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太帅,害你吃不下?”他很正经地问。
“学长的脸皮恐怕用7.62R的子弹也打不穿。”
“学妹,这是诚实的问题,对于外貌,我从不谦虚的。”
“如果是诚实的问题,那么学长今天耗了我大半天,是不是该要诚实地切进主题了?”她一直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尤其是面对他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耐性耗损得更快。
李杰生笑瞇了黑眸,朝对面的大楼指了指,“学妹,有没有瞧见对面的店面?”
她侧眼望去,就见林立的店家里头,有一家是射箭器材专卖店。她微扬起眉,“然后呢?”
“前天我找鉴识科的人去了趟私人会馆的现场,做了反弹的箭道比对。”
“So?”
“在死者面对的方向有座玻璃柜,边条上有明显的箭击处,依他倒下的角度推算,他站立时箭射出的角度和反弹射程,依两点钟方向贯穿颈部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他说着,依旧大口品尝平民美食。
“所以学长也认同以意外结案?”很好,这个终于让她有点食欲了。
“不认同,但是上级已经决定这么做。”
“学长为何不认同?”
“学妹,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哇,我突然觉得讲这句话的学长有点帅。”佟乃顼由衷道。她向来不吝于赞美人,前提是要值得赞美。
“学妹,我一直都很帅,我的帅是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是心灵合一的极致完美。”发觉学妹的脸又更冷了些,他随即再回到原来的话题,“昨天我跑了趟林博源的私人会馆,虽然里头的陈设早就改了,但林博源死前躺的那张沙发没扔,就丢在储藏室里,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佟乃顼动作优雅地吃着饭,不解地问:“学长为什么突然查起林博源的案子?对了,这件案子也还没破,现在已经交到学长手中了吗?”
“是没交到我手上,纯粹就是我无聊,突发奇想地想调查,结果我发现了那座沙发椅背上端有磨擦过的痕迹,我大胆假设凶手可能是个女人。”
“何以见得?”
“勒死林博源的凶器是一条电话线,也证明就是会馆里的电话线,你也知道电话线算细,如果是个男人想藉此勒死一个男人,只要力气没有太大悬殊,基本上都挺容易的,但如果是女人就不一样了,依女人的力道要勒死一个男人,不借助一点外力是有困难的。”
“学长认为是有人站在沙发椅后,用电话线圈了林博源的脖子两圈后往下施力,借助沙发椅背的顶端成为杠杆,加重了勒力?”
“我是这么想的。”他噙着笑,黑眸温柔地睇着她。
“学长,推论难以成立,因为就算是女孩子想要这么做,也得要在他完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好比喝醉或怎样,要不谁会任人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电话线还一点防备都没有。”佟乃顼吃着腌渍的脆黄瓜,满意恰到好处的酸味,又道:“那天晚上,我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我确定他没有喝酒,听说后来的验尸报告也证明他没有喝酒。”
“学妹,你那天见他是为了什么事?”他喝了口麦茶解油腻,高大的身形略往前倾,放轻了声量。
“事关委托人隐私,无可奉告。”她勾起恬淡笑意,“当时我作笔录时就是这么回答的,而经办的长官也没为难我,因为死亡时间和我离开的时间是不符的,法医验尸后证明两者至少差了一个钟头。”
他点了点头,“所以,学妹,咱们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凶手是个高智慧的连续杀人魔?”
“学长认为杀死林博源和方仲与都是同一人?”
“不只,我认为郭丰安的死恐怕也是同一人所为。”
佟乃顼闻言,唇角缓缓勾弯。“有意思,但我想知道学长为何如此大胆假设。”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很直觉的这么认为,而且很巧合的是,这三件凶杀案都与学妹有关。”
“我也觉得挺倒霉,不过看在征信费用十分阔绰的分上,我可以忍受。”她佯装无奈的神情有几分逗趣甜美。
“而且三人的死因都与颈部有关。”
她微皱起眉,“郭丰安不是坠楼死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他的颈部有明显擦伤,鉴识科人员采集了顶楼外墙的组织液,证明他在坠楼前曾经抓住墙缘试图要爬起,是在不断挺上的过程中才出现那种磨擦伤痕,而采集的组织液也完全符合,但就像我说的,太过完美的巧合反倒令人起疑,我就是觉得那是一桩加工过的凶杀案,所以才会大胆假设这是个连续杀人事件,针对的全都是兆盛集团的富二代。”
佟乃顼慢条斯理地擦着嘴,托着腮像是在思索什么,一会才道:“学长,假设如此,那么你恐怕得要先找出凶手痛下杀手的动机,不过这一点并不简单,兆盛集团内部出现了不少问题,尤其是现任总裁正在住院中,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想要一一厘清着实不容易,再者如果侦一队都已经宣布结案,你想翻案,不等于是给自家人打脸,对你的官途来说是大大的不妙。”
“我如果介意升职的话,就不会干到现在还是个小组长。”
“也对,不过当枪口对上自家人时,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自家人给吞了。”她寓意深远地说。想必他也清楚,不管是哪一行都有其黑暗的一面。
“多谢学妹的金玉良言,我记住了。”
“学长不需要跟我客气,只是不知道学长接下来要怎么进行?”
