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直接反呛回去,可是一想到那小姑娘“爱爹成痴”的性子,不由得犹豫了。
“你是想着我是厚朴的爹,所以即便听我说这些也想着忍了?”陆维山忍俊不禁的笑了。
厉穆禛心中一惊,对于自己刚刚几次情绪转变都被眼前这人给看了出来,而感到有些心惊和烦躁。
敌不动,我不动,所以他干脆保持沉默,不再说话。
可惜的是,陆维山在长途旅行回来后,发现三个小姑娘的心都被男人给撩走了,他此刻的心情可没好到可以轻易放过这些男人们。
这个最先落在他的手里,不先承受一波他的怒气,说得过去吗?
“要娶我家的姑娘不是不行,我就出一道题,你什么时候能够做了,我就什么时候允婚。”陆维山站起身,用带着微微鄙视的眼神看着厉穆禛。“放心,这事情不会让你难做,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过这婚事什么的自然也不必再提了。”
厉穆禛没想到搞定了小姑娘,这个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岳丈大人却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就算你答应了,我还有个条件。”陆维山的眼神往他身下一扫,“我不会要求女婿是清白之身,但我的底线是,婚前至少得让人看看这下头有没有毛病,有病就先治病,不要讳疾忌医,要不等真成了亲,那儿又有了毛病……对媳妇儿也不好,对吗?”
对……个大头!厉穆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胡说八道,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力还算可靠,就算这个人是未来的岳父,是那个小姑娘最爱的爹……也是要打一顿的。
像是看出来他的压抑和怒火,陆维山也不介意小露一手,好让他知道,自己虽是个大夫,却不是个弱不禁风的。
他轻轻一踏,地上瞬间发出石头碎裂的声响,厉穆禛瞳孔一缩,还没把讶异给表现完全,就看到他又用手中的书卷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那桌子居然就往一边落了下去,杯子茶壶都摔碎了一地。
陆维山看着他,轻声道:“不好意思,没能忍住力道,对了,到时候可别想找上什么帮手,或者输了以后想耍赖,要不然我可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厉穆禛僵着身子,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缓缓的走了出去。
他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这家的姑娘们对于她们的爹这么推崇了,可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会出什么问题来考验他?
他如果完成不了的话……又该如何?
考题出乎厉穆禛意料之外的简单,居然只是泅水。
厉穆禛在以为陆维山多少还是在意他天子的身分,不敢太过刁难,可是很快的他这单纯的想法就被现实给打散了
当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天湖,又看向站在他身边,已经换好一身水靠的陆维山,他的脑子一阵晕眩,莫名觉得今日的世界有点玄幻。
而且别看他带的人不少,包括文先生还有宁靖王和几个伺候的人,再加上当公证人的蓟州知底还有王县令等人,但是当他们两个把衣裳脱下来,只剩一件水靠的时候,只带着妻女的陆维山,却比他受到了更大、更热烈的英雄式欢呼。
“爹爹!爹爹!一级棒!爹爹爹爹!必胜!”
这么不矜持的话语就从陆大姑娘陆紫苏的嘴里疯狂的冒出来,让站在她身后的文先生脸臭得已经折断了向来不离手的折扇。
“爹爹!我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还有毛巾,还有热姜茶,你一上岸,肯定不会冷着的!”
