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情跟坏心情就在转念之间,念头一转,什么都不再是坏事。
但老实说,她真的很不喜欢去健康教室,尤其是没有人的健康教室,健康教室里放着一个恶心的解剖假人像,她总觉得那人像的眼睛好像会跟着她移动。
周春玲见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笑得更甜了。“真的太谢谢你了,那我先走喽!”说完,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教室。
背着书包来到健康教室,田偲月马上打开电灯,然后找来一块布盖住解剖人像。
布太小,不能完全盖住它,但至少盖住了那对可怕的眼球。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并将桌椅归位,一心想快点离开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健康教室。
关了门窗跟后门,她走到教室前门,熄了电灯,关上前门,转身正要跑,突然一抹巨大的黑影挡住她的去路,她吓得放声尖叫,“啊!”
“干么啊你?”
沉沉的声音传来,教她陡然一惊,抬起头,定睛一看,正是纪航平。
国三时身高已逼近一百八的他,如今已经长到一八五,身材也比国中时又壮了点。
纪航平瞪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接着冷冷的问:“又当狗奴才?”
田偲月受不了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他才狗嘴吐不出象牙呢!每次说话都这么毒。
奇怪,他爷爷很好,他爸爸很好,他弟弟也很nice,为什么就他说话这么难听?是得自谁的真传啊?
啊对,肯定是像他妈妈。她印象中的纪妈妈总是用鼻孔看人,看起来好骄傲。
“谁是狗奴才?”
“谁答腔,谁就是。”他说:“又帮人打杂跑腿了吧?”
“不是。”她嘴硬。
“谁不知道你专门替人跑腿。”纪航平眉梢一挑。“从幼稚园到高中部,哪一个人不知道你田偲月是走路工。”
田偲月不满的瞪他一眼。
“上星期你还去帮同学排队买演唱会的票吧?”
她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是007情报员吗,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助人为快乐之本,你没听过吗?我跟同学感情好,我乐意帮忙,不行吗?”田偲月倔强的回道。
纪航平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感到生气,他突然伸出手,一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
“啊!你干什么啦,快点放开,好痛啊!”她痛得叫了起来。
“感情好?哪里感情好?她们当你是笨蛋,你以为她们是真心跟你做朋友吗?”他说得直接又残忍,“你没有朋友,知道吗?靠讨好别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田偲月羞恼的用力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道:“你干么管我的事,你很闲吗?”
纪航平浓眉一皱,怒瞪着她。“好样的,田偲月,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也不想想每次你被欺负,都是谁罩你的。”
“你是不是看我现在人缘好,你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才找我麻烦?”她质问得有点心虚。
闻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突然,他笑容一敛,目光一凝直视着她。“你这笨丫头,你人缘好?我看你身边全是一堆异次元的东西,别自我感觉良好,他们不是你的朋友。”
迎上他犀利的目光,田偲月倒抽了一口气。“你以为我真是笨蛋吗他们是我的朋友!”她气恨的推了他一把,迈开大步跑开。
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纪航平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光芒。
“偲月,你出来一下。”周春玲小小声的把田偲月叫到教室外头,然后将一个粉红色信封交给她。
接过信封,田偲月愣了一下。“这是……”
“帮我交给纪学长,好吗?”周春玲一脸乞怜小狗般的表情。“你跟纪学长从小一起长大的吧?如果由你交给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田偲月看看信封,又看看她,一脸为难。
“偲月,拜托你了,我只是想让纪学长知道我的心意而已。”
“春玲,你干么喜欢他?”她不解的看着周春玲。
周春玲长得很漂亮,家世背景又好,不知道有多少男生仰慕她、追求她,她为什么会喜欢坏心眼、嘴巴毒的纪航平?他除了长得高一点、帅一点、功课好一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优点。
“因为纪学长是我喜欢的类型啊。”周春玲双眼冒着爱心。“他很高很帅,功课好,还是运动健将,现在又是学生会长……总之,我很喜欢他啦!”
“可是……”
“别可是啦。”周春玲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你该不会不肯帮这个忙吧?”
