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女人,但他却不得不承认——
易青青对他而言,确实是与众不同。
当。
白裕承走出电梯,口袋里的手机正无声地震动著。
他拿出手机一看,烦躁地皱起眉。
“喂。”
“你什么时候再陪我去吃饭?”成莉萍在电话那头,娇滴滴地说道。
“等手边案子告一段落之后。”他简单地说道,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家门口。
“可是人家现在好无聊,我过去找你,好不好?”
“我晚上还有公事。”即便你父亲能成就我的欧美事业,但他目前还有亚洲线要稳固。
“追我的人一箩筐,天知道我干么要屈就你。”尾音撒娇地拉得长长的。
“你可以不用屈就。”他不哄女人。
“好吧!那你记得一忙完就要打电话给我喔。拜,啵——”送上飞吻一枚。
“再见。”
白裕承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快步地朝著家门走近。
“开门。”他按下影像电铃。
几秒钟后,门被打开来。
“回来了啊。”易青青春风般宜人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白裕承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腰,一手带上房门。也在同时吻住她的唇。
“唔。”她睁大眼,惊讶地僵住了身子。看向他的脸庞,她鼻尖一酸,心一软,双手情不自禁地勾上他的颈子,迎接著他霸道索取的长吻。
以后也没机会与他这般亲近了啊……
易青青更加偎紧了他,主动地吮住他的舌尖,记忆著他的味道。也在他每一次引诱时,都给予最大的回应。
白裕承著迷地吻著她清新的唇,大掌探入她的衣襟,抚摸著她柔软如丝的肌肤,双唇随著她雪白颈线滑至她胸前,怎么品尝也觉得不够餍足。
她被他的吻推得倚上了墙壁,她弓起身子,拥住他的乌发,双眼才微张,却突然意识到她的失态。
她——是来分手,不是来和他上床的啊!
易青青身子僵住,蓦地停止了所有回应。
他发现她的不对劲,抬头看著她。
“先洗澡、吃饭,好不好?”她心一慌,酡红脸颊悄悄地偎入他的颈间。
她难得的羞涩模样,让他的眸光变深,忍不住又啮咬了下她的唇瓣,才肯放人。
“我先去洗个澡。”他低头,双唇微风般地拂过她洁白额头。
她点头,低垂著脸庞,不让人瞧清楚眼里的心思。
白裕承走进浴室,踏入淋浴间,洗到一半时,才发现快用完的洗发精,已经由她放上了新的一瓶。虽然是个崭新品牌,但依然是他喜欢的薄荷凉度。
洗完了澡,他穿著浴袍走出房间,手里拎著毛巾,随意拭了两下头发后,便将毛巾往客厅沙发扶手上一扔。
“老是不爱擦头发,以后容易头痛。”她走近他,柔声说道。
“先要我洗澡、吃饭,现在又要我擦头发,你今晚的命令倒是不少。”白裕承看著下班后不盘发髻,模样顿时年轻了许多的她。
“谁敢命令你呢?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照顾身体。”她低语著,不敢与他的目光正面迎视,否则她会提前结束这个她为自己营造的最后一场美梦。
“你会注意,不是吗?”他不以为意地说道,拉过她身子。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的。”她低语着。
“你——”
他才不悦地开口,易青青便拿过一旁毛巾覆住他的发丝、盖住了他冒火的眸,也掩饰住她一瞬间涌上的心酸泪水。
这一刻,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他的妻子,而这里便是他们共同组成的家——一个没有她任何私人用品、一个她不曾被邀请留宿过的家。
停!今晚任何负面情绪都不许影响到她。
“擦好了,吃饭吧,今晚吃清粥小菜。”
易青青故作轻快地说完话,不给他任何抓住人的机会,便从他身边离开,飞奔到餐桌边。
白裕承以手指扒过发丝,他浓眉一皱,看著她像逃难似的身影。
他起身往餐桌走近一步,却赫然发现餐椅上还搁著一件围裙,而厨房流理台上则搁著两只锅子。
“那些菜是你煮的?”他目光停留在餐桌那几碟小菜上。
“对,我想这些家常小菜还难不倒我。”易青青咬著唇,等待著他开口发难她跨过了界线。
白裕承心头一震,竟有片刻时间说不出话来。
工作累时,他偶尔会下厨煮点东西,可这个家里从没有其他人为他下厨过。他甚至也想不起来,上一次有人为他烹饪是何时之事了。
“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他嗄声说完,走到餐桌前坐下。
没有下次了。易青青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走到餐桌边,静静地帮他盛了一碗粥。
白裕承喝了一口粥,滑软新鲜的口感,让他顿时感到饥肠辘辘了起来。
红烧豆腐、番茄炒蛋、凉拌海带芽、烫青菜,每一种菜色都只有一小碟,口味清爽,却又足够暖人心胸。
“好吃吗?”她问。
“嗯。”白裕承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专心地吃著东西。
见他吃得那么认真,易青青的胸口因为幸福及难受而疼痛地鼓涨著。她用力地深呼吸,怕自己会当场哭出声来。
“再一碗。”他说。
“好!”易青青的笑意在颊边漾开来,她笑得那么开心,就连眼里都闪了泪光。
白裕承定定地望著她脸上开心的笑意,目光没有办法自她脸上离开。
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之后,他才开始注意起晚餐这回事呢?
