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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上) page 13 作者:单飞雪

  他被徐瀞远这女人冲击到,在短短的时日里,见识到这女人极端的表现。平时一副没心肝的死样子,让人看了想问——“我是欠你几百万吗?”

  当他觉得这女人难相处,很高傲。结果,又见识到她脆弱崩溃的一面,在车祸时,她身上躺着已经气绝的少女,她不顾疼痛强撑板金,不放手。当时她凄厉哭喊,教他冲动,跑去相助。

  但事后她没一句感谢,依然拒他千里外。

  当他觉得她无情冷酷,又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拿着相机,笑咪咪地要给猫儿拍照,温暖地柔声哄猫咪。

  后来,常去停车场打量她。

  看她坐在小小收费亭里,沉静地削着一支支铅笔。沉静地埋首桌前,抄写东西。那样单纯枯燥地过日子,她这样生活着。

  种种矛盾,让他好奇。他冲动地想更了解她,他就像过往那样,很容易因为动心了,就提议交往。

  结果她不是拒绝,而是提出条件,然后嫌他没本事办到,大大地剌伤他自尊。是啦,她最有本事啦,她害他写稿不顺。她不用现身,但已存在于此,存于他脑中

  视野,干扰思路,放送杂讯,他的自尊被啮咬,自信受考验。连他向来备受推崇的高智商,如今都岌岌可危啊。

  问她想从男人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要忘记时间……还要……忘记自己。”

  时间岂能暂停?

  人又怎么能忘记自己?

  明明就是故意说来拒绝她的,却耻笑他办不到,没本事。

  她可恶。

  而他自己更可恶,明明被她气走,方才家里粪管都破裂了,臭气冲天的,他不怒,反而兴高采烈宛如精神分裂地在厕所洗得香喷喷,仅围着浴巾,跑出来刻意在她面前炫耀他每晚伏地挺身一百下的傲人体魄。

  此刻夜深人静,想来汗颜。

  我干嘛啊?难道智商受损,头脑无用,只剩发达的四肢,可以跟她炫耀吗?

  X,他好像被困在死胡同里了。

  程少华转过椅子,朝房门喊:“潘若帝!”

  一阵急促脚步声,门推开,潘若帝跑进来。“什么事?”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希望时间暂停?”

  “这个嘛,”潘若帝在床畔坐下。“通常会这么希望的,肯定是过得太幸福了,才希望时间停止。”

  徐瀞远最好是过得很爽。“我白问了,你走吧。”错得离谱。

  “还有一种可能。”潘若帝盘坐。“过得水深火热,痛不欲生,不想活了时,也会希望时间暂停。”

  “唔,你且留下。”这个较接近徐瀞远的状态,程少华又问:“那么要怎么做,人才会忘了自己?”

  “这你问我就对了。我有个客户啊,常到山上打禅七,打坐到很放松时,就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涅盘的境界,忘记世界,忘记一切,忘我啊。”

  程少华脑中浮现他跟徐瀞远坐寺庙打坐,那时佛光普照,佛经嗡噏嗡。慈悲遍布,法喜充满,宁静致远,一起出家。

  这、太、困、难、了!删之。

  程少华再问:“除了打坐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人在很紧张或很专心的时候,也会忘记自己啊,全神贯注地做某件事时,就会这样。艺术家常常会这样啊——”

  潘若帝手机响,他接了,听见对方声音,面色紧张,边听边看向程少华。

  “……喔,是,你好。我不知道喔,我没有他的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络他。好……要是看见我再帮你转告。不会,再见。”

  潘若帝关电话。

  程少华已经猜出是谁打来的。“是她吗?”

  “欸,之前找到出版社就算了,现在竟然有办法打到我这里找你,我看她是不会放弃的,你怎么办啊?”

