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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有毒 page 16 作者:雷恩那

  往后还请孟大爷别再来大杂院等粥喝粥……即便你来等,也不会有粥喝。

  她对待他……当真是不好的,更未认清自个儿的身分,不过是赁了他的地方为居,他这位「幕后房东」若要不愿,随时能把她姊妹俩撵走。

  说穿了不过是仗着他待她有情,所以「恃宠而骄」,所以才敢那般言语无状。

  她待他哪里是好?

  从去年一别至今,整整三季过去,无数话语盘结在心,此际奔至他面前,到底先说什么才好,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倒是晨光破云洒下,她将面前远归而来的男子看得更为仔细,竟是……竟是……

  「你受伤了?」她轻抽一口气,双眸瞠得圆滚滚直视他左上臂。

  「受伤?没有啊……」昨夜受伤之人并非是他,孟云峥迷惑蹙眉,顺着她的眸光垂首一瞥,这才觑见自己染血的左臂。

  他恍然大悟般挑髙眉峰,朝她摇头一笑,「这已非新伤,没什么的……呃?」姑娘家突然两大步跨近,拉着他的右臂,将他一拉拉进小灶房里。

  他被安置在以往来这儿等粥喝粥时坐惯了的座位。

  他听到打火石磨擦的声响,下一瞬,小烛台上燃起一抹明亮烛光。

  她将烛火移近,瞧也未瞧他一眼,半句话也不问,挨过来直接拆他左臂绑手和护套。孟云峥发现自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欸,许也是不想说,就由着她拾掇摆弄,任由她将那染血的衣袖撩高再撩高,直到那血窟窿完全展现。

  当日,暗桩头子捎来的消息令他心中大躁难静,遂从扶黎一路赶回帝京。

  朝堂祸事骤起,都察院的监察与弹劾之权形同虚设便罢,还成了皇帝罪责泄愤的标的,左都御史周大人家眼下是难保了,他昨夜急赶,持玄铁令牌顺利进城,本就想先暗访周大人府邸。

  如今周家七岁以下的娃儿和女眷们皆以周家老夫人马首是瞻,他本想夜探周府,与周老大人仔细相谈,问问那位风骨堪比劲松寒梅的周老夫人有何打算,也好助其一臂之力,未料,有人早他一步。

  是敌是友,一开始分辨不出。

  那挟抱两只襁褓的黑衣客接连遭皇帝的隐棋杀手、「六扇门」捕快以及巡防营驻军围捕,引起莫大骚动,既被身任要职的他堵上,怎能轻放?

  对方彻底是个硬手,那么多人连番轮攻竟拿将不下,他也是被一股气激得好胜心大起,最终重伤对方一掌,那人抱着一双娃儿负伤逃去,而他在激战中把那日为救扶黎年轻大王所受的箭伤弄得再达迸裂。

  他与那名黑衣客谁负谁胜出,倒也难说。

  但,重中之重的点在于,他昨夜领着「六扇门」和巡防营的人追探,一路探进康王府中,探到最后终才发现,那名受周老夫人临危托孤的黑衣客竟是他家师妹所嫁之人——康王爷,傅瑾熙。

  场面一开始闹得实在太不好看,幸得师妹居中缓颊,误会解开,而对方底细尽现,他这个当师兄的亦能稳心一些,知道剽悍可爱的师妹到底不算嫁得太委屈

  至少昨夜遭他重手打伤的康王爷本人,嗯……以武会友很是可以

  只不过误会虽解开,身为爷儿们,到底还需痛快打上一架才显「亲近」,所以待对方伤愈,是得寻个好时机与这位深藏不露的康王爷再好生「亲近亲近」。

  早先他人在康王府,亲眼目睹被他打到呕血的康王爷是如何借伤发挥,极度不要脸又没骨气地蹭着他家师妹。

  此际他坐在旧家小灶房里,忽然也挺想借伤发挥一下,可惜不得其门而入,他跟那位没脸没皮的康王爷毕竟「道不同」,实在做不岀把高大身躯弯得低低的、拿头顶心直蹭姑娘家肩窝求取怜爱的举措。