因为晚餐会有她的相伴,会有她细心为他买来的各色料理,即便只是相对无言,他都能感觉到放松。
一年来,她的温柔,竟滴水穿石般地渗入了他自以为的铁石心肠。
白裕承怕自己动摇,板著脸埋头吃就了起来。
吃完两碗粥,将小菜都清得一干二净后,他将筷子往筷架上一搁,看向她——
这一次,易青青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高兴,她微笑地收拾著碗盘,看来就像个心满意足的妻子。
白裕承往后靠向椅背,仍是一瞬不瞬地锁著她的脸庞,在她终于回望的一瞬间,他开口说道。“今晚留下来。”
易青青鼻尖一酸,眼眶蓦地蓄满了泪。
如果他早一星期,或者早一天告诉她这句话,她相信她会是全台湾最快乐的女人。她会觉得自己的感情,终于得到了一丝回报,她也会傻到愿意再对他继续无怨无悔下去。
但,她现在有了孩子,所有的情况都将被复杂化。
易青青泪眼瞅著他,几次想开口说出分手,却又都咽了回去。
“你先到客厅喝杯果汁,我整理完厨房就过去陪你。”易青青逃难似地小跑步走向厨房,眼泪霎时滑出眼眶。
“别整理了。”他目光紧盯著她的背影,粗声说道。
她今晚不对劲。一反平时的被动者姿态,就连态度也突然变得像家人一般热络了起来——这不是他们原本的关系定位。
况且,以她对他的感情,知道能留在他家里过夜,一定会很开心的才对。
她一定知道这代表了她对他的与众不同,毕竟没有女人在他这里过夜过。
“过来。”他声音更沈,眉锋之间凛得更深了。
易青青咬著唇,知道他应该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而她早晚都是要开口的,不是吗?
“你今天下午究竟要跟我说什么?”一切不对劲的源头,都是从那通电话开始的。
“我……”易青青咬著唇,话梗在喉咙里。分手,该怎么开口,才比较不会让“自己”受伤呢?
“坐下。”白裕承用下颚指著身边的位置。
易青青佯装未见地在他对面坐下,她交握著双手,试著想止住自己的颤抖。
“我看到了这期的八卦杂志,看到了你和成莉萍去PUB的照片。”易青青强迫自己直视著他的双眼。
“所以?”他双手交握胸前,双眼冷峻地回望著她。
“所以,我不该难过吗?”易青青不可思议地望著他的面无表情。他怎能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她和他交往了一年,他对于让她难过这件事,怎能表现得知此冷漠?
“成莉萍一直很主动。”她现在是想和他计较什么?
“但你也没拒绝,不是吗?”她咬住唇,并没有费事掩饰自己的受伤。
她何必掩饰呢?为什么她明明是因为他而受伤,他却可以摆出一副“我没有错”的姿态,而她就该伪装成若无其事呢?
“我的目标,你比谁都清楚。”他眯起眼,心里隐约有种不好预感。
“就是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决定不想再继续折磨我自己了。”她的心随著他无情的一眯眼,沉入了冰渊之间。
她昂起下巴,直视著他的眼。“我要分手。”
第四章
白裕承雕像似地定在原地,脑子一时之间还没法子消化她所抛出来的讯息。
“你要分手?”他重复了一次,表情木然地看著她。
“为什么要讶异?你迟早要结婚,我们之间总要结束的。”易青青微声说道,忍住一个冷颤。
“那不尽然。”他的拳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狰狞攀结著。
“难道你要我当你的情妇?”她摇著头,心被冻成了冰。
白裕承没接话,却也没否认。
“白裕承。”易青青倾身向前,望著他的眼,认真地低语道:“我爱你。”
白裕承身子重重一震,完全没法子移开视线。
“因为爱你,所以这一年来,我愿意无怨无悔,甚至不敢妄想未来地陪在你身边,当个隐形情人。只是,这段日子来,我开始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想要的感情,你永远都不会给我。我不要再妄想你会因为什么日久生情而爱上我,我已经三十岁了,应该好好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易青青娓娓道来心情,泪水早已不请自来地在眼眶里打转著,但她挺直了背脊,不许自己出现任何软弱姿态。
白裕承整个心窝里烧起一把火,五脏六腑都被烧热了,可他的手心发冷。
“你下午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要分手?”白裕承觉得自己在耳鸣,否则“分手”二字,怎么会在脑里轰轰轰地响个不停。
“对,我要分手。”她重复了一遍,觉得嘴里都是苦的。
而孩子的事,就当成是这段关系所留下的一份秘密礼物吧。
白裕承瞪著她坚定水眸,他用力握紧拳头,因为它们正不自觉地颤抖著。
他在害怕!
