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上次的被拒之后,他早就有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怪就怪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如果他肯向可恬告知实情,或许可恬不会拒绝得这么彻底,但为了保护她,梁法刚仍决定隐瞒到底。
即使这样会让自己连连遭拒,梁法刚也不在乎。
现在的生活已经比过去五年要好上太多,他知道她在哪里,想见她的话,随时都能偷偷去看上一眼,再也不用强自压抑,欺骗自己根本不曾爱过她。
一想到这儿,梁法刚忍不住咧出微笑。
苗可恬修完枝叶,才抬头就看到梁法刚正冲着自己微笑,当场心跳漏了一拍,实在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会用这种笑容诱惑她。
记忆中的他总是很少笑的。
他是寡言的、温柔的,但也是悲伤而神秘的。
虽然梁法刚从没特别说过什么,但苗可恬就是觉得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深沉与难解对于才十七岁的她来说,是难以抗拒的魅力,即使时至今日,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依然不懂他。
不过,她绝对不要再像十七岁时一样,任由爱情冲昏头,自己还欢欢喜喜地跳入感情的漩涡,直至灭顶仍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五年前,在梁法刚不告而别之后,苗可恬一直不断怀疑,这场恋情该不会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头热吧?
说不定梁法刚根本不把她当成一回事,当时他已经是个大人了,说不定还觉得这不过是小女生在玩恋爱游戏。
她很不安,甚至一度感到绝望。
所以现在的苗可恬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要再犯下相同的错误了!
“笑什么笑啊?你牙齿白啊?!”苗可恬没好气地瞪着他,拒绝被几颗长得比人家好看一点的牙齿迷惑。
“没有啊。”梁法刚摆摆手,就算她只会对他生气也无妨,只要别无视他就好了。“今天这份工作会做到很晚吧?回头我送你回家?”梁法刚提议道。
“不必了,老板会开车送我回去。”苗可恬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啊,光是今晚与他偶遇就让苗可恬心跳不断加速,几乎要以为是老天爷希望他们重新交往,才拼命安排他们遇上,如果再继续增加相处的时间,苗可恬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还能维持理智多久。
不管嘴上讲得有多好听,但苗可恬知道自己仍是喜欢着梁法刚。只需要再一个理由,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都让她能抛下世俗的成见,再次投入他怀中。
所以苗可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守护自己动摇不已的心。
她的心已经太过脆弱,再也经不起打击了。如果这次再受到伤害,她一定再也无法对人敞开心灵,苗可恬不敢再睹了……
上次她将自己年轻的感情全押在梁法刚身上,结果她睹输了,徒让自己伤痕累累。这五年来,她其实不乏追求者,但苗可恬怕得不敢再爱,如果再来一次,她这辈子大概无法再相信爱情了吧。
“你的老板?他会在下班之后特别跑来接你?”梁法刚问道,差点藏不住自己口气中满满的醋味。
“老板在另一区工作,如果不分头进行,两个钟头内根本做不完。”苗可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吃醋吗?
明知道不应该,但苗可恬却无法克制突然飞扬起来的好心情。
天啊,他真的在为她吃醋吗?!
苗可恬因为太过开心,结果一个不注意,正在修剪花茎长度的剪子稍稍偏离方向,不仅剪断了过多的花茎,也顺便剪破苗可恬的指尖——
“好痛。”苗可恬吃痛地低喊,温热的血液已涌了出来。
“快把剪刀放下。”梁法刚想也未想地,抓过她的指头吸吮,并将被剪刀污染过的脏血吐出,他一连吸吮了几回,才拖着苗可恬冲向最近的茶水间,让大量的清水再次清洁她的伤口。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这种剪刀应该很锐利吧……还会痛吗?”
梁法刚本来只是专心为她冲洗伤口,再抬头,却看到苗可恬眼中有泪水打转,以为她是痛得不得了,不由得紧张地问道:“现在还是很痛吗?我马上送你去急诊室,没事的,你的手指只是剪破了一点皮,绝不是半截指头被剪断,血是流得多了点,但我看最多也只需要缝一针就没事了。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听着梁法刚的迭声安慰,苗可恬眼眶中的泪水却越积越多。
这个男人实在太奸诈了啦!怎么可以表现得如此温柔呢?他难道不知道,他待她越好,她就越难抗拒他的魅力吗?!
她已经动摇得几乎守不住自己的心了,他干嘛还来火上浇油啊?是怕她的爱意还不够一发不可收拾吗?!
