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好真的叫唤。「未央——」
这叫唤一来,她痉挛的体内绞缠他,锁住梦,幽幽张眸,他没消失,体温熨烫她染涌红潮的肌肤。
床湿了。他们躺到地毯上,他撑起脸看她细细喘息的脸庞。
「那张床就是你的唇。」他说。
她芙颊红了红,他俯首吻她,她也回吻他。他抱着她坐起来,两人热吻不止,又做了一次爱,两次、三次……彷佛要把他过去、昨天没陪她过生日的遗憾全部抹消。
这天,到了头,月亮挂了窗扉一层帘。
他摸她的发,说:「该睡了。」
她却说:「我们去那里——」
微雨的时刻返回景家大宅,到达已是滂沱大雨,像那年扫掉苹果花的雨拿来今夜下。明明前不久,夜空清朗,月在枝头,夜莺欢啼。出了RA,浪漫淡逝,雨淋得人清醒。
景未央没等罗煌将车开进门厅大平台底座啧水池后方的车库,径自叫停,开门从斯芬克斯守护的阶梯口跑上去。罗煌旋即熄火,下车追上她,揽住她的身子,拉开外套遮挡她。
一道闪电落下,她抬头望他,说:「我们从没这样躲过媒体……」当年,人们觉得孤岛少女少年是一对纯情象征,他们几次在夜晚街边遭遇镁光灯镜头,毫无藏掩。
「如果我们躲一下……」柔荑揪紧他腰后布料,她将头更往他靠,不再说了。
他们当年太年轻……一切都是命。
都过去了。反正,她今天、未来,握着权,要怎么重搭这戏台就怎么重搭。
步入门厅,景未央带罗煌进屋,上二楼,走过两盏鹤灯分立的廊口,到了记忆中的房前。
景未央说:「你还有钥匙吗?」
罗煌静默。景未央直接把门打开,牵着他,直往卧室,走进可以看见千百个他和她的镜墙浴室。
「记得吗……」她嗓音轻如私语。
哪忘得了,关于她的一切画面,是他最美的梦……
在这里,他们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景未央站在罗煌身前,两手拉着他,手指一动,罗煌立即反掌握住她一双柔荑。
「等我一下,你别走。」要他别走,她却离开。
他得有耐心,不能再逼出一个不必要伤害。她急,他更应该耐心,让她知道她要的,他都可以为她达成,不需找其它Blue Compass男人。
「罗煌——」
有了耐心,就不会在意时间过了多久,梦终究会延续。罗煌看着镜墙里再次出现千百个美丽的她,伸出手,她就走来。
「罗煌——」景未央站在罗煌身前,手里拿一个木盒。
罗煌一惊,仔细看清,才发现没雕鹤。她居然有一个跟他的,这么像的木盒!里头也跟他一样装着珍宝吗?
景未央掀起盒盖,宝石红锚在这镜墙空间里更加璀亮辉散。她取出红锚,别了条链子,往他身上挂,像重逢时,她帮他戴上花环一样。
不用低头垂眸,这次,他在镜墙之中看见戴着红锚的千百个自己。而她,开始解下一件件带雨气的衣物,直到赤裸,千千百百个透彻赤裸,让他瞧尽。
她说:「罗煌,你一定要好好为我……不要让我的Red Anchor消失——」
不明白为何没说出「工作」字眼。
但他已承诺地落下了吻。
那两人的绯闻闹成传奇罗曼史,一段时间就有新情节,比他写的史诗爱情故事还精采!
最近的武神殴伤男演员系列报导,连续占领苹果花屿各大媒体头条头版数个月,简直天下太平没事报。是他离开太久的关系,还是他的小前妻的手段?买媒体版面炒高旗下艺人名气,真不像是她名门闺秀大小姐会做的事,何况那两人够红了。
「武神?」祭广泽哼嗤一声,丢开手上的苹果花双周刊,再拿一本杂志,封面是那个绯闻小妞。「Regen是吗……」挺有个样子,让他想写一本「女宙斯」教她演。
且思且行,祭广泽站起身,准备走人。景上竟正好出现。
「我以为葛维铎那老小子搞错,原来真的是孤爵阁下!」景上竟踏入休闲厅,脚下踩中报纸,接着是杂志。「我那群小子看的东西,你没兴趣?」
祭广泽眯细眼,等着浑蛋走过来。「钥匙。」他说,语带命令威胁。「信不信我铲平你这座城堡。」
「你偷我的橄榄树,我还没跟你算帐。」景上竟一靠近,闪电似地抡拳击向祭广泽。
