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黎老太太也真逗,那十万两又不是多出来的,是要换官位的啊。
不过退后一步,也能懂啦,黎子蔚是庶子的嫡子,那跟老太太可没半点关系,嫡子的孩子,那才叫孙子。
邵怡然心想,老太太眼光真短浅,黎子蔚要是捐了官,黎家就有官老爷,做起生意来那不是方便许多,看在扶养一场的分上,总不能马上搬出去吧,黎家就有人罩着啦,那好处是谁拿了?当然是整个黎家,不过老太太闹成那样,黎子蔚当然不能拿自己祖父的捐官银,只能继续考进士了。
「那黎子轩的秀才呢?」
「没考上,老爷子很失望,听说梅姨娘也乖了一阵子,还有,奴婢听说,梅姨娘想劝二少爷别读书了,跟着亲爹做生意,免得将来生意都被大少爷一把抓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二少爷不肯,母子吵了一架。
「不料大太太派嬷嬷打了梅姨娘几个巴掌,说家里的爷们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来管教,二少爷心疼姨娘被打,但又不能去找嫡母讨公道,自己喝闷酒,然后把房中的文竹打了一顿,文竹被打得好几天下不了床。」
邵怡然听得睁大了眼睛,喝醉酒最多发发酒疯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啊,文竹那可怜丫头是撞到枪口上了吧。
妈啊,家暴……这这这,绝对不行,将来要是打起来,自己肯定打不过对方,好几天下不了床,文竹是被揍得多惨?
邵怡然摸摸自己的胳膊跟腿,这小身板可禁不起打。
天哪,原本只是想打听一下争不争气,没想到居然打听出意外来了,读书不通不是致命伤,家暴才是最可怕的。
苏嬷嬷也是一脸严肃,「姑娘,恕老奴多嘴说一句,这二少爷可比三少爷更不行。」
是,黎子均只是比较好女色,常常醉着回来,但他不会打人,就是太醉分不清楚对象,今年大年初一时,大家一起在大厅吃饭,吃到一半,黎子均醉醺醺地进来,冲着一个送菜婆子狂亲,醉言醉语地道:「春花,别害羞哪,我是黎三爷,来,再亲一口,怎么浑身蹄膀味?我知道了,刚刚等我太久,偷吃了对不对?」闹得姑娘们个个低下头,婆子直喊造孽。
不打人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是太好女色也不行,黎子均几乎天天出门,别的不讲,她总觉得黎子均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嬷嬷,我瞧三少爷也不行。」
苏嬷嬷显然也想起过年那一幕,那婆子还好是个寡妇,要是有丈夫的,被三少爷亲了个满头满脸,要怎么跟丈夫交代。
这么一想,苏嬷嬷便试探地问:「那就只剩下三房那边的蔚爷了。」
黎子蔚今年十六就已经中了举人,应该没多余的时间养出不良的习惯,不过想到那个黎宗三,又觉得有点担心。
三太太在邵怡然的印象中就是那种望子成龙的妇人,很普通,不难伺候,只不过母子相依为命,就算不难伺候,婆媳相处间也会有微妙的地方。
真是有一好没两好,偏偏她又不能招赘——因为她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夫家,这样她才能守住自己的财产。
黎家人口简单,在京城中又有一定的名声地位,黎老爷子跟几个官老爷也有来往,虽然是平民百姓,但如果邵家宗亲敢上门要替她保管财产,黎家的人脉便可以让他们那群贪心的人吃不完兜着走。
黎子蔚除了读书外没有其他优点,但是,他也没有其他缺点,这样想想,好像还行。
「嬷嬷,人家会不会另外有打算?」
苏嬷嬷不解,「姑娘是说?」
「老太太闹成那样,就算老爷子坚持替他捐官,他也不能拿那十万两,他如今是举人,要娶官家之女很容易,到时候让岳父帮忙疏通疏通,也是一条康庄大道。」
「怎么会,蔚爷这都十六了,已经是娶妻的年纪,若是想依靠裙带关系,早请老爷子帮忙找名门淑女了,何必闭门准备考进士?说白了,他只要装没事,拿了老爷子的十万两,谁能奈他何?且他既然都不走祖父提供的路,又怎么会想寻求妻族的力量?」
嗯,好像也对。不过黎子蔚会不会有意中人哪?
有一点她很钦佩黎老爷子,他说,男儿要端志,所以府中年轻的丫头,个个赛貂婵,道理也很简单,美人看得多了,到外面看到其他女子,自然不会失态。
黎老爷子心疼黎子蔚这个孙子,所以给他的桔梗跟紫荆,一个是杨贵妃,一个是赵飞燕,要圆的有圆的,要瘦的有瘦的,且都是天仙一般相貌。
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想亲事也很三八,说不定人家跟桔梗或是紫荆好得不得了,根本打算将来当官后就扶正呢,那自己不就当了小三?
