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事!”
他又将她紧紧地抱回怀里,他这才明白,找不到她的恐慌会要了他的命,他根本不想再一次失去她。
“我们先回宾馆,好吗?”
她点点头,任他带着她走回宾馆。
回到房间,他泡了一杯热茶让她缓和情绪。
“在大陆,别说是女人,连男人都照抢不误,何况是你这样单独的外地人。”他没有责骂,只是轻声说着。
她一口口啜饮着熟茶。
“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请旅行社帮你安排领队,带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别再一个人走,我会担心。”他又继续说着。
她坐在床上,他坐在沙发椅上;她看着他,他也凝视着她。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琴珍,你还年轻,你有自己的选择,更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会遇到更好的男人,我不想把你留在过去的记忆里。”
这可能是两人相处以来,他话最多的一次。
她只是听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晨曦,我十八年前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十八年后也不会是个好男人,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再让悲剧重演,我不能再一次牺牲你的车福,所以我没有资格爱你,可是我得要保护你。”
她终于开口了。“我想我明白了,明白你看着我的时候,那种想喜欢又不敢喜欢的挣扎,你是个好男人,却不是个好情人。”
他同意她的话,她值得更好的对待,他无法给她幸福的承诺。
“你打算去哪?”
“我想要回台北,这件事对我的冲击太大,我无法再旅行了。”
“你才从家里逃出来,回台北后,你要住哪?”
“我会在X大附近找个房子住下,我妈妈和陈志顺找不到我的。”
“你先去住我家吧,你不用担心,我很少回台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等你找到适合住的地方,你想搬走随时可以搬走。”他拿出他家的钥匙交给了她。
“嗯,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想想,这样也好。
十八年前,他自以为对琴珍好,所以放开琴珍的手,要琴珍听爸妈的话,好好念书才有光明的未来;十八年后,他也自以为这是对她好,认为她还年轻,会有更好的男人适合她,事实呢?
爱情若能讲原理原则,就不叫爱情了。
** ** **
俞晨曦回台北了,邵维伦亲自送她在敦煌上飞机。
顾洁自认这是大好的机会,一看就知道是俞晨曦和邵维伦吵架闹翻,两人才会分道扬镳。她整天寸步不离的陪着邵维伦,更向旅行社争取到河西走廊这个行程,都由她来当领队,那么从敦煌到西安,她有整整半个月可以掳获邵维伦的心。
邵维伦的脸色更阴沉了,一整天下来不说一句话,只是埋首在光线、风景、焦距与相机之间。他连正眼都不看顾洁一眼,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如向日葵般的晨曦。
今夜,他来到酒泉。☆扫:meifong 校:婷儿
他很想学李白大醉一场,可是他不想用酒来逃避事实!他要清楚的记得,离开晨曦时,那种心痛的难受。
晨曦才离开一天一夜,他怎么觉得像过了一世纪的漫长。
她总在睡觉前,缠着他说说今天的新鲜事,可是,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到只有自己不停的叹气声。
他打开手提电脑,将桌布换成打扮成维族少女的晨曦,那一颦一笑,将是支持着他继续旅行下去的动力。
门铃声打断他对晨曦的思念,来访的是顾洁。
他透过门缝问:“顾小姐,有事吗?”
“怕你肚子饿,替你送来熟奶茶和羊肉汤面。”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谢谢你。”他没有开门的打算。
“你女朋友都回去了,让我进去坐坐,应该没关系吧?”