  程少华脸色凝重。“不要管她。”

  “一直都这样做,可是她根本不会放弃。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啊?”潘若帝拍拍程少华的枕头,躺下来。“我看,今天我陪你睡好了,你需要安慰。”

  程少华起身,走过去,在床畔坐下,望着潘若帝,按着他肩膀,温柔缓道:“若帝——”

  “华哥。”

  “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

  “请说。”

  “你和潘若迪是什么关系?”

  “啊咧?”

  “都是健身教练,名字听起来都很像,潘若帝是你的真名吗?还是你去改的?你是不是崇拜潘若迪?若帝,人要做自己,嗯?”

  “你神经病,我就是高兴叫潘若帝,你胡说八道。”潘若帝咻地跳下床,奔出房间。可恶,可恶啊,华哥竟然猜中他心思,呜呜,过分啦!

  第二天,下午一点,门铃准时响起。

  “水电工来了!”

  潘若帝如迎救星般奔去开门,一打开,他愣住。“水电工呢?”

  门外只有房东徐瀞远。

  地上堆满维修工具。

  程少华听见门铃,走出房,群猫跟着他跑过来,好奇探望,有的奔到书架高处躲藏。程少华见潘若帝怔在门口,他走近,看徐瀞远穿着一件吊带式,洗到褪色的淡灰色工作服。吊带裤的腰处,有一沉重腰带,腰带有很多口袋,口袋插满各种工具。

  而地上,有塑料水管,一片折叠铝架,靠墙放。一支电钻躺着,一袋草绿色的工具袋。

  这么多专业工具,却不见水电工。

  而她穿成这样是?

  程少华问:“你的水电工呢?”

  “我就是。”

  “你?!”潘若帝惊呼嚷道:“Im  possible!”

  “不要开玩笑了。”程少华嗟道。

  徐瀞远挎起靠墙放的折叠铝架,门推得更开,穿过他们面前,走进厨房。

  后头,程少华跟潘若帝交换个眼神,两人追进厨房。

  潘若帝说:“女人怎么可以做这个?太危险,不行。”

  程少华说:“你该不会为了省钱,故意一个人来,希望我们帮你吧?”

  徐瀞远冷笑,很明显,这两个男人,孰善孰恶,好清楚啊。程少华也太多心眼了,徐瀞远展开铝制工作台,架好了,同时,向他们冷哼道:“放心,不敢劳驾两位。”

  潘若帝很紧张。“我不是怕麻烦,但基于安全问题,我们是不是该联络专业人士,这是粪管不是水管欸?自己动手DIY太超过了,如果房东是想省钱,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看看是不是一起分摊,唔——”潘若帝的嘴被程少华捣住。

  程少华骂他。“修房子的钱,本来就要屋东出。”是在乱佛心什么?呿。程少华将潘若帝推到边边去,然后瞪住房东。“巷口就有水电行,你现在过去找人帮忙。”

  “不需要,你们以为这些工具是玩具吗?我家开水电行,这个我会修。”这解答了他们的疑问,怪不得她配备这么齐全啊。

  潘若帝还是很担心。“就算你懂水电,可是这种粗活一个女人是要怎么弄?外面那些东西是你一个人扛上来的吗?”

  “唔。”她分趟分批搬上来。

  “唉哟,你真是,要省钱也不是这样。唉,房东也真是的,你是弱女子欸……好啦,你说,看要弄什么我帮你——”

  潘若帝是在献什么殷勤?干嘛讨好徐瀞远?他是想干嘛?程少华看着,心里大不爽,故意唱反调。

  “干嘛帮啊?她都说她一个人Ok了,不用这么鸡婆吧?”

  “华哥,她是女人欸。”

  “就因为是女人,才故意一个人来认为我们看了会心软,一定会帮忙,她就能省下请工人的钱,压榨我们的劳力,你不觉得她是想利用我们吗?”

  “大哥,你想得也太远了吧?”潘若帝傻眼。

  第9章(2)

  徐瀞远笑出来。“程先生,你不用这么怕,我才怕你真的来帮,水电的事你不懂,只会越帮越忙。”

  “太好了。”程少华吁口气,很故意地说:“我还真是松了□气啊。”

  “我们真的不帮她吗?”潘若帝良心不安。

  程少华指了指手表。“你不是有课?”

