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谢谢你。”楚歌对阿布说。
阿布低下头,然后跑开。
她侧过脸问廉星樵,“我是不是长得很吓人,不然他怎么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不,他认为你很卡梅耳(音似英文的骆驼)。”他回答她。
“谢谢你,我才不像骆驼呢!”
“不是骆驼,卡梅耳是阿拉伯语,美丽的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走吧,去吃饭了。”文生搭着廉星樵的肩走向交谊帐篷。
交谊帐篷不只是讨论公事,也是吃饭的地方。阿布递给她一个锡碗,里面是牛肉羹,显然只是从罐头里拿出来加热而已。他接着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看来阿布除了是向导外,还身兼厨师,不过他的厨艺不及格。为了不让阿布难过,楚歌勉强自己吃完牛肉羹。
午餐后,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桌谈话。那些男人的话题几乎都围绕在杜唐卡门打转。楚歌认真地聆听他们的谈话,不时地点点头,一副她很懂的样子,其实,她懂个屁!
考古队的成员并不多,除了廉星樵和文生,剩两个人。
一个是凡斯博士,世界上最著名的古埃及学家之一,他年近六十,高瘦,前额隆起,有着丰润的两颊,他曾在几十种杂志上发表过上百篇附有他本人肖像的文章,也曾在多部有关早期人类的大众服务电视纪录片中露面并担任解说。博士不是一个隐士,他喜欢宣传自己。
另一个是米勒先生,他负责古物鉴定、分类和修复工作。从他浑身散发出的充沛精力和强健韧性,还有脸上黝黑的肤色看来,就知道他长年在阳光风沙下生活。
她的目光投向廉星樵,一谈到杜唐卡门,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廉星樵似乎感觉到她在看他,一转头,正好逮到她正盯着他。
两人目光交缠,楚歌不自在的吞咽。为什么被他望一眼,她就整个人颤栗不安?她想调开视线却无法,好像被他的眼光钉住一般。
“楚小姐,”凡斯博士看她没反应,又喊了一次,“楚小姐?”
“呃……”楚歌慌乱地看向凡斯博士,“什么事?”
“你的老师有说杜唐卡门的墓可能在哪里吗?”
“有的,他说在发现杜唐卡门像的附近地区。”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在三个顶点上,分别是拉美斯二世、美伦普塔哈王、拉美斯六世的墓。“也就是王陵谷的中心地区。”
米勒抓抓头发,“可是这个区域我们全都挖遍了——”
“不,还有一个地方,拉美斯六世墓地附近的工人小屋,那是仅剩的一个希望。”廉星樵又说,“埃及政府为了给观光客休息而没让我们挖掘的地方。”
“对喔,我几乎忘了那里。”米勒高兴的说,“那我们明天开始正式挖掘吧!”
“廉先生,要找多少工人?”阿布问。
“三、四十名,阿布,最好选一些身强体壮,工作效率好的人来。”
“我下午就去找人。”阿布说。
“挖掘期限只有一个月,大家可要加油啊。”文生说。他留在开罗,就是去埃及政府古物部门照会,并取得挖掘小屋地基的许可证。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楚歌问廉星樵。看得出他是这里发号施令的人。
“你不是从小就下厨做饭,以后这里的三餐就交给你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不用再吃阿布做的难吃料理了。”
“我是来这里考古,不是来做厨娘的。”她现在的身份是考古学家,所以她应该做考古方面的工作。“有没有别的工作?”
“目前这里的工作就只有挖掘和搬运沙石,那都是男人的工作。”
“什么叫男人的工作,难道女人做不来吗?”楚歌粗气的说。
这女人皮又在痒了。“如果你想跟我们男人一样在大太阳底下挖沙石,我很欢迎。”
“挖就挖,谁怕谁呀!”楚歌意气用事的说。
“楚歌,你跟我出来一下。”文生急急把楚歌拉到帐篷外。
文生苦着脸,“我知道你是来考古,不是来煮饭的,可是杜唐卡门的墓没挖出前,的确也没古物可考。”
“我也不是不愿意替你们做饭,我只是不喜欢他颐指气使的模样。”
“他好歹是考古队的领队,你应该尊重他点。”文生苦口婆心的说,“答应我,下次不要在别人面前跟他争执好不好?”
“好啦。”她好像很勉强的样子。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廉星樵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这家伙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她一点都没察觉。
“虽然你坚持要做男人的工作,但女人的工作,由于这里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也是你的事,你去收拾一下杯盘,我们要用桌子。”
可恶,这家伙真的把她当佣人使唤。楚歌咬着牙压下满腔的怒火。因她才答应文生,不当着别人的面跟这家伙大吵。
“廉先生,不劳您吩咐,我正准备收拾呢。”她一转身欲往帐篷走去,也没看路,结果脚被扎营的绳子绊倒,整个人狼狈地趴跌在地上,瞬间,手掌一阵刺痛。
廉星樵抢在文生之前拉起楚歌,“有没怎么样?”