“不方便,我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
“我手酸了,东西搁下我就走。”
顾洁都这么说了,邵维伦怎么好再拒绝,他打开房门,让顾洁走进来。
“搁在桌上就好。”他站在门边,等着送她出去。
顾洁放好奶茶和汤面之后还不想离开。“邵先生,你都拍了些什么相片?我看你今天拿着相机忙了一整天。”
“随便拍,顾小姐,我要工作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冷淡嘛!”她娇羞地吐吐舌头。“门关上嘛,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门这一关,就算白的也会被顾洁染成黑的。“我只喜欢我女朋友,所以我不可能跟其他女人有任何纠缠。”没想到和晨曦假装成男女朋友,受益的不只是她,还有他自己。
“想不到你还是正人君子,我就是欣赏你这类型。”顾洁走到房门口,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他敏捷的退后一步,此刻,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正好解了他之危。
“很抱歉,晨曦打电话来了。”
“维伦,明天见了!”临走前顾洁还奉送了一个超级媚的眼波。
门“砰”一声被他用力地关上,他这才接起手机。
“晨曦,到家了吗?……那就好,就睡我的房间,那里有干净的棉被和枕头,想用什么尽管用,就当成是自己的家……嗯……我会的……一个人在家,还是要小心点,晚安。”
电话挂断,无边无际的空虚感袭来,他好想晨曦,好想,好想她。
** ** **
经过一整天的转机再转机,俞晨曦回到台北时已经接近凌晨。
按照邵维伦给她的地址,她来到东区。
这是一栋旧式的五层楼公寓,他家在四楼,她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
拿出钥匙摸索了许久,她好不容易才将有两道门锁的大门打开,看来她没当小偷的本事。
进了大门,她继续找着电源开关,灯一亮,她疲累的身心暂时得到解放,她将自己丢进沙发里,才缓缓环视客厅一圈。
屋内干净清爽,没有多余的装潢,却有着一整面墙的书柜,书柜里除了书,还有他历年得奖的奖牌及奖状和从世界各地搜集而来的纪念品。
得到短暂的休息,她继续将整个屋子绕了一圈,标准三房两厅的格局,她真怀疑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房子。
她答应一到他家就给他一个电话,既然当不了情人,那就当互相关心的好朋友,彼此没有感情的牵扯,或许对他们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这是她今早跟他达成的共识,不谈情说爱,只互相关心。
她拨了他的手机,等待他的声音在话筒那端出现。
“维伦,嗯我到你家了……嗯……这里很好……我会的……你早点休息,别熬夜熬得太晚……嗯……我会的……晚安。”
挂下电话,她难过得想哭,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她至少还能在他的屋子里,度过想他的夜晚。
走进主卧室,书桌上琴珍的相片,一眼就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爱的是琴珍,念的也是琴珍,她不是琴珍,她只是琴珍的替身,她竟然在跟前世的自己在吃醋。
很可笑,也很悲伤。
这里对她来说该是个陌生的环境,可是她竟然不害怕,反而觉得很自在习惯,或许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温度、有他的物品,可以填满她的惶惶不安。
洗完澡,躺在属于他的大床上,怀里抱着他的大外套,这让她感到安心,就像抱着他的人睡觉,也让她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六章
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正好梦的俞晨曦。
这是她从敦煌回来的一个星期后,现在才早上六点,她的神智还没完全清醒,就被先传来的尖叫声给吓醒。
“你是谁?”一个欧巴桑的声音在她的后脑勺尖叫着。
“什么事?什么事?”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整颗脑袋还坠在五里雾当中。
“啊!有鬼呀!”欧巴桑一看到俞晨曦的脸蛋,这下不只尖叫,更是吓得连退五步地缩到了墙边。
“鬼?鬼在哪?”她也被吓到了,抱紧被子就往床下跳,缩到了书桌边,完全没察觉从哪里凭空冒出一个中年妇人。
“你……你就是鬼呀……我可没有害你……你要找去找别人,别来找我呀……”欧巴桑颤抖着,完全不敢再多看俞晨曦一眼。
“我是鬼?我什么时候变成鬼了?”她想了想,才想到不对劲。“啊!”她也放声大叫。“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我……琴珍呀,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你……好好去投胎,别来找我呀,不是邵妈妈害死你的。”欧巴桑就是邵维伦的妈妈。邵妈妈用双手掩面,这一吓老命已经去了半条。
“琴珍?”她总算从五里雾中钻了出来。“我不是琴珍,我是俞晨曦!”
听她这么一说,邵妈妈才悄悄打开掩面的指缝,透过指缝偷偷瞄看了眼前的女孩。
早阳下,她的皮肤透着润红的光彩,而且还会生气,因为她的胸口正一起一伏着。
邵妈妈这下才敢把双手完全放开。“你不是琴珍?”
“我不是琴珍,我是俞晨曦,就是早晨的阳光。”她慢慢走近邵妈妈。“不信你摸摸看,我有心跳的。”她比看自己的胸口。
邵妈妈真的伸长手贴在她左边的心口,有心跳真的有心跳。
“怎么会这么像?世上怎么有这么像的人?”邵妈妈从惊吓到不可思议。
琴珍的相片还留在老家邵维伦的房间里,所以邵妈妈想忘也忘不了琴珍的长相。
邵妈妈怕儿子的房子太久没人住会生虫长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来打扫一次,没想到刚刚被活活的人给吓掉了三魂七魄。
“你是维伦的妈妈?”她问。
邵妈妈点点头。“你怎么睡在这里?你跟维伦什么关系?”