  但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也甚想跟个知心人那般毫无避讳地亲近。

  下意识朝捧着他的伤臂好生忙碌的姑娘瞥去,她用灶炉余温养着一盆子温水,此时正用那盆水为他清洗臂伤,用净布小心翼翼把血拭去。

  烛光明明灭灭地跳动,将她的鹅蛋脸镶岀一层润色,她的秀额、鼻头、两边颧骨和唇珠显得格外粉亮,神态是那样认真,仿佛眼中仅看到这道伤,再无其他。

  「孟大爷身上可有用惯的金创药?」她突然问,嗓声略哑。

  「不用那么麻烦。」他看了伤口一眼,不太在意,「这是在域外办差时不小心受的伤,实已愈合,是昨夜进城恰逢惊变,与人交手时把口子扯裂,如此而已,不必大费周章。」说着,他拿了她刚才取来的一块巾子直接覆在裂开的伤口上,单手不好绑紧,正想开口请她帮个忙,未料——

  「你……怎哭了?」他胸中一震。

  姑娘家的鹅蛋脸真如煮熟剥了壳的蛋,此刻她微垂星眸,鼻头略红,粉颊挂着珍珠泪,泪坠无声,一颗颗滑到秀颚之后又滴在他臂上。

  好像被他突如其来一问,她才发现那些眼泪似的。

  她深吸气抬起头,抓着袖子胡乱擦脸、下巴。「……我没有,孟大爷看走眼。」

  离得这般近,岂可能看错?

  他气息变得略粗浓,目光炯炯,试探问:「伤在我身,你心疼了?」

  闻言她眸眶又湿,语气倔强。「谁受伤了我都疼。」

  沉静望着她一会儿,他微微笑。「那你还是心疼我好了,挺好。」

  他的臂伤面积不太,却是被刺穿的一个血窟窿,愈合本就需要较长一段时候,如今又扯动肌理,鲜血从前后两个口子渗出,好不容易把血擦干净,跟他讨金创药止血,他却是一副她小题大作的德性,她就不该跟他开那个口!

  姜回雪红着脸,吸吸鼻子道:「自个儿受了伤也不仔细照顾,这般放任,哪需要人心疼?我……我……」她在干什么?

  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何发这一顿脾气?

  许是牵挂数月,又念了他一整晚,却见他带伤归来还丝毫不当一回事,一把火气才会烧起来。

  咬住唇不想再说,但眸里一直湿漉漉的,实也是没法子。

  她转身走开,没发现当她离开时,端坐在方桌前的男人动了动,目光随她,亦想起身跟她走,是见她停在角落的木柜前没有真走掉,这才乖乖坐在原处。

  她从柜上抱来一只木盒,盒里摆着好几瓶药,全是常见的药膏药丸药散,有治虫蚁叮咬的、治头疼脑热的,也有用来生津化痰的、调和胃肠的,当然也有外伤专用的金创药粉,只是并非什么上等的好药,勉强清创止血罢了。

  她一语不发扯走他手中巾子,把金创药粉大把撒在伤上,确定药粉颜色未再被血染红,这才折了一条净布缠住他的手臂,将臂伤好好包裹。

  孟云峥见她眼泪没干过,即使没掉下来,也都蓄在眸眶里,那让他心头沉甸甸却也在苦中尝到一丝丝的甜,尤其是她对他发脾气了,明明心疼他嘴上却不认,就觉那模样的她如此真实,可爱得紧。

  虽说小灶房还阴暗,但天将要大白,该让她歇息一会儿了。

  他忍下想碰触她的念头,理好自个儿的衣袖和护腕后随即起身。

  「多谢。」他朝她低语,高大身躯背着烛光宛如一面墙,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她没有退开,而是仰高脸容与他相视,表情仍有些倔,眸光却是欲语还休。