她其实大可以亲手把信交给纪航平,可是她知道他已经伤了很多女生的心跟面子。一直以来都有女生向他示好,例如在情人节或圣诞节送他巧克力跟礼物,或是当面将情书交给他,可是她们的巧克力最后都被大家分着吃了,礼物则拿出来当义卖品,至于情书……她曾亲眼目睹他是怎么拒绝接受情书,让向他表白的女孩哭着跑开的。
她不想丢脸,而透过田偲月是最好的方法。
她知道田、纪两家是世交,两家不只住得近,田偲月跟纪航平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这层关系,纪航平应该多少会看在田偲月的面子上收下她的情书。
“偲月,帮我跟学长美言几句。”周春玲恳求道:“记得帮我说好话,让学长知道我的优点。”
“这……”田偲月不禁皱起眉头。“我不确定……”
她说的话哪有什么分量啊,周春玲显然不知道她跟纪航平的关系就像是胖虎跟大雄,胖虎几时管过大雄说了什么?
“唉唷,你是不是朋友嘛?”周春玲噘着嘴,语带怨怼地道:“亏我把你当好姊妹,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吗?”
好姊妹、好朋友,对田偲月来说都是关键字,她无力招架,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好、好吧,但是我不确定他……”
“谢谢你。”周春玲用力拉着她的手,又笑又跳的。“万事拜托喽!”
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田偲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过话说回来,周春玲的条件这么好,搞不好纪航平那个机车男会喜欢她也说不定。
就这样,她收下周春玲的情书,放学后便到纪家门前等纪航平。
不过她先等到的人是纪铁平,他是个开朗的阳光男,小她半岁,也差她一学年。
“偲月,你在这里干么?”纪铁平带着温暖的笑意问。
“等你哥。”田偲月老实回答。
他愣了一下,才又问道:“等我哥要干么?”
“给他情书。”她从裙子口袋里拿出粉红色信封。
纪铁平惊讶的笑道:“哇!你要跟我哥告白喔?”
“不是啦!”田偲月急忙澄清,“鬼才会喜欢他勒!”
“你跟我哥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很正常。”纪铁平很爱捉弄她。
她又气又羞。“他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眼尾余光瞥见了正走过来的纪航平。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想,他应该没听见什么吧?但就算他听见又怎样?她说的是事实,她才不喜欢他那种毒舌坏心眼的腹黑男呢!
纪铁平见她表情不对,也跟着转头,就见自家老哥走过来,他连忙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问:“你是不是帮人家送信的?”
“废话。”她也压低声音回道:“我才不会写信给你哥勒!”
他微微一笑。“小心点,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
“可能是大姨妈来了吧。”说着,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然后一溜烟的先进了家门。
田偲月当然知道纪铁平是在开玩笑,不过她也看到了纪航平的表情,的确不怎么好看,可见他今天的心情铁定不怎么美丽,想到这儿,她不禁有点退缩,也许今天不是转交情书的好日子。
正思忖着,他已经来到她面前,两只眼睛冷冷的瞪视着她。
“我……回家。”她一说完,脚底抹油就想溜。
纪航平一把抓住她的后领,抽走她拿在手上的粉红信封,这才放开手,然后深深的皱起眉心,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你不知道吗?”田偲月怯怯地回望着他。
“是什么?给我的吗?”纪航平眉间堆叠出三条皱折,他都不晓得被多少人告白过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他是故意问的。
“是、是帮我同学拿给你的……”她越说越小声,“是情书。”
“你是信差吗?”他寒着脸。
“不是。”
“那你就是奴才、是小跑腿。”他没好气地道。
“你一定要说这种话吗?”
“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不着。”
“你……”田偲月瞪圆着眼,却不知该说什么,“算了,反正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回家慢慢看吧。”
纪航平的眉心拧得更紧。“我不看,拿回去还她。”
“你至少看一次嘛。”她劝道:“人家也写得很用心。”
“她写得很用心关我什么事?谁规定她用心写,我就有义务看?”
这话说得也没错,但真的太不近人情了。“你有必要这样吗?人家是仰慕你,才会鼓起勇气写信给你,你看一眼会少块肉吗?”
“她这么有勇气,怎么不亲自交给我?”他问。
她微顿,才回道:“她大概是怕被你当面拒绝吧。”
纪航平不屑的冷哼一声,“连被拒绝的勇气都没有,还说有勇气?”
“她……这……”可恶,他说话超机车,可又机车得颇有道理,要她如何反驳啊?
“拿回去。”他将信封塞回她手里。
田偲月一慌,又急着想塞给他,两人推来推去,信封掉在地上。
“啊!”她吓了一跳,急着想捡,可信封已穿过水沟盖的缝隙,掉进黑漆漆的水沟里,她先是一愣,然后哭丧着脸,怨愤的瞪着他。“你怎么这样?!”
纪航平没好气的回道:“我怎样?”