  潘若帝跳起来,往房间冲:“我要出门了,上班要迟到了啊。”

  潘若帝拎了包包旋风般往外跑,一边朝身后的房东喊:“你要注意安全喔,加油啊。”

  潘若帝走了。

  屋内剩下他跟徐瀞远。

  程少华就立在厨房通道,倚着门框,对她笑。潘若帝走得好,他可以放肆挑衅徐瀞远。

  “徐小姐今天穿这样真可爱。”长发绑成一束翘翘的马尾,加上吊带裤,冰山美人变得很俏皮。

  她冷哼。“幸好昨天没答应跟你交往,要不,今天就分手了。”

  “怎么说?”

  “想不到一个堂堂大男人,心眼这么小,兼有被害妄想症。”

  程少华大笑。“你的恋爱运应该很差吧?都不知道要顾一下男人的自尊,把我的缺点这么大声讲出来。”

  他这样大咧咧地承认了,反害她扫兴。

  “让开。”徐瀞远推开他,穿过客厅,去拿门外那些工具。

  她总计往返三趟。

  而他果真只是站着看,袖手旁观。

  这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徐瀞远心里臭骂他。即使早就撂话不需要他帮忙,可是她不免心中犯嘀咕,大扣他分数。真是烂男人,这种人竟还是名作家。程少华不帮,可是也不走开。

  他像在欣赏综艺节目,脸上挂着笑容,姿态从容优雅地看她工作。他看徐瀞远开工前,先从工具袋里掏出三个椭圆形绿黄色果实,拿到流理台上,对半剖开。他走过来瞧,闻到清香-像柠檬,却没有尖锐的酸涩味。

  “这什么?”他问。

  “香水柠檬。”

  “我没见过这种柠檬。”

  “你孤陋寡闻啊。”

  不理她的嘲讽,他说:“刚搬进来时,屋里也放这个,我喜欢这个味道,你在哪买的?”

  “在法国买的,要搭飞机过去。你喜欢我可以帮你买,一颗一万就好。你不要挑眉,是的,有被害妄想症的你,现在开始怀疑我是A男人钱的坏女人,我好可怕是吧?”

  他大笑,笑得好乐,招来她的白眼。

  他问:“请问是法国哪儿买的?”

  “我不是来聊天的。”

  “是是是,你忙。”

  徐瀞远放柠檬,是因为施工时要锯掉生锈的粪管,味道会很可怕。

  徐瀞远戴上口罩跟护目镜,拎电锯,爬上梯子,站在梯上,准备切割粪管,同时俯望他。

  “你要一直站在那里看吗?”

  “我租的房子,想站哪是我的自由吧?”

  “OK——”去你的自由。

  她启动电锯,锯开粪管,霎时灰尘铁屑飞扬。她大笑,听见他逃出厨房的声音。

  粪管锯断了,程少华又回来了。

  这次,他竟搬来椅子,放梯子旁。他进阶了,戴上好帅的墨镜。他坐下,交叠长腿,靠着椅背,很悠闲地欣赏她工作。

  徐瀞远拉下口罩,瞪他。“你这是干嘛?你以为你拍电影是大导演吗?”他微笑:“一个瘦巴巴女人,竟然要修理粪管,这等奇观,我能错过吗?当然要坐下来,好好欣赏你的英勇。”

  “要不要给你准备咖啡松饼?”

  “喔,差点忘了。”他又跑出去,回来时,拿着一把伞,撑开,遮在顶上。

  “这样就不会被脏东西弄到了。”

  徐瀞远就是再冷静,都上火了,他把她当特技表演吗?他还打伞咧。可恶,不理他,快做完就是。她将切下的那截有破洞的铁管,靠墙放,然后走下梯子,量过锯下的铁管长度,在动作时,她感觉到有两道炙热的视线紧跟自己。野性注目,教她被瞧到口干舌燥,尴尬紧张。她不自在,下意识想逃离他的视线。

  她很快将锯好的水管抟上梯子高处,把水管开口对准铁管切口,将水管往切口塞。

  “啊哈。”好极了,他又说话了。“你没量好尺寸呴,接不上去了吧?”