“目标先摆在方仲和身上。”
佟乃顼顿了下,惊愕神色一闪而逝,笑问:“为什么?”
“因为我怕他是下一个受害者。”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直觉。”
她摇头失笑,“学长办案都是靠直觉吗?”
“你不会吗?”
“学长,现在讲求科学办案,我是拿几分证据说几分话,直觉这种东西太笼统也太抽象。”
“那好,咱们来聊聊这位连续杀人魔的内心世界好了。学妹,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种极具报复性质的连续杀人手段?”
“学长,犯罪侧写的钟点费比较高喔。”
“不怕,学长近来口袋比较深。”
佟乃顼浅勾笑意,垂敛长睫思索了下,“从我手中仅有的线索加上学长的大胆假设,那凶手确实是属于智能型犯案,而且与被害者之间有某程度上的熟识,是因为利益或者其它因素不得而知,但必定是与这些人的一些行为有所关联,就好比去年兆盛银行有位经理听说因侵占公款而畏罪自杀,但咱们都很清楚,有些时候这些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去年发生的事你也知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兆盛的人有所连系?”李杰生状似随口问问,黑眸却闪动着光芒。
“去年一月,我的委托人一开始是方仲和先生。”她笑瞇了杏眼,问:“学长还在怀疑我?”
“想哪去了学妹,我是想问你这段时间是否见过与那些人交好的人。”
佟乃顼俏皮的耸了耸肩,“学长可能是误会了,我跟委托人之间通常是因为有事连系才会见面或通电话,其它时间自然是没联络,毕竟我跟他们连朋友都谈不上,怎可能知道他们私领域的部分。”
“那么你对于那位凶手还有什么看法?”
“冷静、沉着,而且用一种讪笑的态度面对警方、挑战警方,而这样特质的人有可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别人员,所以能避开监视器,甚至设计出各种巧合掩盖真相,我建议学长可以朝与兆盛内部相关的事件查起,再缩小范围寻找这种专业人员,当然这个人必定和三位死者有某程度上的熟识,其余的不需要我说,学长应该知道怎么查办。”
李杰生静静地注视着她,她眸露异彩,不自觉的表现出一股倨傲睥睨。
“学长?”她笑意不变地喊着。
“很好,多谢学妹帮我缩小了范围。”
“不客气,算钟点的嘛,我当然是尽其所能。”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她万分期待地道。
“愿意跟我交往吗?”
毫不客气的,佟乃顼的笑脸瞬间消失,俏颜覆上的冰层可以直接冻死人。
“学妹,你可以稍稍掩饰一下你的表情吗?”不要那么冷,他快被冻伤了。
“学长,你喝的是麦茶,不是啤酒,不要装醉,这会让我觉得很尴尬。”话落,她拎起包包准备走人。
李杰生赶忙起身,付了钱之后立刻追上她,“学妹,我在告白干么装醉?没人喝麦茶会醉的。”
“学长,我对你没兴趣。”佟乃顼深吸了口气直白的说。
“可是我对你有兴趣,很大的兴趣。”他不忘眨眨眼,试图从黑眸里释放电流。
佟乃顼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学长,一个成熟男人要知所进退,缠郎是打动不了烈女的,小心被烧死。”
“问题是你是冰女,烧不死我的。”
“冰女咧……”
“学妹,你的本质就是冷,今天我再次瞧见了,我非常喜欢也非常满意,希望往后你能在我面前多多展现你原本的样子,相信我,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陪你走过所有难关。”
佟乃顼微瞇起眼,撇唇冷笑了下,“学长,没有什么难关能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倒是你,去看医生吧,尤其是你的脑子。”
“干么这么说?”喜欢她跟脑子有什么关系?别贬低自己,他会难过。
“学长,我看得见鬼魂,有一只鬼魂一直坐在你的肩膀上,有他在,你只会诸事不顺、百病丛生,因此请你搞定了他再来找我。”话落,她招了出租车,随即扬长而去。
李杰生呆愣地站在路边,不自觉地按了按肩。
第3章(1)
隔天,当佟乃顼将委托人送出办公室时,就见她可恨的学长在候位沙发上对她挥着手。她眸色微冷,目光移到一旁,轻喊着,“艾洛,麻烦你了。”
站在孙韶仪身旁的花美男笑眯一双电眼,负责送委托人离开。
李杰生收回看向委托人脚踩的目光,半正经半轻佻地说:“学妹,想在你这里工作,门槛还真不是普通的高。”
“怎么说?”难道他看着她委托人的脚踝也能参出什么意境来?