  他一笑,低柔道:「就是没谁管着,才这般放任,实也想让谁好好管束的。」

  姜回雪哪里听不出他的话中真意,双颊更红,泪珠静流。

  他像也没要她答话,又道:「我说过,要自作多情到底,既是自作多情,自是认定你对我是有情,任你如何否认亦无用,我就是那样认定了。」

  「你、你……」姜回雪当真哑口无言。

  他咧了咧嘴,白牙闪亮,内心还挺得意的,静望她好一会儿才又启声。

  「帝京这阵子局势不稳,诸事待解,接下来应会忙碌许多,无法如以往在京中那般时常过来探你,有什么事若寻不到我,就到『六扇门』递个话,里头的人会想法子转报予我。」

  她的心因他的话高悬,亦为他担忧,不禁问:「打更的老马大叔说他亲眼所见,有黑衣客抱走周大人家的一双娃娃,你昨晚就是与那人交手才会弄裂臂伤的是不?」

  「嗯。」松香巷小道消息传得快,孟云峥倒未讶异她已听闻。

  「这么说,那位黑衣客也是很厉害的,那、那你与他……」

  「已知是友非敌,无事的,连周家那双孩儿也已无事,被好生照看着。」他看出她在忧心什么,无非是怕有强敌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令他吃亏。欸,还说没将他放心上?

  实在难忍,他终是探出一臂去碰,粗犷大掌抚上她被泪浸得微凉的脸颊。

  她的脸肤奶白透红,他的手背如古铜般黝黑,对比之下两人的肤泽当真天壤之别,而那一份细致肤触更让他胸口绷起,整只手都有些麻了。

  「回雪……」他一唤,唤得她双眸一眨,两排羽睫全沾着泪。

  他叹息般低语,「我喜欢你心疼我,极喜欢的,但莫要再哭,见你哭……」他深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般叹出。「我的心疼得……着实厉害。」说完,他面庞也热了,气息骤烫。「我呃……总之就是这样一得了空,我就来探你。你等我。」

  抛下话,他毅然决然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去。

  第十章  你是想我了(1)

  正如孟云峥所说,帝京诸事待解,而症结就出在国师柳言过一人身上。

  自那日他从大杂院离去,姜回雪一颗心如吊十五只桶子,总这么七上八下无法平静,结果不到五日,帝京果然出事。

  祸事起于宫中。

  据闻兴昱帝突如其来设了家宴,请太后以及诸皇子同聚一堂话家常,为展现皇恩浩荡,亦下旨令几位官拜一品的老臣们一同与会,这当中,身为「天下神捕」的孟云峥虽不老,也在圣旨令下的人选中。

  岂料宫中这一场家宴骤然变调!

  兴昱帝彻底疯了魔,在重元阁大殿的宴席上毫无预警拔剑杀子,杀的不仅仅一子,而是把东宫太子与诸皇子全一人一剑刺了个痛快干脆,唯九皇子傅瑾逸躲过一劫,被太后和一干老臣以及众位宫人宫女给护住。

  众人护住九皇子,在数百名唯皇命是从的禁军虎狼卫包围下,临危之际能护住众人的,仅余「天下神捕」孟云峥一人。

  当朝皇上失心疯狂杀子嗣,只求绝嗣,连身为生母的皇太后亦敢举剑弑杀,全然不惧弑母恶名,这一切的起因全指向国师柳言过,如今祸起,才知兴昱帝从头到尾皆受柳言过蛊惑操纵,故而做下无法挽回之举。

  宫中异变着实骇人听闻,一顿家宴折了东宫太子以及三位成年且已开衙建府的王爷,还有两位老尚书大人,皇后与妃嫔们为了护子亦受了伤,当夜在重元阁服侍的宫人宫女死伤更是不少,严重的是,罪魁祸首柳言过还成功逃到宫外,闹得京畿不得不全面戒备。

  这般巨变还想对帝京百姓们瞒个滴水不漏,根本不可能!