“没有,我没事。”她把手藏到身后。
“手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我要去收拾桌子了。”她要去帐篷,但是他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去。
“文生,你去叫阿布收拾,并把餐盘洗了。”
文生随即走进交谊帐篷。
当他看到她的伤口时,不禁直诅咒。
“你最好擦点消毒水,到帐篷里来,我替你擦。”
“消毒水给我,我自己擦。”
“别闹了,好吗?”他抓住她的手就走向他的帐篷里。
他的帐篷离其他的帐篷较远,楚歌一进去便愣住了。“你为什么有床?”
“因为我们在沙漠一待就是好几年,如果都睡在地下,对背不好,而且也容易生病。”
“那我的帐篷里为什么没有床?”
“因为没有床了。”他露出坏坏的笑,“我的床很大。你晚上可以过来跟我一起睡呀。”
“谢了,我情愿背痛。”她敬谢不敏。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把一些消毒水倒进一个盆子里,抓住她的双手,把它们按进药水里,她痛得直畏缩。
“你非得这么粗鲁不可吗?”
他微笑着贴近她。“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楚小姐,怕痛啊。”
“你不怕痛,那你也把手磨破,然后浸泡消毒水看看。”
“我没那么笨。”他走到帐篷口,把消毒水泼到沙地上。“楚歌,已经到王陵谷了,我们不要再吵架,和平相处好吗?”
“我们有吵架吗?”
“没有就好,下午我们都要去勘察工人小屋,你手痛,还是不要跟去,就在帐篷里休息,不过晚餐可能要麻烦你了,因为阿布要去找工人,没人做饭。”
“如果你以后都能像这样客客气气的说话,不就天下太平了。”
“要刮别人的胡子前,先刮自己的胡子,你自己的态度也要改变一下。”
“我又没有胡子。”
一阵笑意漾在廉星樵脸上。“好个牙尖嘴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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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公羊跃上一方悬岩,头上两只长长的角弯向天空,下巴一小撮山羊胡。
“文生,你看那边有只大公羊。”楚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文生。
文生凑近她耳边,“你怎么知道它是公的?”
她轻捶文生的肩头,“你欠捶哟。”当然是看到它和男人一样的东西。
这女人有男朋友了,还跟文生勾三搭四。廉星樵站在他们身后,表情显得不悦。
“那羊叫翔羊,翔羊在古埃及象形文字中是祥和高贵的象征,也代表了奉神旨意而存在的生命。”文生问她,“你想不想去瑟提一世的金字塔看看?”
“想啊,可是没人带我去。”
“我带你去。”
“你不是要和他们去勘察工人小屋?”
“没那么快去,凡斯博士年纪大了,有午睡的习惯,大家在等他午睡起来。只有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明天以后就没时间带你去看了。”
“那要不要告诉廉星樵我们去瑟提金字塔?”
“不用了,那里离这里只有七分钟的路,我们半小时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往返,不会有人发现。”
“那我们赶快去吧。”
看着文生和楚歌愉快的背影,廉星樵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瑟提一世金字塔里面一片漆黑,一条向下延伸的地道,两旁只点了几盏灯泡。文生领先往里面走去,好像在走自家的厨房一样。
“我们现在一定比地面还低吧?”
“是的,我们现在正在坟墓中,你怕不怕?”
“怕什么?”
“法老王的苟斯特啊。”
“如果真的有法老王的苟斯特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见。”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他领着她在瑟提一世的金字塔绕来绕去,参观过皇后的安葬室后,再往下走,经过一条气势磅礴的长廊,便到达皇帝的安葬室。
这个房间大约有五十尺长,二十尺宽,大理石屋顶的每一块石头的角度都一致。楚歌惊讶地想,以前的工具怎能做出如此精巧的作品来?
文生指着墙上的经文,“你有没有发现墙上的象形文字都涂上蓝色的颜料?这样可使得它们在白色的墙壁上,较为清晰突出。
“是啊,这样有什么意义?”
文生惊诧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佩托里教授应该有教啊——”
“呃……我忘记了。”还是少发问,比较不会露出马脚。
“这是一种奇特的经文,可使死去的法老王或皇后来世重获快乐。在第六朝代的金字塔里,都可以发现到这种经文。”他熟练地指着象形文字给她看。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避免使用人类和动物型态的记号,因为它们具有危险性,所以他们所选的均是鸟类和一些没有伤害性的事物来做代表。”
“哦,廉星樵看得懂这些象形文字吗?”