也许是长期喝酒反应变差,肢体不够灵敏,祭广泽没躲过,正正吃下景上竟结实的一拳,连退好几步,撞上桌缘才定住瘦削颀长的身躯。他抹了一把嘴角血渍,朝前走,愤怒地疾行,对上景上竟,揪起他的衣领。「你死定了——」
「找我来干么?」一个嗓音在问。
冷静的青年站在悬有鹿头标本的拱券下,看着火爆的中年对峙。
景上竟拉掉祭广泽的手,将他推远。祭广泽又趋上他,挥拳了,也打中了。景上竟脸颊随即出现红痕,目光同时冒火。
「宰了你!」
当年联合破坏青春梦幻的两个男人,现在打成一团,跌滚在地上。
罗煌这阵子没戏拍,今天——半小时前,接到景上竟打进Red Anchor的电话。他早想抽时间见他,这算是老天安排的。
他沉沉盯瞅两个男人打得见红,许久,才走入其中,一手一个拉开两个没有持久力的半老男人。
「放开!你这姓罗的奴仆!」
「罗煌,打飞这只叫嚣的猪!」
罗煌拖着两个男人,走了一段,手一甩,男人各据一边,摔坐在阅览桌的皮椅里。
「找我什么事?」他站着询问喘大气的景上竟。
「把钥匙交出来。」另一个喘大气的男人吐了句。
罗煌看向祭广泽,视线又移回景上竟脸上。
「我今晚要给小铁一个惊喜的生日派对,得趁他们母子进门前,回去布置一番,我那把钥匙遗失了,把你那备用的给我。」
景上竟说。
罗煌搬出尤里西斯街,偶尔还是会回去那幢蓝瓦白屋,教小铁练武,身上随时带着那屋子的钥匙。「小铁前阵子念着爸爸好久没回家——」
「我今天就会回去——」
「那是我的房子。」
苟延残喘的齐声。
罗煌盯住满脸伤的两个男人。
景上竟说:「你的房子?早卖给我——」
「是买卖吗?你这个浑蛋!」祭广泽怒气难消。
景上竟不理祭广泽,直接对着罗煌说:「钥匙有带在身上吧?」
罗煌颔首,掏出钥匙圈,解下其中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啪地一声。祭广泽夺标!抢了钥匙,他起身速行,消失在拱券阴影中。
景上竟跳了起来。「别以为你走得出去!」拿起桌上的通讯话筒,下命令拦人。「放出玛格丽特!」他叫道。
「你忙,我先回Red Anchor了。」罗煌转身。
「罗煌,」景上竟叫住他,说:「有时候,抢据他人的东西,再等那人来夺回去——不管是那人有了能力,还是原始野性被激发——这都是很大的人生乐趣,懂吗?」
「我明白了。」罗煌回道,走出这个亦师亦父亦敌亦友的长辈的城堡。
天气前所未有的好,琉璃瓶在阳光筛闪的苹果树下把预言摇荡成真。
什么时候,那争吵?
武神罗煌为Regen痛殿一线男星……
只有她知道真相。
第8章(2)
景未央坐在RA大楼顶层空中花园的了望台,咖啡桌上放着苹果花茶,少了她爱吃的焦糖大黄派,倒是有几颗蓝透的薄荷糖球,那是戴眼罩的男子买来送她的。她拣起一颗,拨开玻璃纸,含进嘴里,不消几秒,眼眶湿了。她不是上来看风景,但她又编了一个花环,还在苹果花开的树下挂一个预言瓶。
她若是个女先知就好了,那么她一定能避免那场争吵——
景未央从无觉得自己在情绪控制方面有什么问题,直到那个阴霾的星期一,新人助理匆匆跑进她的办公室,说媒体拍到罗煌和Regen当街拥吻,该怎么处理?
不需处理。那两人的绯闻早传得真假难分,只要不是有第三个人名、第四个人名、第五个人名……搞成多角丑闻,金童玉女当街拥吻就不需要处理。但或许是这次狗仔摄影技术高超、角度取得精妙,使她一接过助理递来的报章,唰地就撕了那满版图片。
葛维铃被景未央吓到了,怯怯出声:「老板,你在哭吗?」
景未央回神,摸摸脸庞。她居然失控了!「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她收了收桌面,提着公文包,离开办公室。
那天,她没再进办公室,直接回家,脱掉一身束缚,睡了好长一觉,试图把不曾发生的星期一症候群睡掉。但没办法,醒来更惨,枕畔湿了大半,她望着天花板的八爪鱼,觉得自己的情绪怎么像那怪物。她得找点事做,否则就要溺毙在这房里。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为何不听兄长的话,偏偏睡进这儿!
