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这不是田偲月想听的答案,她激动的吼道。
“傻瓜,我自己就是眼科医生,我知道这个手术的难度有多高,机率有多低,就算是国内的名医或权威,恐怕也不敢拍胸脯保证我术后能恢复视力。”纪航平说得平静。
闻言,她更绝望、更伤心了,她的双眼像坏了的水龙头,也像被挖断的水管,泪水爆喷。
她那悲伤到无以复加的哭声教纪航平的心揪得死紧,他一定会找到医生,接受手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无论如何都会尝试,但若是好不了……
“偲月,听我说……”他神情严肃地道:“如果我的手术失败,或是找不到愿意操刀的医生,我们就分手吧。”
田偲月难掩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再守护你、照顾你,我不能毁了你的幸福。”想到若是以后的生活没有她,纪航平就觉得心好痛好痛,可是再怎么心痛,他都不能耽误她。
“那就由我来守护你、照顾你!”她坚定的紧抓着他的手,生气的道:“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决定我的幸福要如何?”
“你不需要因为道义责任或是任何其它因素而将人生浪费在我身上。”他是真心这么想,不是消极或觉得悲情。
“如果守着你是浪费生命,那你在我身上浪费了多少生命?”田偲月越说越火,“以后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打你喔!”说着,她又哭了。
“偲月,我是个残废了。”
“你还没接受手术呢!”她满脸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就算手术失败,你也不是残废,瞎子能做的事情还很多!”
“偲月……”
“我不要听!”田偲月打断了他,哭叫道:“你太过分了,这样就想甩开我吗?我没那么脆弱,我能做的比你以为的还多!不准说要离开我,你以为这样很伟大?你以为这样是为我好?你不是说……说要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吗?现在米都洗了,你怎么能不煮?!”说着,她大声的哭了起来。
纪航平心疼又不舍,他紧紧拉住她的手,好言安慰道:“好,不哭了,是我说错话,行了吗?”
“你是说错话,错得离谱!”她噙着泪,怨恨的瞪着他。
他苦笑着求饶道:“别哭了,我拜托你。”
他的讨饶让她慢慢的停止哭泣,然后像只小猫似的趴在他身旁,软软地道:“你会好的,一定会的。”
他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嗯,我希望。”
电话中,金灵灵听李德芳说起纪航平的情况,难掩惊讶。“纪阿姨,你说你儿子瞎了?”
“是的,不过……”
金灵灵打断了她,“纪阿姨,我想台湾的男人不太适合我。”
李德芳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免愣住了。
“我今天就会飞回上海,等你回上海后,咱们再约出来喝茶吧。”金灵灵说完便挂断电话。
李德芳拿着手机,久久回不了神。
金灵灵跟儿子别说没有感情,甚至连面都还没见到,她当然不能奢望或要求金灵灵对儿子有什么依恋不舍,可从知道发生车祸,金灵灵就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连探病或是说几句是否需要帮忙的表面工夫也不愿做,确实教她错愕。
“老婆?”自上海赶回来的纪敦雄快步跑了过来,忧急之情溢于言表。“航平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难过的道:“在里面。”
“他真的瞎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嗯。”李德芳颓然的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流下懊恼的眼泪。
纪敦雄在她身边坐下,拿出手帕帮她擦泪。“别伤心,应该还有机会,我听铁平说,只要找到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航平的眼睛就有救了。”
“可是医生也说了,能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实在太少,国内虽然有医生能做,但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成功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至一百的,就他所知只有一位日籍医生,虽然那位医生是医院的荣誉教授,但是他几乎不在医院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里,更别说请他帮忙开刀了。”
闻言,他也不禁感到沮丧。
李德芳抓着他的手,自责地道:“老公,都是我害了我们的儿子,要不是我,他不会去机场,更不会发生车祸……”
“这哪能怪你。”
“当然怪我!”她说:“我是为了骗他去见金灵灵,我骗他说我愿意接受田偬月,可是你知道吗?金灵灵一听到航平失明,她连句关心都没有就说要回上海了。”
纪敦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老婆,你虽然是航平的母亲,可是他要爱什么人是他的自由,偲月是个好女孩,你要相信我们儿子的眼光。”
李德芳低垂着眼,泪流满面。是的,她知道田偲月是个好女孩,也知道儿子的眼光很好,因为昨天他们在病房里的谈话,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田偲月的哭声那么悲伤且真挚,她的话语那么的坚定且豁达,她充满正向的能量,鼓舞了在他们面前冷静淡定,却在言谈中透露出沮丧及无助的纪航平。
金灵灵有着完美的条件,足以匹配她最自豪的儿子,但她却有一颗冷酷的心,她是脑袋进水了,居然想让这样的女人成为她的媳妇、她儿子的老婆?
