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男人,热巧克力是你永远的好朋友!
四月,春暖花开。
华盛顿的樱花盛开起来,可一点也不输日本。
等小满真的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坐在华盛顿国家广场的潮汐湖畔,一手被塞了一杯热巧克力,一手被塞了一份淋了一大堆酱料的热狗,还被一大堆盛开的樱花包围。
看着眼前热量明显破表的食物,她迟疑了一下,她真不该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但旁边那个男人又吃得这么开心,而且既然她刚刚才差点被一书毙命——
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不再多想,她张开嘴,在盛开的粉红樱花树下,咬了一大口热量超高的热狗,半点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热狗又咸又辣,酸黄瓜酱和番茄酱更是让人口水直流,吃得一口接一口。虽然已是四月,今日又万里无云,但华盛顿纬度稍微高一点,坐在树荫下,风吹来还是会冷,不过她带着她超保暖的白色羽绒衣。
超甜的热巧克力和热狗一点也不搭,但她并不是非常介意,她喜欢热巧克力,而且她一点也不介意在差点被书砸死之后,来一杯安定神魂的巧克力。
身旁的男人将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跷着二郎腿,三两下就吃完了他的热狗,一边喝他的超大杯可乐,一手往后挂在公园椅的椅背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会把人约到那种地方去谈判?」
「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会跑到美国国会图书馆?」她不答反问。
「我去找书。」他不介意她的问题,只禽着笑道:「我老板要我去查一些不能外借的资料。」
什么资料?
她将差点脱口的追问咬在舌尖,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在查什么鬼东西,或者该说她虽然想知道,但她才刚保住一条小命,并不急着再来一次。
她可还清楚记得去年她是怎么遇到这家伙的。
不过,可恶,她问他问题只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偏偏这家伙就是不吃这套。
她再咬一口热狗,用力咀嚼着,身旁男人却没有继续下一个话题,只是跷着二郎腿,咬着吸管喝着他那超大杯的可乐。
她继续咀嚼,然后将食物吞咽下肚,过了半晌,才看向前方的湖光水色,和远方那用白色大理石盖的圆顶建筑。
粉红色的樱花树,沿着湖水,一路盛开过去。
每当风一吹,就有些许樱花花瓣会随风翩翩落下。
眼前的风景,美到不可思议。
她又咬了一口她的热狗,身旁的家伙也没追问下去,只是安静的喝着他的可乐。
她拖延着,然后吃完了她最后一口热狗,喝着她依然在冒烟的热巧克力。当风再次吹过,她听见自己开口道。
「我没有约他,我只是跟着他到了那里。」她顿了一下,道:「而且我以为他不会在公共场合做什么蠢事,那里可是国会图书馆。」
「冲动犯罪之所以叫冲动犯罪,就是因为那是一时冲动,是临时起意,是因为受到外在刺激而引发的冲动,在那个当下,加害者通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做出不可控制之事。」
「所以这是我的错?」她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他。
「不,但这会是他的律师替他辩护时的说词。」他瞅着她,挥舞着他的大手,道:「噢,亲爱的法官,可爱的陪审员们,我们的教授一路勤学向上,从来没有违法犯案,还作育了无数英才,是个优良公民,若不是魏小姐一再刺激他,他绝不会一时冲动拿书砸她。」
她小嘴半张,脸色苍白的瞪大了眼。
他摇晃着他的可乐,让冰块在其中喀啦作响,一边耸着肩。
「那位律师要是再高明一点,搞不好还能弄成他只是不小心推了你一下,结果你撞到了书柜,那本书就这样从书柜上掉了下来,砸中了你可怜的小脑袋,然后一切就会以意外结案,他不用多久就能回到学校继续教书,而你会躺在你长满小草的可爱墓地之下,没两年大家就会把你给忘掉。」
她哑口无言的看着他,半晌才有办法吐出一句。
「你真的很变态耶。」
「我知道。」他笑了笑,道:「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她确实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气闷。
「不过,他一时冲动杀掉你,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该尾随他,还试图单独和他对质,或威胁一个比你高大的家伙,尤其是你明明知道他是一个无耻的卑鄙小人。」
她对着他眯眼,莫名火大的说:「这话一点帮助也没有!」
他笑了出来:「当然有,下次你想再做同样的事时,你就会知道要找个高大威猛的帮手,或者,哦,嘿,你也可以试着打电话报警。」
她瞪他一眼:「不到最后关头,我不希望报警,他偷拍了……影片!」
噢,她真是想到就一阵火大。
小满恼怒的说:「我不希望沙也加再受到二度伤害,对她来说,这整件事已经够恐怖了。」
不用她解释,他也猜得出来那是哪种影片,现在想想,也许他对那王八蛋下手轻了一点。
