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沈浩催促。邵家困不住他的,他住在这里三十几年,一草一木他都清清楚楚。“你知道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他将所有的权利、责任都交给了猪仔。
猪仔看向远方的阿山,他正打着暗语催促着。无可奈何之下,猪仔只好丢下沈浩离去。
花园另一端的情景教沈浩看红了眼。
他认出为邵薇披上外套的是简世恒,她似乎很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体贴。她不知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温柔地吻了她的手,告退离去。
沈浩烦躁地爬梳着头发,胸口那把嫉妒之火几乎弄疯他。
他必须得回她……
***
“大小姐……”张妈兴奋地朝邵薇奔来,“原来你在这里偷闲。”
“找我有事吗?”她拉着张妈同坐在石椅上,心里很喜欢这个亲切、热心的长辈。
“不得了,里面好热闹,”张妈指着大厅内的邵家两老和简家的人。“世恒和简先生、简太太又向先生提亲了,他们对你的印象好得不得了……我特地溜出来通知你这个好消息……”张妈喋喋不休地说着,神态活像认定邵薇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
噢!这下完了!
邵薇垂下头低叹着。为什么烦人的事非要接踵而来不可呢?她真不应该给简世恒任何机会,造成别人的误解。“瞧,他们谈得多顺利,”张妈自顾自地说着,大厅里的人也一样眉开眼笑。“先生和简先生是多年深交,这下又可以亲上加亲了。我看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谈到喜饼的牌子了!”
“爸和妈答应他们了?”邵薇激动地抬起头。
“他们是首肯了,但你有最后决定的权利,”张妈发现邵薇轻轻吁了一口大气。“大小姐,你不喜欢世恒吗?”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简世恒完全无法带给她任何心动的感觉,恢复的记忆中,他称得上是一个幼时的玩伴,但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男女之情。“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她对简世恒的痴情无法消受。
“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张妈有些讶异,明显地,大家以为她答应他的邀请,代表着她愿意和他交往。“世恒条件不错,人品也很好,他近年来已经积极地在漂白他父亲所创的组织,你不必担心——”
邵薇痛恨黑道是众所皆知的事,张妈自作主张地推测她会排斥世恒是因为他的身份。
“不是那个原困,”邵薇心意烦乱地截断张妈的话,“也没有什么原因……我对他没有感觉就是了。”
她对他无法心动,因为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为沈浩的绝情而死。她不想再回首,也不要再谈“爱”。
“爱”只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字眼,随随便便就被否决,而她曾经天真地相信它,为它心动、为它心痛。如今彻底觉悟后,她已经无法再爱了。
“小姐,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张妈突然狐疑地问。
这个问题令邵薇呆然一僵,“胡说。”她心头上已经没有任何男人,沈浩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强烈的否认、眼底的神伤更令张妈起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谁伤害——”
“够了。”纵使知道张妈是出自一片关怀,但她仍不喜欢心底的情感被赤裸裸地看穿。“别瞎猜,我和世恒就是不来电,没有其他大道理。”她试着以笑容来安定张妈的疑虑。
可惜没用。张妈仍是看到她的反常。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邵薇不自在地想逃脱,她卸下肩上披着的外套交给张妈。“麻烦你把外套交还给世恒,顺便告诉他我很抱歉,不能再陪他。”但愿简世恒懂得知难而退。“还有,向爸说声对不起,我没能让他和简伯父亲上加亲。”
这样交代下去,大家应该不会再误会她了吧?虽然实话有些伤人,但与其欺骗别人、误导别人,不如快点解决事情。
丢下错愕的张妈,邵薇独自踏着花园里的小径回自己的房间。
她不想走进大厅,怕再撞见简世恒,只好走远路,在花园里绕了一大圈。
似乎是在呼应对方的心灵,邵薇感受到身后有双眸子正在凝视着她。
“是你!”她回头,吃惊地看着驻足于黑夜中的男人。
他还来做什么?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吗?他还想来欣赏她此刻的不堪吗?
不知道是看见他太激动,还是最近有些感冒,她忽然晕眩起来,脚步也不稳——
“薇——”沈浩奔向前,及时抱住她。
他贪婪地将邵薇环抱于双臂之间,忘情地吸着她的发香。这娇弱的身影日日夜夜牵引着他的思绪、他的呼吸,狂猛的思念几乎逼疯他。现在他终于能再见到她、感觉到她……之前数天的折磨似乎不算什么,只要能有她在身旁、回复到以往,一切都值得。
透过月光,沈浩看见她苍白眸的脸色,她瘦了,眉间也锁着哀愁。
他心疼地抚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庞,她的憔悴是他的愚蠢造成的,他真该死!
