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连台湾的小女孩也认得我。」威尔朝她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请原谅我的腰背受伤,不能弯腰向你表达我的荣幸。」「我看过报导,你是在饭店里拉伤了腰。」杨惟妮对威尔多如过江之鲫的情事有所耳闻,但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虽像是忍着笑,同时却是仔细打量着他,并不是像其它人那般,认定他会受伤九成九是因为床上活动过于激烈。
威尔习惯性地一叹,然后扯开笑容。
「你笑什么?」「我在想,你一定觉得我人在这里很奇怪。」「是很奇怪没错。」她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世界上那么多怪事,人们对于外星人的存在都不怀疑了,你会在这里,我想也不用太讶异,不是吗?」威尔一愣,花了点时间咀嚼她的话,然后笑问道:「你在开玩笑,是吧?」「对。」杨惟妮也笑了。「我应该拿笔来让你签名的,要多签几样东西,这样我就可以上网拍卖,赚一笔零用钱。」「我没那么有名吧?」威尔笑出声,「不过,你要我签名的话,我很乐意。」「你不会不知道,你登上八卦杂志封面的次数比起任何一位网球明星都来得多吧?」杨惟妮吃惊的问,很讶异威尔不了解自己在一般小女生的眼中有多帅。
他还没有响应她的疑问,另一道声音便自楼梯传来。
「你就是蓝上人的情夫喔?」「啊?」威尔只见一道黑影突然冒出来,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与叶炽旸长得很像的男子。「呃,你好。」「你就是蓝上人的情夫喔?」他又问了一次。
「月,你怎么这样问人家?有礼貌一点。」杨惟妮戳戳男友的肩。
「我忘记把礼貌带在身上了。」叶合月随口应着,视线没有离开过威尔。
「呃,情夫?」威尔看得出叶合月正等着他回应,只好这么问。
「情夫,你不懂吗?」叶合月偏头看着威尔,这时才发现威尔的金发蓝眼,「你是个老外!」「老外?」威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中文实在太差了,虽然他会说,会听,但是许多词语还是没办法会意,例如刚刚叶合月说的蓝上人、情夫、老外。
「钦……」叶合月退开两步,审视着威尔,停了几秒钟才搔搔头,以英语缓慢地问:「我刚说的你有哪一句听不懂?」「我会说中文。」威尔在说出这句话后,便看见叶合月放松的表情。「但是我不太明白你话里的蓝上人、情夫跟老外是什么意思。」「蓝上人是蓝妙凡的绰号,情夫跟情妇是一样的意思,只是情夫是男的,还有另一个比较直接的说法是叫姘头,至于老外就是指你啦.金毛蓝眼睛的外国人。」叶合月睨视着他道。
威尔呆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能完全消化他的解释。
「叫我月就好了。」叶合月掏掏耳朵,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你是指,妙子……妙凡她……结婚了?」威尔询问,说不出此时内心那五味杂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叶合月闻言,怀疑地挑眉打量着他,一阵静默后才说:「是我中文烂还是你中文差呢?」威尔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月,走啦,我们上楼去。」旁边的杨惟妮连忙打圆场,一边推着男友上楼,一边叫道:
「叶大哥,叶大哥,你好了吗?」「喂,维尼熊,我还没问完话耶!」叶合月只能任由女友将他推上楼,徒劳地抗议。
「嗯?」叶炽旸的身影伴着声音出现在楼梯上,见弟弟与女友两人正争论着什么,因此微扬起眉。
「我们先去忙了。」杨惟妮笑了笑,捂住了叶合月还念个不停的嘴,推着他往楼上的工作室走去。
叶炽旸微挑眉,不怎么在意这对吵闹的情侣在搞什么鬼,径自下楼。
「威尔,我刚刚联络了妙凡,不过她似乎还在开会.手机没有开机,你介意再等一会儿吗?」威尔摇摇头。他并不在乎等多久,他想知道的是蓝妙凡是不是已经结婚这件事。
「旸。」「嗯?」叶炽旸走进厨房,把一整组的茶具端出来,准备泡荼。
「妙凡她……结婚了?」威尔问道,想从叶炽旸身上得到未能从叶合月那里得到的答案。
叶炽旸闻言,停下手上忙碌的动作,「你从哪里听来的?」「月刚才说,我是妙凡的情夫,情夫就是跟情妇一样的意思,所以应该是妙几已经结婚,有丈夫了.我才有成为情夫的可能,不是吗?」「呃。」叶炽旸望着威尔,不明白他怎会这么问,良久,他才清清喉咙道:口其实我也不知道上人……呃,妙凡她是不是有结婚。」威尔闻言扬高了眉,「那……为什么月会说我是她的情夫呢?」「因为她刚住进异业区时就自称是情妇啊,我们都以为她在等情夫,不过三年了,也没见过她的情夫来过。」叶炽旸的视线落在威尔身上,微微一笑,「只有你,拿着钥匙来了。」威尔这时已从叶炽旸的话里听出蓝妙凡目前的情感状态,而且确认自己就是叶合月口中的「情夫」。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情绪酝酿着,习惯性地勾起嘴角,「这该说我是好运还是不好运呢?」所以该怪他三年后才发现那封信吗?