如此贴心的话语,是从莫二姑娘莫半夏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的脸颊上还有两团红晕,这让宁靖王脸色黑沉,一双眼几乎要把陆维山给戳出两个洞来。
至于厉穆禛早就知道陆厚朴有多么“爱爹成痴”,对于她的表现,心里也早有了准备,可是当他听到她发出震天的尖叫声后,也忍不住黑了脸。
腰伤刚好就来这天湖泅水,到底是为了谁?他觉得自己的青筋都要从额际弹出来了。
“爹爹爹爹!你一定会赢的!一定!必胜必胜!”陆厚朴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男人此刻怒火中烧,依然像个小疯子一样尖叫着。
陆维山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一身的肌肉虽然比不上宁靖王那种夸张的身板,可也看得出来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更不用说他的年纪可比这些人都大上一截,在场的大概只有王县令和蓟州阳知府和他是同辈人,可三个人站在一起一比,光脸都像是差了两辈人似的,更别提这身材的差距了。
“比赛的法子也很简单,让人取了彩球然后用绑着射出去,谁用最短的时间把珠给取回来就成。”陆维山说道。
厉穆禛觉得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烈,陆厚朴从刚刚到现在只悄悄看了他一眼,就全心全意地替她爹叫好,这让他说什么都要拚赢。
其它两个男人看着自个儿女人的心思围绕着另外一个男人转,虽然也感到不悦,可是看到厉穆禛正在为爱奋斗的时候,他的女人却在帮别的男人加油,这酸爽的心情,也值得让他们同情了天子一会儿。
陆维山可不管那些人的纠结,简单的做个热身伸展后,站到岸边,指使着自己的随身小厮把彩球给射出去。
看着那彩球射得挺远,在众人的眼中几乎只剩下一个小点,他没有先下水,而是礼让着厉穆禛先行。
“看在你刚伤的分上,你就先走吧!”陆维山暖如春风的笑着,又收获了好几枚小姑娘的尖叫声。
厉穆禛冷哼一声,又狠狠的瞪了陆厚朴一眼,咬着牙道:“不必了,长者为先,朕还是有这点度量的。”
陆维山冲着他勾了勾嘴角,“你可别后悔。”
“朕不会后悔。”厉穆禛硬着头皮回道,然后脱了衣裳,顿时觉得身子发寒,不由得抖了抖。
陆维山也不迟疑,转身跃入天湖,宛如蛟龙般,在水中快速前进。
每一回的拍手、每一回的踢腿,都满了力与美,不只是姑娘们发出连连惊呼声,周遭几个男人也全都看迷了眼。
尤其蓟州知府出身南方水乡,对于这水性也是略通,一边看着陆维山前进的模样,一边啧啧称奇,“陆大夫这样水性好的人,就是在南方也是少见的啊!”
厉穆禛咬着牙,紧跟着跳了下去,他深吸了口气,同样抬手踢腿换气,可是真的下水之后,这才发现跟在池子或者是平缓的溪河中泅水完全不同,看似平静的潮面其实有着不小的波浪,每一次前进的力道几乎都要被冲掉一半。
他完全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视这些阻挠于无物,还能够游出这种速度的。
比赛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由陆维山一路领先,他拿了彩球后,没有停顿的往回游,然后上了岸,把彩球丢给了自己的媳妇儿,还把扎起来的头发散了开来,轻轻一甩,勾起笑看着她。
俟朗的面容似乎多了几分魅惑之色,连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第11章(2)
厉穆禛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拚命追赶了,还是追不上,但是他的自尊心又不容许他半途而废,只好咬着牙用尽力气不断在水中奋斗。
但不晓得是不是用力过猛,他的小腿猛地紧绷,剧烈抽疼,他因此失去了平衡,身子便往水里沉。
陆厚朴虽然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家爹爹身上,但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拨腿就要往水里扑,可是却被她爹给拦住了,她疑惑又焦急地看着爹爹,不明自他为什么要拉着她。
“厚朴,他很重要吗?”陆维山淡的问道。
“很重要。”她不假思索的回道。
“可是他输了和我的比试,照道理说,他的提亲是不算数的,以后你们就是陌路人了,这样你还要去救他吗?难道你不知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若下了水,你就是不嫁他,你也难说上别的亲事了。”
“爹——”陆厚朴震惊的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提起她的婚事。
“我说的是实话。”陆维山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陆厚朴,我为什么提这场比试,因为我还是不满意有个皇帝当我的女婿,我从不考验人心,因为我不相信人心,他说只娶一人为后,可是一辈子太长了。”长得有太多变数,有太多她们可能无法接受的不可能发生。
陆厚朴见厉穆禛快要灭顶了,她脑子里没有那么混乱又清醒过,她第一次甩开了她爹的手,红着眼眶,急促的说道:“爹,是女儿不孝,可是女儿还是想要赌上这么一次,还请您答应。”
陆维山只是抿着唇静静的看着她。
陆厚朴知道她爹这样的反应就表示不答应,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就往水里冲。
她扑腾着来到厉穆禛身边,奋力的将他往上拉,她本来以为他会因为太紧张而过度挣扎,怎料他却一脸喜色的看着她。
“幸好,你还是来了……”厉穆禛不由得感叹道。
这才是他和陆维山最后的比试,到底她能不能坚持住所有的考验,只相信她自己的心,要和他在一块儿。
前场比试是真,溺水则是假的,只是其它人都知道,只有陆厚朴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陆厚朴愣住了,还一路从水里愣回了岸上,直到他拉着她的手,两人重新站在陆维山和莫梓然的面前时,她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爹爹……”她呐呐的喊着。
陆维山没看她,而是看向厉穆禛,轻声道:“我的每个闺女都是珍宝,她的性子跟我最像,理智又好强,若真有一日你做不到承诺我的事,无法再把她当成唯一的珍宝时,不要告诉她,我会把她接回来,让她继续当我的手中宝,明白了吗?”
