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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郎 page 1 作者:金绫(洛炜)

  楔子

  腊月,大雪纷飞。

  十五日的圆月绽放出皎洁的光,让银雪覆盖住的京城,在漆黑中兀自闪耀着冷冽光亮。

  深夜时刻,有一抹靛蓝色的光晕,在漫天落下的雪花里穿梭着,那抹光飞呀飞的穿过了京城的大街,穿过了京城的小巷,最后来到了东南街道的转角、一间十分雅致的铺子门口。

  靛蓝光晕在门口绕了几圈,跟着化成一道细细长长的蓝烟,从两扇门之间的细缝钻了进去。

  然后,它飞过一间一间的阁楼,飞过一道一道弯弯曲曲的长廊,最后在铺子的最底端、一间造型华丽的阁楼前停了下来。

  靛蓝烟雾开始由上到下转了一圈,就在它由浓转淡、几乎要消失的同时,阁楼前已经多了一名身材姣好、容貌俏丽的年轻女子。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嘴角微扬露出满意的笑痕,跟着举步向前,伸手轻轻推开阁楼的门,踩着轻盈无声的脚步,她很快就来到了长廊最底端、阁楼内唯一透着微微亮光的房间。

  叩叩!少女举起手,十分有礼貌地在门上敲了敲。

  “进来。”不一会,房内传来男子优雅低醇的嗓音,这声音让少女松了一口气,嘴角再次绽放微笑,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睁着一双灵动的眼,试图寻找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房里一片黑,唯有中间的位置点了一盏灯,烛火漾出的晕黄光芒,忽明忽暗地投射在一名身穿枣红色长袍、任由满头乌丝自然垂散到腰际的男子身上,除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漠的气质外,他还有一张俊美无俦、摄人心魂的容貌。

  “真的是你?!”少女有些忐忑,毕竟他的相貌和过去不同,唯一让她觉得熟悉的是他艳容中隐隐透出的恶华邪气。

  “是我,困在这具身体里非我所愿,但我依然是我,从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男子优雅起身,随着移动的动作,他一头长发在身后宛如黑瀑,轻轻跃动着,跟着,他来到少女面前,艳红的唇咧成微笑,开口道:“倒是你,怎么变成一个小姑娘了?”

  “这里是人间,又是你的地盘,当然一切都得按照规矩。”少女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外型,开心地在对方面前转了一个圈,最后拱手以客气恭敬的语气说道:“佟老板好,小女在此向您请安啦!”

  佟老板但笑不语,缓步走回身后的黑檀木躺椅,顺手点起放在茶几上的水烟,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倒是将这里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说吧,来这里见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少女沉默半晌,再次开口时,语气中添增了慎重。“佟老板,我们两个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我来这里确实有事相求。”

  佟老板没有说话,只是微扬起手,做出个“请说”的姿势。

  “当初,我帮助你、让你美梦成真的时候,你曾经亲口允诺,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我开口,你就会无条件帮忙,对不对?”说到这里,少女露出一丝苦笑,跟着才继续道:“这件事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的法子,想来想去,也只好来找你了。”

  “我虽允诺过你,但你现在想求我的事情……和你本身似乎没有关系。”佟老板抽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回答。“对我有恩的是你,这恩情,我也只打算回报在你的身上,可不是其它莫名其妙不相干的人。”

  “但是……”

  “再说,你要借的东西十分珍贵,若是你要用在自己身上倒也无可厚非,但若是其它人……值得吗?”佟老板再问。

  “值得。”少女有些急切地回答。

  佟老板面色一沉,好半晌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问道:“一旦我偿还了恩情,日后你要是自己遇上了真正的难题,你打算怎么办?”

  “没关系,如果真遇上了,那也是我自己的命。”少女有些急促地回答。“我全都考虑过了,我确实是想清楚了,才决定来找你的。”

  “不后悔?”佟老板最后一次确认。

  “不后悔。”少女语气坚定地允诺。

  “好。”佟老板颔首,再次优雅地起身,缓步走到一旁的柜子,举手在东边敲了三下、西边敲了四下,最后在南边敲了两下,不一会,柜子突然从中间裂开,同时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佟老板缓步走了进去,没多久再次走出,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外型老旧,但雕工十分细致的木盒子。

  “你要的东西。”佟老板将木盒递给少女,不忘叮咛道:“这东西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期限,你应该知道吧?”