该怪他三年前等不到人,自以为是被抛弃?
又或者该怪他自暴自弃,痛得半死,结果发现这三年的痛苦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许多念头纷纷掠过威尔的脑海,但最后一个留下的是,他得开始好好想想该怎么跟蓝妙凡解释他这三年的放浪情事。
叶炽旸才想开口问威尔关于他与蓝妙凡之间的事,忽然发现窗外有道没有撑伞的身影往对门冲?于是改口道:「妙凡回来了。」威尔一听,马上起身想奔出去,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她.太多太多的情绪想厘清。
然而他忽然被叶炽旸拉住,一回头,见叶炽旸递了把伞给他。
「外头正在下雨,你的行李晚一点我再替你送过去。」叶炽旸笑道。
「谢谢。」威尔接过伞、立即冲出叶家。
蓝妙凡很后悔自己没有在捷运站的便利商店先买件便利雨衣。
她原以为雨势并不算大,回到山上后应该就会停了,没想到她出了捷运站搭上公交车,雨竟然随着地势成了倾盆大雨,这下她真的不知道该说是自己今天运气差还是该说老天捉弄她。
本来抱着一丝到站下车后雨势会变小的微小希望,蓝妙凡在下了公交车后只能呆呆的望着那有如水帘的雨幕。
小区的大门就在一百公尺远的地方,但是,以目前的雨势,她能勉强看清楚十公尺外的东西已经谢天谢地了。
「哈啾!」她有些畏寒,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然后拉紧外套,再次将背包往头上盖,在心中默数到三,便冲进雨里。
可惜这次她没能像一口气冲到捷运站时那么幸运,她奔进了平凡小区的大门、越过警卫室,知道警卫看见了她,但没料到他会忽然朝她喊了声,她因而脚步一颠.整个人就这么往前趴倒在地上。
一股剧痛自胸口传来,痛得她眼前一黑,感觉五脏六腑全都狠狠地震荡了下。
「好痛……」蓝妙凡吃力地起身,朝撑着伞跑来的警卫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也不想知道警卫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捂着胸口,淋着雨走了好一段路,回到家门口。
她正想着等会儿要先查看胸部有没有被压扁,一边想一边打开背包找钥匙,还得不时推推快掉下来的眼镜,手忙脚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雨停了。
「呼!」太好了.雨停了。如此想的蓝妙凡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根「柱子」,好不容易找到钥匙,她又是一声庆幸的轻叹,她推推眼镜,打开门往前走了一步,意外的发现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她头顶上方多了一把伞。
蓝妙凡转头看向那把伞的主人。
一秒、两秒、三秒……五分钟过去了。
雨仍下着,威尔也很有耐性的想等蓝妙凡认出他,因此一直没有开口。
蓝妙凡是认出他是谁了,她手一松,手中的背包应声落地,但她毫无知觉,只是震惊的瞪若他。
终于,威尔不再等待,他微微一笑,摆出最迷人的姿态.本来想轻快地说些什么话来打破缰局,却情不自禁地伸手撩开她湿透的发.以指背抹去镜片上的雨珠。
他原本只是想透过那模糊不清的眼镜看清她的眼眸,终究无法压抑地倾身吻住她冰凉湿润.因讶异而微张的唇瓣。
一开始只是轻触,尔后他试探地加深亲吻,但她还是呆若木鸡地任他侵犯,仿佛这一切都是幻觉,眼前正在吻她的人并不存在一样。
威尔轻叹口气,结束这个过于冲动的吻。
「嗨……喔!」笑容逸去,说出的招呼也变成痛呼,威尔下巴一歪,顿觉眼前冒出好多颗金色小星星。
他摇摇头,动动下巴,正要低头面对蓝妙凡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坐倒在地上。
尚未痊愈的腰伤禁不起这样的跌坐,威尔痛得眼眶泛红,想起身却使不上力.他听见门砰的一声合上,徒劳地伸出手,也只见到紧合的门扉。
他吃力的扶着墙起身,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人再次重逢,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啊……」威尔在电光火石之间,快速的回想起自己过去三年干下的荒唐事。
她是因为那样才接他吗?还是……单纯因为觉得事隔三年才看见那封信的他很欠揍?或是,三年的时间让她变成一个暴力女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威尔都有一种情况很不妙的感觉。他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盯着那还插着钥匙的门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和背包。
第三章
朋友们知道他与一名东方女子订下了婚约,都说他太过愚笨,在他们眼里,东方女子与美国人相恋都只是为了钱、为了那张绿卡。
他为她辩解。即使为了钱、为了绿卡.他也颓意给她。可是,为什么她会失约?