景未央下床,拿起床尾凳上的睡袍穿,往浴室走。镜墙照出千、百张哭泣的脸,她低下头,不去看,往盥洗台,蓄了一盆水,洗去泪的味道,拿暗柜中的毛巾时,一个东西掉下来——
是前几天买的验孕棒,像在暗示她的情绪起伏,可能是贺尔蒙问题作祟。
她捡起这小东西,进卫生间,出来后,镜墙里多了千百个他。
罗煌徐缓无声走向景未央。「维铃说你早上离开,没再进办公室——」
景未央转开脸庞,径自往盥洗台靠。
罗煌很快围在她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眸光微挪,瞅见她拿着的验孕棒。他不再看镜,下颚轻靠她的肩,嗅着她的发,说:「这样是不是代表还没有……」
大掌往她身前绕,探入睡袍襟口,另一手撩起她臀后下摆。
她敏感得不可思议,彷佛这副饥饿身体渴望了一整天,不,不只一整天,他们好多天没好好一起吃饭了。
「你把我的工作排太满了……」低沉柔涩的语调吟喃着,他解开裤头,褪去遮蔽,抚着她雪白的臀瓣,一手托扶她小腹,从后面挺入湿烫的女性私处。
景未央身体抽颤了一下,往后仰颈,柔荑抓握罗煌往上移至她乳房的手腕。她的睡袍都被他拉开了,滑下她光腻的肩,半掩她的美背、半掩她的纤臂,使她看起来千千百百倍的性感、千千百百倍的媚惑,近乎冶艳。
红唇微启,他一抽送,她就吟喘。他轻扳她洁腻的下巴,吻住她的嘴。
她尝到他口中的酒味。和谁喝的?那还用说,是Regen!
身体猝地冷了,像雨淋进她心,流遍她四肢百骸,冷绝了,她回身推开他。
「你不用再做这项工作。」嗓音冲出口。
罗煌皱眉。「什么意思?」
景未央转开身躯,拉好睡袍,绑紧腰间繋带。
「未央——」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冷冷一句。
罗煌眉头拉平,表情也拉平,只剩一双眼眸深沉幽邃地盯着她。
「别忘了我是你的老板——」
「所以你有权解雇我,即便该给你继承者这项工作,还没做成?」问得直截了当,公事公办的语气。「但这不是我的个性。
合约是合约,我签了,自然会做到底。」他朝她靠近。
「不准过来。」她美眸一瞪镜墙,千千百百个她都在恨瞅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恨,她说:「我已经怀孕了,今后不需要你做这项工作,你觉得工作太多,明天开始专心当Regen的护花使者就好。」拿起验孕棒丢进垃圾桶,塞到底,把什么都丢进去。
怀孕就不再需要他。她是老板,她说怀孕了就是怀孕了。不准的验孕棒不过是垃圾。
当晚,景未央躺在床上,像个怀孕情绪不稳的女人,泪流不止。罗煌搬出景家大宅,住回RA宿舍,去戏场探何蕊恩的班,狠打那个油腔滑调专吃女人豆腐的男星。
对方告他暴力伤害,他动作派男星、武打巨星攻击一个奶油小生,恃强凌弱,形象大伤,戏约全停了。
这下她高兴了,他真专心去当Regen的护花使者。
罗煌车子驶到RA大楼,后视镜显映的车终于停下,停在广场边的路树旁,一个人影走下车,拄着手杖慢行至广场中央的红锚钢雕前。
不是那些鼻灵眼明的记者。罗煌踩住煞车板,换档倒车,将车开离地下入口,回转绕行广场,直趋红锚遮荫之中。
罗煌熄火下车,走到被巨大锚链挡住的男人背后。
男人专心致志地摸着锚身,感受折闪阳光的红色流彩。
「伊洛士先生——」罗煌沉唤一声。
拄手杖的身影震了一下,转过来。「你好,罗煌少爷。」如故的说话语调,只是身上穿着不再是管家黑服。
他从Blue Compass总部出来,一路尾随在他车后,并非跟踪他,只是他们路相同。
「是景上竟吗?」罗煌问道,心里有底。
「大爵士是第一个赶到车祸现场处理的人,他认为我的存在会让未央小姐软弱……所谓红锚精神并不是这样,我不能破坏景家该有的气魄——」
「嗯。」罗煌应声打断他。「伊洛士先生要不要进大楼参观?」
伊洛士颔首,没再往下讲当年的事。罗煌当年的遭遇,本质上与他没太大的差别。他们都是能力强、并且怜惜爱护着景未央的男人,不会见她受磨难,而不伸出手、不展开宽大安全的胸怀,哪怕那磨难只是被蚂蚁咬口般的一丁点……
罗煌领前,伊洛士在后,两人走向RA大楼。
伊洛士说:「未央小姐当老板后,你帮她很多——」
「我这阵子给她惹了些麻烦。」罗煌说。
「那报导,我看了,你不像会冲动出手的人。」伊洛士一本管家敏锐的观察力说道。
罗煌没回应他,走过展示庞然古船艇的大厅,往电梯小厅,服务员跟他打招呼,按开电梯门。罗煌进去,站靠门边,等着伊洛士。罗煌这一微欠身,使伊洛士看见他衬衫下的胸膛有个红锚项链。
他突然说:「未央小姐最喜欢吃焦糖大黄——」
「嗯。」罗煌走出电梯,说:「请等我一下。」
伊洛士没等他,径自按下关门键。
上了楼,碰上正和助理要下楼的大明星Regen。
「伊洛士大叔!」
「伊洛士叔叔!」
何蕊恩与葛维铃转头互看了一眼。
「小铃,你认识他?」何蕊恩先开口,纤指朝向电梯里。
伊洛士握住何蕊恩的手,走出电梯门。何蕊恩回眸看看他,又看看葛维铃。
「我爸妈以前跟伊洛士叔叔一起在老板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