「那就是那种家伙会食髓知味,不断再犯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对方不会,也不敢说出去,不过影片这东西,其实是把双面刃。」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去找他对质。」她性性然的说:「我以为他会因此收手,我怎么晓得他会白痴到觉得杀了我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他闻言,再笑,「你没事应该要去法院旁听几次,用杀人解决问题的人多到会让你下巴掉下来,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这世上从古至今,到处都有人以谋杀当做解决问题的办法。」
该死,她确实知道,她是读历史的。
春风又来一阵,让樱花片片飘落。
她翻了个白眼,道:「所以,我应该要去找一个高大威猛的家伙来当朋友才能管闲事?」
「你已经有啦。」他嘻皮笑脸的说。
她呆了一下,「谁?」
他一挑眉,拨了下飞扬的浏海,抓着可乐,举起双手,笑着摆出健美选手的标准姿势。
「我啊。」
她傻看着眼前刻意摆出健美姿势的男人,然后爆笑出声。
他半点也不介意她的大笑,还朝她挑了挑眉,侧身换了一个姿势,露出他强壮的二头肌,道:「怎么样,还算高大威猛吧?」
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搞笑了,害她笑得前俯后仰,完全停不下来,结果笑着笑着,泪水突然就喷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却还是边笑边掉泪。
对她突如其来的眼泪,他一句话没说,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她。
「这年头没事谁还带手帕在身上?」她接过手,边笑边擦泪,「你已经有一条手帕在我那里了。」
「我知道。」他禽着笑,说:「但手帕真的很好用,而且很环保啊,所以你用完记得洗乾净再还给我。」
她闻言又笑,泪水又跟着飙飞出来。
他也不介意她哭哭笑笑得像个疯子,他知道受到惊吓过后,情绪不稳是很正常的,有发泄出来是好事,怎么样都比憋在心里好。
她吸着鼻子,含泪笑着说:「上一条我已经洗乾净了,围巾也是。」
「噢,对,还有围巾。」他瞅着她说:「我超喜欢那条围巾的耶,那可是我妈亲手打给我的。」
这话让她吓了一跳,她不知道那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忙道:「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连络你,不然我早就把它们寄还给你了。」
「没关系,那天我回去之后,发现不小心拿了你的书,本来想第二天还你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等我忙完,你已经离开日本,我只好把它带回家,想说找机会再还你,但一直没空,谁知道跑来这里反而又遇见了。」
第3章(2)
握着他的手帕,她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笑咪咪的男人问:「你找过我?」
他夸张的挑眉,道:「那是我妈亲手打的围巾耶,我可还想回家吃饭啊,你觉得要过多久她才会发现我把她的杰作搞丢了?」
他的模样和说法,让她忍不住又笑,但眼中的泪水总算不再不受控制的一直掉,她擦擦泪,放松下来,道:「放心,围巾和手帕都好好的收在我现在住的地方。」
「现在?」注意到她的说法,他再挑眉。
「我的合约到期了,刚找到了一个新工作。」她做了个鬼脸,道:「那卑鄙小人在这里确实有点名望,他在华府还有些门路,如果他真的要恶整我,的确能让我在这里混不下去。我也不是傻的,在找他麻烦之前,当然先想好了退路。我下星期就要离开这里,到英国一间私人机构工作。」
这女人还真不是傻的。
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和鼻头,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她一怔,抬眼看他。
「好乖。」他说。
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称赞,她呆了一下,但眼前的男人只是看着她微笑,起身朝她伸出手。
「来吧,我载你回去。」
春风拂过,吹落几许粉嫩。
小满抬头仰望着他,当这男人站起来,她才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很高大威猛。
天色渐晚,这家伙迎风在夕阳下微笑,简直帅到不可思议,让一颗心瞬间跳快了两下,看着他伸出的大手,她没有握住他的手,只是故意把喝完的热巧克力空杯塞到他手里,自己站了起来。
他笑了笑,一手拿着可乐杯,一手抓着热巧克力空杯,神情自在的转身朝垃圾桶走去。
看着他高壮的背影,刹那间,莫名的内疚又上心头,就如上回在电车里一般。
他对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就是因为掩饰得太好了,才让她更清楚他一定对她的拒绝感到受伤。
即便他和恐怖分子有所牵扯,而且还是个用起暴力毫不手软的人,可她知道,这男人不是坏人。
天知道,他救了她不只一次,把围巾和手帕借她,替她带路,帮她解决麻烦,还特别买东西给她吃。
她又不是傻的。
你麻痹了吗?