他无从理解她失约的理由,只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见鬼了!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
蓝妙凡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已经到喉咙的尖叫,她一冲进家门便往浴室里跑.然后将浴室的门锁上,才捂着分不清是方才跌痛的还是吓到发疼的胸口,靠着门滑坐在地板上。
她的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见鬼了」这句话,直到她的身体受不住寒气直发抖,她才惊魂甫定的起身,脱掉湿透的衣裳,先冲澡让身体暖和些,才窝进放好热水的浴缸中。
「呼……」她舒畅地伸直手脚,放松地靠在浴缸边缘。
她极力避免自己胡思乱想,然而仍不停地想到方才家门口发生的事。
「大白天的真是见鬼了。」蓝妙凡诅咒若。
也许是雨下得太大,让她今天不小心开敌了记忆的盒子,使得三年前的事溜回脑海里.才会产生那些错觉。
威尔怎么可能会在台湾呢?
对呀,他现在应该在澳洲打公开赛,这是一定要的,他不可能缺席的。
等等,不对,威尔去年在美国公开赛时伤了腰,已经半年没有参加比赛了,但是伤势应该不重,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澳洲,对,没错,在澳洲。
所以,她刚刚看见的人,其实是她想象出来的?
「哈哈哈,没想到我的想象力已经丰富到可以把想象的人实体化了。」蓝妙凡大笑三声,但笑声有些扭曲。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睛湿湿的,在泪尚未成形之前,她双手掬起热水往脸上泼。
「好真实的幻觉。」指腹轻抚着唇瓣.她哽若声低语,「都是天气害的,害我胡思乱想。」她必须这么想,只有这么想,她才能把对威尔的情感锁得死死的,但这样想只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添一道伤口而已,即使很自虐,她还是得这么做。
为了平复起伏的心情,蓝妙凡不时笑出声,又哭出声,一边想着在公司外应该接受那个已经记不得长相的男同事的好意,又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过生活来得自在。
「绝对不是还在等他。」绝对不是。蓝妙凡嘴里说出口还不够,还要像是念咒语一样刻在心上。
不是不期盼,只是她明白,就算期盼成真.她还是得把威尔推开。
那很痛苦,却必须这么做。
直到她的身子在热水的包围下渐渐暖和,她连续深吸好几口气,紊乱的心绪这才稳定下来,这才发觉她的眼镜不见了。「眼镜呢?」她自语着,眯着眼在眼镜可能掉落的地方摸索,尔后才想起眼镜一定是在刚刚的骚动里掉了。
「哈哈哈!」蓝妙凡又大笑三声,眨眨再次发热的眼,自热呼呼的浴缸里起身,急忙拉了条大浴巾跑出浴室,找出睡衣以及围巾、外套,穿上后再用浴巾包住湿发,一路摸索着下楼。
一下楼,还没走出玄关,她便感受到寒风随着敞开的门直直地朝她吹来。
「哈、哈啾!」这次大大的喷嚏不同于前两次,打完后.她的鼻端多了两条鼻涕。她抹去鼻涕、眯起眼,发现自己竟没有关上屋门,「天啊,我竟然连门都没关就跑去洗澡了。」幸好异业区平常安静得跟乱葬岗一样,出入的除了住户与熟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陌生人进出。
她直直地朝屋门走去,经过已替她收拾好散落的物品进屋来的男人身旁时,也没有发现其实打开门的人是他,直到她将门关上,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放了个人进来。
她畏冷地搓搓手.将中央空调的暖气打开,然后才想起自己下楼来是要做什么。
「蓝妙凡,你是下来找眼镜的,该死。」都是威尔,害她做事的步调全都乱了。
她正要转身开门出去找眼镜.收拾东西,威尔才终于开口。
「你的眼镜在这里。」吓!蓝妙凡警戒地转向声源,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天啊,又出现了……」她催眠着自己,数次闭上眼又睁开眼,然而发现「幻觉」还站在她面前时,惊恐立即爬上她心头。
她怕,怕一承认幻觉是真实的,她就会头晕目眩地投入对方的怀抱。
就在她要对眼前的幻觉有所反应之前,威尔很快的说:「在你要打我之前,我可以为方才的亲吻道歉吗?如果是因为我刚刚一见面就吻你道歉。」「呃……」蓝妙凡尴尬地放下不知何时抬起的拳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眼镜戴上,眼前重新恢复清明。