再者,黎子衿表面那么刚正不阿,哪知道他私底下会跟平妻人选的丫头野合,还大玩角色扮演,搞不好黎子蔚也有什么小秘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唉喔,想成个亲怎么那么难,她又不求嫁给梅长苏,只是想嫁个普通、正常的人,都显得很不容易。
去测试黎子蔚?这样好不尊重别人,不行不行,人跟人之间,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去测试绝对不可以。
赌了这一把?好像又有点赌得大。
直接去问你要不要跟我成亲?万一黎子蔚嘴巴不牢怎么办?她以后要怎么在黎家活下去?脸都没了,只能离开黎家,还得改名换姓。
苏嬷嬷看自家小姐心烦,劝慰道:「这几日秋高气爽,不如上山走走,顺便抽个签,姑娘觉得如何?」
邵怡然想,这个好,她有了不能详述的穿越经历,那就去问问神佛将来该怎么办,谁才是良人,指点指点一下。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第三章 穿越伙伴送作堆(1)
邵怡然乃是客居,想出门不用特地跟谁请示,等到大好晴日,让苏嬷嬷安排了些吃食,再让鸢萝去跟马夫说一声便是了。
黎家共四辆车子,黎宗壹每天跟大儿子出门打理生意,扣除最大的那辆双头马车,还有三辆单马车,古代人迷信,出门都得看日子,今天黄历上写着「不宜远行」,好,那肯定有空马车。
果然,鸢萝回来说,马车空着呢,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邵怡然便带着鸢萝出门了。
黎家不愧是暴发户,这马车又大又舒服,锦垫厚厚一层,虽然不是走柏油路,但也不会太颠簸。
很快的,马车出了富贵巷的范围,人声渐小,不一会儿,喧嚣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声、鸟声。
入秋了,风吹开车窗帘子钻了进来,乾燥而舒服。
鸢萝很兴奋,入京之后,虽然有出门,但都是在小姐姑娘们的圈子里到处喝喝茶、弹弹琴,难得能上山进香,她听说朝然寺很灵验,她也要求签。
邵怡然闭目养神,再几个月过了年,她就十五了,应该要开始议亲了,原本最好的人选就是黎子衿,黎老爷子最中意的也是他,可是没想到……唉,只不过想成个亲,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车夫咒骂一声,不一会又颠了一下,这下子直接停住了。
鸢萝扬声,「老吴,怎么了?」
「对不住啊邵姑娘,这畜生昨晚不知道吃了什么,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拉稀屎,大概拉了没力,不走了。」
鸢萝着急,「那怎么办呢?」
「姑娘别急,前头有个交叉路口,来往人车多,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拦到空马车。」
「那可不行,这里荒郊野外的,怎么能留我跟姑娘两人在这里等。」
邵怡然睁开眼睛,对自己丫头赞许一笑,这里既然是城南往朝然寺的路,就不愁没车子会经过,到时候若是姑娘,给点银子让她捎自己一程就是了。
老吴要是跑去前头,万一那马觉得好多了,又开始走了,那怎么办?她们主仆可不会驾车,且万一歹人经过,那就更糟了。
黄历可真厉害,说不宜远行,还真不宜远行。
没多久,一辆马车经过,但里头是个大老爷,男女有别,不方便。
紧接着又是一辆,只是里面已经坐了六个婶子,没位置。
约莫一刻钟后,老吴突然大声欢呼,「老赵,老赵,是我啊,停车,停车。」
「老吴?」老赵颇困惑,「你怎么把车停这里?」
「哎哟别说了,畜生拉稀,你马车里什么人,载邵姑娘一程吧。」
后来才弄清楚,里头的人是黎三太太庄氏,黎子蔚的娘。
庄氏自然捎了她。
邵怡然先行了一个屈膝礼,这才上了车,「多谢黎三太太。」
「不用谢,都是一个屋檐下,不用客气。」庄氏微笑说。
这是邵怡然第一次仔细看庄氏,虽然不年轻了,但仍旧漂亮,不过看着没什么精神。
也是啦,寄人篱下,公公原本要拿出来的十万两银子又被婆婆搞没了,儿子还得继续拼进士,哪个母亲能不糟心?
