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起因于齐时镇等不及想继位了,他怕夜长梦多,拖得越长对他越不利,他怕其它皇子实力越来越强大,到时自己想一举铲除敌手也会越来越困难,因此下此毒手。
“唉,已经到了不得不对峙的地步了吗……”他真的不想兄弟相残,为争那个位子而什么情义都不顾了。
“你不动他,他便要杀了你,身为当今皇后嫡子,你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便是天大的阻碍,太过妇人之仁可是会死得更快。”他必须有背水一战的觉悟。
齐任时并不愚昧,但是过于良善,正直的好人在某些方面比较吃亏,幸好皇后在一边指点,又有掌管东厂的陆瑞京暗中为他善后,否则他早就不知死过几回了。
贤明聪慧的陈皇后深知儿子心善的性格,她本无意让齐任时卷入皇位的争夺战中,在她看来,皇上既然已立了太子,那便遵照皇上旨意而行吧。
谁知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八年前齐任时在前往万佛寺礼佛的途中遭人掳走,险象环生几乎丧命,幸亏最后逃过一劫,但他身负重伤回到宫里时,为人母亲的她依旧好不痛心。
为了自保,最佳的防守便是进攻,既然人家不想他们母子有平静的日子过,那她也不用为对方多做设想。
幸运的是,他们得到了陆瑞京这个助力。
但是,他也是最大的变量,因为他深沉得教人猜不透,她掌控不住他,若是最后不能将他收为己用,怕也是一场恶斗。
“我明白,当年若不是你适时出现救了我,恐怕我此时已成了一堆白骨,四郎兄弟,你是好的。”想到当日的危急,他相当庆幸自己命不该绝,而陆四郎伸出援手也益他良多。
“少说这种话,要不是被你耽搁我早就跑了,也不会又被逮回去。想想这座乌烟瘴气的皇宫葬送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对于帮了你这回事,我还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没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晓得结局,就看棋子下在哪。
“哈!别说气话嘛,我也帮了你不少呀,要不是我在新入宫的小太监名单中瞧见你,你现在……”他朝陆瑞京两腿间一瞥,笑得十分暧昧。“对了,听说你纳了一名侍妾,太子赏的,童子鸡开荤应该很快活……呃!”
两道锐利的冷芒一扫,齐任时的笑声一窒,神情讪然。
“你想当断头鬼我不阻止,若是还想活命,大门在哪个方位想必你不陌生,走时记得把你那群没用的侍卫带走。”皇后找来保护二皇子的人自然是有几分能耐,只是脑子迂了些,对东厂的观感不佳,与他的人时有冲突。
陆瑞京表面上与谁都不亲近,事实上却和二皇子齐任时有所联系,两人秘密来往已经好几年,行事非常隐密从不让外人知晓,没人知道齐任时每年都会来到温泉山庄与陆瑞京会合,一同商讨大事。
由于陆瑞京始终表现出不选边站的态度,太子齐时镇也被他骗过去了,虽然会暗中派人监视他,但不曾将他与齐任时划上等号,甚至有过几次藉陆瑞京的手铲除异己,他也因此更接近太子党核心。
这一次会面,主要是让齐任时回宫和皇后商量他们的人马要如何安排,毕竟皇上的身子撑不了太久,他们要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在这关键时刻被钻了空子。
“别别别……我不踩你痛脚就是,你是假太监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下刀的胡公公知,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唉,天要反了,身为皇子居然被臣子威胁。
刀下留根是确有其事,当年陆瑞京在净身前正巧被齐任时认出来,他感念陆瑞京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想培植自己的力量,毕竟在宫里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
然而,即使他手握陆瑞京未净身的秘密,他依然没本事让陆瑞京事事听他的,而这件事也真的成了秘密,再也没人提起。
“嗯哼!”等皇上一死,他是不是太监就不重要了,此事他也不怕宣扬出去,反正拥有东厂势力,世上没几人敢动他。