俞晨曦拉着邵妈妈短短肥肥的手,在床铺上一起坐下。
“邵妈妈,我是维伦的朋友,我一时找不到房子住,维伦他去大陆拍照,
就先把房子借给我住,我不是小偷,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跟他求证。”
“不用求证啦,就凭你这张和琴珍一样的脸,我就知道你不会说谎。”看着她,邵妈妈长长叹了一口气。
“邵妈妈也认识琴珍?”她从书桌上拿来了琴珍的相片。
“当然认识,她这么乖巧的女孩子,当年我们家维伦爱她爱的这么惨,只可惜……”
“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在嫉妒,嫉妒过去琴珍,能得到邵维伦满满的爱。
“你……”看着晨曦,邵妈妈恍惚了。
她没跟邵妈妈提阔于前世今生的事,怕吓坏了邵妈妈。
“维伦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也把我错当成琴珍了。”
“晨曦,你今年几岁?”
“十八岁。”
“十八呀!怎么这么刚好?”邵妈妈老脸全皱在一块了。
“邵妈妈,你愿意多告诉我一些关于琴珍的事吗?”
“琴珍呀!”邵妈妈把思绪拉到遥远的十八年前。“她真是个好女孩,听维翰说,就是维伦的弟弟,维伦有一次搭公车时,忘了准备零钱,还是琴珍见义勇为帮他付了车钱,后来在维伦的同学家又遇到了琴珍,原来她是维伦同学的姐姐,你说这明明是缘分嘛,只可惜跟我们家维伦就是没缘分。”
这真是上天的安排吗?难怪她那时自然而然的就会帮他付车钱,他竟然什么都没说,隐藏在他心中的秘密是需要多大的意志力。
“然后呢?”俞晨曦问。
“两个小孩子爱得死去活来,后来被琴珍的爸妈发现了,她爸爸当然阻止她和维伦的来往,还到我们家来找维伦的爸爸理论,要维伦别再去纠缠琴珍,让琴珍好好的考大学。维伦的爸爸性子很直,差点把维伦打死,说他年纪轻轻不好好念书,就会想着谈恋爱。”
“后来呢?”俞晨曦纠着心窝,痛苦慢慢扩大成无数的圈圈。
“哎!”邵妈妈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年轻的感情根本没有自主的权力,完全得听命于父母。
她替邵妈妈继续说下去:“后来,琴珍要求维伦带她私奔,可是维伦不肯,琴珍因此重感冒,最后一病不起。”
“你怎么知道?”邵妈妈吃惊地问。
“维伦告诉我的。”她没说是她梦见的,维伦其实没有告诉她任何的事。
“是我的不好,我怕维伦会想不开,更怕维伦会带着琴珍离家出走,就威胁维伦,要是他敢离开家半步,我就死给他看。”
俞晨曦的眼睛睁得好大,原来梦境是真的,可是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以为是他没有担当才会抛弃琴珍不顾,原来背后的真相是这样。
邵妈妈没有发现俞晨曦的情绪转折,又说:“维伦那年才十六岁,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能力带琴珍私奔?是我自私,他是我的儿子,我怎能看他在外头吃苦受罪,可是我真的没想到琴珍会这样一病不起,早知道就干脆让他们两个在一起算了。”
原来他是为了邵妈妈才狠心离开琴珍,天啊!这十八年来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像她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一走了之的人反而幸福,而留在世上的他,得受多少良心上的折磨和思念上的痛苦?
她好心疼他,她不该离开他的;她不要跟他当朋友,她想当他的情人。
“邵妈妈,你千万别自责,我想琴珍不会怪你的。”她看见了邵妈妈眼角闪闪的泪光。
“你真的跟琴珍好像。”
“我知道。”她抚摸着琴珍的相片。“她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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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台北,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但温度依然炽热,跟吐鲁番的热气有得比。
俞晨曦在速食店里打工,她料想妈妈和陈志顺绝对不会来这种卖汉堡和可乐的地方吃东西,尤其她在厨房工作,更没有被抓到的危险。
她已经尽量减少出门,除了去大学报到之外,还有上下班必需经过的路线,非得必要,她几乎是全天候的躲在邵维伦的家里,或许现在该说是她的家。
可是今天她走了狗屎运,才刚走出捷运站没多久,在离家里不到两百公尺远的巷子里,迎面让她撞上了陈志顺!
她拔腿就想闪,可是陈志顺像抓贼似的,将她逮了正着。
“晨曦,你跑去哪了?害我跟你妈妈找了你一个多月。”巷弄里,陈志顺还不敢太嚣张,忍下满肚子的火气,还是强装起笑脸。
“我有留字条告诉你们,我不要去日本,我想自己生活。”她左右看了一下,找寻着逃跑的方向。
“你说走就走,你知道我们要跟日本那边赔多少钱吗?小孩子不懂事,我和你妈妈是为了你着想。”陈志顺抓紧她的手腕,不想到手的人又跑了。
“放开我!”她扭动手腕,她再也不是那个假装听话的乖女孩了。“再不放手我就要大声喊救命了!”
“我是你叔叔,我就有权利带你回家。”陈志顺一向笑盈盈的脸色,慢慢变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