想起之前自己的无知跟盲目,她感到愧疚又羞耻。
“老公,我真的是个最糟糕的妈妈……”李德芳掩脸哭泣。
“老婆……”纪敦雄爱怜的搂着她的肩,安慰道:“世界上没有一百分的妈妈,只有努力做到一百分的妈妈,而你就是努力做到一百分的妈妈……儿子不会怪你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医生帮儿子动手术,其它的都别想了。”
“嗯。”她用手帕拭去泪水,点了点头。
“对了,还没通知老爸吧?”他问。
“嗯,他跟三郎叔叔刚去夏威夷度假,不想让他担心……”她说。
纪敦雄思忖了一下。“也好,他难得能跟老友相聚,还是先别告诉他老人家。”
“嗯。”总是强势的李德芳,在此时变得柔弱而依赖,她拉着他的手。“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笑,深深注视着她。“老婆,你很坚强的。”
纪家利用所有人脉及管道积极寻找名医。
田偲月清楚记得在车祸发生的当下,纪航平不顾一切的保护她,他总是守护着她,现在该是她回报他的时候了。
于是,她先上网寻找国内外的名医,发现有一名台裔美籍的胡医生是这项显微手术的权威,她又详细查询胡医生的资料,发现他家跟基隆严家是世交,而蔡一嘉的未婚妻严美幸还要叫他一声叔叔。
她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也没有了不起的人脉,当然没有管道能和胡医生或是严家搭上线,但她知道她可以去找一个人,就是蔡一嘉,她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帮她,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愿放弃。
田偲月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打了电话给蔡一嘉,并约他在字母饭店的餐厅碰面。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几分钟,蔡一嘉还没出现,她绝望的以为他不会来了,毕竟他们之前有点过节,而且纪航平还为了她教训过他,所以当他现身时,她喜出望外。
“学长。”
蔡一嘉穿着昂贵的订制西装,十分体面,他走了过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坐下后,他双手横胸,高姿态的道:“怎么突然找我,有事吗?我知道纪航平发生车祸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守在他身边吗?”
纪航平是眼科名医,他发生车祸的事情早在事发当天就被媒体大肆报导。
他有点幸灾乐祸地又道:“听说他眼睛好像失明了,真是讽刺,他是眼科名医,却医不了自己。”
对于他的冷言酸语,田偲月早有心理准备,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尽管她感到气愤,却因为有求于他,也只能强忍住。“学长,我……我想请你帮点忙……”
蔡一嘉唇角一勾,嘲讽的道:“我帮什么忙?我又不是眼科医生。”
“我知道你的未婚妻严小姐是基隆望族,人脉通达,而且她家认识一位美籍胡医生……”她呐呐地道。
他笑视着她。“美幸和我的岳父岳母的确认识你说的那位胡医生。”
“那你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请她帮忙引荐吗?”田偲月的眼底瞬间燃起一把希望之火。
蔡一嘉冷哼道:“纪家的人脉不是也很广,还需要我帮忙吗?”
“纪伯父跟纪妈妈也在找医生,只是我……我也想帮一点忙,我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第9章(2)
这时,他才发现总是贴在她爱哭痣上的肤色胶带不见了,而且……她会掉眼泪。
跟她相交十多年,他当然知道她不少事,包括她为什么贴着肤色胶带,十几年都不哭的她,如今哭了,为什么?因为撕下肤色胶带?还是因为纪航平?
她是纪航平最珍贵的宝物,也是他唯一可以用来报复纪航平的东西,如今纪航平虽已经倒霉到失明,可他还是消不了心头的怨及恨。
他要毁了纪航平最珍贵的东西,他要纪航平陷在痛苦的地狱里。
此时,他有了一个极度邪恶的想法,更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蔡一嘉正视着她,假装认真的道:“严胡两家确实是世交,只要美幸出面,胡医生一定会帮纪航平动手术。”
“真的吗?”田偲月双眼发亮。“学长,可以请你帮忙……”
“别这么着急。”他打断了她,“我话还没说完。”
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对……对不起。”
“说真的,我没有必要帮纪航平。”蔡一嘉挑眉一笑。“你知道在绿光学院时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他对我从来不留情面,当时的我拥有许多支持者,还是学生会的准会长,可是他却不肯投我一票,还要我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很多要投票给我的人,因为他的关系而改变主意,要不是我辛苦的奔走拜托,根本就选不上那届的会长。”
田偲月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纪航平也不曾提过。
“我不像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你知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功夫才能往上爬,可他老是用那种不以为然、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我。”提起过往,他仍旧气愤得咬牙切齿。
“学长,他只是……”
“田偲月……”蔡一嘉再次打断她,目光阴沉的瞅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吗?”