无论是太子或二皇子即位,对他在东厂的位置都毫无影响,他会投向二皇子纯粹是因为太子多疑善妒,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让这样的人当皇帝,是天下苍生之苦。
陆瑞京厌恶别人算计着从他这里得到好处时还想着要他的命,和生性狡诈的太子比起来,二皇子这人较好掌控,而他的心善也更适合做个好皇帝,因此他才有所选择。
见他脸色不佳,齐任时讪讪然的摸摸鼻子。“好啦,说些正事,你上回提及牡丹楼可能是某人的情报收集处,你查出幕后出资人是谁了吗?一想到可能有人利用青楼为掩护从中获取有利情报时,我和母后都震惊不已。”
男人有时很好掌握的,软玉温香在怀,三杯黄汤下肚,那张嘴巴就关不住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像撒豆子似的往外撒,让人平白钻了空子。
“经过东厂连月来的追查,发现太子的可能性居大。”太子不常造访牡丹楼,但一去必有青楼老鸨作陪。
他查过花绛,她爹曾犯了大罪,因此女性家眷全数沦为官妓。她爹娘已不在人世,照理说她不可能去除掉待罪之身,以牡丹楼主事者身分现身,并且大刺刺的经营那种只允许达官贵人进入的青楼,其中必有内情。
由她的过往一路追下去,发现她有个堂妹在东宫做事,而且被太子收用过,两姊妹一度过从甚密,直到牡丹楼兴起才断了往来,而那名堂妹在不久后也无故暴毙。
他的人曾看见太子进入牡丹楼,但是他没有和楼里的姑娘共渡春宵,倒是平空消失了一、两个时辰。
在这段同时,花绛也未再出现,似乎身体不适回房去了,可是太子前脚一离开牡丹楼,花绛后脚便面带春色的从房中走出来,脸色红润得完全看不出有一丝病态。
“你确定?”齐任时惊得坐直身子,脸上全无谑色。
“八九不离十。”
他的神情转为凝重。“看来我得和母后说一声,唔……可是,我们的人不得随意到牡丹楼。”
曝光的风险太大,万一让敌人心生戒备就糟了,他和母后没有输的本钱。
“为什么不能到牡丹楼,花姊人很好的,我在牡丹楼时她对我很照顾,我们楼里的姑娘能歌善舞,琴棋一绝,你不可断了她们的生路,她们很可怜的,需要银子赎身……”专程来唤陆瑞京用餐,却碰巧听到这句话的叶照容站在书房门口道。
“容儿!”陆瑞京不悦的低喝。
叶照容吐了吐丁香小舌,傻笑。“我是急了嘛!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和你的客人,虽然牡丹楼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但里面的姑娘是好的,你……”
“你来干什么,我好像闻到一股香味。”陆瑞京长臂一伸,将人带入怀里,语气轻柔的把话转开。
果不其然,没什么心眼的叶照容一下子就被转移话题,喜孜孜的指着燕语手上捧着的绘花鸟白玉瓷盅。“这里真是好地方,我刚才在庄子后头瞧见一条小溪,水不深才过膝而已……”
“所以你下溪玩水了?”他顺着她的话问,语气明显的不赞同。
溪水看起来很浅,但是一个不慎踩空就有可能会被底下的急流冲走。
她小声娇嗔了一下。“你让我说完嘛,人家才没有下水,我从岸边折了根柳枝,挖了泥地里的小虫子做饵,没有钩喔!那些鱼好笨,被我钓起来好几条鱼。我知道你讨厌鱼刺,所以我熬了鱼汤,鱼刺都熬烂了,你看变成浓郁的乳白色,鲜甜滑嫩。”
“你是说钓鱼?”颇感兴趣的齐任时凑了过来。
对于没见面的陌生人,叶照容微怔了一下便露出天真笑靥。“是呀!溪里还有大鱼,可是我钓不动,它们太重了,把我的鱼饵痛痛快快吃光了便悠哉的游走,真是气人。”
“看你的细胳臂就知道你肯定不行,要哥哥这样的大男人才钓得起大鱼,你跟我说说哪里有鱼,明儿我准备一根钓竿把它们全钓起来加菜。”旁的不好说,钓鱼他可是高手。
她一听,高兴得直拍手。“好!我们一起钓,看谁钓的鱼比较多,我在我们村子最会钓鱼了……”
“好,比就比,我一定……哎呀!谁拎我后领,快放开……嘿!兄弟,有何贵干?”
“你离我的女人太近了。”沉着脸的陆瑞京将人一甩,尊贵的二皇子顿时臀儿落地,就地滚了一圈。
“你的女人?在哪,快叫出来让本皇子瞅瞅。”他后知后觉的问。
“你若觉得多双眼睛碍事,我不介意帮你挖了。”陆瑞京接过鱼汤,品尝了一口觉得不错,又多喝了几口。
“你……你的女人是她?!”齐任时惊讶的指着和他相谈甚欢的小姑娘。
叶照容羞涩的腆然一笑。
第9章(1)
“我就跟你说嘛,找她的用处不大,你偏是不相信。看姑娘这档事,我可比你强多了,哪个姑娘是傻是聪明,是娇柔是强焊,我一眼就能瞧得出分明,少有失误,你这回服了吧!”