厉穆禛深深一揖,弯了他贵为天子的尊严,许下了这个承诺。
陆维山转头深深地看了小女儿一眼,最后只是一声叹息,然后牵着莫梓然的手,慢慢地往回走去。
后头还能听见三个姑娘的哭声,还有拚命想要追上来的脚步声,可是都被她们各自的男人给拦住了。
莫梓然看着身边的男人,打趣道:“这话你想了多久?瞧把咱们闺女给感动的。”
她是最了解他的人,这番煽情的话,绝对不是他认真想的,可是对于那几个傻闺女来说,肯定是够用了。
陆维山一把搂住娇妻,慵懒地笑道:““谁让他们要抢走闺女们呢,自然要给他们的胸口扎根刺啊!瞧瞧,过了今日,咱们闺女肯定更心疼我们了!女婿什么都还得往后站。”
莫梓然没好气地翻了白眼,“是更心疼你这个爹吧!”他这恶劣的性子果然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改过,偏偏几个闺女就吃他这一套。
“还不都一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她啐了他一声,脸色微红,“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么呢!”不过,她也的确很受用就是了。
只能说,她这个丈夫,哪儿都好,就是这一点说不上好或不好,听听,刚刚那番话让闺女们的哭声隔远远的都还能传来呢!
唉!也不知道她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看清自个儿的爹爹,就是有这种恶劣嗜好的人。
“后来呢?”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细细地问着。
“后来就是你父皇终于知道你母后我真的是天仙下凡,这世间就只有我一个,哭着喊着要封我为皇后,所以我就答应了。”陆厚朴非常傲娇的说着,然后把女儿往床上按住,又给边上同样眨着眼不睡觉,可是却用鄙视眼神看着她的儿子给盖好被子。
“母后,你是骗人的吧!”小男孩突然说道。
陆厚朴挑了挑眉,“母后是大人了,当然不会骗人。”才怪!
小男孩皱着眉,一脸的不解,“可是上回父皇跟我说你们这一段落水故事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陆厚朴看见走过来的男人,偷偷朝他眨了眨眼,边用温柔又带着诱哄的口吻问着儿子,“喔?那父皇是怎么说的?”
“父皇说,是母后哭喊着要跟他入宫,说就算不是皇后也没有关系,但是他怜惜你一片痴心,所以最后还是封你为后,然后才会生下我们的。”小男孩的记忆力很好,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确保自己的确是一字不落的把上回听到的句子都给完整重复了。
陆厚朴觉得自己身为大人的威严被挑战了,没好气地瞪了站在一旁的男人一眼,“一定是你父皇记错了,我才是对的,你说是不是?”
“父皇?”小男孩转过头,看着自己最崇拜的父亲,忍不住投以疑惑的眼神。
“是父皇错了。”被自个儿的爱妻瞥上那一眼,厉穆禛还能够说什么呢?自然是没错也得错了。
没多久,小男孩和小女孩都睡着了,厉穆禛抱着陆厚朴,笑着说道:“又把咱们那时候的故事给拿出来说了?”
“可不是?那可是我这辈子最惊险的故事了,自然要告诉他们,他们的母后我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啊!”
“是这样吗?那那个哭得像只小花猫的人不知道是谁呢!”
他们彼此尴尬一笑,想起了那个惊险万分的后续。
在落水之后,他们被水中暗流给冲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在他奋力一搏下,重重的撞上了一块大石,然后拚了命的把她给送上去,而他却差一点就因为体力不支被水冲走。
“有人就真的是一边哭,一边说要嫁给我啊!说是入宫也没关系了!”
陆厚朴脸上一红,觉得自己那时候真的太傻了,想也知道他都有力气把她给送上岸了,怎么可能会没力气爬上来呢!
“下回可别在孩子面前说了,我可还要脸呢!”她娇嗔着。
厉穆禛抱着她,笑得可欢了,随即,他突然问了一个他从很久以前就想要问的问题,“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被水冲走了……你又会如何?”
她温柔而深情地凝视着他,一脸认真的回道,“我会从此青灯古佛,每一次想念你的时间都在懊悔,懊悔那些逃离你的时间,懊悔那些我们曾经可以幸福的时候。”
接着她也好奇的反问,“如果那时候没出了那件事,如果你真的就这样回到京城,如果我们没有成婚的话,你又会如何?”
他握住了她的手,“跟你一样,在我所有活着的时间里,我会不断的后悔。”
后悔为了个后位而放弃了你,后悔因为一时的愚蠢,而错失所爱。
“所以,我很庆幸,虽然那时候我们都受了苦,但我们最终因此在一起了。”厉穆禛执起她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也因为这样,所以朕只是打断那三人的脚,丢去挖矿,却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