就像当初父母自杀后,他被送到育幼院时一样地心慌无助,一样地不知所措。
该死的!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再去依赖一个人呢?当他被亲戚当成皮球踢来踢去时,他不是早已下定决心,再也不让任何人的离去伤了他吗?
“你还好吗?”易青青看著气息粗重,脸色青白的白裕承,走到他身边,小手覆在他的手臂上。
“放开!”白裕承挥开她的手,霍然从沙发里起身,黑眸狂乱地璀亮著。“你谈分手,究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咄咄逼人地上前,火怒气息全喷洒到她脸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后退一步,脸色随之变得苍白了。
“你还在意我,怎么可能会有分手的念头!就算我和成莉萍交往又如何?她不过是一只棋子,我下不下都还是未定数。”白裕承不由分说地握起她的下颚,将她脸颊往上一抬,火眸焚烧著她的眼。
“或者,你的心机远比我想像的还重。毕竟,以退为进,才是最上等的兵法。”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说……什么?”她推开他大掌的限制,惊慌到连句子都颤抖了。
白裕承看她慌乱结巴的样子,知道被分手影响的人,不只是他,心里多少得到了些抚慰。
“我哪里说错了?你敢说你不想和我结婚吗?你敢说你这一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想要我因为感动,将你放在心里吗?说分手,难道不是想测试我有多在乎你吗?”
白裕承每低吼一声,她便承受不住地颤抖著身子,节节败退著。直到她的身子贴住了墙壁,无路可退地仰望著他手执著言语冷刀朝她劈来。
“不……不是这样……”她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著。
白裕承没心思理会她的脆弱神态,他只知道自己受伤了,甚至喘不过气来,那他就要伤到她,也和他一样难受。
“扔下一句分手的话,难道是想要我求你别走吗?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以为我们在一起一年,就可以自抬身价了吗?我一通电话,你就眼巴巴地送上门来,你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吗?要不是因为你口风紧,我不用再到外头找其他女人发泄,我早就……”
白裕承的话嗄然而止,因为那些失去理智的话而震惊了。
他眼神狂乱地看著她,她却像一座木人似地一动也不动了。
易青青被他的话骂傻了,满脑子里绕的都是他伤人的句子。她不哭了,因为不想被他说成以眼泪在博取同情。
她揪著眉,只是怀疑自己怎么有法子站在这里,而不是心痛得死去。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不过只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哪……”易青青扬起唇角,出人意外地低笑出声来。
白裕承瞪著她唇边苍凉的笑,蓦打了个寒颤。他紧握著拳头,免得自己动手挥给自己一拳。
他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他只是被她要分手的事吓到失去了理智啊……
“爱一个人,当然会想和对方厮守,但是为了爱你,我连想结婚的念头都要强迫自己断得一干二净。我原本只是希望在我提出分手时,你会感到有些不舍的。没想到,你却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易青青澄净目光,光束般地射入他的眸里。
白裕承后退一步,害怕自己会冲上前去拥住她,求她别走。
“不要老是把爱字挂在嘴边,听了让人恶心。”他强迫自己说道,肩颈如石。
易青青闭上眼,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那滴泪水子弹般地射入白裕承的心脏,痛得他只能张口,粗喘著气。
易青青伸手擦去眼泪,朝他走近一步。
看著他像把小扇子般散开的浓眉,看着他因为气质漠然而显得阴沈的单眼皮,看著他过分挺直的鼻骨上那两条平行线,看著他因为脸色稍白,而意外显得红艳的薄唇。
她看了很久,直到他的样子刺青般地纹在心上了,她才别开了眼。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了。”易青青深深地一鞠躬,转过身。
白裕承压住痛到喘不过气的胸口,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易青青拿起自己的皮包,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门口,不再看他一眼。
大门被轻轻地关上。
砰!
关门声响像一记枪声,精准地射入白裕承心里。
他痛得倒入沙发里,沈郁脸上毫无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