看着一堆状似生活说明书的油纸,花绛乐得很,笑得嘴角上扬,平添几许柔媚,眉眼染上浓浓笑意,得意不已的瞧着眼前那脸色森寒的男人,那个乐呀,比收到十万两黄金还开心。
当初她就说了,若想在陆瑞京身边安插自己人,她建议让名动京城的丹湘试一试,至少丹湘心机够也下得了毒手,勾引男人的手段更不容小觑。
偏他不信,认为叶照容更符合陆瑞京心意,硬要把人送去陆府,但她认为叶照容太实心眼了,根本不适合,况且人家来京城是要找未婚夫的,哪有可能随他们安排跟别的男人走。
为此两人意见相左,起了小小的争执,而后他们决定做个测试,看陆瑞京自个儿怎么选。
于是有了定国公世子抢人那一幕,他们在暗中动了手脚来逼陆瑞京出面,若他没有作为,便照花绛的意思派丹湘出马,反正两名姑娘之中总有一人会被赏给陆瑞京。
出乎意料的,陆瑞京竟然真的对傻乎乎的叶照容照顾有加,她只好顺水推舟的应允齐时镇的要求。
可叶照容是个实心的姑娘,不懂大宅勾心斗角那套,当初怕太复杂的事她办不来,便让她记下陆瑞京的一举一动就好,每七天把信送回牡丹楼一次,其它事都不用管,叶照容觉得既不伤天害理又不伤人,这才欣然同情了。
没想到这寄回来的东西尽是记录一些琐事,什么早膳五菜一汤,以小菜开胃,汤品为辅,粥品为主食,然后什么偏好姜而不喜葱,蔬菜不留茎只留叶,用青盐洗漱,香茉泡水净面……
呵呵,这丫头真把日常琐事全写下来了,连陆瑞京上了几次恭桶也写得清清楚楚,列举一一说明,让她看了之后笑得前俯后仰的。
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明明是派人监控东厂督主,到头来却成了人家的贴心小棉袄,够教人气吐一缸血了。
“你笑够了没,事情出了差错是我考虑不周,但是她的确入了那阉人的眼,除了她不如预想的机伶外倒也没出什么乱子,这颗棋子还不到舍弃的地步。”尚可而已,如同鸡肋,嚼之无味,弃之可惜,但至少那是少数能留在陆瑞京身边的人,必要时还能派上用场。
“你还不打算放弃她?”花绛略微失望的一喟,原本她已经准备把人接回来的,把兔子放在狼嘴边太危险了。
当初她救了叶照容是举手之劳,并未打算让她用这种方式报恩,更遑论半哄半骗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深陷险地,其实她心有愧疚,一直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把人救出来。
“为什么要放弃,虽然她做得不尽人意,可好歹是个桩子,我们费了多少心力都没能把人塞进去,让她留着也是好的。”反正再回牡丹楼也没多少用处,弃子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既然要让她留下,你还要费心看她写的这些东西吗?她不是个称职的奸细。”一想到那些字糊掉的油纸,花绛就忍不住发笑,她捡回来的笨丫头是个宝,老实得令人疼。
男子脸黑了一半,粗声一哼。“叫她继续写,写得更详尽些,我就不信不能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唉,你这又是何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整日疑心为你做事的人,岂不令人寒心。”换成是她肯定会有异心,为了主子出生入死挣功名,主子却当他是过路桥。
人一过了桥,桥就没用了。
他眼一眯,目光阴沉。“因为我掌控不了他,普天之下唯有他让我感到忌惮,他手中的东厂势力大到我无法想象。”
想用他却又担心养虎为患,可是平白送到眼前的利刃,是人都会心动,有了陆瑞京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有谁值得畏惧。
西厂厂公刘公谨老了,他的势力越来越薄弱,尤其是数年前中了一箭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倒下后,他的党羽见状也几乎全散了,真是太没用了。
此事知情者不少,却无一出面指证陆瑞京正是那出手之人——是的,这件事是他和陆瑞京“合作”的第一项任务,合力除掉渐渐不臣服于他的刘公谨,也藉此考验陆瑞京与他合伙的可能。
让他意外的是,尽管被发现是那下手之人,陆瑞京仍然未被卷进风波,由此可见陆瑞京在京城是人见人怕的霸王,自己不防着他行吗?
这样的人,留与不留都相当棘手。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不论他要做什么,她总会在身后默默支持他,谁教她对他用情至深。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不应有假,父皇时日无多了,为防皇后在诏书上动手脚,我会调动京畿卫包围住皇宫,让宫里的人一个也出不去。”心慈者干不了大事,那些兄弟必须死。
昏黄灯光照出了男子的脸,赫然是一脸阴狠的太子齐时镇。
陆瑞京没查错方向,牡丹楼的幕后金主的确是齐时镇,他借着牡丹楼作掩护探听消息,因而得知了不少朝廷动向,同时也收拢有意向他投诚的权贵,壮大己方的阵容。
“你是当朝太子,皇上驾崩后你便是理所当然的继承者,有必要……”节外生枝吗?
花绛的话刚说到一半,她手底下的人忽然表示有事要报,齐时镇马上闪身暂避至帘子后方。
须臾。
“陆瑞京要找他的童养媳?”而且还找到牡丹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