邵薇重新站稳,晕眩过后才发现自己正依偎在沈浩宽大的胸膛中。
她急急地挥走他的手,气自己为何会因他手指的抚触不由得热烫起来。一定是她太愤怒才会如此。她这样告诉自己。
“放开我。”邵薇冰冷地要求着,在他臂弯中挣扎。
沈浩无奈地松开她。
“你来做什么?”她退了一大步,寒冷地缩着身体。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不忍心看她在冷风中颤抖,所以沈浩这么要求着。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此时此刻她只想逃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看见他深沉的黑牟。
“薇……”他跨上前,想拉住一步步退缩的她,他需要一个可以和她好好谈谈、解释的机会。但在这么寒冷的黑夜,花园不是个好地方。
“请你放尊重一点,我姓邵,你可以称呼我‘邵小姐’。”她的态度比对待一个陌生人还疏远。
她不喜欢听见沈浩如此亲昵地唤着自己,那会令她想起以前的一切——携手在沙滩上看夕阳、看他吹熄生日蜡烛、凝视他破天荒的笑容、交出彼此真心的那一夜……
然后就是他对她的怒吼、他的不信任、绝情、遗弃……
够了!她不要再将过往云烟挖出来回味。
她已经在言语中提醒过他:她姓邵,她是邵震威的女儿。这些不就是他最在乎的吗?为什么他仍继续接近她?“别再过来,否则我就要喊警卫过来了!”邵薇出声警告。
沈浩没有被她喝止住,他留下来找她时,早就将生死看淡了。猪仔他们已经拿到磁片,要脱离“邵家帮”易如反掌,他不用再为他们牵挂。只要能求得邵薇的原谅,就算行迹败露,他也不在乎。
“你——”邵薇咬住下唇,一时气结地涨红脸。
大话说得容易,但呼唤警卫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她气自己的心软!
邵薇回头走向自己的房间,让沈浩跟在后面。
要谈就谈吧!她才不怕他。
如果他想再羞辱她,她会不客气地赶走他。如果他是来道歉的……她会告诉他,一切都太迟了!
***
邵薇推开房间的落地窗,让开一道缝让沈浩先进去。
“说吧。”她关上落地窗,选择站在角落,离他远远的。
“薇,我很抱歉,我不应该误会你的,”这是沈浩长久以来第一次开口正式向他人道歉,他有一丝紧张,怕得不到她的谅解,“请你——”
“原谅你,是吗?”她替他接下去。
他是来赔罪、要求她宽宏大量的?他以为一句“抱歉”就能收回所有的伤害?
“可以。我原谅你了,现在可以麻烦你离开我眼前了吗?”她干涩地笑着。
难道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他,得到平静吗?原本控制好的心跳频率因为他的低声下气而乱掉。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她的龇牙咧嘴如针般刺痛他的心。
他不怪她,真的不怪她。她会如此尖锐也是他造成的,是因为被伤得太深、太重,才会想以尖刺来保护自己。
她折磨他?邵薇挑着眉。
“我没有理由折磨你,”她以最平稳的声音述说,“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没有必要去折磨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要说这种话!”沈浩挫败地低吼着。她说过爱他的,他们之间怎么可能就如此结束了呢?她怎么能将他看成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不爱你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就连爱也能被淡忘、也能死去,”她眼神调向远方,不但在说服沈浩死心,也在冷静自己。“我们忘记彼此吧,我们不适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浩抢身至她面前,失去理智地摇晃着她纤细的双肩,艰难且痛苦地要求:“看着我,说你不是认真的!”
她的镇定扯裂他的心,她怎么能在耸肩、撇嘴的淡漠中说出这些恩断情绝的话?好像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只是被她遗忘在某个角落的记忆……没有心痛、没有悔恨、没有眷恋……
他只能寄望她飘忽的眼神是在逃避,他多么希望能够证明那都是她的违心之论。
“我是认真的,”他的气息仍是她所熟悉的,那双黑眸依旧能将她渐渐卷人、慢慢融化。邵薇定定地看着他,倔强把她的内心完全封闭,促使她麻木地道出一句句如利刃的言词,“我不再爱你了。”她很惊讶自己竟然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坚决。
望见他深沉的双眸失去所有光彩,邵薇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不再开口。他无力地垂下手,哀伤地凝视着地板,空气、时间似乎胶着、停止了。
她以为看他心痛、看他被自己中伤,会给她一种报复的快感,但是没有……
反而她的心也随着淌血……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这片死寂。
满腔抑郁的邵薇吐了一口气,幸好有人及时出现,否则她怕自己的决定会动摇,她几乎要向沈浩投降了。
“有事吗?”她只打开一道缝,门外的左少强无法看见沈浩。
“对不起,打扰小姐休息的时间,”左少强首先有礼貌地道歉,他是个很重视阶级制度的人。“先生派我来查看小姐是否安全。”
“我很好。”邵薇听见走廊有许多脚步声,似乎是警卫们在搜索屋里四周。“家里是不是出事了?他们在找什么?”“我们发现有窃贼潜入内部,偷走载有重要机密的磁片,我已经派人手守住屋里、屋外,小姐是否有看见可疑的人物?”
