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都是这样,厉害的人总要找个传人传承绝学,师父把武功传给她,也只是为了他自己师父的遗愿,所以虽然师父教她武功,却不要求她以后一定要找个传人。
“断了就断了吧,以后天下第一的称号换人来扛。”师父总是笑着这么说。夏侯东焕沉默不语,抱着她的手没有片刻松开过。
“现在开始,你往后的日子不用再动武,以后都由我来保护你。”他温柔的贴在她耳边低喃。
十年前他没有做到曾经说过的誓言,现在也该由他来实现,他会守着她,守着她往后的每个日子,守着她一辈子。
只守着她,也只保护她。
傅冬晏闻言呼吸一窒,喉头倏地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说,以后都由他保护她。
追日也曾说会保护她,可在那天,他就不见了……
“大哥,听说傅冬晏醒……”夏侯廷玉猛地推开门闯进房里,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一句话的尾音卡在喉头,一脸目瞪口呆,整个人呈现呆滞状态。
这夏侯二爷又给雷劈到了啊!傅冬晏窝在他怀中,有趣的看着浑身僵硬的夏侯廷玉。
“关门。”夏侯东焕皱眉看着敞开的门,虽然现在还不到寒冬季节,却也已入秋,她的身子可受不了一丁点的风吹。
“啊?”夏侯廷玉两眼茫然,显然不晓得大哥在说什么。
“关门。”他极为严厉的又说了一遍,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夏侯廷玉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将门关好,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哥露出那么恐怖的神情,让他整个发毛。
可就算再怎么害怕,也比不上他现在心里的震撼!大哥竟然如此亲密的抱着傅冬晏,明明就是两个大男人……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竟然不觉得这样很奇怪?!
他……不会真如傅冬晏所言,有断袖之癖吧?所以才会觉得大哥和傅冬晏这样很正常。
“二爷,你来看我吗?”她笑嘻嘻的问道。
夏侯廷玉脸一红,转头狠瞪了她一眼,而后迅速撇头,不屑的哼了声。
“谁要看你,我是来看大哥的,这儿可是念冬居,谁来看你啊!”打死他也不承认他是在关心傅冬晏。
二爷这是在害羞吗?眨眨眼,傅冬晏开心的窃笑。
“冬晏,再睡一下,等粥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还要睡啊?虽然她的确是很疲累,可她一点也不想离开他的怀抱,更不想他离开。不睡不睡,她不睡,睡了他就要走,那她不如不睡,不睡!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夏侯东焕微微笑着,扶着她让她躺下,等替她盖好被子才开口道:“你睡,我就在这儿陪你,像午睡时那样,好吗?!”
她看着他半晌,从被窝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大掌,好满足好开心的应道:“好。”
见她乖乖的闭上眼,他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然后回头瞥了弟弟一眼。
仅只是一眼,却足以让夏侯廷玉明白,此刻绝不能再继续待在房里,要不下场恐怕会很惨。
夏侯廷玉站在紧闭的门外,现在大哥就在里头陪着傅冬晏睡,还手握着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虽然他一点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好些什么。
……其实,他是真的有病吧?唉。
傅冬晏趴在窗沿,笑嘻嘻的看着窗外景象,虽然只是这样看着,什么也没做,她却觉得很愉快。
这些天她都待在念冬居里,吃饭的时候在这,吃药的时候在这,睡觉的时候也在这,她成天都待在这,待在属于他的念冬居里。
原来身子差有也这种好处啊,呵呵。
虽然他不是一直都待在她身边陪着她,可吃饭的时候他一定在,因为他要盯着她吃东西,不许她吃太少,吃药也是,就算她再怎么怕苦也不准不喝,午睡的时候他也会陪着她睡,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依然陪在她身边。
晚上他就坐在床沿睡,每一夜都是,好几次她告诉他只要陪着她午睡就好,晚上她可以自己睡的。
“不,我陪你,一个人你睡不安稳。”他淡淡道。
她觉得最近他越来越像追日了,虽然他本来就是,只不过现在的他是忘了自己是追日的夏侯东焕。
“冬晏,别在窗边待太久,你会着凉的。”一件衣服包住了她,夏侯东焕由后将她抱在怀中。
“东焕东焕,你的名字叫东焕。”
“怎么了?”他笑问。
“我很少唤你这名呢,以后我可要多叫几次,你是东焕。”他是东焕,就算他曾经是追日,可他现在是东焕,她可不能喊错。
“以前师父要我替追日剑想个新名字,我老想不出来,现在我想到了,以后那剑就叫东焕吧。”她笑嘻嘻道。
不说话,只是迳自环抱着她。她说月师父为剑取名“追日”是为了纪念一个人,而她现在把剑改名“东焕”,改成他的名,是为了要纪念现在的他吗?