“可恬不要怕,这只是一点小伤,马上就会愈合的。”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一点小伤,如果为了这种程度的伤上急诊室很蠢耶!”苗可恬故意硬着声音说道。“有没有干净的卫生纸?随便包一包就好了啦。”
怕自己会再次动摇,苗可恬干脆收回自己的手,不再让梁法刚抓着不放。虽然左手因为一直冲冷水而变得冰凉,但方才被梁法刚握住的地方却好温暖,仿佛他的关心与担忧全跟着体温传到她手上似的。
“你至少需要包扎一下。”梁法刚不同意地看着她真的打算只拿卫生纸包住伤口的行动,他干脆开始在茶水间里翻找。“我记得每一层楼的茶水间应该都有个小急救箱,让我找一下。”
茶水间里有热水供应,偶尔会有职员被热水烫到,所以这里至少都会放点OK绷之类的小东西,现在只希望他能顺利找到。
梁法刚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才找出一个小小的急救箱,他打开沾满灰尘的箱子,里头放了几瓶不知摆了多久的药水,以及OK绷。
苗可恬好笑地看着他一脸严肃地研究药水的使用期限,最后他放下药水,只拿出OK绷帮她贴上。“药水都过期了,我等一下再带你去看医生,你先忍耐一下。”
看着那片被郑重贴上的OK绷,苗可恬几乎忍不住失笑。
“你知道OK绷也是有使用期限的吗?”如果连药水都过期了,她实在很怀疑这OK绷又能干净到哪儿。
闻言,梁法刚脸色忽青忽白,显然从没想过OK绷有保存期限。
“我看我还是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吧。”不愿赌她伤口发炎,然后再次感染的机率,梁法刚即想即行。
“别闹了,我还有工作要做咧。”苗可恬拒绝为一道不足一公分的小伤口上医院,那太荒唐了。
“工作哪里比得上你重要?”梁法刚非常坚持,苗可恬一时不慎,竟然就这样被他拉走了。
第六章
进了急诊室之后,梁法刚的大惊小怪换来护士小姐们的白眼,不敢相信这年头还有人如此荒谬地浪费医疗资源。
最后,是某个护士免费提供了药水与OK绷,才将他俩扫地出门。
这么丢脸的事对苗可恬来说,别说是以前没做过,她根本是完全想不到啊!
“我就说了嘛,这种程度的伤根本不用上医院啊。”苗可恬低声嘟囔,她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间医院了,实在是太太太丢脸了啦!
“让护士清洁过伤口,我会比较安心。”梁法刚不置可否地说道。
“你倒好,只要一直板着脸,人家就不敢笑你,但我怎么办啊?”苗可恬嘟着唇,满脸不甘愿。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羡慕梁法刚拥有一张难以动摇的冷漠面具。
不认识他的人,很容易在第一次见面时误会他冷漠无情,加上他又一副独行侠的模样,仿佛这辈子从没依靠过任何人,一出生就能养活自己似的。
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认识他,恐怕她也不会发现他藏在面具底下的温柔吧。
思及此,苗可恬不由得在心底默默叹息。
正是因为了解他的温柔之处,所以才会更切不断啊。如果他再坏一点、再邪恶一点,那她就可以找到理由拒绝他了。
偏偏他是如此温柔,令她无从讨厌起。
除了他的黑道身分外,她实在挑不出什么大缺点啊。她再次叹息。
噢,这可恶的男人,既然长得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孔,性格也应该冷酷点、讨人厌一点啊!这么温柔是要死啦!
“这么说来,我还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厚?”苗可恬问道。别说是父母的事了,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很少提,她甚至无从猜测他是出身何方、有何学经历,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一团谜。
梁法刚沉默着,正当苗可恬以为他不可能回答时,他却慢慢开口说道:
“……他们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咦?”没料到他会回答,苗可恬张口结舌,直到奸半晌过去,她才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双亲都过世了,难怪他不曾提及,因为谁会逢人便介绍自己的父母死了?
“那不是你的错。”梁法刚摇摇头,低垂的眼眉却说明了他心情低落。
正当苗可恬想俏皮地反问一句“那是谁的错?”来冲淡当下沉窒的气氛,她突然注意到他眼中无法错辨的恨意。
苗可恬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那件事十之八九与他的双亲之死有关,她紧紧闭上嘴,不敢再追问下去。
她很怕会听到一个自己无法承受的故事。
苗可恬拍拍他的手,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左手居然被握在他手里。她瞪着自己的手,努力回想他们足从何时开始牵手的?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但直到方才注意到为止,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人牵着?!
天啊,她有这么习惯他的存在吗?
