵学安鼻子一酸,胸口一紧,眼泪更是止不住,她投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哽咽地道:“害怕是好事……这么一来,你会更谨慎、更在乎。”
“嗯。”他回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暖。
她抬起脸,目光专注而炽热的凝视着他。“一定要回来。”
“我知道。”
“要是你没回来,我会去找你的。”赵学安的语气决绝而坚定。“哪怕要把整个荒漠翻个底朝天,我都会找到你。”
听了她这番话,盛铁军的心也踏实了,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深情低喃,“等我。”
盛铁军整军出关后,赵学安立刻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名伙夫也随军出关了。
她十分震惊,立刻叫来李柏,又气又急地问道:“李柏,你为何没看着他?”
李柏一脸委屈。“我一直暗中监视着他,可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常,本来他并未在随军之列,岂料临行前,一名伙夫突然闹肚子,临时由他顶上,所以……”
“你真是!”赵学安虽然气恼,但也知道此时责怪李柏也于事无补,眼下只能想办法亡羊补牢了。“李柏,你立刻出关,无论如何都要追上将军。见到了将军,请他不动声色的将那名伙夫擒下,他若问起,就说是我说的,请他暂且别问,专心打仗。”
“明白。”李柏忠谨应道。
她紧抓住他的双肩,神情凝肃地再次叮嘱,“记住,此事攸关生死,务必办到。”
“是。”李柏点头,旋即离开。
可李柏一去三日,杳无音信。
赵学安越等越不安、越等越害怕,她有个不祥的预感,可不敢说出口,就怕一说出口,预感便成真。
第四日,城门守军急急来报,说有个伙夫负伤而归。
赵学安立刻前往城门处,当她看见那负伤的伙夫时,便心知不妙。
伙夫正是尹泉书的耳目,说是负伤,其实也只是衣衫褴褛,受了些皮肉伤罢了,看来他应该早就计划好要随军出关,暗中行事。
可尹泉书毕竟是朝廷命臣,就算想报复盛铁军,也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她猜想,这伙夫也许不只是尹泉书的耳目,还是被巴赫人收买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