“冬晏,若有天你找着了追日,你会怎样?!”
找着追日啊?她应该会很高兴,因为这代表他想起了她……可其实现在她宁可不要找着追日,因为若是真找着了,他就会想起以前说要保护她的承诺,她怕他会
再次因为承诺而离开她,她已经承受不起另一个十年了。
而且,他也会知道她走了偏路,他会很生气,然后会像他当年说的一样,永远都不原谅她,她不要这样,不要被他讨厌。
她不要他不见,不要他受伤,也不要他厌恶她,所以她宁可一辈子也不要找着追日,宁可追日一辈子不回来,只要他在就好,只要东焕在。
不回来没关系,什么也想不起来没关系,只要他还喜欢她就好,真的,只要这样就好。
“若有天我找着了追日……”她喃喃低语,往后靠着他的胸膛,眼神有些朦胧的望着窗外。
“其实我想一辈子都不要找着追日,东焕,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讨一默?”
“不会。”他低声淡道,然后轻轻摇晃着她,“为什么不找了?”
“十年后的我们都不一样了,而且我怕他会不原谅我。”她勾着唇角浅笑。她果然还是记着他的话吧?不但记得,还记得深刻无比,她是怎么熬过这十年的?
夏侯东焕眼神黯了黯,紧抱着她,像是想把她这十年所受的煎熬给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冬晏,这给你。”他伸手拿起身旁的木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眼睛一亮,喜孜孜的接过。这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打开盒子,里头搁着一支材质不是上好,雕功却极精细的木簪子。这簪子好眼熟……不就是那日她在书房看见他手上拿着的那支吗?
“为什么要送我?”
“今日是你的生辰吧?!”十年前的今天,他失去记忆,那时为她买的礼物没能给她,如今他想起所有的一切,那时的心意终于能在今天交给她。
这几日他看着这簪子就会想,若他一辈子也想不起她,这簪子说不定就这么永远的被尘封起来,或是让他给扔了。
“虽然这簪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原来今日是我的生辰吗?!”她轻抚着盒里的簪子,这是她的生辰礼,她已经有十年都没过生辰了。
“我不喜欢过生辰,可我很喜欢这礼物。”
傅冬晏笑嘻嘻的抱着木盒,原是想拿出来戴戴看的,可想到这簪子对他来说极重要,还有她现在可是着男装,还是算了。
“你不喜欢过生辰?”夏侯东焕有些讶异,他记得她小时候是很爱过生辰的,这十年真让她变了这么多吗?
“不喜欢,这十年我一直很讨厌自己的生辰日。”讨厌得不得了,甚至不想想起这个日子,因为……
“追日是在这天不见的。”所以她讨厌这日子,所以她不过生辰。
他的呼吸倏地静止,喉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遗忘,还有这十年,伤得她很深是吗?她竟挂记他挂记到这样的地步,可这十年他却从未想起过她。
“无论你喜不喜欢这日子都不要紧,每年的今日,我都要送你一样生辰礼。”从此以后他会一直送下去,他不想让她厌恶自己的生辰,甚至恨她自己。
傅冬晏听着,瞪大了眼。他的意思是,要陪她一辈子吗?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每年都要过她最讨厌的生辰,她也是可以忍耐的,她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忍耐,因为他要陪她一辈子啊。
“好啊好啊,你可要记着你说的话,每年都要送我礼物喔。”每年送,每年都陪她,然后持续下去,这样就会是一辈子了。
“好。”他轻笑,环抱着她。
幸好她真的来寻他,若是他错过了她,即使一辈子也想不起当初的那段日子,他的心里也会深埋着遗憾吧。
“冬晏,你该睡午觉了。”夏侯东焕伸手抱起她,将她安稳的放在床上,自己却皱着眉头。她的食量不算小,即使近日来的虚弱也没怎么减少,可她的身子还是那样的清瘦。
她的清瘦让他极为心惊,这样的身体,让他担心接下来的冬季,他很怕她会熬不过去,他虽费尽心力照顾她,可她依然很虚弱。
“我原也是不喜欢睡午觉的……”她咕哝着躺了下来,虽然说得极小声,他仍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喜欢睡午觉?”那时她可是天天都睡午觉的,不睡不行,睡不足时辰也不行。
“是啊,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可是很爱睡的,睡到他都笑骂她是猪了。
“真奇怪,好像自从追日不见后,我很多习惯都改了……”傅冬晏挠挠脸,满脸的困惑。
夏侯东焕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满满的心疼。
莫怪她睡午觉时,总是要他陪着,要他叫她起床,原来她是怕他又不见了。