  “够了、够了,这样的时间很够了。”她欣喜万分地接过木盒,不断颔首道谢。“谢谢佟老板。”

  眼看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去,佟老板再次开口喊住她,深不可测的黑瞳对上她灵动的一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一旦这木盒离开了水月镜花,我和你之间的恩情就已经偿完,他日若是再见,就不可能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我明白。”少女回首对佟老板嫣然一笑,跟着再次化作一阵靛蓝轻烟,转瞬间消失无踪了。

  一直到她的气息全部消失后,佟老板再次回到他的黑檀木躺椅上,凝视着窗外的白雪,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整夜……

  第一章

  大雨没停过。

  入冬过后的这场雨,下了整整七天,雨势磅礴,不但瘫痪了道路,也冲毁了官道上那座桥。

  商贾、旅人、游子、过客……全都被迫困在官道口附近的几家客栈里,望着外头的连绵大雨兴叹。

  “这场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客栈雅座里的几名客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长吁短叹。

  “是啊!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发霉了。”另外一人搭腔抱怨。

  “哎,下不下雨这档事得看老天爷的心情。只要雨一停,工人们就能修桥,只消半天路就通了。”站在旁边忙着添热水的店小二漾着笑脸,一边服务一边安抚客人的情绪。“至于这段期间呢!客倌你们尽管把心情放轻松,在小店泡泡热茶、多用些点心吧!”

  “唉,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啰!”客人闷闷地喝了一口茶。

  “伙计说得没错,就算你成天绷着一张脸,外头的雨还是继续下啊!”坐在旁边的人将眼前的一笼包子推到朋友面前,劝道:“来来,多吃点包子消消气。”

  客栈里头,交错着闲聊与抱怨的声音;客栈的外头,依旧下着滂沱大雨,就在这里里外外都充满了吵杂声音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远方急驶而来、一直到了客栈门口才停下。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马车里钻出,他没浪费时间打伞,几个大步就走进客栈里——

  “客倌,瞧你赶路赶得这么辛苦,快坐下来喝杯热茶,再来碗面暖暖肚子吧!”勤快的伙计立刻趋前,连忙清出一个空位殷勤的招呼着。

  “不了,伙计,请帮我准备一份干粮,大约三天的份量,我还赶着上路。”男子婉拒伙计,直接说出自己来客栈的目的。

  伙计忍不住多看了男子一眼,他的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皮肤有点偏黑,但俊眉朗目的,不管是气质,或者是身上穿戴的样样都不俗,十之八九也是赶着回京的商人。

  “客倌,外头雨下得这么大,您赶着上哪去?”伙计好奇地问。

  “我有急事得回京一趟。”男子简单回答,再次催促道:“我真的在赶时间,麻烦小哥了。”

  “客倌。”伙计一听见“回京”,随即摇摇头,露出十分遗憾的苦笑道:“官道上那座桥两天前被大水冲断了,附近的道路也塌了,谁都过不去啦!”

  “什么?!”

  “是真的。”伙计退后一步,指着身后几乎被客人占满的客栈道:“您瞧,这里有不少客倌也赶着回京,但偏偏桥断了,只好在这里待上几日了。”

  男子闻言,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捏成拳,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雨,一咬牙,回头对伙计坚持道:“帮我准备一份干粮,大约三天的份量就够了。”

  “客倌?”伙计傻眼了。他不是都说了,上京的唯一一条桥断了吗?

  “桥断了,我可以再找其它的路。”男子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完全不浪费时间地吩咐道:“麻烦你动作快一点。”

  见对方十分坚持,伙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接过银子,摸摸鼻子为客人准备干粮去了。

  过了一会,伙计带着一包干粮回到男子面前,才一伸出手,后者就迅速接了过去,简短说了声谢谢,高大的身子一转、下一刻就迅速冲回马车上。

  “客倌,客——”伙计连将碎银子还人的机会都没有,就看见那辆马车在大雨中迅速离开了。

  “啧,真是怪人。”伙计握着碎银喃喃自语。“找其它的路走?嘿,要真这么容易,会有这么多人被困在这里吗?”

  “小王,你站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做什么?想偷懒吗?还不赶快进来帮忙。”客栈内传来了老板的大嗓门,一名圆滚滚的中年男子走过去,对呆呆站在门口的伙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老板,刚刚来了一个好奇怪的客人。”小王急忙解释:“明明我都告诉他桥断了、路也不通了,但他偏偏驾着马车,说要找路闯过去,您说这人怪不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前头是死路,到了桥边他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绕回来?”胖老板斜瞪小王一眼。“再说,人家赶着上京投胎,你这小子管得着吗?现在客人这么多,你还不赶快给我滚进去帮忙。”