试想一下,如果放榜后,黎老爷子马上给黎子蔚捐了官,现在大概身分都定出来了,说不定黎子蔚连给母亲争取的诰命也都下来了。
说来说去,都是黎老太太眼光太短浅,只想着十万两银子,却没去想家里多个官老爷能带来多大的好处,也幸亏黎宗壹是个耳朵硬的,不然摊上这种娘,大概也会很辛苦。
庄氏看着她,目光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在今日出门。」
邵怡然想了一下,懂了,因为今日不宜出门,不宜出门马车才会空出来,她们这种寄人篱下的,也才方便。
「我不介意那个。」老实说,身为现代人,邵怡然不太能接受什么都看着黄历行事,宜沐浴,这才沐浴,宜土木,这才修房子,简直没道理。
庄氏一听就笑了,「蔚哥儿也是个不信邪的。」
不迷信?挺好的,黎子蔚加十分。
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庄氏提起儿子,脸色就柔和起来,话也多了,「蔚哥儿什么都好,就是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我总是提心吊胆,只要是黄历上不宜出门,我会上朝然寺替他求平安,希望菩萨看在我诚心,不要怪罪于他。」
「众生这么多,菩萨可忙得很,没空怪罪这点小事情的。」
闻言,庄氏又笑了,「邵姑娘说话真逗趣。」
「太太喝点茶水吧。」庄氏身边的卓嬷嬷道。
庄氏点点头,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又拿绢子拭了拭嘴角,这时袖子下滑,露出手上戴着的镯子。
邵怡然一看,眼睛突然睁大,全身恍若电流经过,心想,被雷劈到也就是这样了吧。
她心跳加速,心道:这镯子,这镯子是summer days在她大学时候推出的限量版,它的形象是一枝缠绕的桃花,一体成形,且特别的地方在于,叶子分色,一瓣金,一瓣银。
等等,不可能,人能穿越,镯子可不行,可能只是很像,人都有相似,何况是东西?只是这真的太像了……身为一个女生,她记得summer days推出的每一款首饰!
这镯子她超想要的,前生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它,是采访一个女明星,那女明星手上正好戴着,她就近观赏了实体,实体比杂志上漂亮一百倍,当下内心赞叹,太美了,她好想要,但好贵啊,买不起啊啊啊。
邵怡然一阵发颤,刚好这时候鸢萝也替她倒了茶,她趁机润了润喉咙,心想,要怎么旁敲侧击才显得自然,她想了想,笑说:「黎三太太的镯子好别致。」
庄氏立刻笑了,抬起手,「你说这个桃花镯子吗?这是蔚哥儿送的。」
是了,这么近看,她更确定是summer days的镯子,不会错的。
「黎大少爷真孝顺,还亲自替您挑首饰。」
快,告诉我黎子蔚在哪买的,她要去找老板,找出工匠跟设计者,那很可能就有她的穿越小伙伴,他们可以一起唱泰勒丝的歌,唱一段周杰伦跟费玉清的千里之外。
邵怡然把黎家通称黎子蔚的「蔚爷」叫成「黎大少爷」,让庄氏十分高兴。
黎宗三被赶出去后,名字也从族谱上被除去,所以当庄氏带着年幼的黎子蔚回本家求收留时,按照黎老爷子的意思,黎子衿为大哥不变,黎子蔚就是新的二少爷,黎子轩往后退一位,原本的三少爷也变成了四少爷,但黎老太太闹着不能改称呼,不准把黎子蔚算入黎家的小辈中。
这事在当时闹得很大,黎老太太娘家的男人也都上门闹,还说老子都不在族谱上了,儿子怎么能算黎家人。
可说穿了,这不过就是财产问题,原本是三个少爷,突然间多了一个,那就是来瓜分财产的,当了黎家少爷,老爷子以后一定会有一份财产给他,老太太不想给庶子的后代任何一毛钱,何况这次自己站得住脚,自然要大闹特闹。
黎老爷子没办法,只能算了。
如此情况下,黎子蔚和庄氏,算来就是黎家的亲戚,不是真的黎家人,也因为已经有了黎子衿,不能喊他黎大少爷,只能含糊的称呼为「蔚爷」。
庄氏多年寄居,心态变得十分自卑且敏感,可邵怡然这声「黎大少爷」不但是肯定了黎子蔚嫡出的身分,还肯定了黎三太太的正妻身分,她怎会不高兴。
于是庄氏笑得十分高兴,「这也不是买的,蔚哥儿读书闲暇就喜欢画一些图案,这是他亲自画图案,请工匠制造出来的,说整个东瑞国就只有这一只,是独一无二,不会再有第二只了。」
邵怡然内心扑通、扑通、扑通地跳。
黎子蔚自己画的?这句话在她内心无限循环。
那黎子蔚也是穿越来的?
嘶啊,心跳飙到一百八。
邵怡然都能听到胸口传来的怦怦声,声音巨大得好像整个马车里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一样。
小心脏,安静点,你跳成这样,我要怎么继续问话?
「是啊。」邵怡然只觉得口乾舌燥,「读书之余,也要有点休闲才好,一味地读书,效果也不好。」
「就是,先生也这么说,所以我从来不阻止他画些图样,何况,十六岁就能中举子,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恐怕是这二十年来,最年轻的举子了吧?」
庄氏脸上满是欣慰,点了点头,「先生说,我们东瑞国最年轻的举子,也就十七岁,蔚哥儿是追上了这个记录。」
「黎大少爷真了不起,三太太的好日子肯定就要来了。」
好听话谁不爱听,庄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絮絮说起黎子蔚小时候的事,「他出生时,身体弱得不行,我只求他平安长大,哪里想得到他会有这番际遇,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菩萨才好,只能吃素念经,希望菩萨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多多保佑蔚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