“你这儿的男同事是不是都刻意挑选,还是说外貌原本就是你挑选员工的基本条件之一?”
那位恶魔系的韦薇薇就不提了,刚刚她叫艾洛的那个家伙,外形出众得像是偶像艺人,身形像是走秀的男模,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俊美,还有刚刚进了某一间办公室,被孙韶仪喊作上校的男人,身上那件衬衫都快被厚实的胸膛给撑爆了,粗犷有型却又壮而不硕……他都不知道原来她是外貌协会的。
佟乃顼微扬起眉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不置可否地回应,“赏心悦目点可以增加工作效率。”男人的外貌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她要的是即战力,不过倒真是可以加快韶仪的工作效率,所以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学长我在你身边,肯定可以让你天天提早下班。”这点自信他是有的。
“我挺欣赏学长毫无道理的自信呢。”
李杰生像是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哈哈笑着,“学妹,自信这种东西是天性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有的,只是有没有彰显罢了。”
佟乃顼陪他毫无诚意地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切入正题,“学长又过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指教?今天我很忙,有三位委托人会来,如果学长的事不是很重要的话,我想……”
“学妹。”李杰生噙着笑打断她的逐客令,光明正大地挪换了三个位子,来到她右手边的座位,压低声音问:“学妹,你昨晚跟我说的都是真的?”
佟乃顼眨了眨眼,反问:“学长信吗?”
“信,但是我想要更详细的线索。”他办案都几年了,那些冥冥之中牵引的事有时不信都不行。
“又不是要办案,说什么线索。”
“我想知道为什么学妹会因而认定我身上有病。”
瞧他一脸掩饰不了的苍白,眼角余光瞥见那跪伏在他肩上的鬼魂正不断嚅咬着他的后脑……其实这种状况对从小就看得见鬼魂的她而言,也算得上相当特别的经验。
一般来说,她瞧见的鬼魂是有地域性的,不会轻易离开一个地方,至于原因,因为她无法与鬼魂交谈,更无法因为鬼魂而得到工作上的实质帮助,所以她没去研宄,无法解释这种惯性常态。
而另一种状况,则是会跟随在某人身边寸步不离的,但也只是跟随而已,对于某人到底有无影响,她无从得知。
可是学长身边的却是一直跪伏在他肩上,从一开始的半透明到现在近乎实体,这是她没有遇过的,况且她印象中,七年前初见学长时,学长身上还没有这个东西。
“学长,我只是推测而已。”她没有兴趣和人讨论这种话题。
“学妹,不如你把你看见的告诉我,让我自己推测。”
瞧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不禁想,她这学长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学长,画面有些惊悚,你确定想知道?”
“你都不怕了,我怕什么?”他好笑的反问。
佟乃顼直睇着他,好一会才开口,“那个东西就跪在你的肩膀上,双手捧着你的头,而现在,他正在咬你的后脑,嗯……我刚刚走过来有瞧见,有点像是丧屍在啃人脑的感觉,那东西的表情看起来挺愉快,好像你的脑袋挺好吃的。”她用字精简但非常精准,带着些许寻衅的意味。
李杰生苍白的表情慢慢的有了点血色,问道:“学妹,你能不能跟他交谈,问他为什么要咬我?”
她有没有看错?怎么她觉得他似乎挺兴奋的?这反应实在太出人意表了。
“学长,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跟他们交谈。”
“是吗……”他拉长了尾音,任谁都听得出他的惋惜,“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跟他交谈?”
佟乃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学长完全不怀疑我说的?”
李杰生托着腮,笑得懒懒的,“我不认为学妹会骗我,况且拿这种事骗我有什么好玩的?你也知道在警界混久了,愈会发现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无法解释的,况且拥有异能的人也不算少,好比我也有。”
“是吗?”
“你不问我吗?”他兴高采烈地露出“问我、问我”的表情。
佟乃顼眉毛抽动两下,怀疑他根本是无病无痛,也许她所看见的跟所推测的完全不相干,毕竟那是她极度陌生的领域。
“学长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我待会还有事要外出。”她偏偏不如他的意,啥都不问。“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