  “是,我知道了。”小王讨了个没趣,缩着肩膀、认命地回到厨房帮忙,不一会儿,就将方才发生的小插曲抛到脑后去了。

  归心似箭。

  宫玄靖冒着大雨,催促着马车在满是泥泞的路上奔驰,天雨路滑本就难行,再加上天色已经暗下,处处显得险象环生,但宫玄靖却丝毫没有放弃、抑或是回头的念头。

  宫家世代为商,身为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十三、四岁起,就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之道,二十一岁那年父亲去世,宫玄靖正式接手管理宫家的产业,从一开始的生疏、战战兢兢,直到近几年,宫家才在他手上真正步入了轨道。

  今年秋天的时候,宫玄靖特别和几个商行的朋友,凑了一大笔资金,租了一艘货船四处采购精致货品,运回国内贩售。由于近年来国运兴盛、商路发达,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品全都流入了京城,而最让京城人趋之若鹜的,莫过子来自远方国度的稀奇玩意了。

  这一次的进货对宫玄靖来说尤其重要,除却可以为他的商行带来暴利之外,货船出发前,他还亲口允诺了未婚妻,明年迎娶的六项聘礼,全都会是他差人在国外精心选购的珍品。

  货船出发后,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所有回报的消息也都很乐观,船也预计在岁末的时间入港,而宫玄靖甚至提早了半个月,就先出发到南部的海港等待,但时间到了以后,他左等右等,却怎么也等不到自己的货船,仔细打听后,才惊闻货船在往返时遇上了暴风雨,如今下落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货船一沉,就等于将宫家大半的资金全都沉到了海底,损失十分惨重,虽然如此,但宫玄靖依旧得忍住悲愤之情,他知道自己必须在噩耗还没传开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早一步稳住商行。

  但偏偏,通往京城的那座大桥,却在这个时候断了。

  宫玄靖心情凝重地驾着马车。不能退,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京城,要不然,宫家的商行……宫家的产业,就真要断在自己的手里了!

  半刻钟后,宫玄靖驾着马车来到了断桥边,突然之间,两匹马突然高举前蹄、不断地嘶鸣,竟是连一步也不愿意再向前。

  “嘘。”宫玄靖无奈,只得先勒紧缰绳、稳住马匹,跟着他翻身下马车,踩着大步向前探视情况。

  夜色渐起,再加上滂沱大雨,就算宫玄靖手上提了盏灯,但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瞧见河床内湍急的水流。

  “真的没法子过河吗?”宫玄靖皱着眉喃喃自语。

  脑袋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回头、回去刚才那间客栈,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一切等明天再说。但脑袋里又还有另外一个声音说着:只要现在过了河,就能在两天内赶回京城,如此就能先回商行安排,将船难的损失降到最低。

  最后,宫玄靖选择了其中一种声音,他转身回到马车旁,从车内取出了方才在客栈购买的干粮绑在身上,跟着再来到马匹前,动手将其中一匹马解开,将它的缰绳紧紧握在手上,决定带着这匹马强行渡河。

  宫玄靖一边安抚着马匹,一边牵着它缓缓步下河床,一人一马就这么慢慢走入河水里,为了安全起见,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敢躁进。

  正当一人一马,缓慢地在水中前进的时候,走在后头的马儿,不知道被河水里的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脚,马儿一旦受了惊吓,就开始躁动嘶鸣、拼命地想要摆脱束缚着自己的力量。

  “嘘,安静,安静一点。”宫玄靖试着想安抚它,但一点效果也没有,只是让它挣扎得更剧烈、更疯狂。

  宫玄靖迫于无奈,只得弯下身子,伸手在漆黑一片的河水里捞着,希望能助马儿脱困,但没想到就在他弯身检查的时候,湍急的水流带来一大截树干,从后头毫不留情地朝宫玄靖的腰间撞了过去——

  他重心一个不稳,“啊”的一声栽进水里,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被强劲的水流给冲走了。

  不行,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宫玄靖虽然被撞得头晕目眩、一连喝了好几口水,但他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他凭着意志力奋力地挣扎,双手也不停地挥舞着、摸索着,最后好不容易抓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他使尽全力用力抱住它,然后很艰辛地睁开了眼睛。

  定眼一看,宫玄靖这才看见自己抓住的居然是刚才撞倒自己的树干,它虽然是让自己失去重心的元凶,但算起来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大口喘气,紧紧攀着树干,在湍急的河水里载浮载沉,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睁大双眼努力地想看有没有其它可以抓住的东西。

  远远的,他看到了左前方有一棵像是被河水冲断的大树,它虽然看起来已经是风雨飘摇,但断裂的枝干有一半是泡在水里,如果自己能抓住它,就能上岸了。

  宫玄靖心中一喜,在快要接近枯树的时候,使尽力气奋力向前一扑,即时抓到了它泡在水里的枝干,他紧紧地抓住这唯一的生机,非常努力地向前游,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量,最后终于一把抱住了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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