“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时辰到了,我会叫你起床。”他的大掌轻轻覆在她眼睛上头,使她不得不闭眼。
“你要一直陪着我啊。”她说这话可是有陷阱的,她不只要他陪着她午睡,还要他陪着她一辈子,就说她好聪明的,以后他可不能赖帐啊。
“好。”他淡笑应道,就算她不这么说,他也会这么做,会一直陪着她,一直陪着。
唇边勾着一抹笑,她闭着眼,眼皮上感觉着他手掌心的热度,让她昏昏欲睡。最近她好像不怎么讨厌睡午觉了,是因为有他在吧?若是只有她一人,她是绝不会睡的。
睡午觉啊……好像回到了好久好久的那个从前,虽然那时在她睡午觉时,他不会像这样的一直陪着,可她只要一睁眼便能看到他,所以她一点也不在乎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可她现在会在乎,很在乎很在乎,就算他说她睡着了也不离开,她还是会怕,怕一睁眼他就不在了。
不在。说实话,她很害怕这字眼,这辈子她最厌恶的就是这字眼了吧?还有与这字眼的同义词,她都一并讨厌。
她想,这辈子她怕是脱离不了睡午觉就要他陪着的习惯吧,可是没关系的,因为总是有他在。
一辈子,都有他在。
第9章(1)
说实话,他还是觉得傅冬晏那家伙很碍眼。
碍眼的非比寻常,即便是大哥喜欢……就这点让他最痛恨,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傅冬晏哪里好?人长得平凡也就算了,看起来还黑漆漆的,真想不透大哥为何喜欢傅冬晏,他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唯一可取的一点就是傅冬晏是月丹枫的徒弟,好吧,也许可以再加上一点就是可能武功很高强,足够保护大哥。
那天傅冬晏使出了不得的轻功,他可以肯定傅冬晏说不会武功是在装傻,那天的轻功足够证明她的内力厉害极了,即使他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傅冬晏是真的很强。
……好吧,他承认,傅冬晏不只是很强,也许还能打败一票赫赫有名的江湖人士。
“我说二爷,该不会是我以前曾经得罪过你吧,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感觉很愤恨呢,还夹杂着些许的佩服和不甘,真是好复杂的神情啊!
“要是我真对你做过什么,你老实说就是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很让人毛骨悚然啊。”
二爷老是这样鬼鬼祟祟的,怪不得雷公好爱劈他。
“傅冬晏,你在这儿做什么?”他那眼神更奇怪吧?让他好想扁他……不过碍于大哥在此,有再多的恼怒也只得忍下来……话说回来,他还真命苦啊!
“看书啊,二爷。”他该不会是眼睛有问题吧?傅冬晏好同情的看着他。
你看个鬼书?书搁在一旁没打开,糕饼倒是吃了一大盘,是在看什么?
夏侯廷玉很想这么大吼,但他仅是深吸几口气,拳头紧了紧,硬是忍住,只不过脸颊还是忍不住的抽搐几下。
“大哥,怎么冷萧也受内伤了?!”撇头不想再看傅冬晏,夏侯廷玉转头对着夏侯东焕问道。
冷萧是和傅冬晏一块儿受内伤,虽然挺严重的,却不如傅冬晏那般昏睡数日,甚至还在鬼门关前徘徊。
“咳咳,冷萧的伤势好了吗?!”一听夏侯廷玉提起冷萧,傅冬晏轻咳几声,有些尴尬的问道。
师父曾告诫她,如果可以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动武,可师父也曾说,只要她使出半成的功力,便能叫一大票江湖人士生不如死,她搞不清楚那日自己究竟使出几成功力,她只记得自己气疯了,下手似乎毫不留情。
其实她生气的对象不该是冷萧,而是冷萧他师父才是,冷萧只是很倒楣的被迁怒。
“外伤好了。”知她心怀歉疚,夏侯东焕仅是说出一半事实,而另一半的事实则是冷萧受到的内伤依旧继续疗养中。
那日她下手太重,差点毁了冷萧,也差点毁了她自己。
“噢。”她应了声,双肩忍不住缩了缩。他只说冷萧外伤好了,却没有提到内伤,定是冷萧的内伤极重吧?
“傅冬晏,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种小可怜的表情行不?越来越像个娘儿们了。”夏侯廷玉嫌恶的看着傅冬晏落寞的神情。
“真的?!”傅冬晏微张着嘴,一脸震惊的望着夏侯廷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像个娘儿们?!”
以为她是觉得受到侮辱而愤恨,夏侯廷玉笑得一脸得意,哼哼的抬高头,趾高气昂道:“没错,你傅冬晏就是像个娘儿们。”终于轮到他一吐怨气了吧,哈!
她先是傻傻的瞪着他,而后咧开嘴,露出极灿烂的笑容,看得夏侯廷玉完全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