“当然!”文生又说,“不过,我们无人能及他前女友,大概跟她母亲是贝都因人有关,她好像天生就会古埃及文。”
他们好像原本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爱侣,楚歌思忖着,那女人的背叛对廉星樵的打击一定非常大。
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尤那斯金字塔,它里面的经文,比有名的‘死亡之书’还要悠久。”
“死亡之书,叙述一种对死者的裁决,极为可怕,死者必须把他们的心放在一个羽毛天平上秤,以证明他们生前并没做过亏心事。”她赶快把知道的搬出来说。
“你对埃及历史典故非常熟悉嘛,啊,我们该回去了,凡斯博士差不多快醒了。”
“你先回去,我还想待在这里。”回帐篷里,不如待在这里凉快。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怕吗?”
“不怕。”她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何况她还想见见法老王的鬼魂呢。
“你胆子好大,叫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还不敢呢。那我走了,你早点回营地,不要待太晚喔。”
文生走后,楚歌在金字塔里闲逛,感受一千多年前的古迹。
她好像听到她背后有脚步声,起初她不以为意,认为是文生走出去的脚步声,可是随即又想到如果是文生,那脚步声应该是越来越小,而不是越来越大……楚歌一惊,拔腿就跑,可是没想到那个脚步声也跟着跑起来了。
接着她感到背后有人靠近,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刚好和廉星樵面对面。
“我差点被你吓死了——”她抚着自己怦怦跳的胸口。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文生呢?你不是和他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你在监视我吗?你有什么权利监视我!”
“我只是刚好看到,并没有监视你。”他阴沉的问,“你和他来这里做什么?”
“参观金字塔啊。”
“只是参观金字塔吗?”廉星樵一脸怀疑的神情。
“除了参观金字塔,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我们那天在绿洲那里做的事。”
“你这个人的思想真下流!”她愤怒地斥责。
“我思想下流,你呢?”他轻蔑的说,“有男朋友了,还对别的男人抛媚眼。”
楚歌拉高了嗓子,“我……我对谁抛媚眼了?”
“文生,还有我。”
她哪有对文生抛媚眼,对他,还有可能,不过有也不能承认。
“你眼睛脱窗,我什么时候对文生和你抛媚眼了?我又不是你的前女友,到处对男人放电……”楚歌惊觉到自己说溜嘴了,但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第4章(2)
他双手往胸前交叉。“你都知道了,文生告诉你的?”
“嗯,我很遗憾她伤了你的心。”
“你很遗憾什么?”他像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要她再说一遍。
“我很遗憾她伤了你的心。”
“她没伤我的心……你为什么跟文生打听我的事?”
“不为什么。”她转身要走。
“没告诉我为什么以前,别想走!”他一把攫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拉向自己怀里。
“快放开我,你这个野蛮人!”她拼命挣扎,一对粉拳随之落在他的胸口。
“野猫!”他抓住她的双手,并扳向身后,她便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
身体的接触,无异是再生电流,从他心底响起一丝细小的声音,警告他快松开她,让她走开,像这样接触是危险的,但是他却置若罔闻。
她抬起头瞪着他,看进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就像黑洞吞噬着她。
空气中充塞着一弹即破的紧张,楚歌屏息注视他游移的眼光,缓缓的、缓缓的落到她微启的唇瓣。她有预感他将会吻她,她的双唇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他的吻那么长、那么深,一波又一波如排山倒海般淹没她的理智。
她像是浸润在一池温水里,水在回旋、她在漩涡里转着、转着。她觉得这辈子再也转不出这漩涡了。噢,多么美妙而醉人的旋转啊!
这时——
“楚歌,你在哪里?”
“噢,该死!”他低咒一声,然后放开她。
楚歌随即出声,“文生,我在这里。”她觉得脸发烫,不敢正视廉星樵的眼睛。
“原来你……”文生看到廉星樵,表情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们的。”他板着脸说,“文生,我希望下次你与楚小姐私自行动前,最好先跟我讲一声。”
“哦,好的。”文生恭敬的说。
“走了,还愣在这干什么!”廉星樵粗气的说,然后转身迈开大步。
文生和楚歌尾随在他身后。走着走着,文生突然掩嘴而笑。
“你在笑什么?”楚歌不解地看着文生。
“有人陷入情网而不自知。”文生眨眨眼。
楚歌指了指廉星樵,“你是说他?”
“对啊,你看不出来吗?他给我那种脸色看,分明是在吃我的醋。”
感情的事,往往旁观者看得比当局者清楚。廉星樵是喜欢楚歌的,甚至他很可能也爱她,只是他不肯听从内心的声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