她记得上回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脸上的表情,她也记得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
他说。
可她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没有麻痹,因为没有,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才会说出那样的答案。
但她真的不认为,对这男人有好感对她是一件好事,就算他真的瞎了眼喜欢上她好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应付他。
所以即便这家伙又帅又有幽默感,笑起来时脸上还有可爱到不行的酒窝,而且真的很高大威猛,身材更是黝黑健美到让人流口水,她还是不会傻到对他有什么奇怪的妄想。
不过,话说回来,这男人真的让人很难不喜欢他。
如果只是当朋友的话,她真的不介意有一位像他这样高大威猛又可爱搞笑的朋友。
等她回神,她已经匆匆迈开脚步,快步走到他身边。
看见她跟上,他一句没吭,只是嘴角悄悄微扬。
夕阳西下,两人漫步在樱花树下,世界看来是如此和平。
身旁的男人一脸轻松惬意,很难想像八个月前,他还在巴格达玩炸弹。忽然间,觉得眼前的和平好虚幻,像假的一样。
然后,他握住了她的手,那结实粗糙的大手,散发着温暖,莫名让摇晃的现实安定了下来。
她一怔,抬眼看他。
「没事的。」他垂眼看着她,道:「我相信你那位亲爱的教授,不会再做出什么傻事。」
心头,蓦然一热。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当他继续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时,她没有抽回手。他开车送她回到住宿的地方,也许她不该让他进门,但她想到如果他想对她做什么,早就做了。
而且她注意到,他跟在她身后进门时,刻意没有把门关上。
「你等我一下。」
她说着,回房去拿她收好的围巾和手帕,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将它们装在纸盒里。
他接过手,没有打开来查看,只开口问。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
他垂眼看着她,然后掏出一张名片。
「我这几天都还会在附近,有什么事就打我手机。」
她看着那张名片,顿了一秒才伸手去接。
他抬起大手,摸了她低垂微红的脸一下。
她微微一惊,抬起眼来,只见他笑看着她。
「不要那么害怕,我不会吃了你。」
她微红的脸瞬间暴红,想反嘴说些什么,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到英国安定好之后,传地址给我,我把游记寄过去。」
她只能再点头。
「晚安。」他笑着说。
「晚安。」她红着脸回。
然后,他转身走了。
她上前关门落锁,等到脚步声消失了,她才拿额头抵着门,吐出憋在心中的一口气,又过了几秒,她才有办法鼓起勇气低头查看手中捏紧的名片。
那张名片格式很简单。
上面写着他的姓名、手机,还有用中英文写的公司行号与电话。
红眼意外调查公司?调查员?
什么东西?侦探社吗?这男人是侦探?
她还以为侦探都是在查外遇、跟拍小三之类的。
然后她突然领悟过来,这名片八成只是他的掩护。
搞不好连这姓名都是假的。
哈。
只不过,不知为何,她不觉得他和她报了假姓名,她记得他脸上漾开的笑容,和他介绍自己姓名时,黑眸里的笑意。
「耿念棠……」
把这三个字说出口,感觉更真实了。
她把名片收到口袋里,不再多想,只是转身去收拾那些已经装箱到一半的行李。
接下来那几天,没人找她麻烦,沙也加来找过她,告诉她,那小人把论文挂上了沙也加的名字,虽然只是并列,但聊胜于无。她没有再多加追究,沙也加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也很清楚她能帮的就只是这样。
离开华盛顿前,小满没打过那男人的手机,也不曾再见过他。
两个星期后,她到了英国,搬进了一栋全新的屋子。
她的新老板是个十分大方的雇主,除了丰厚的薪资,还提供了附前庭后院的百年老屋给她住。
虽然屋子是个老古董,但整修得很好,屋里冷暖器皆备,家俱、家电万分齐全,什么也不缺。
她花了一点时间把自己那些书籍、衣物、杂物一一放好,当她整理衣服要清洗时,发现了那张名片。
她应该要传简讯给他。
但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要她传简讯给他,是客气话。
他给她电话,只是以防万一教授又找她麻烦。
她很清楚,如果他想,就算她不说,他也轻易就能找到她。
她不是什么特殊人士,也和几位旧同事保持着连络,只要到她曾任职的大学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查到他的行踪。
她把名片塞到屁股口袋里,这一回却一直无法忘记它的存在。
那张小小的纸片,像是会发烫一样。
那天她带着它走来走去,始终意识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