田偲月困惑的摇摇头。
“因为我发现要报复纪航平唯一的方法,就是伤害你。”他说。
闻言,她陡然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原来他从一开始接近她就心怀不轨。
她突然感到愤怒,比发现他骗了她十多年还愤怒,因为他的目的其实不是伤害她,而是伤害纪航平。
这一次,她真的觉得他面目可憎。
“我想不到你这么好骗,也这么好用,像只听话的小狗般跟在我身后。”
蔡一嘉得意地道:“我敢说,胡医生是纪航平重见光明的唯一希望,只是要我平白无故的帮他,我实在办不到。”
田偲月压抑住怒气,语带哀求地道:“学长,能不能请你念在我们十几年交情的分上,帮帮我。”
蔡一嘉嘲讽一笑。“我跟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交情,不过就是一般的学长学妹。”
“学长,我们相识十多年,我也帮了你不少忙,连伯母生病时都是我……”
“别邀功,一码归一码。”他语气不耐地道:“总之,我对纪航平非常反感,要我帮他,我心里就是不舒坦,除非……”他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睇着一脸焦急的她。
“学长,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田偲月急得都快哭了。“只要能医好他的眼睛,就算得拿我的眼睛去换,我都愿意。”
蔡一嘉微带妒意的哼笑道:“想不到你对他用情这么深……放心,我要的不是你的眼睛。”
她焦虑地又问:“要不然是什么?”
他突然倾身向前,不怀好意的问道:“我问你,你跟我来往的这十几年,一直保持处子之身吧?”
田偲月难堪的红了脸。“学长?”
“现在还是吗?”蔡一嘉再度逼问,“纪航平喜欢你那么久,他能忍着不碰你吗?”
她目光一凝,肯定地道:“他很尊重我。”
“所以说你还是处女?”他眼底闪着一抹淫邪。“那太好了,就把你最宝贵而纪航平也最珍惜的东西给我吧。”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你是指……”
“当然是你的第一次。”蔡一嘉唇角一勾。“用你的第一次换他的眼睛,划算吧?”
田偲月真没想到他这么卑鄙下流,她虽然没有保守到认为第一次要在新婚夜才能献出,但她希望第一次能给她爱的人,而且也真心爱她的人。
但是,蔡一嘉不是。
想到自己曾经痴恋眼前这男人十二年,她突然恶心反胃。
可是,他是纪航平重见光明的希望之一,为了纪航平,她还有什么非得坚持?
还有什么非要保留?保留了她的第一次,却牺牲纪航平的眼睛,她如何忍心?
蔡一嘉的手横过桌面,突然抓住她颤抖的手,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紧紧握着。
“纪航平的眼睛就靠你了,你好好想想吧。”
田偲月气愤却又无奈的瞪着他,眼睛泛着泪光,却坚强的不让泪水流下来,她沉声问道:“你真的会请严小姐帮忙?”
“当然,只要我得到我要的,你就能得到你要的。”
她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放心吧,纪航平不会嫌弃你不是处女的,若你担心,现在的重建手术也相当发达,只要……”蔡一嘉话未说完,眼角余光一瞥,发现有个身穿白色套装、手拿几十万爱玛仕包的妇人就站在桌旁,他愣了一下。“你是……”
他话还没说完,妇人手上的爱玛仕包就朝他的头狠狠砸了下来。
“啊!你是谁啊?凭什么乱打人?!”蔡一嘉反应不及,头和脸被狠狠的打了十数下,包包上的金属扣环还敲到他做过隆鼻手术的挺鼻。
担心鼻子被打塌,他急忙护着自己的鼻梁,可是妇人还是不断用爱玛仕包狠砸他。
田偲月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等她回过神来,看向打人的妇人,她更惊愕了,居然是李德芳。
很快的,一名服务生急急走来。“纪太太,请你快住手。”
“不要拦我,我要打死这个王八蛋!”李德芳气愤难平,恨恨的瞪着蔡一嘉。
蔡一嘉觑了时机站起来,躲到服务生后面。“你是谁啊?神经病,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可是你认识我儿子跟儿媳妇。”李德芳说得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