“你收下会怎么样?”她又气又无奈。“春玲很漂亮,家里又有钱,是很受欢迎的千金大小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追她吗?”
“我很帅,家里很有钱,又是很受欢迎的大少爷,你又知道有多少人想倒追我吗?”他挑挑眉,撇唇一笑。
“你……”可恶,他说的是事实,教她哑口无言。
“你要是再帮谁转交情书给我,我就撕碎了让你吞下去。”纪航平撂下狠话,转身便要回家。
“航平哥!”田偲月急忙叫住他。
“干么?”他回过头,不悦的瞪着她。
“信……怎么办?”她小小声的问。
“什么怎么办?”
“信掉进水沟里了,怎么办?”她越说越小声,越来越委屈。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俗辣,不管是在他还是在任何人面前。
“这不是刚好?”纪航平哼地一笑,“你就说已经交给我了。”
“那你……会回信给春玲吧?”田偲月担心的问。
他表情一沉,冷冷的道:“慢慢等!”话落,他转身进到屋里,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她呆站在门外,愣了好一会儿。纪铁平说得没错,他一定是大姨妈来了,她真没见过有男人这么情绪化的。
话说回来,她该怎么跟周春玲说呢?要是周春玲知道情书掉进水沟了,一定很难过吧。
“唉……”她无奈的幽幽一叹,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第2章(1)
周春玲对自己的外貌相当有信心,她相信那些告白失败的女生都是因为条件不如她,可她万万没想到纪航平竟不把她当一回事,不回复她的情书就算了,就连两人在学校相遇,他也对她视而不见。
这样的情况让她气愤极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更不希望其它人嘲笑她,于是她故意对外放话,说田偲月暗恋纪航平,所以在他面前说她的坏话,还说田偲月嫉妒所有想要接近他的女生,总是会故意在他面前挑拨,让他对那些女生印象不佳,进而拒绝她们的告白。
她说的鬼话不见得人人尽信,毕竟学校里讨厌她的大有人在,不过学校是社会的缩影,尤其是这种贵族私校。对于家里较有权势的学生,大家都会莫名的顺服,甚至是盲从。相较于周春玲,田偲月是弱势,而当你跟弱势站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弱势,因此大部分的人会选择相信并依靠强势。就算不偏向强势的周春玲,也会以中立之名,置身事外。
就这样,田偲月遭到大家的孤立及排挤。
她再一次遭遇到国小时遇到的状况,一直努力想得到大家认同的她,又一次被打入地狱。
这一日在学校餐厅,选好菜色后,田偲月便开始找位子。
当她看见一个位子,正要过去时,就见有人挪动屁股,占了那个空位,并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只好尴尬的走开,去找其它空位。
当她又发现一个位子时,又有人占住。
这时,她发现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她出糗,当然,也有人对她投以爱莫能助或是同情的眼神,因为他们不想卷入纷争,只好选择置身事外。
她听到窃笑声及私语声,然后她瞥见了周春玲。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周春玲所为。因为得不到纪航平的响应,周春玲将气出在她身上,不只在班上孤立她,甚至到处造谣中伤她。
她成了许多过往被纪航平拒绝的女生的箭靶,她们把气都出在她身上,认定她是因为暗恋纪航平而从中作梗。
“欸,田偲月。”这时,周春玲说话了,“操场边有很多椅子,你去外面找位子吧。”
她的话一说完,很多人都笑了起来。
田偲月本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于是,她默默的端着餐盘走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周春玲等人便得意的谈笑着,彷佛打了一场胜战。
餐厅的一个角落里,纪航平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端着餐盘,移动脚步。
他是个聚光体,所到之处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不过他面无表情,眼睛也没看着谁。
没多久,他来到周春玲的座位旁,突然,手上的餐盘一翻,满盘的饭菜都倒在她头上。
“啊!”周春玲错愕的放声惊叫。
餐厅里其它用餐的学生看到这一幕,也几乎在同时发出惊呼。
周春玲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拨着头上、脸上及身上的饭菜,而一旁的女同学也七手八脚的拿出手帕及卫生纸帮忙擦拭。
周春玲难以忍受自己在众人面前如此狼狈,气急败坏的想找那个手残的人算帐,“谁啊?你是手……”当她转过头,发现站在桌旁的人竟是纪航平时,她陡然一惊,因为他那冷酷的表情以及锋利到彷佛能杀人的目光,教她心头直颤。“学、学长?”
纪航平冷冷的睨着她。“知道吗,你的心跟你的脸一样,丑陋到让我作呕。”
说罢,他旋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