  尤其逃到宫外的柳言过隔日竟被发现已成一具诡异焦尸,面目清楚可办,但全身烧得焦黑透彻,还躺得直挺挺,完全不见被火烧死之人该有的蜷缩扭曲状,尸身被发现的地方是在小巷的民居里,一开始忘了将案发的地儿围好,结果围观的百姓当真挤得水泄不通,之后再想封住消息,完全是缘木求鱼。

  再加上身中蛊毒的兴昱帝突然驾崩,形势更紧绷。

  三日不到,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即便帝京进入全城戒严状态,百姓们私下将话传来传去、加油添醋的,满京城那么多张嘴,谁又真能堵住?

  松香巷大杂院里的人们,同样在私底下聊得酣畅淋漓,说起事来宛如亲见。

  以往听着大伙儿闲聊城中逸事,姜回雪常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这一次只要有谁谈及这场祸事,她每每皆竖起耳朵,听得仔仔细细。

  「听说皇上那日家宴把咱们孟爷召进宫里,那是柳言过特意要求的,那姓柳的已把皇上的心魂掌控住了,就打起孟爷的主意,想把他一并拿下呢!」

  「这事咱也有所听闻,说是想逮到身为『天下神捕』的孟爷,找个安静地方,想拿孟爷慢慢炼慢慢熬,他武功肯定打不过咱们贫民巷出身的孟爷,就寻了下三滥的手段,想把人毒昏过去再放蛊哩。」

  「我就说嘛,人家皇上的家宴,孟爷一个大外人的,掺和什么劲儿?原来姓柳的是瞧上『天下神捕』这个名号,想把孟爷蛊惑成皇帝老儿那样,好方便他掌控啊!幸好老天有眼,没让那家伙得逞。」

  「当晚在宫里可凶险了,我表姑婆家的三叔的大儿与宫里买办太监算得上相熟,听那老太监说啊,皇上失心疯,虎狼卫环伺,咱们孟爷当晚可说以一敌百呢,这些天八成够他忙了,才一直没过来这儿,也不知他受伤没有?欸,一个大爷儿们身边也没个人嘘寒问暖,总这么劳碌吃苦,够教人心疼啊!」

  姜回雪听得出,大杂院里的老婶子和大娘们是有意把话说给她听。

  她跟孟云峥之间若说什么事都没有,也是骗不过大伙儿的。

  但现下那些都不算什么,把她吓破胆的是毒蛊。

  有人对他下手,想炼化他的心智为己用,用蛊、用毒,掌握他的一切,如同她在「魇」曾见过的,一旦毒蛊埋入血肉,意志便成无用之物。还有,他身上原就带伤,左臂那个窟窿尚未好完全,就与数百名虎狼卫对上……

  她脑中空空,没想干什么的,只是觉得很需要亲眼看到他。

  她需要亲自去确认,确认他的确好好的,无事。

  唯有那样,她悬在半空的心才有可能归位,才能释出重压在胸口的那股郁气。

  粥摊的生意停了一天,今儿个她弄好早饭与默儿一块吃过,本想请乔婆婆一家看顾一下默儿,但默儿不肯待在大杂院,硬闹着要跟她出门。

  她拗不过自家妹子,只好带着默儿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寻人。

  寻人。她想找孟云峥。

  她从未主动找过他,心里忐忑着,但宫中出大事又多日不见他,她心中更慌惧。

  「默儿累了?」她摸摸妹子不断「钓鱼」的脑袋瓜,柔声问。

  今早出门,她一开始就往「六扇门」去,这些年因孟云峥与松香巷之间的关系,「六扇」的大小捕快对她的粥摊亦多有照看,她找到认识的一名捕快,问了孟云峥的行踪,那人笑道——

  「姜姑娘怎么没先到孟大人府上去寻呢?孟大人有皇上……呃,如今得称先帝了,他有先帝御赐的宅子,晚上定然回那儿安歇,他早已不在『六扇门』当差,不用像咱们这样得轮班守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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