“没有。”邵薇直觉地说起谎来。“爸和妈都安然无恙吗?偷走磁片的人说不定已经逃离这里了。”
“先生和夫人都很好,小姐不用牵挂,一切事情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为了安全起见,我会派人留守在门外,如果小姐有任何需要,尽管召唤他们。”
事实上,事情完全超出左少强的控制之中,窃贼选择在夫人的寿宴上动手,恰好是邵家人手最分散的时候。而且他们还巧妙地躲过所有监控系统,破解一道又一道的密码,连密室那道设计精细的密码锁都能打开,教人不得不佩服。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办得到这些事——沈浩。只有他才能策划出这个完美的计划,只有他最清楚邵家的保全系统,虽然所有密码都更改、变动过,但他还是能破解它们。
虽然左少强十分肯定沈浩那帮人拿走磁片,然而他们已经逃逸无踪,根本追查不到。以致他现在只能领人在邵家四周寻找,作作样子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我知道了,谢谢。”
“那么,小姐安心休息吧,晚安。”他朝邵薇鞠躬。
“晚安。”她说,由眼角看到两位警卫已经分别守在走廊两端的尽头。
原来沈浩来这里是为了偷取磁片,会出现在她面前只是“顺道”来看她。
邵薇不知怎么的,为了这个念头而有些愤怒。
他并不如外表上那么在乎她,明明知道误会、伤害了她,仍是等到他“正事”办完、有空的时候才绕道向她赔罪。
如果这么“麻烦”,他大可不必出现,反正她也不打算原谅他,他何必多此一举?
但,邵薇并不知道沈浩在得知真相后,思绪分分秒秒都被她占满,若非为了底下几十人的安危着想,他早就冲来看她。她又怎么能知道为了她,他根本不在乎待会儿能不能脱逃。
“为什么帮我掩饰行踪?”她和左少强的对话让沈浩重燃一线希望。
她帮他,是否代表她不希望他出事?是否代表她心灵深处仍是在意他的?
“为什么不质问我是不是左少强口中的窃贼?”他不放松地追问。
“还需要问吗?”邵薇被他逼到墙角,无处可逃,只好板起脸孔反问他。他和邵家、和她之间水火不容,用不着问她便可推想出答案。“你不必高兴得太早,我帮你并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这大恩大德我一辈子没齿难忘——”
“你……”沈浩受创地低吼一声。
冷淡疏远、语带讽刺……这些是她对他的惩罚吗?
这些是她故意摆出来的假象,抑或她的心真的变了、不爱他了?
“是不是因为简世恒?”他扳回她别过一旁的脸,“是不是因为他,你才会……”他没将到嘴边的“移情别恋”四个字说出,怕自己承受不住。
一双愤恨不平的眼神停留在她手指的钻戒上。
“我和他——”这个戒指根本不是简世恒送的,更不是什么订婚戒指。它是母亲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正想要解释清楚,邵薇又突然咽回话,耸肩说道:“随便你怎么想。”
她心中燃着怒火。他到底将她看成何等低贱的女人?先是为了替父亲完成计划,不顾一切地用肉体勾引他,现在又成了轻易投怀送抱、移情别恋的女人?
罢了、罢了!
他都把她想得如此不堪,她又何必再花心神去解释真相、为自己辩解呢?
反正他们已经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他怎么想是他的自由,而她怎么处理私事也毋需向他报备。
他误会了也好,这样一来,或许他会心甘情愿地走出她的生活,不再继续扰乱她好不容易理出头绪的日子。
“我不相信!”沈浩拒绝相信,但她和简世恒好事将近不就是刚才宴会里的热门话题冯?
不,他绝不屈服,绝不会把她拱手让人,她是他所爱的女人,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投人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要!”当邵薇意识到他的欺近时,她惊呼一声。可惜为时已晚,下一秒,她的唇便完全被沈浩占据。
沈浩温柔地吻着她,情深如往昔,却更为怜爱,像在呵护珍宝一般,害怕会伤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