  切下来的水管太长,塞不进铁管内。

  他的发言,惹她讪笑。“不懂就不要讲,会被笑。”

  真是外行,她拿起喷枪,打开,火焰激发,她烤水管,把水管开口烤软,然后再塞进那半截铁管,如此接缝变得很紧。

  “原来如此。”他懂了。“果然专业。”

  剩下另一端接合即可,程少华看她俐落地又烤了另一端水管切口,瞄准另一边铁管开口,准备接上,忽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水声,徐瀞远脸色骤变。

  “SHIT!”她急从梯子下,来不急,一道水流冲出,她落脚太快,没踏稳,从梯上摔下来。

  程少华扔了雨伞,接住她。

  同时水流哗啦啦,从尚未接妥的水管彼端,倾泄而下,伴随尿臊味,他们被淋湿。

  “SHIT!”程少华骂。“这什么?”

  他搂着徐瀞远,徐瀞远在他怀里,怒瞪他,一副准备上演德州电锯杀人狂的模样,她咬牙问:“你们没通知楼上不要用马桶吗?”

  “潘若帝?!”程少华吼,那家伙忘记了。

  可恶,现在,可不是飙脏话或怪谁的时候,只能快把剩下工程结束,免去下一波水势攻击。

  徐瀞远推开他,抽起一旁厨房纸巾,抹抹脸,纸巾扔地上,瞪他一眼警告道:“等完毕后再跟你们算帐。”

  她重拎起喷枪,又爬上梯子,烤软尚未接合的另一端管口,把水管接合。

  这次,程少华不敢如大爷般地置身事外了,他扶梯子,跟她一样忍着身上骚味。他仰望她,看她无视身上污秽,凝神以喷枪烤软塑管,他看她纤细的手指握着喷枪,自信操作着。

  看着喷枪的红蓝火焰后,那张秀丽的面容,程少华身体紧绷,好像遭到火炙。

  “好了。”徐瀞远下来,喷枪放地上,站在横躺着旧水管及铁屑脏污的地板,看着程少华。“我要去洗一下,垃圾等我洗完澡出来再清。”

  她全身脏,他也是。

  “去我房间洗吧,我的浴室最干净,我浴袍先借你……”他带她往房间去,一边说:“我们有烘衣机,脏衣服洗了,很快就可以烘干。”

  “给我塑胶袋,我要装脏衣服。”

  程少华找来一只干净的塑胶袋给她,带她进房。

  他的房间,装了深蓝窗帘。午后日光,穿透窗帘,形成海洋般湛蓝,不开灯,这里就是个幽蓝空间,天花板,窗帘投射的暗影婆娑着,形成神秘瑰丽的气氛。程少华开灯,拉开衣橱,拿浴袍借她。

  徐瀞远推开浴室门,里面非常干净。

  她听见他在后头说:“我去外面浴室洗,有事喊我。”

  徐瀞远脱掉脏衣服,放塑胶袋里。

  扭开莲蓬头,站水注下。

  她看见流理台边,银色皂盒内有香皂,手掌般大,天空蓝。她拿过来,嗅闻,香味清新,如被雨打湿后,大片绿草的自然香气,香皂比一般的大,她不得不稍用力才能掌握住,将香皂在赤裸的皮肤上移动涂抹,滑润皮肤,香气包围,徐瀞远忽然想到同一块香皂,也这样地常在他的身上移动,在他倒V胸膛,在他颀长的腿……

  她想哪儿去了?!

  徐瀞远加快动作,洗完澡,站在镜前,以毛巾搓干头发,打量着自己。她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她以前多么骄傲于自己聪明又美丽,不可一世睥睨世事,唯我独尊地横行设计界。现在,同样一张脸,却令她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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