苗可恬像被火烧似的甩开他的手,突然被甩开的梁法刚则一脸莫名其妙地回望她,苗可恬心虚地向前走了几步,才说道:
“我该回去工作了,如果老板找不到我的话,一定会担心的。”
梁法刚皱皱眉,并不是很赞同她再回去工作。
“你还有伤……”
“拜托,这种程度的小伤涂点口水就会奸了,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啊。”苗可恬没好气地转头瞪他。“自己被人砍伤却不肯上医院,我才稍微剪破皮你就急着要找医生帮我缝伤口,你这个人怎么可以两套作风?”
不是说笑,他刚刚冲进急诊室时气势惊人,负责登记资料的护士小姐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大伤,直到她亮出那个小小的伤口,护士小姐的表情立刻变成罔字人。
直到此刻,苗可恬终于了解“罔”这个颜文字,为什么能横扫各大BBS站,爱用者多得不得了,因为它还真是写实啊!
“你跟我不一样。”梁法刚轻轻吻了吻她贴着OK绷的指尖。“你比我重要多了,爱着你、关心你的人很多,不像我,我什么都没有,即使死了也不可惜。”
他说得很认真,仿佛真的不怕何时走向生命的终点。
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随时可以去死,苗可恬只感到一股怒意升起。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苗可恬气急败坏。“什么叫做‘即使死了也不可惜’?!我不是人吗?我不会为你担心吗?!”
“我不是……”
“不要解释!反正你觉得我不关心你嘛!干嘛对一个外人解释这么多呢?”
苗可恬气死了,干脆抛下梁法刚,自己一个人走掉。
她越走越气,几次为他处理伤口的经验让苗可恬不由得怀疑,其实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乎他自己的身体吧?
否则任何人在这般伤痕累累之后,不会萌生退出黑社会的念头吗?
今晚在那间公司见到梁法刚,苗可恬在讶异之余,也不由得好奇起梁法刚在组织中的身分与地位。
先不管与他同行的人究竟晓不晓得梁法刚是黑道份子,但光就他们当时表现出来的感觉,可以让人一眼即知这个团体的地位高低关系,梁法刚是他们当中的头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即使那间公司真的坐拥黑道金援,应该也不可能随便安插手下进入公司,毕竟“黑道开的公司”,光听就觉得名声不好了。
因为梁法刚身上有这么多的旧伤,加上前两回明显是火拼过后的新伤,苗可恬一开始根本没想过他在组织中能有什么地位,但今晚在那间公司所见的,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弄错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苗可恬狐疑地想着。
参与火拼应该是低阶组员的工作,但能够进入一般公司掌权,又显然是高阶干部才可能被指派的职责……
本以为今晚发生的事让她对他的了解更进一步,结果随之而来的谜团,却把苗可恬逼退百步之外,她真的是越来越不了解梁法刚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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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那一夜与梁法刚不欢而散后,苗可恬一个人回去工作,他没再追来,而她也乐得清闻,直到最后,老板都没发现她一度离开岗位,为免解释而来的麻烦,苗可恬干脆闭嘴,假装那一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只有苗可恬自己晓得,绝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即使再怎么逃避,她的心依然会为他的事动摇,也才会因为他的不爱惜自己而大发脾气,那时冲口而出的责骂正是最好的证明……
可一想起他认为自己在这世界上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他、担心他的死活时,苗可恬只觉得好想哭。
只要有机会认识他,就会晓得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搞得如此孤僻而神秘?不让任何人亲近呢?
苗可恬无法理解,而这也让她觉得他俩的距离奸远、好远……
“可恬?可恬!苗可恬!”
突来的呼喝声让苗可恬吓了一跳,她抬头,老板正皱眉看她。
“可恬,我真的觉得你最近不大对劲耶,要不要休息几天,把你现在担心的事处理一下,然后再回来工作?”老板间道。
苗可恬的手艺好、工作起来又俐落,虽然才加入不久,但对店里来说,已经是不可或缺的战力。不过最近这一阵子,她时常像刚刚那样一恍神就是好半天,虽然工作时一样用心,而且也不曾出过差错,伹老板仍然担心她的情况。
如果有问题就要尽早解决,千万别拖到会影响工作的地步,倘若等到哪天工作上出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时,那就太迟了。
看到老板脸上显而易见的关心,苗可恬觉得非常窝心,她何德何能,不但拥有一票情同姐妹的好室友,职场上还有个好老板照顾。
“没事的,我只是……只是在想一些新的花样设计,所以才会常常发呆。”苗可恬勉强掰了个理由,希望别再让老板担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